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新朝(修) “不少人家收拾家当离开……
王裘震惊得久久无法回神,张可前道:“永王谋逆,逼迫大家退位,大家索性自己改立新朝,看天下人承认的是他永王,还是我们大家!”
“永王逼迫大家退位?”王裘顿时怒从心起,哪处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永王,竟敢如此放肆。
王裘深觉自己回来晚了,名声不显的小王而已,也敢觊觎大家的皇位,她毅然站起身,面对众人,握拳道:“此时正是大家需要我们的时候,支持大家改朝换代,令永王筹谋落空,便是抢了那个位置也坐不安稳!”
众人激愤,热血上头,誓要将永王赶出幽州。
午后,张可前手下的将士归来,见到王裘一行人惊喜不已,王裘和张可前坐下来商议,张可前前去请西域诸国派遣使臣到镇平拥护徐璎称帝,王裘和娘子军回去支援。
考虑到徐璎在大晋威望高,民心齐,夏承烈手握大军,西戎军民臣服,徐璎虽然退位,却是不容小觑,兼之她的试点四城过关优惠可以促进经济发展,西域诸国既畏惧徐璎之威,又舍不下合作带来的好处,纷纷同意派出使臣拥护徐璎登基。
吴昭颜写了份公报,向天下人宣告徐璎即将在镇平改立国号为夏,重登帝位。
这次吴昭颜吸取先前的经验,为了让百姓能够感兴趣,并很快接受,除了用严肃的笔触宣告改立之事,她还在
徐璎拿到公报看了一眼,立即被她的小故事吸引过去。
吴昭颜的小故事科普了徐璎母亲的故事。徐璎的母亲是夏州人,本姓夏,叫夏茯苓,家中世代行医,夏茯苓耳濡目染,怀有一颗怜悯之心,待人和善,帮助邻里,救护动物,广行善事,名声传遍整个夏州,无人不知。
一年冬日,夏茯苓在雪地里捡到了一条冻僵的白蛇,她将这条蛇救起来,悉心养护,待到春日后放生。
这条蛇可不简单,她其实是一个修炼千年的蛇精,遇到天劫,是夏茯苓将她捧在手里,避免天雷攻击,蛇精顺利渡过天劫飞升成仙,询问夏茯苓的愿望。
夏茯苓道:“如果你真的成了神仙,那就请你多多关照一下我朝子民,救民于水火吧。”
蛇仙答应了这个请求,只是夏茯苓的愿望太大,百姓众多,蛇仙怎么也救不过来,为了报答夏茯苓的恩情,她决定送夏茯苓一个身怀大气运、能扭转乾坤的天女。
蛇仙去拜会王母,王母感动,将瑶池里的一颗莲子送给蛇仙,由露水浸泡,集日月之精华,形成了七窍玲珑心。
蛇仙又取灵山铸造身体,蟠桃枝为骨骼,天河水做血液,金乌和嫦娥各赠神力,化作眼睛,一阴一阳,看透世间百态,一只眼睛里装的是豪门望族的骄奢淫逸,另一只眼睛则是民生疾苦。
由此,救世济民的天女得成。
这个时候夏茯苓已经因为仁善之名进入天子后宫,成了夏妃。
蛇仙设下梦境,引夏茯苓在夏地相见,梦授天女,第二年夏茯苓产女,满室红光,她生下六皇女,徐璎。
看完以后,徐璎尬到抠脚,头皮发麻,这是缝合了多少个故事,白蛇报恩,夸父逐日,各路神仙都出来了。
徐璎指出其中的问题:“救下冻僵的白蛇这里不太好,说不准人家在好好冬眠,而且不是有天雷吗,这是将白蛇劈晕了?”
徐琅兴致勃勃地说:“这是我告诉吴昭颜的,小时候母妃跟我说过,她在冬日捡到过一条冻僵的白蛇,然后拿去泡药酒了。”
徐璎嘴角抽了抽,那还编故事消费白蛇,这样不好吧。
“据我所知,母妃似乎是被强制征入宫中,填补医女之缺,一次侍药时意外被先帝看中,连个名分都没给,还是郑皇后看不过去才封了采女,这个故事传出去会有人信吗?”徐璎表示怀疑。
徐琅道:“本来也不是让人信的。”
只是给徐璎的来历增添点神话色彩,加强称帝的合法性,以及修改国号的合理性,蛇仙在夏地飞升,说明夏州是个人灵地杰的好地方,改了国号,能得到夏地神仙的庇佑。
徐璎想想觉得也是,连神仙都出来了,信的人,再离谱也信,不信的人怎么说都不会信。
“这个白蛇放在冬季不太好,改成夏日吧,狂风骤雨,也符合天雷出现的时间,就写白蛇经过天劫以后受了伤,被人捉走拿到市集上卖,母妃见到这条白蛇会哭泣,动了恻隐之心,买下白蛇放生。”
徐璎也恶俗地加了点传统桥段,会哭的动物有灵,救下必定会回来报恩。
吴昭颜眼前一亮,“是,大家,微臣这就下去修改。”
除了延伸的小故事,吴昭颜还写了喜报,标注西域诸国的庆贺名单,展示番邦中土从此天下一家。
吴昭颜的公报传到幽州,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徐璎被逼退位传于青王之子徐敛,变乱以后没了踪迹,朝臣请永王登位,却碍于章余等一干人反对,永王暂时还没有接受,陷入僵局。
这会儿徐璎有了下落,应当回到幽州主持大局,她依然是大晋的君主,怎能忘祖,自己改立新朝。
一时间朝野沸腾,批判之声迭起,永王赶紧趁此机会指责徐璎抛弃徐氏先祖,妄自尊大,章余手底下不少人动摇,连国号都改了,若是效忠徐璎,那他们到底是晋臣,还是夏臣?
