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独裁者在场

独裁者轻轻将太空衣踢到一旁,径自在较大的衬垫椅中坐下。

他说:“我已有一阵子没做这种练习,可是大家都说,学会了一辈子不会忘记,显然我的情形就是如此。嗨,法瑞尔!吉尔布瑞特侯爷,你好。而这位,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就是执政者的千金,艾妲密西娅郡主!”

他仔细叼住一根长香烟,使劲一吸,那根香烟便自动点着,空气中立时弥漫着加料烟草的香味:“我没料到这么快就再见到你,法瑞尔。”

“或者,也许根本没料到会再见?”拜伦以挖苦的口气反问。

“世事难料。”独裁者表示同意,“当然,我既然收到一封只写着‘吉尔布瑞特’的信;而我晓得吉尔布瑞特不会驾驶太空船;我又晓得自己送了一名青年到洛第亚,他不但会驾驶船舰,而且情急的时候,有足够的能力窃取一艘太暴巡弋舰;此外,据报这艘巡弋舰上其中一员是个年轻男子,而且具有贵族气质。综合以上数点,结论就相当明显,我见到你并不惊讶。”

“我认为你会,”拜伦说,“我认为你见到我,会像见到鬼一样惊讶。身为一名杀手,你理当如此。你以为我的推理能力不如你吗?”

“我从没低估你,法瑞尔。”

独裁者完全不动声色,拜伦却火冒三丈,这令他感到既尴尬又愚蠢。他气冲冲地转向其他两人,说道:“这人就是桑得・钟狄,我跟你们提过的那个桑得・钟狄。他或许也是林根的独裁者,或是五十个世界的独裁者,可是那一点也没关系,对我而言他就是桑得・钟狄。”

艾妲密西娅说:“他就是那位……”

吉尔布瑞特用细瘦而颤抖的手按住额头。“控制住自己,拜伦,你疯了吗?”

“他就是那个人!我可没发疯!”拜伦吼道。然后他尽力使自己镇静,又说:“好吧,我想,大吼大叫没什么意义。离开我的舰艇,钟狄,这句话说得够客气了,离开我的舰艇。”

“我亲爱的法瑞尔,这是为什么呢?”

吉尔布瑞特咕哝着一些毫无条理的话,拜伦却粗暴地推开他,自己与坐着的独裁者面对面。“你犯了一个错误,钟狄,一个而已。你无法预料到当初在地球上,当我逃出宿舍的时候,我会把腕表留在里面。你可知道,我的腕表表带刚好是个放射指示器。”

独裁者吐出一个烟圈,同时露出愉悦的笑容。

拜伦说:“而那个表带一直没变蓝,钟狄。那天晚上,我的房里根本没有炸弹,只有个故意安排的假货!如果你否认,你就是个骗子,钟狄,或者该叫你独裁者,或者你喜欢用什么称呼都行。

“还有,放置那个假货的正是你。是你用催眠瓦斯把我弄昏,再布置好当晚的整出闹剧。这显而易见又合情合理,你该知道。假如没人管我,我会一觉睡到天亮,绝不会知道有什么不对劲。所以说,是谁用影像电话跟我联络,直到他确定我醒过来?醒过来,意思就是说,会发现那颗炸弹。它还故意放在计数器附近,因此我不可能忽略。又是谁轰开我的门,好让我来不及发现炸弹只是假货?那天晚上你一定玩得很开心,钟狄。”

拜伦等待对方的反应,但独裁者只是礼貌性点着头。拜伦感到更加愤怒,这简直像拳打枕头、脚踢空气、挥鞭抽水的感觉一样。

他厉声道:“家父当时即将遭到处决,我迟早会得到消息。我可能会回到天雾星,也可能不会回去。我将根据自己的判断行事,要不要公开与太暴人为敌,可以由我自行决定。我将知道自己冒着多大的危险,我会为一切不测做好准备。

“你却要我到洛第亚去,去见亨瑞克。可是,在正常情况下,你无法指望我照你的意思行事,我不太可能会向你求教。除非,你能布置出一个适当的局面,而你做到了!

“我以为有人要炸死我,我想不出任何原因,但你却有答案。你似乎救了我一命,又似乎知道一切,比如说我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当时六神无主,一团混乱,只好遵从你的建议。”

拜伦一口气说到这里,一面调整呼吸一面等待对方回答。但他一个字也没听到,便又吼道:“你没有对我说明,我离开地球搭的是洛第亚太空船,你还故意让船长获知我的真实身份。你也没有对我说明,你意图让我在抵达洛第亚后,立刻落在太暴人手中。你敢否认这些事实吗?”

