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张扑克2

“让开。”闻无眠扯开眼镜男,跪到姐姐身边。先去摸她的颈动脉。果不其然,指下什么也感受不到。

再把指尖移到鼻下,依旧什么也感受不到。就连瞳孔也开始扩大。

心脏骤停只有四分钟抢救时间。闻无眠没有犹豫,翻身跨/坐到她身上,开始对她进行胸外按压。

“你……你能救活我姐姐的吧?”眼镜男颤颤巍巍开口。

“……”心肺复苏要用很大的力气,闻无眠没工夫理他。

大厅内重新安静下来,大家都目不转睛注视着这场抢救,期待倒在地上的人脸色能够回暖。

只有伏城,全程歪着头,抱着胳膊,好奇瞧着正在为女人急救的闻无眠,看她微卷的几缕长发因这动作上下飞舞,额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在极度安静的情况下,任何细小的声音都会被放大。

在按了不知第几下后,闻无眠手下传来清脆的“卡嗒”一声。

那声音极似某种坚硬物体突然断裂,清清楚楚传到众人耳中。除眼镜男外,所有人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唯恐被牵扯进麻烦。

闻无眠手上动作没停,继续按压。再是十下左右后,又传来“卡”的一声。

这次眼镜男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

四分钟过去,她的手臂酸胀不堪,身/下人依旧没有呼吸。无奈,只得认命站了起来:“没办法,救不回来了。”

游戏还没开始就有人死亡,不知是不是不祥之兆。

“这……”秃顶大叔明显想打圆场。但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一时词穷,说不出来什么话。

“你在说什么?!!”

眼镜男铁青着脸冲到姐姐身边,把头低下去好一会,才恶狠狠瞪向闻无眠:

“你把我姐的肋骨压断了?!”

刚才两声脆响,正是来源于女人的肋骨断裂。听着就令人毛骨悚然。

“压断很正常。心肺复苏下压五厘米才有作用。”闻无眠解释道:“否则心跳无法恢复,还是死路一条。两害取轻。”

虽然知道理论,但亲手压断他人肋骨还是第一次。当时她心里也猛颤一下,只是手上动作没停。

“狗屁的两害取轻!根本就是你害死我姐的!”

失去理智的眼镜男大吼一声扑上来。

【警告!本轮游戏中禁止使用暴力。否则我会亲自出手制裁玩家。】

破军的机械音在此时适时响起。眼镜男怂得很快,又退回到姐姐的尸体旁边嚎啕大哭。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过马路时不能乱扶老人的原因。

死者家属可不管你是为什么出手。只知道自己的家人最后死在了你的手里。

闻无眠也没有辩解的欲/望,凉凉低头看着这姐弟俩。

“哎……人家也是好心。”秃顶大叔安慰道。

“好心?好心会把人家肋骨压断?”一直不做声的纹身男突然跳出来,“我看她根本就是故意的!想着多死一个人,她活下去的希望就大一分!”

他坚定地站到眼镜男一边,指着闻无眠,义正言辞:“我亲眼看见她杀了你姐姐!我们所有人都看见了!”

秃顶大叔也不做声了。

“……”墙倒众人推。闻无眠此时有口难辩。

“你怎么可以这样?本来他姐姐还能活的!你为什么明明不懂医疗还要站出来?这已经属于故意杀人了!!”

纹身男站在姐弟俩旁边,大声指责闻无眠。

作为序号为“1”生存下来的玩家,观察力和脑力大概率都在他们之上。这时候不将闻无眠视为共同的敌人,号召其余人联合,之后在游戏里就没有机会了。

而其他人未必不懂。所以适时地保持了沉默。在纹身男发表言论后,没人再出来为闻无眠解释。默认借这件事让她离开玩家的小团体。

闻无眠面无表情听着纹身男的欲加之罪,觉得有点好笑——

果不其然,团体动物就是这样:联盟的基本原则是树立一个共同的敌人。

很不幸,现在自己成为了大家的敌人。很可能活不过第一轮。

眼镜男狠狠抹了把眼泪:“你给我等着!”

