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Act 05

入职晨星的第一周,宋敏行很满意。

工作环境整洁舒适,同事们也都温和亲切。

除了午休的时间总有人莫名其妙多买了一杯咖啡要分给她这一点,让宋敏行有些困扰。

从前在工地和工厂的时候,也总是有“算数不好”的男工友,多买了零食点心,甚至“不小心”多织了一条围巾,要送给她。

零食点心也就罢了,围巾,还是亲手织的,多少有点离谱了。

还有高中的时候,平安夜男同学不小心多买了一个的苹果,毕业前夕学弟们不小心折多了的千纸鹤和五角星。

诸如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

宋敏行回忆起来都感到头痛。

从小到大,老师们总是明里暗里念叨着“男生天生数学不好”“男生不擅长理科的逻辑思维”“男生后劲不足,就算小学初中数学还可以,到了高中肯定就不行了”。

但常年担任数学课代表的宋敏行,其实并没有这些根深蒂固的刻板偏见。

数学没有性别,更不会去挑选研究者的性别——实际上,没有任何一门学科如此。

如果事实呈现出来的数字违背了自然的规律,那么这其中必然有人为干预的因素。或是大刀阔斧的直接干预,或是潜移默化的间接干预。

宋敏行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这一类不小心“买多了”“做多了”的事件遇见得多了,即便是她也不免感到些许微妙。

也正是得益于这些“算数不好”的男同学男工友男同事,关于婉拒的技巧,宋敏行如今已是修炼得炉火纯青,运用得得心应手。

总体而言,宋敏行很喜欢在晨星的工作日常。

这一周以来,她每天过着朝十晚四的日子。

早上乘坐最早的一班公司班车上班,晚上再乘坐最晚的一班公司班车回家。

唯一一次,早上公司班车临时调整,沈甜派了家里的司机来接她。

沈甜……

宋敏行的目光不自觉落向了手腕上的表。

这是入职第一天,沈甜送给她的。

“入职礼物。”

当时的沈甜这样解释。

“仅代表我个人的一点心意。”

同时……也是回礼。沈甜在心里补充道。

没错,这块表,就是沈甜辗转反侧、寤寐思服,最终敲定的回礼。

他多么想定制一枚情侣表,但是……她还没有给他任何名分。

考虑到宋敏行的工作,为了避免日常佩戴太过惹眼,最终,沈甜在他钟爱的品牌里拿了一块基础的入门款。

有了第一块,很快就会有第二块的。

沈甜相信,总有一天,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她戴上同款的情侣表。

作为恋人,作为伴侣。

想到这里,沈甜的耳垂有点发烫。

宋敏行对男人的小心思一概不知,她只觉得奇怪。

总裁给保安送入职礼物?

“咳,”沈甜不得不解释道,“其实,这也是一份回礼。之前你送了我礼物……”

想起装在家中珠宝盒里的那副手套,沈甜的心头十分甜蜜。

礼物?她送过吗?

宋敏行迷茫。

“什么时候?”她完全没有印象,“我送给了你什么?”

她有什么东西,是能送给这个小少爷的吗?

沈甜但笑不语。

见状,宋敏行也不再追问。

她的视线回到沈甜送出的礼物上。

宋敏行不懂表。

在她的认知里面,钟表只是看时间的工具。一只腕表再怎么价格不菲,也不可能比一只智能手机贵。

但,作为沈甜送出的礼物,它的价格想必超出了她对普通腕表的认知。

像是担心她会感觉有负担,沈甜再三强调这只腕表的价格并不昂贵,只是一个看时间的工具而已,她的工作和生活都会用到,他希望她能够收下。

蒋秘书这时候也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包装盒上的卡拉卓华十字,没有任何停顿,很平静。

蒋秘书的反应,无疑从侧面印证了沈甜“并不昂贵”的说法。宋敏行稍稍定下了心。

于是,在沈甜殷切又恳切的目光下,宋敏行最终收下了这只表。

她的想法很简单,考试是需要带手表看时间的,防止考场没有钟。

实际上,她不知道的是,像蒋秘书那样的精英打工人,都是修炼成了的职场白骨精。

不管内心如何惊涛骇浪,面上都要保持波澜不惊。

这一点,是宋敏行后来,坐到了顶楼的位置的时候,才顿悟的。

而现在,她在一楼,当保安。

安保的岗位采取轮班制度,配备有专门的员工休息室。

宋敏行没有午睡的习惯,休息时间她全部用来学习。下班之后回到家,继续学习。

偶尔她也会去附近的公园散步或者夜跑。除此之外,她的生活完全遵循两点一线的轨迹。

在晨星当了一周的保安,宋敏行发现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晨星集团整个高级管理层几乎全员女性,包括董事长本人。

唯独执行总裁沈甜是万红丛中一点绿。

这倒也是正常情况。

男高管罕见,男总裁更是珍稀动物。不然,何以在职位前面加个性别限定“男”呢?

沈甜出去参加商会论坛时,也常常面临如此境况。

与会者名单中,通常会在沈甜的名字旁边,标注括号男。

虽然其实这个名字无需标注,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名字。毕竟,谁家母父会给女孩起这种甜美可爱的名字呢?

