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林雨散从马车里出来，将云麾将军训斥一顿后，那些将士也都安分不少。

皇上虽然面色确实发白确实像是生了病的样子，但他那一身精神十足的派头，可半点都不像是病人。

援军抵达前线时，林雨散才知道，在丢了桐林城之后，桐林城附近的八座城池也先后被攻破。

那些坚固的城池和经验丰富的士兵，仿佛像纸一样薄，戎狄打过来，半点功夫都不费。

行军条件艰苦，即使后来郁子柒一路为林雨散治疗调理，抵达前线时，依旧是病体加身。

为了不让别人注意到她苍白的唇色，她特意涂上了日常不显眼的唇脂，这才显得她不是那么病态。

如今的前线，是永兴城。

永兴城不大，城主是个年过半百有余的老者，得知皇上亲临，激动得满脸通红，

见到了那年仅十八的小皇帝，更是频频行大礼。

林雨散反倒是有几分不知所措，她自从坐上这个位置以来，还没见过这么热情的官员。

但没有时间给她多想，斥候来报，戎狄的队伍已经快要逼近永兴城，她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去了解前线状况。

后来她向姚城主提及此事，姚城主反而有些支支吾吾。

林雨散：“你只管说，朕恕你无罪。”

姚城主叹惋的拍大腿，说道：“唉！皇上您也知道，戎狄就算再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连破九城……”

林雨散反倒是不慌不忙的拿起茶盏，轻吹一口滚烫的茶面，道：“让朕猜猜，对面是秦何成，是吗？”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秦寒酥，

然而那孩子似乎对这三个字半点反应都没有。

姚城主讶异的看着这年纪不大的皇帝，道：“确实是他。”

将茶面吹凉，林雨散刚想喝一口，却又生硬的停下了。

先不说茶解药性，就算她能喝，杯沿上也会留下她涂的唇脂。

姚城主注意到皇帝的动作，带着歉意道：“皇上喝不惯粗茶，要不微臣让人给您倒白水？”

“不用。”林雨散放杯盏，继续之前的话题，“秦何成是许诺你们，只要投降，等他当了皇帝，就会给他们加官进爵？正巧如今夏国的皇帝昏庸无道，自私自利，那些城主和将士也半推半就的答应了，是吗？”

姚城主连忙跪下表忠心：“皇上！微臣可是从来都没动摇过要投降的念头！”

又跪下了。

林雨散抿唇，道：“再跪，朕就摘了你的官帽。”

话语平静，但落在姚城主身上却掀起极大的波澜。

他忙从地上爬起来，连连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林雨散：“所以秦何成确实是这样对你说过？”

姚城主点头：“他确实派人来说过，但是微臣心向皇上，又不敢直接拒绝，所以就这么一直吊着没回复。”

他要是敢拒绝，说不定率领匈奴的秦何成第一个来打永兴城。

林雨散双手交叠，两个拇指轻轻摩挲着，道：“他虽然不守法律，人品也不太行，但能坐上太尉的位置，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花重锦在位时，秦何成就和戎狄有来往，想来早就想借戎狄的手来夺皇帝的位子。

那时兄长谁都不信，虎符死死的捏在手里，谁都不给，所以秦何成一直才会一直忌惮，不敢贸然出手。

也是后来她当替身后，才将一半虎符给了镇国大将军，算是她对他们信任的态度，

另一半，则给了当了太尉的秦寒酥。

姚城主却对即将到来的战事一点都不担心，道：“不过有皇上威武勇猛，亲临战场，我军士气受到鼓舞，一定能将那些野蛮人杀个片甲不留！”

林雨散瞥了一眼姚城主一脸高兴的样子，心里叹了一口气，

只会盲目崇拜皇帝的老顽童，

她全身上下哪里和“威武勇猛”能沾上边了？

林雨散又询问了一番永兴城的物资储备和军队状况，心里有了个底，才放心离开。

她没回去歇息。

去永兴城集市的路上，林雨散问：“秦寒酥，你对秦何成是个什么想法？”

天上蒙着一层薄薄的乌云，秦寒酥便也没戴头纱，

他疑惑地看向爹爹，长长的雪白睫毛颤了颤：“需要有什么想法？”

林雨散又问：“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秦寒酥如实回答：“是我的前主人。”

林雨散：“他不把你当人，你恨他吗？”

秦寒酥微微蹙眉，不解问道：“为什么需要用这种感情去对待他？”

他还是野兽的时候，确实会在斗兽场疯狂厮杀，

因为那样主人可能会高兴，会给他吃肉。

虽然后来主人抛弃了他，但他也没有难过的情绪，反而很高兴，

因为后来他遇到了爹爹。

爹爹很厉害，很多人都听爹爹的话，爹爹还对他好。

林雨散听了秦寒酥的回答，轻笑一声。

果然还是那个除了吃和活着之外，什么都不看重的孩子。

林雨散问：“现在爹爹要对付秦何成，你有把握吗？”

秦寒酥：“能杀。”

林雨散：“我不要你杀，如果可以，在保证你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我希望你活捉。”

秦寒酥也不问为什么，点头道：“我知道了。”

两人出了城主府，走过永兴城的街道。

此时正是大白天，街道上的行人却十分稀少，但奇怪的是来去匆匆的人脸上都带着喜色。

林雨散走了一会儿，拦住了一个小少年，从怀里拿出银子递给他，温和问道：“你知道马上就要打仗的事情吗？”

被拦住的小少年本来很不高兴，但看见银子之后，两眼发直，连忙收入怀中，道：“我知道啊！这城里谁都知道！”

“为何你们不忧愁，反而面带喜色？是有什么喜事要发生了吗？”

小少年不以为意，回答：“诶！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外地来的吧？听人说，只要对戎狄投降，就能免去战事，如果能支持秦何成为王，还会得到不少奖赏！

这年头，能不能吃饱饭都是个问题，如果秦何成能让我吃饱饭，我肯定支持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