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Act 12
辞退一个家庭教师,只是一件小事。
倒是蒋秘书特意问了一句:“需不需要,我去为您处理……”
“处理什么?”正在签文件的沈甜放下钢笔,抬眉看了自己这个得力下属一眼,“那是敏行的家庭教师,又不是晨星的员工。”
“辞退他的决定,也是敏行作出的。”
蒋秘书立刻低头致歉。
其实早在话问出口的瞬间,他便自知失言了。
蒋秘书是真的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天真单纯的男大学生,竟然抱着那样的心思,不过,也难怪……
那个人那么好,和她朝夕相处,很难不动心吧?
过来送合同的林助理,撞见这出官司倒是有些纳罕。
“况且……”
沈甜按了按眉心。
“我看上去,像是会和一个还在学校里的小孩子,过不去的么?”
——哎,您之前对着那些初出茅庐的新秀,可不是这样啊。
林助理忍不住腹诽道。
和沈甜姣好的美人面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他的雷霆手段。
这位执行总裁向来奉行斩草除根的行事风格,让对方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不过嘛,情场到底和商场不一样……
这只言片语传递出来的消息,无非是他们沈总有个情敌,但显然已经出局了。
将来敏行小姐考入A大,要是听到一些传闻,沈总这里,岂不是要落下一个毒夫的印象?
为着一个既已出局的情敌,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
不过,话又说回来……
林助理看向蒋秘书。
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可又不是你蒋胜女的情敌,哪里又至于这么眼红,盯得这般紧?一个还没走出校门的男学生而已。
这边林助理正纳闷着,那边沈甜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蒋秘书跟着他的时间最长,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这本来是优点,可在敏行面前,却也因此多有不便。
月亮的背面,他不想让心上人看见。
沈甜并不怀疑蒋秘书会背叛,但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人在无意间流露出来的东西,往往最真实,也最为致命。
而敏行,又何其敏锐。
沈甜在重新思考人事调整。
林静远是入职刚满一年的助理,资历太浅,但是浅也有浅的好处。
至少,她还没见过月亮的背面。
这只是一件小事,很快便揭过了。
不过总裁办的各位人精,还是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变动的风向。
至于沈甜这里,年轻水嫩的赵小茶虽然被换下了,但他到底还是给已经不再是花骨朵的沈甜,带来了一丝危机感。
换掉赵小茶的第二天,沈甜立刻约了热玛吉。
男人躺在美容院的治疗床上,忍受着设备探头在脸上造成的灼热刺痛。
这一刻,沈甜想着的,是宋敏行家里的那只蓝色塑料杯。
两次搬家,她都没有丢弃这个裂了痕的旧物。
沈甜在心中立誓。
终有一天,他也要成为她的生活中,这样重要的存在。
…………
光阴似箭。
高考倒计时的天数,不间断地刷新着。
模拟试卷纸页日复一日地翻动之中,时间来到了高考当天。
六月初的清晨,微风中隐约透着一丝炎热的暑气,但体感温度尚算适宜。
考场外围,车水马龙。
路口增派的交警指挥疏导着过往车辆,负责维持现场秩序。
“就送到这里吧,我下车走过去。”
看了一眼前方拥堵的交通状况,宋敏行对开车的沈甜说道。
她解开了副驾安全带,一转头,却发现沈甜看起来远比她紧张得多。
“深呼吸,”宋敏行出声提醒,“你看起来快要窒息了。”
沈甜确实紧张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男人降下车窗,深吸几口气,才缓和过来。
“敏行……”
沈甜望向这个其实只有十九岁的年轻女孩,欲言又止。
他虚长她几岁,在一家大型上市集团企业中担任执行总裁的职务。
但这一切不过是受到他的母父的荫庇,众多光环之下,他仍旧只是一个天真的小少爷。
而在这个天真的小少爷看来,仅凭一次考试决定命运的选拔方式,未免太过专断和残酷,抹杀了太多太多的可能性。
但他也知道,这话说出来,只是何不食肉糜。他清楚自己不过是足够幸运抽到了出生彩票。
高考对于千万普通人来说,已经是最公平最公正的选拔考试了。
沈甜对待自己的事情从来没有这么紧张焦虑过,可这是和宋敏行紧密相关的事情。
诚然,他可以为宋敏行准备一系列高考失利后的备选方案。