“……”

【好了,诸位,插曲结束,让我们来开始游戏吧!】

破军见人死了,又转悠转悠回到牌桌前。

“可是……”粉色双马尾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口:“游戏需要一对一玩,现在少了一个人,是不是暂时玩不了了?”

平心而论,她的出发点是好的。至少是想争取更多的安全时间。

可惜破军连人都不是,自然不能用人的思维揣测它的行动。

【你说的有道理。】

两秒钟后,破军瞳孔中射出一道红光,正中从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的狼尾男眉心。后者连惨叫也没有,直挺挺倒了下去。

【现在,不就可以一对一玩了吗?】

众人:“!!!”

“啊啊啊啊啊啊——!”双马尾再也受不了了,跪坐在地上,抱头尖叫。

伏城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只蓝牙耳机。

【考虑到各位是新手玩家,可能也不怎么熟悉牌类游戏,所以,我还准备了其他提示,来帮助大家翻出高分哦。】

地上已经有了两具尸体,也就是说,想要结束游戏,起码还要死三个人。

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破军却不管这些,随着它一眨眼睛,桌上瞬间多了一副卡背为鲜红色的扑克牌。

【你们所有人都可以在这副提示牌中选择0~3张,用来代替牌堆里本来的卡牌。】

说着,桌上本来放着的八盒黑色扑克也被打开,像是方便和提示牌形成对比。

于是众人看见,八副常规扑克的牌背面是黑色,而提示牌则是红色。

按破军的说法,每名玩家都可以选3张提示牌代替常规牌,之后背面朝上翻牌时,相当于五张牌中有三张明牌。

玩家大可以提前规划好自己想翻出什么牌,在此基础上选取提示牌。比如最稳妥的是选三张数字一样的提示牌。这样无论剩下两张翻出什么,至少都能组成“三条”。

【玩家请开始选择提示牌和对手。】

话音刚落,伏城从椅子上站起来,诚恳问道:“关于对手的选择,真的是完全自由的吗?我想选谁都行?”

破军睨了他一眼:

【不可选择已死亡的玩家。】

机械音刚落,闻无眠没忍住,跟着再看了他一眼。

自己都没想到还有已死亡玩家这个盲点。看来他不止是个奇怪的戏精,还是个反应很快的奇怪戏精。

“好。”伏城没有丝毫被戳穿小心思的尴尬,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插在破军周身环绕的金色金属带缝隙里:“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在地狱的同事需要统计死人kpi或数据分析代做,随时打我电话。十年经验,随叫随到,包你马到成功!”

破军:【……】

众人:“……”

就在此时,纹身男忽然出手收走桌上所有的红色提示牌。

眨眼间,桌上只剩一堆黑牌。

“反正一定得死三个人,你们两个杀人犯留下来偿命天经地义!”他凶神恶煞地指着闻无眠和双马尾,“一报还一报!这就是你们的报应!”

“我才没有杀人!你血口喷人!”谁拿了提示牌,谁就半只脚踏在过关边缘了。双马尾做梦也想不到还可以来这么一出,恨不得活撕了纹身男:“你把提示牌拿出来!你这是犯规!犯规!裁判你不管吗?!”

纹身男虽然块头大,但面对生死,还是相当谨慎。闻言,也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破军。

破军笑道:

【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啊。怎么能算犯规?】

此话一出,纹身男彻底心定:“天道轮回,你们两个恶人不得好死!”

眼镜男见风使舵的本领也很快,指着闻无眠鼻子骂道:“你杀了我姐!我必须要为我姐报仇!不然我还算男人吗?!”