刘绪想不开,章余劝道:“管它晋朝还是夏朝,这江山不还是徐家的吗!”
“不一样……”
刘绪有些接受不了,改掉国号以后,他心里空落落的,总感觉晋朝灭亡了。
刘绪还在纠结,章余手下的路仁炳焦虑不安地疾步走进来,忙声道:“侍郎,大事不妙,城中百姓听了公报,得知大家要在镇平称帝,不少人家收拾家当,离开幽州去镇平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路仁炳将坏结果补充:“他们的动静不大,等守卫发现的时候,城内都已经空了大半。”
章余瞠目,刘绪浑身力气尽失,滑坐在地上,背脊压弯,满是疲态,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天亡大晋啊……”
“百姓怎会悄无声息地离城?”这不符合常理,章余怀疑背后可能是徐璎的操纵,他蹲下身,安慰刘绪:“民心所向,至少君主还是徐家人,国泰民安,还有什么不知足!”
刘绪垂头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章余见此也懒得再开解他,和路仁炳离开相府。
章余方抵达家中,听门房禀告道:“主君,有客来访。”
“这个时候造访?”章余猜不出来人是谁,怀揣疑惑转移方向,抬脚去见客。
李登云一袭灰布麻衣,脚蹬草履,负手而立,正抬头端详堂中的题字。
章余进来便见老人背影,拱手道:“不知贵客来访,有失远迎。”
李登云转过身,“草民李登云,担不起侍郎一声贵客,只是听闻侍郎归属大家,不肯向永王低头,特地前来拜会。”
章余一听是李登云,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忙请李登云上座。
李登云微微一笑,章余立即将百姓迁离幽州之事和他联系起来,眼眶蓦地溢出惊叹。
*
百姓离幽,永王指责徐璎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完全成了无理谩骂,反而永王的话让宗室拿到把柄,借此由头发难,朝臣再不敢催促永王登位,各族也迫于压力噤声,缩头不语。
最终朝臣和宗室暗中商议,请徐璎回幽州,她依然是晋朝的皇帝。
众人联合写信,传于镇平,并强迫永王还政于徐璎,还政即既往不咎,否则视为乱党贼臣。
永王狂怒,掀翻案几,踢桌砸椅,摔碎屋室里所有的杯盏,一个站不稳,摔在地上,手压碎片,登时血淋淋一片,碎瓷破肤,细末渗入皮肉,永王丝毫不觉得痛,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宫人都露出畏惧的神情,永王心里才终于好受一些,但这远远不能满足他,永王当即召来他的属臣,强硬道:“立刻为我举行登基仪式,徐璎不想做大晋的皇帝,我来!”
永王属臣卢易瞪大眼睛,永王癫狂的模样看起来属实不太正常,莫不是压抑那么多年,陡然受此刺激,疯了吧?
“殿下,原本支持殿下的朝臣和各族现在态度转变,宗室又请徐璎回幽州继续为帝,实在不是登基的好时候……”
另一属臣劝说永王,可他话未说完,永王已经抽刀砍下他的头颅,鲜血喷涌。
众人惊呼,连忙躲开,眼中既有震惊,难以相信,又有恐惧,害怕。
永王提刀,血液顺着刀身一滴一滴地缓缓坠落,他扫视众属臣,目光挨个划过去,凡是被注视到的人无不低头含胸,瑟瑟缩缩。
头脑的剧痛在见血以后大大缓解,永王扶住额头,瞥见属臣们的战战兢兢长舒一口气,满足浸润心间。
卢易精神紧绷,他陡然想起永王世子徐津杀助教,这父子二人竟然如出一辙,恐怕不妙。
等缓过神来,永王的脸倏地更换上懊悔之色,他丢下刀,扑通跪在地上,捧起那颗头颅,抱在怀里痛声大哭,稍后态度不一,神态癫狂,众臣更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