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满城熊熊烈火燃烧，半边天际亮如白昼。

各种惊乱的声音和火焰一同燃烧，仿佛是奏响了末日的哀歌。

好熟悉，这是哪里……

傅星离在这片诡异的夜色中，站在高处，俯视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还有来去匆忙的宫人。

皇宫？

他想去别的地方看看，亦或者找人问问，

可他的身体半点都动弹不得，仿佛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怎么回事？

还未等他想明白，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动了。

“他”一步步，缓慢的走下台阶，注视着园中盛开的鲜红月季，摘下，

他听见自己喃喃道：“小狐狸，我杀了花重锦。祭你在天之灵。”

杀了……花重锦？

这是梦？

但“他”将月季攥住，月季上的荆棘扎入他手心的疼痛不像是在作假。

小狐狸！

小狐狸……

心脏处传来撕裂的疼痛感，周围的环境逐渐模糊、扭曲，

傅星离猛地睁眼。

熟悉的书房布置映入眼帘，他手中握着笔，甚至还保持着批改公文的姿势，

因为长时间的滞留，笔尖在纸上晕开一大团墨色。

又是这个梦。

冷汗从他额角滑落，心脏处依旧在隐隐作痛，

寂静的书房和清幽的熏香同梦里的纷乱和灼热的火焰形成鲜明对比。

五日了，距离那天过去了五日。

他在山下寻了她两日，却始终找不到她，只找到了残留的布块。

直到第三天，他才意识到自己离京数日，没有他主持大局，朝中可能会乱。

但那日黄昏小狐狸坠崖的场景依旧能鲜明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只要一闭眼，那个黄昏就会重现，簌簌风声，鸟雀惊飞，还有她的声音。

可即使他不停的工作，不停的去扩张自己的势力来麻痹自己，

他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偶尔在工作中忽然坠入这个梦境，

梦见自己成功带兵造反，杀了花重锦，以慰小狐狸在天之灵。

但他没有半点高兴或者解脱的情绪。

仿佛还是有什么缠绕着他的心脏、束缚着他的灵魂。

越缠越紧。

醒来之后只会觉得越发沉重。

“阁主。”

门外传来杜辰的声音。

傅星离揉了揉穴位，道：“进来。”

门扉打开，明媚的光撒入阴凉的室内，带来一丝温暖。

傅星离看着这光，出了神。

“阁主。”杜辰提醒道。

傅星离这才回过神，道：“出了什么事？”

“方才皇上昭告天下，说是……”杜辰顿了顿，依旧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说是避免江南的鲜果吃不完浪费，要修建直通南北的运河，让京都的人也尝尝江南的鲜果。”

说是让京都的人尝，谁都知道是他自己嘴馋，打着为了百姓的借口。

江南距京都路途遥远，即使有什么良品鲜果上贡，为了避免路途损坏，都是摘的青果再运送过来，

很显然，那些青果送到京都后，肯定不如刚摘下来的熟果好吃。

就为了满足皇帝的这一点私欲，便要以举国之力，去生生凿出一条直通南北的河流。

百姓怎么会愿意？

杜辰道：“这件事不像是假的，据说陈家已经和皇室合作，并且右相已经开始着手去办运河的事务。”

傅星离身为左相，直到昭告天下这天才知道，皇上对他的信任度可见一斑。

见阁主还在沉思，杜辰又道：“阁主，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机会，在这种情况下您出面反对，就是顺应民心。”

傅星离闭上眼，声音有几分暗哑：“我知道了。”

这件事的背后，有小狐狸的几分推动？

他当初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居然一直认为小狐狸是喜欢花重锦才会跟在他身边。

他知道她善良，但却从来没到过她会为了这个国家献出自己的生命。

这也是她布置好的吧。

良久，傅星离睁开眼睛，眼眸一如既往地幽深冰冷：“找到她了吗？”

杜辰道：“是属下办事不力，未能找到林姑娘的……那天晚上的一场大雨冲走了大部分痕迹，唯独那块石头上残留着血迹。属下猜测林姑娘可能被什么人带走了，也许是皇帝身边的暗卫。”

即使是被山下的野兽叼了去，也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山崖一眼望不见底，山崖的树枝上还能找得到林姑娘当日穿的衣物布料，并且那块大石头上残留着深深地血迹，很显然是摔在上面，

林姑娘能生还的概率微乎其微。

最好的情况就是林姑娘的尸身被那个暗卫带走了。

那暗卫明明是皇帝身边最厉害的人，却偏偏一而再再而三的闯入山庄，想要带走林姑娘，

林姑娘和皇帝之间的羁绊不言而喻。

“继续派人去找。注意皇帝的动向，有什么动静即刻向我汇报。”傅星离沉声道，“既然他走了这一步，恐怕不用我出手，自然会有人来瓦解他的势力。暂且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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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安王府。

府内的花园依旧花团锦簇，花归依旧静谧的在池塘边抛洒鱼食，

只是池中的鱼很明显的瘦了一大圈。

附近那只三花猫拖着它肥胖的身躯，费力的在花丛中扑蝶。

林雨散过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景色。

“义父。”她款款而来，行了一个礼。

花归依旧漫不经心的将鱼食洒向池塘，温柔的问道：“阿散，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林雨散终于在义父面前挺直了身板，微笑道：“这不是义父所期望的吗？”

她温柔的微笑，和花归的笑容如出一辙。

花归看着她，微微发愣。

这样的温柔，他太熟悉，

虚伪，自欺欺人，

悲伤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