另一件事,则和她息息相关。

之前沈甜说,晨星不加班,是真的。

因为公司有班车接送,下午的回送班车从四点开始,四点半结束,每十分钟一班,总共三班。

因此最晚截止到四点半,所有的员工都会乘坐班车离开公司。

除了他们的执行总裁。

沈甜是晨星唯一加班的人。

周四晚上,沈甜加班结束,却发现自己竟然不是最后一个。

宋敏行也在。

她是在等他吗?

沈甜感动不已。

事实上,当天宋敏行交接完毕后,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留在了休息室,打算再多看一会儿书。

结果一不小心做题做入迷了,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最后还是沈甜来了,她才解除心流状态,回归现实。

宋敏行心想,下次要定一个计时的闹钟。

她整理完试卷,见沈甜还站在原地。

连日来的加班工作,即使男人天生丽质也难免有些憔悴。

只是这憔悴无损他的容光,反而添了几分特别的易碎美感,所谓琉璃雕琢而成的美人也不过如此了。

“怎么办?”

沈甜在感动之余,有些无措。

“没有班车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不用……”

她本来想说她可以坐公交地铁,但拒绝到一半,对上那双湿漉漉的小鹿眼,宋敏行突然说不下去了。

“好吧。”女人败下阵来。

他实在是长了一双让人很难拒绝的眼睛。

“不过……”

宋敏行看了看男人美丽脸庞上难掩的疲倦神态。

“还是我来开车吧。”

疲劳驾驶可不好。

…………

周五一大早,晨星大厦某个楼层的茶水间里,八卦满天飞。

“最新消息!”

拿到一手情报的男职员眉飞色舞:

“那个新来的保安,和沈总关系可不一般!”

“我亲眼看到的,昨天晚上,沈总坐在她的副驾!”

女人的副驾意义非凡。

有些格外爱拈酸吃醋的小男生,甚至会在女朋友副驾的位置贴上“某某专属”的标签。

“可是,”有不死心的迷弟试图挣扎,“也可能,只是她开车送沈总回家啊。”

这个提问得到了一致的白眼。

“宋小姐是公司的保安,又不是沈总的司机。”

“是啊,我们沈总一向公私分明。”

“而且,咱陈姐不是没下岗吗?”

你一言我一语,小男人内心好不容易燃起来的希望小火苗,啪嗒啪嗒全熄灭了。

新来的年轻保安,和他们这种写字楼生物完全不一样,浑身上下充满了阳光健康的力量感。

光是偶尔卷起衬衫袖口,露出来的那一截小臂肌肉,就不知道惹了多少小男人犯花痴。

虽然年纪轻,但性情却极为沉稳。

入职一周,大家也渐渐摸清了新人的脾气与习惯。

平时休息的时间,她只在休息室看书,让一众哥哥弟弟扑了个空。

这年头,看纸质书的人可越来越少了。

公司里那么多适龄男盯着呢。

结果,这么优质的黄金单身女人,竟然看上了他们沈总。

诶呀,这话并不是说沈总不好。

沈总很好。

就是……有点太好了,成了“男强人”,反倒不美。

女人是天,男人是地,地再怎么厉害,也翻不过天去。

从“男强人”这个词也可以看出,多少有点颠倒乾坤的意思。毕竟,男子本弱嘛。

众人心中感慨万千,不过面上还是以纯粹的八卦居多:

“破案了!原来大小姐特地来晨星当保安,是为了追求沈总!”

“当保安并不是爱好,人家啊,爱好是沈总!”

“为了爱情屈尊降贵,这样深情的女人可不多见。沈总这支高岭之花,能不能被摘下呢?”

“沈总感不感动不知道,反正我是被感动到了,好羡慕沈总啊,呜呜……”

“我也是,哪个怀着少男心的小男人不羡慕呢?”

同一时刻。

被众人艳羡的沈总,正向他的保安小姐送上一束鲜花。

“庆祝你上班第一周结束。”

宋敏行接过花束。

她不认识这些花的品种,只单纯地觉得好看。

就像她没有华丽的辞藻去形容沈甜的美貌,只单纯地觉得他好看。

她曾经听见某个下班路过的职员慨叹沈甜的容色,盛赞他宛如“高加索山脉闪耀的冰雪”。

真是妙极的美丽比喻。

至于为什么是高加索山脉,而不是别的山脉,大概是因为沈甜有俄国血统吧。

作为理科生的宋敏行想不出这样的比喻句,她只会直白的表达。

“谢谢,”她低头轻轻嗅了嗅花的香气,“你像这束花一样漂亮。”

男人的脸庞顿时烧红,比宋敏行怀里的厄瓜多尔玫瑰更加娇艳欲滴。

除了花香,宋敏行似乎还隐约嗅到了一丝黄油的香气。

她看向迈凯伦的副驾,那里放着一只牛皮纸袋,香气正是从中散发出来的。

“曲奇饼干,我自己烤的,”沈甜有些羞赧,“希望你会喜欢。”

“上车吧。”

沈甜开了车门,朝她一笑,眉目弯弯似月牙,温柔小意。

“今天换我来给你当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