然而以宋敏行的性格,想必不可能接受的。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如果没有得到对应的回报和成果……
“那也很正常。”
宋敏行十分平静。
原来方才沈甜紧张之下,不小心道出了心声。
宋敏行的声音很轻: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万事尽如人意。”
倒不如说,世上的事,但凡能有一二分如意,便已经是上天恩慈,命运眷顾。
不过想来沈甜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幸运儿,一直过着无忧无虑、顺风顺水的人生,是难以体会这一点的。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宋敏行笑了笑。
她看向车窗外。
朝阳里整装待发的考生们,都是只合十七八岁的少年。
真正意义上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努力。”她告诉他,“不只是我。”
少女温暖的掌心覆上了他微凉的手。
“没事的,等我回来。”
她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是即将奔赴战场的样子,周身的气场完全是平和而舒展的。
沈甜看着她,心绪不由得也沉静了许多。
“我等你。”
分别时,他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
“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回家吃饭。”
…………
宋敏行坐在了高考的考场上。
少女挺直脊背。
平静而锐利的目光,不疾不徐地审视着试卷上的每一道题目,仿佛和隐藏在背后的出题组教师打了一个照面。
白纸黑字,字句之间暗藏的机锋她早已了然于心。
手中的笔是她随身佩戴的利剑,所谓的运筹帷幄,落到答题纸上的一笔一划,都直指问题的核心,切中扼要。
时间在考生们的奋笔疾书之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宋敏行并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陪伴她的,还有沈甜当初作为入职礼物送给她的,那只腕表。
高考三天。
与沉着冷静、照常生活的宋敏行不同的是,沈甜经历了三天,如同梦一样轻飘飘的日子。
他严阵以待,每一天早晨起床,为宋敏行准备的每一餐,食材都是根据营养师的建议精挑细选。
沈甜甚至开始考虑去读一个营养学相关的硕士学位。
尽管房子隔音效果很好,但沈甜踩在地板上的每一步仍然小心谨慎,生怕吵到温书的宋敏行。
沈甜恨不得连呼吸都放得轻一些,再轻一些。
第三天。
随着考场结束铃响起,利剑齐声入鞘,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正式落幕。
走出考场的宋敏行,看上去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一直在考场外等候的沈甜,第一眼便从众多的考生中看见了她。
“考好了吗?”
这是她走出考场,他的第一句话。
这句话是有技巧的。
不可以使用惯常的“考完了吗”句式。“完了”不吉利,容易影响考生心态。
“考好了吗”则更像讨个彩头。
“嗯,”宋敏行顺着应承下了这个小彩头,莞尔道,“考好了。”
沈甜紧绷了三天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男人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我的海?”沈甜发出邀请,“也好放松一下心情。”
…………
国内去大溪地没有直飞,距离最近的转机地点是东京。
宋敏行和沈甜索性在东京停留玩了几天。
游览日式庭院体验抹茶,神社闲逛,给彼此的手机各自挂上一红一蓝两个御守。
吃了三色团子,看了花火大会,在纳凉的夏日祭上捞金鱼,加入围绕着鼓台载歌载舞的人群。
补足了跨年夜在LA路过打烊的“小东京”的缺憾。
接着二人乘坐班机,由东京飞往大溪地的主岛帕皮提,在法阿机场搭乘私人飞机,前往他们这次度假的最终目的地。
法属波利尼西亚一碧如洗的澄澈海洋之中,一座璀璨如明珠的小岛。
听见这座岛的名字的时候,宋敏行隐隐有所预感。
而岛上前来迎接他们的管家和工作人员,则验证了她的预感。
这里是属于沈甜的私人岛屿。
他们现在脚下的这片土地,正是以沈甜的英文名而命名的。
宋敏行想起当初发出邀约的时候,沈甜的表述措辞。
——“去看我的海。”
出发之前,宋敏行以为,这是沈甜对于他钟爱的某处小众海景的亲昵称谓。
没想到,真的是他的私享海域。
“它是我十二岁的生日礼物。”沈甜介绍道,“那年妈妈买下了它,送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