接下来是很长的一段沉默,钟狄唯一的动作是将香烟按灭。

吉尔布瑞特一面搓着双手,一面说:“拜伦,你实在太荒唐,独裁者不可能会……”

此时钟狄抬起头来,以沉稳的口气说:“独裁者真会那么做,这一切我都承认。你说得很对,拜伦,我恭喜你拥有这般的洞察力。那颗炸弹的确是个假货,是我亲手放置的。而且我送你到洛第亚去,目的就是要你被太暴人逮捕。”

拜伦的表情豁然开朗,一部分无力感随即消失无踪。他说:“总有一天,钟狄,我会跟你算这笔账。此时此刻,看起来你真是林根的独裁者,有三艘船舰在外面等你,不免使我感到碍手碍脚。然而,‘无情号’是我的舰艇,我是它的驾驶员。把太空衣穿上,给我滚出去,太空索还在那里。”

“它并非你的舰艇,你只是个强盗,不是什么驾驶员。”

“占有是这里唯一的法律,你有五分钟的时间钻进太空衣。”

“拜托,我们别演戏了。我们彼此需要,我不打算离开。”

“我不需要你。即使太暴母星舰队正在逼近,而你能帮我轰掉他们,我也不需要你帮忙。”

“法瑞尔,”钟狄说,“你如今的言行都不像成年人。我已经让你把话说完,现在可以换我说吗?”

“不,我看不出有任何理由该听你说。”

“现在你看出来了吗?”

艾妲密西娅立刻尖叫。拜伦稍微动了一动便停下来,全身紧绷却一筹莫展,挫败感使他的脸涨得通红。

钟狄说:“我的确做了些预防措施。很抱歉,我不得不这么粗鲁,用武器作威胁,但我以为这样才能逼你听我说话。”

他握着的是一柄袖珍手铳,它的功能不是将人打痛或打昏,而是用来杀人的!

他说:“许多年来,我一直在林根进行对抗太暴人的准备。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这不是简单的事,甚至几乎不可能。内王国不会提供任何帮助,根据长期的经验,我们能确定这点。除了星云众王国自己奋起反抗,不会有外人拯救我们。可是要说服各地的领导者,并非一件轻松的差事。令尊在这方面相当积极,因而遭到杀身之祸。记住了,这绝非一件轻松的差事。

“令尊遭到逮捕这件事,是我们的一大危机,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存亡。他是我们的核心成员,太暴人显然已经距离我们不远,我们必须设法摆脱他们。为了做到这点,我不能被荣誉和诚实绑住,它们根本无济于事。

“我不能直接去找你,对你说:‘法瑞尔,我们必须将太暴人引向错误的线索。你是牧主之子,因此十分可疑,赶快离开这里,去投靠洛第亚的亨瑞克,这样便能误导太暴人,把他们的注意力从林根转移开来。这样做或许有危险,你可能因而丧命,可是令尊为之捐躯的那些理想,却比什么都要重要。’

“也许你会照我的话去做,但我不敢做这种实验。我将你蒙在鼓里,引你依照我的计划行事,这是很不堪的行径,我愿意承认。话说回来,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坦白告诉你,我认为你可能无法幸免;但是我也不妨坦白说,我觉得你是个可以牺牲的角色。如今你幸免于难,我很高兴看到这样的结果。

“此外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一份文件……”

拜伦忙说:“什么文件?”

“你反应太快了。我说过令尊生前为我工作,因此他知道的我都知道。他要你设法取得那份文件,你当初是个很好的选择。你在地球合法居留,你又很年轻,不容易遭到怀疑。我是说,当初!

“可是后来,在令尊被捕后,你也变得身陷险境,成了太暴人怀疑的首要对象。我们不能让你找到那份文件,否则几乎注定会落在他们手里。我必须在你完成任务前,就让你赶紧离开地球。你懂了吧,所有的事都有连带关系。”

“这么说,你已经取得那份文件?”拜伦问。

独裁者说:“不,我没有。有一份很可能是我们要找的文件,多年前已经从地球失踪。如果它正是那份文件,我不知道如今它在谁的手上。现在我能收起手铳了吗?它越来越重了。”

拜伦说:“收起来吧。”

独裁者立刻这样做了,然后说:“有关这份文件,令尊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没有你不知道的,既然他当初为你工作。”

“很有道理!”独裁者微微一笑,但笑容中几乎没有愉悦的成分。

“你的解释现在差不多说完了?”

