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散反握住他的手，半蹲下，认真问：“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秦寒酥：“我如果不能战斗，就没有用了。”

林雨散：“秦寒酥，‘爹爹’这个词语是指什么？”

“是父亲。”

“所以爹爹养你，教你，爱你，天经地义。不会因为你受了伤，就把你随意丢弃。”

说完，林雨散双手紧紧握着秦寒酥的手，道：“你和花无邪在我心里是一样的，你们之间谁不在了，我都会很难过。”

秦寒酥看着爹爹模糊的轮廓，不言不语。

他知道别人对死亡看得很重，但他不懂。

他怕死，因为他还不想死，他吃肉还没吃够，尤其是宫里的厨子做的肉。

但他觉得，不管是生还是死，和人吃饭喝水，应该是差不多的，

不管是什么生物，都会死，只不过是早晚的区别。

他以前见过的死亡太多太多，比他吃的饭还要多，如果死亡真的降临在他身上，他可能也只是觉得有点遗憾吧。

但是爹爹这么说，就是不会丢下他的意思？.

想到这里，秦寒酥心里有些雀跃。

比之秦寒酥雀跃的心情，林雨散和军营里所有的将领内心都十分沉重。

主将秦寒酥的几乎无法行动，即使郁子柒信誓旦旦的保证他能让秦寒酥不留下任何后遗症，

但伤口愈合总归有个过程。

主营里，林雨散坐在主位上，听将领们商议作战内容。

她对兵法研究不深，坐在上面只是当个摆设。

归德将军愁眉不展：“金日须堂是戎狄那边的战神，号称百战百胜，统领的军队皆是精英。之前一直没露面我们才能连胜。现在他一露面就伤了太尉，除了镇国大将军之外，还有谁能和他对上？现在难的是，他想要赶回来最少都要三日。若这一战败，不仅仅会丢了城池，军心也会乱。”

丢失的城池一共有九座，军队每多停留一天都要消耗巨额物资，但物资有限，粮草也不可能说到就到，自然也就不能把兵力全都放在一起。

兵分三路，战斗寒和战九归分别去了两处，在此处的主将就是职称和武力最高的就是秦寒酥，

虽然说出来有点丢人，但单论杀人技巧，他们这里一群身经百战的大老爷们儿，他能一个人全杀了。

秦寒酥也在场，就坐在林雨散旁边，情绪不免有些低沉。

那个人给他的感觉确实很危险，如果正面对上，他不会输。

但他被偷袭了，

就像和爹爹遇见的最后一场战斗，他明明有刀，却还是被虎伤了，

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察觉到秦寒酥情绪低落，林雨散握住他的手，小声道：“不必内疚，你已经足够优秀了。”

秦寒酥点头。

云麾将军沉吟道：“如果戎狄的大军要过来，倒是有一个关口，是个绝佳埋伏的地点。只是问题是，那里不是他们的必经之路，他们不是傻子，另一条路只是有点远，他们肯定会走另一条路。”

怀化将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条路狭窄，就算埋伏成功，也无法对他们进行毁灭性打击，最多只能击杀万余人。”

云麾将军道：“就算是击杀万余人，对我们也有利！”

归德将军迟疑道：“如果能引诱他们去关口……”

这个想法他们都想到过，但谁去当诱饵，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云麾将军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道：“我去！”

几人沉默了。

云麾将军只是副将，想要吸引金日须堂冒险，显然不够分量。

秦寒酥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室内的寂静：“我去。只有我才能把金日须堂引过来。”

怀化将军第一个反对：“不行！您是我们的主心骨，不能有任何闪失！”

秦寒酥的话遭到了所有将领的反驳。

他已经受了伤，而且一条腿完全不能动弹，骑马都是问题，去当诱饵很大可能会葬身野外。

气氛僵持之时，皇帝说话了：

“朕去。”

“皇上不可！”几名将领皆震惊。

皇帝单手撑着脑袋，即使在室内依旧裹着厚实的大氅，暖和的兔毛领子将她的脸衬得精致无双。

“那么惊讶干什么？是朕不会骑马还是朕断了腿？”皇帝眼尾微挑，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难道说，这军营里还有比朕更适合当诱饵的人？”

当然没有。

秦寒酥道：“金日须堂武力高强，皇上去了，很难脱身。”

“说道能和金日须堂过招的人，我这里倒是有一个，秦寒酥的本事都是他教的。”说着，林雨散喊了一声，“销骨，进来。”

营帐被打开，一名穿着侍卫服着装的男人阔步进来，对皇帝行礼：“主子。”

销骨的存在感并不高，这些将军只知道销骨是皇上的近侍，沉默寡言，也几乎不会回答任何人的问话。

自然也不会知道皇上身边居然有这么一个高手。

林雨散坐正了身子，问：“你都听到了？”

销骨：“主子，属下的职责是护您周全。”

林雨散：“如果这场战役输了，戎狄就会带兵打过来。你能杀十人、百人、千人，但你能杀万人吗？大军压境，朕不会后退一步，更不会做逃兵。”

林雨散站起来，一步一步，缓缓来到他身前。

“销骨，帮我。”

她的脸色本来是苍白的，或许是因为兔绒毛领暖得她面容有了血色，脸颊晕开一抹红，

离得近了，销骨能清晰的看见她嘴唇上的唇脂。

那桃花一样的唇脂下，是长久苍白的颜色，

也只有在她吐血的时候，才会变得鲜艳起来。

销骨面对她时，多是垂眸，鲜少会盯着她看，

但这一次却盯着她许久。

她的眼眸一如既往地清澈而明亮，像天空，代表着一望无际的自由，

因为还带着期待，那天空似乎更加宽广。

他问过郁子柒了，

郁子柒说只等着莲带回佛舍利，他就能开始配药，外敷，内服，同时进行。

那药是金曜寺的不传秘药，传闻能活死人肉白骨，也只有郁子柒这样的人才能轻易破解。

“销骨，算我求你这一次。”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羽毛，但其蕴含的分量却比山还重。

销骨先一步挪开视线，垂眸：“属下遵命。”

——————

戎狄军营。

身穿战甲，一身魁梧的金日须堂端着碗，将盛放的酒一口饮尽，哑然大笑：“军师多虑了，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那关口凶险。这次他们那将领受伤，其他两个将军也不在，这一战必定拿下此城！”

军师穿着稍微斯文几分，眯眼阴狠道：“此等良机他们不会错过，他们必定会派诱饵前来，并且很有可能会是那个受伤的将领。如果真的是他，将军务必捉拿。这一路，还请多加小心。”

如果林雨散在这里，就会认出来此人正是前太尉秦何成。

秦何成话音刚落，就有士兵来报：“将军！据斥候来报，关口出现了一队夏军！”

秦何成冷笑，问：“是那受伤的将领？”

士兵道：“不！为首的是另一个人，他穿着金甲身披红色战袍，帽子很高很高……”

秦何成忽的起身，震惊道：“花重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