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女巫宫殿里的故事
说到这里,你们也都知道爱德蒙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他吃完了午饭,不过他却没有吃得那么有滋有味,他一直想吃土耳其软糖—— 与施过魔法的食物相比,那些普通的食物再好吃,也让他没什么胃口。而且,听到这些谈话,他心里也并不好受,他总觉得别人不搭理自己, 冷落了自己。事实上,这些都是他的想象。而后来,当他听海狸先生给大家说了阿斯兰的事情,以及在石台安排大家与阿斯兰见面。于是, 他悄悄地来到门口的帘子下。不知为何,提起阿斯兰,他就觉得神秘而恐怖,他甚至不像其他人那样,听到阿斯兰这个名字,会觉得神秘且可爱。
当海狸先生朗读《亚当的子女》那首诗歌的时候,爱德蒙悄悄地转动了门把手;在海狸先生告诉大家,白女巫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半妖、半巨人的血统时,爱德蒙早已走在了外面的雪地上。临走前, 他还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
即使到了这里,你也不要认为爱德蒙很坏,他并不想让白女巫把兄弟姐妹变成石头。他只是想吃土耳其软糖,想当王子(以后当国王),他甚至还想出口气,因为彼得曾骂他是个坏蛋。白女巫将会怎样对待其他人,他不希望她会对他们很好——至少不能给予他们和自己一样的待遇,毕竟他相信,或者自己认为,她是不会伤害他们的。“因为,”他告诉自己说,“但凡说她的坏话的人,几乎都是她的敌人, 这些坏话,也许一半以上都是假的。不管怎样,至少她对我挺好的, 比其他人对我好多了。我真希望她才是真正的女王。而且,她总比可恶的阿斯兰强吧!”他的头脑中,一直闪现着各种借口来掩盖自己的所作所为。
出来后,他看到外面正在下雪,才意识到,自己把大衣忘在了海狸夫妇的家中了。现在,他没有机会取出大衣了。然后,他看到天快黑了,他们吃午饭的时候,其实已经快要三点了,冬天的白天又特别的短。最初,他肯定没有意识到这点,于是他更加觉得自己的时间有限。他竖起了领子,拖着脚步,穿过堤坝的最高处(多亏下雪了, 上面并不滑),他向着远处的河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到了远处的河边,他才发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天色逐渐变黑,雪花在他身边旋转,以至于三尺外的东西,他都无法看清。这里也没有路。他不断地滑倒在深雪中,滚到结冰的水潭中, 被树干绊倒,或从陡峭的河岸上滑下来。在岩石上,他的小腿擦破了皮,浑身湿冷,处处是伤口。此刻,只有孤独和寂静围绕着他。他偶尔对自己说,“等我当上了纳尼亚的国王,我一定要先来修几条像样的路。”这种信念鼓励着他,不断前行。我本以为,他中途会放弃计划, 回去跟其他人认错,并得到大家的原谅。但每次一想到要去做纳尼亚的国王,他似乎又充满了神奇的力量。他甚至已经在脑海中开始计划, 要建设什么样的王宫,要拥有多少汽车,或建个私人电影院,最重要的铁路修建在哪里,针对海狸以及堤坝他会制定什么样的法律去加以限制。最后,他对不准彼得乱说话的计划作了一些修改;不知不觉间,
天变了。雪已经停止了,然后吹起了一阵风,真的很冷;后来,云散了,出来了一轮明月。白雪在明月的照耀下,几乎像白天一样明亮—— 那些阴影,让他有些摸不清头脑。
多亏在他到达了另一条河的时候,月亮出来了,不然的话,他肯定找不到路——大家都还记得吧,在他们刚刚到达海狸家时,曾看到一条小河在下游汇入大河。现在,他正走到小河的边上,转身朝着上游行走。小河的尽头,那片小山谷,比他最初离开时,更加陡峭, 岩石更多,满地都是灌木丛,因此,在黑暗中,他无法穿行。现在, 他必须得弯着腰,才能在树枝下行走,大块的雪花落在他的背上,他浑身湿透了。碰上这样的倒霉事情,他突然格外地恨彼得——好像这一切,都是彼得带给自己的麻烦。
最终,他走到了一块平坦的地方,山谷随之开阔。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小河的另一边,两座小山中有一块平原,在那中心,他看见了一幢宫殿,他想也许那就是白女巫的。月亮比之前更加明亮了, 宫殿看起来像是个城堡,上面全是塔楼。小小的塔楼上面,全部是长且尖的顶,像针尖,更像是学生或巫师所戴的尖角帽。月光照耀着这一切,塔楼长长的影子,在雪地上略显古怪。看到这些,爱德蒙突然开始害怕了。
不过,现在他想转身回去,也未免太晚了。
他只好踩在冰上过了河,走向城堡。这里没有一点声音,他的双脚,踩在刚落下的茫茫大雪中,没有任何声音。他不断地走,走过一个个墙角,一个个塔楼,去寻找进入城堡的大门。绕了个大圈, 他终于找到了门。原来,这是座大拱门,铁门敞开着。
爱德蒙小心翼翼地走进拱门内,朝着院子四处张望,他看到的景色,吓了他一跳,似乎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在月光的照耀下,大门内有一只狮子正蹲在那里,似乎要跳起来。爱德蒙就站在拱门的阴影里,双腿哆嗦着,不知所措。过去了很长时间,他的牙齿还在打战, 不知是怕的,还是冻的。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这里站了多久,但他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几个小时。
后来,他突然想知道,狮子为什么蹲着,一动不动——自从他看到它,它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爱德蒙鼓足勇气,走向了它,当然他还是尽量躲在拱门的阴影中。从狮子站立的姿势,它根本无法看到他。(爱德蒙想,“假如,它突然转过头来呢?”)事实上,此刻它正盯着其他的东西——一个小矮人。而这时,爱德蒙却背对着狮子, 离它大概有四英尺远。“啊!”爱德蒙心想,“等着它扑向小矮人的时候,我就立刻逃命。”但狮子还是纹丝不动,小矮人也和它一样。这时,爱德蒙终于想起来,其他人说过的,白女巫会把人变成石头。这也许就是一只石狮。想到这里,他才看到狮子的背部,以及头顶上堆满了积雪。它肯定那头狮子只是石头的雕像!活着的动物,肯定不会让自己身上堆满积雪的。想到这里,爱德蒙鼓足了勇气,朝着狮子走过去,他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即使他的内心依旧充满恐惧, 但他还是伸出手,快速地摸了下石狮。原来这真的只是冰冷的石头, 一个石像,就把他吓成了这样!
