“后来呢？后来呢？”敖明子听得津津有味。

“没了啊。”巫樊低笑一声，“师兄跟那人去了孟庭居，我回到魔界，这不挺好的嘛，皆大欢喜。”

现成的故事远比那话本上枯燥的文字有意思多了，敖明子八卦的追问，“之后你真一次都没有去找过他？”

“你既然说你爱慕顾青玉，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与旁人成亲，又待在魔界几百年不见他。我可不信。”

巫樊随便往旁边的树上一靠，身高腿长，眼眸深沉，偏偏又是一副随意极了，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好吗？师兄既然已经心许他人，我又怎好苦苦纠缠。”

“那你这次来又是为什么？”

“旧地重游罢了。”巫樊笑笑，“怎么，我之前也是云霁仙尊的弟子，还不能回师门来看看了？”

“老头，我看你面善，才与你说这么多的，你还不信我了？”

说完，巫樊眺望向远处的山峰，一座又一座，好似近在眼前，又好似隔着很远。

后来的事？

他们又哪有什么后来呢？

师兄一心求死，是他自己强求着想将人留下。很卑劣，又可笑。顾青玉不会在乎他，同生咒与顾青玉是枷锁是桎梏，与他巫樊，却是这世间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之后，顾青玉不知从何处，捡来一个小孩。巫樊偷偷上山去看过几次，那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很是可爱，在顾青玉的怀中，小小的指头握着拨浪鼓，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巫樊就在窗外，看着屋内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心底突然柔软得不像话。

因为小褚辞的到来，顾青玉的精神好了许多，他手忙脚乱地照顾孩子，又狼狈又局促，但似乎是极开心的。

巫樊一个凶名在外的魔头，却大张旗鼓地带着手下的人，在各处搜寻小孩子爱的小玩意儿，挑最好最贵的，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下属们议论纷纷，猜测他是在某处“金屋藏娇”，被巫樊垂爱着的美人生下小公子，而那些小玩意儿，就是为小公子寻来的。

这些猜测越传越真，巫樊偶然听了几句，神情异常，又分明带着几分愉悦。

众人于是愈发相信那些传言了。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口中金屋藏娇的魔王，总是不在宫殿，更是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翻进名门仙家的院子里，将手中精巧的小玩意献宝似的放在顾青玉的面前。

巫樊看着圆呼呼的小褚辞欢喜地摸来摸去，咯咯咯地笑，手上抓一个，怀中还要满满当当拥抱一个。看见顾青玉脸上出现了宠溺的笑意，巫樊的心中从未如此满足过。

那种感觉让他不受控制的飘忽起来，触目所及都以为是梦境。

他们此刻就像是一对真正的眷侣一般。

要是一直如此便好了。

可是人总是贪心的，向来如此。

纵使他已经拥有了如此多，却还是感觉远远不够。明明想要往前再走一步，又怕惊扰了那人，连此刻拥有的都会再次失去。

师兄那样好，即使静静站在那里，不说一句话，我也会一直喜欢你。

如此，那边一直这样好了。

两人心照不宣，谁也不先说破。

然后是谢渡突破出关的消息。

巫樊寻来东西再上山的时候，院子外却留下了顾青玉的禁制。巫樊再也进不去。

他不明白，明明前几日，他们还开开心心的一起看了烟花。

莫不是因为谢渡？

又是谢渡！为什么……

师兄是不是还没有忘记他？！

巫樊闹得很凶，最后连聂沧崃都来了，他摇摇头，想要将固执的青年劝走，“青玉的性子你也知道，决定的事情永远不可能改变。你还是，离开浩元宗吧。”

怎么可能离开呢？他怎么舍得离开啊？他明明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一丝一缕的机会！

巫樊守在院子外面数日，那人才终于出现。

他和顾青玉隔着薄薄的禁制，顾青玉不出来，他也进不去，又仿若隔着千山万水。

顾青玉眼神冰冷，往日的温和荡然无存。

巫樊眼眶发红，“师兄……”

顾青玉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动容，“我不会再寻死，你便将同生咒解了吧。”

“前些日子是我糊涂了，师弟莫要多想。希望师弟能专心修炼，早日飞升，莫要将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

什么修炼，什么飞升，我只要你！

话到了嘴边，却不敢说出口。顾青玉看他的眼神冰冷得可怕，不带一丝感情。..

巫樊哀求道：“师兄，不要赶我走。”

“你不喜欢我做魔王，我便不再去魔界了。我以后也会好好修炼，再也不会懈怠的……你给我说，我都会改的。”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

顾青玉看着他，一字一句，“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吗？师弟，你走吧，我早说过，我从来不曾喜欢过你。”

顾青玉转身离开，无情又洒脱，好像身后的人，真的没有能让他驻足的理由。

巫樊心中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他死死地盯住那个背影，“我不会解咒的，你不是不喜欢我吗？那我偏偏要缠着你，赖着你，师兄，你永远也不能甩开我了。”

……

敖明子对巫樊观感特别好，他将手中过的葫芦一饮而尽，“魔骨万年难遇，你有此机缘，不要走错路。若是好好修炼，必能飞升成仙。”

“等你成了仙人，什么俗世执念，终将成为过眼云烟。”

巫樊嗤笑一声。

“嘿，你不信啊。年轻人，等你真正飞升了，就知道了。”

敖明子又道：“顾青玉闭关了，需还有段时日才会出来，你若找他，还得再等等。”

巫樊笑笑：“我不找他。”

巫樊起身离开，却听得身后又传来敖明子的声音，“顾青玉身上的同生咒，和你身上的，是同一个印结。”

巫樊脚步一顿。

“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

“你给他下同生咒，你就不怕，以后他拖累你？”

巫樊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就被夜色完全吞没了身影，他的声音被风儿远远的传来。

“怕什么，我又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