说着,自动站到纹身男一边。

“喂!你来不来?”纹身男朝秃顶大叔喊到。

“来!来来来!”秃顶大叔急忙跑过去。三人开始挑起了提示牌。

这下还没开始游戏,胜负已定。双马尾跪在地上,肩膀止不住颤抖,喉咙里不断发出恐惧到极点的抽泣。

闻无眠走向牌桌,拿了一副黑色的常规牌。

牌的材质和现实中的扑克牌没什么区别,在灯光下能映出一圈圈的光晕。纸牌的背面图案由成千上万个开了一半盖子的黑色小盒组成,盯着看几秒就会让人产生严重眩晕。

开盖盒子?她想到自己坠楼前看见的那个黑盒子。和哥哥失踪前留给自己的那个如出一辙。

难道哥哥真的跟这个地方有联系?

“枪打出头鸟啊。”恰好此时伏城跟过来拿牌。两人离得很近,他半幸灾乐祸半遗憾地评论一句。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闻无眠觉得这里最出头的鸟就是他。谁都可以用这句话教育自己,唯独他没资格:“如果你也有关系很好的兄弟姐妹,就会理解我的做法。”

“真的吗?那怎么眼镜男还扬言要报复你?”他好奇地看向闻无眠。浓眉下的双眸不是常人的黑色,而是灰到极致后的微微发蓝,像一片正在融化的活跃冰川。

“我本来就不求他报答,也知道后果。”闻无眠随手洗着手上的牌,冷冷道,“我哥哥在两年前失踪,生死不明。我只希望我今天帮了别人,哪天哥哥遇到困难,也能有其他陌生人帮忙——哪怕对方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伏城大概没想到她是这个回答,手上拿牌的动作一顿,正要说什么,被分好提示牌走过来的眼镜男打断:

“我要杀了你。”他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我不会让我姐白死的!”

伏城“呵呦”一声,没什么正形地坐上牌桌角:“男人不就应该将就公平决斗吗?我支持你扔掉提示牌杀了她!”

“扔就扔!”眼镜男攥紧了手里的提示牌,看着马上就要像扔垃圾一样将其扔掉:“你不用激我,我就是不用提示牌也要给我姐报仇!”

“哇哦,可以啊。”伏城立即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闻无眠发现了,伏城性格属于街上看见狗都要无聊踹几脚、笼子外看见老虎都要把胳膊伸进去。从科学角度来说,往往这种性格特征会随着本人成年逐渐消失。因为没消失的人活不到成年。

能活这么大,说明有点本事。

她再把目光移向眼镜男。

比起热衷兴风作浪的伏城,眼镜男显得乏善可陈,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欺软怕硬。此刻,他把手里的提示牌捏得皱巴巴的,却始终扔不下来,额头上遍布冷汗。

“你们……你们不用合起伙来用激将法!”当一个人三秒内决定不下一件事时,他大概率不会做那件事。果不其然,纠结过后,眼镜男放下了牌。

闻无眠在上个游戏中是作为1号存活下来的。作为上个游戏的亲历者,他知道1号要发现出场上的实际玩家人数是一件多困难的事,甚至根本就不可能——

可她却做到了。

眼镜男深感对方能力在自己之上。一旦不用提示牌,自己根本赢不过她。

“喂喂,我们可没有合伙啊。难道你觉得看上去很聪明的两个人一定会是盟友关系吗?”伏城先是看了一眼闻无眠,意义不明。接着又看看眼镜男,微微一笑:“不过你真挺孬种。”

“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

眼镜男说着就要对伏城挥拳。哪知后者根本不躲,径直等着他的拳头落下。

“你确定要选我做对手吗?”

就在他打到伏城的前一秒,闻无眠开口问道——

“你大概还不知道,我的手气非常好,别说52张里抽5张牌,就是520张里抽5张,我照样可以翻出皇家同花顺。”她斜靠牌桌,胸有成竹,抬手拉出一段card spring。纸牌像上下翻飞的蝴蝶,却始终在纤长十指的掌控之下:

“所以我提醒你,如果仅拿三张一样的提示牌,根本不足以赢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