爱德蒙终于放下心来,虽然天气依旧很冷,他突然觉得浑身开始暖和了。他的脑海中,甚至闪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切。“也许,”他想,“这就是,他们都在讨论的,伟大的狮王阿斯兰吧。原来,她已经把他变成了石头。这样的话,他们和他的一切计划,都失败了!呸!那还有谁会怕阿斯兰啊?”
他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他看着石狮,过了一会,他做了一件孩子们都会做的、愚蠢的事情。他从口袋里拿出个铅笔头,在狮子的上唇画了两道小胡子,并给它加了一副眼镜。画完后,他笑着说:“耶! 阿斯兰多么可笑啊!变成了石头,你还能干什么呢?难道还觉得自己很威风?”虽然他在狮子脸上来回涂画,但这个石狮看上去,依旧那么可怕、那么伤心、那么高贵,他的目光望着月亮。爱德蒙虽然嘲弄了石狮,却真心觉得不好玩。他转身朝院子里走去。
刚刚走到院子里,他才发现周围有很多石像——甚至到处都是, 有点像下棋时,棋盘上的棋子。仔细看来,有石头制成的半羊人,还有石头做成的狼、熊、狐狸以及山猫。还有一些石头像是很可爱的女人,它们就是树精。其中一个大石像,形状像人马,并拥有一对翅膀, 还有一条很长的软体动物,爱德蒙觉得它好像是龙。这些石像,在冰冷、明亮的月光下,非常生动,但也很古怪,因为它们完全静止不动, 使得人穿过院子时,会觉得阴森森的。在院子的中心,站着一个巨大的人体,足足有一棵树高,他看上去很凶狠,长着蓬松的胡子,右手拿着大棒。爱德蒙知道,这不是活的,只是石头巨人,但他依旧不愿从巨人身边走过。
这时,他看见院子入口处,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他走到了那里, 有几级石阶,通向了一扇开着的大门。爱德蒙走上了石阶,看到门槛上正躺着一匹饿狼。
“没事的,没事的,”他自言自语道,“只不过是一只石狼。它无法伤害我的。”他抬起脚,正要跨过它。没想到这只巨兽瞬间站了起来,背上的毛根根直立,张开血盆大口吼叫道:“你是谁?你是谁呢?站着,不要动,陌生人,快点告诉我,你是谁?”
“麻烦您进去通报下,先生,”爱德蒙吓得直打哆嗦,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我叫爱德蒙,就是几天以前,女王陛下在森林里遇见的亚当之子。我到这里来,是给她报信的,我的兄弟姐妹都来到了纳尼亚,现在在海狸夫妇家里。她……她想见他们。”
“我会禀告给女王陛下,”狼说,“同时,站在门槛上,不要动, 假如你还想保命的话。”然后,它走进了房间里。
爱德蒙站在原地等待,他的手指冻得生疼,心跳得厉害。过了一会,那只灰狼芬瑞斯·乌尔夫,白女巫的手下头子,跳着回来了, 它说道,“进来!快进来!被女王宠爱的幸运儿——不然,你就没那么幸运了。”
爱德蒙跟着它走了进去,他尽量小心翼翼地,以免自己踩到狼的爪子。
不一会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阴暗的大厅内,里面有许多柱子, 与院子里相同的是,这里满满的也全都是石像。在靠近门边,有一只半羊人,神情悲伤,爱德蒙突然很想知道,他会不会就是露茜的朋友呢。大厅内只点燃了一盏灯,白女巫就在灯的后面坐着。
“我来了,陛下。”爱德蒙着急地说着,慌忙地冲上前去。
“你竟然一个人来了?”女巫的声音如此可怕,“我不是说了吗, 把其他几个人一起带来?”
“回禀陛下,”爱德蒙说,“我已经尽力了。我已经把他们带到了这附近。他们现在就在河坝顶上的小屋子里——与海狸先生、海狸太太在一起呢。”
白女巫的脸上,逐渐露出了一抹冷酷的微笑。
她问道:“你只有这些消息吗?”
“当然不是,陛下。”爱德蒙说,他把离开海狸夫妇家时,他之前听到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白女巫。
“什么!阿斯兰?”女王不禁高声叫喊,“阿斯兰!真的吗? 假如我发现你对我说谎的话……”
“请不要怪我,我只是重复了他们说的话。”爱德蒙说得结结巴巴。
不过,女王不再在乎他了,她拍拍手。爱德蒙看到了,上次跟着白女巫的小矮人,立刻出现在他们眼前。
“准备好雪橇,”女巫命令他说,“用那些没有铃铛的挽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