“差不多了。”

“那么,”拜伦说,“滚出这艘舰艇。”

吉尔布瑞特连忙道:“慢着,拜伦。此时此地,你不该只考虑个人恩怨。这里还有艾妲密西娅和我,你该知道,而我们也有话要说。在我听来,独裁者说的完全合理。我要提醒你,在洛第亚的时候,我曾经救你一命,所以我认为我的观点也该受到尊重。”

“好吧,你曾经救我一命,”拜伦吼道。他指着气闸,又说:“那么你跟他走,走啊,你也给我滚出去。你想要找独裁者,现在他就在这里!我答应带你来找他,我的责任已经尽了,休想再告诉我该怎么做。”

他转向艾妲密西娅,仍有几分余怒尚未平息:“你又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这里每个人都救过我。你也要跟他一起走吗?”

她冷静地说:“别帮我发言,拜伦。如果我要跟他走,我自己会说。”

“不必感到有任何义务,你随时可以离去。”

她看起来很伤心,他则将头别过去。正如往常一样,他心中某些冷静的部分,明白自己现在的行为十分幼稚。他曾被钟狄耍得团团转,这令他感到怒火中烧,不知该怎样发泄才好。

此外,为什么大家都坚决地认定,将拜伦・法瑞尔丢给太暴人,就像拿骨头引开恶犬,免得那些狗攻击钟狄的脖子,是一件绝对正确的事?他妈的,他们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他又想起那颗假炸弹、那艘洛第亚客船、那些太暴人,以及在洛第亚上狂暴的一夜,他能感到自怜的情绪正在折磨自己。

独裁者说:“怎么样,法瑞尔?”

吉尔布瑞特说:“怎么样,拜伦?”

拜伦则转向艾妲密西娅。“你又怎么想?”

艾妲密西娅以平静的口吻说:“我想,他有三艘船舰等在外面,而且,他又是林根的独裁者,我认为其实你没有选择。”

独裁者望着她,并点头表示赞许:“你是个聪明的女子,郡主。这样悦人的外表下竟有这样的慧心,真可谓才貌双全。”他的眼光在她身上徘徊良久。

拜伦说:“你有什么提议?”

“让我借用你们的名号和本事,我会带你们到吉尔布瑞特侯爷所谓的叛军世界去。”

拜伦以狐疑的口吻说:“你认为真有这样的世界?”

吉尔布瑞特几乎同时开口:“那么它真在你的掌握中。”

独裁者微微一笑:“我认为正如侯爷所描述的,的确有这样一个世界存在,不过它不是我的。”

“它不是你的啊。”吉尔布瑞特垂头丧气地说。

“如果我能找到它,这又有什么关系吗?”

“怎么做?”拜伦追问。

独裁者说:“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困难。如果我们将那个故事照单全收,我们就必须相信,的确有个反抗太暴人的世界存在。我们还必须相信,它位于星云星区某个角落,而且过去二十年来,它一直未被太暴人发现。假如情形果真如此,那么在这个星区中,只有一处可以容纳这样一颗行星。”

“在哪里?”

“你不认为答案很明显吗?这个世界只能存在于星云内,这难道不是必然的结论吗?”

“在星云里面!”

吉尔布瑞特说:“银河啊,当然是这样。”

现在,这个答案的的确确既明显又肯定。

艾妲密西娅心虚地说:“星云内的世界能住人吗?”

“有何不可?”独裁者说,“别误会了星云的本质。它是太空中的一股黑雾,却不是什么有毒的气体。其实它是一大团极稀疏的尘埃,其中的星光都会被它吸收遮掩,当然,位于观测者另一侧的星光也一样。除此之外,它没有任何害处。谁要是躲在某颗恒星附近,别人根本侦测不到。

“我向你们道歉,我好像在卖弄学问。可是过去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待在地球大学里,搜集有关那个星云的天文资料。”

“为何要在那里?”拜伦问道,“这点没什么关系,但我是在那里碰到你的,所以我很好奇。”

“这没什么神秘可言。我当初离开林根,本来是为了自己的事,是什么事并不重要。大约六个月前,我去洛第亚访问,因为我的手下维迪莫斯牧主,也就是令尊,他和执政者的交涉并不成功,我们本来希望劝诱他加入我们。而我虽然亲自出马,结果还是失败了,因为亨瑞克并非适合我们那种工作的材料,虽然这样说很对不起郡主。”

“赞成,赞成。”拜伦喃喃道。

独裁者继续说:“不过我遇到了吉尔布瑞特,他也许已经跟你讲过。所以我又到地球去,因为地球是人类的发祥地。当年探索银河未知区域的探险队,大都是由地球出发,因此大多数记录都保存在地球上。而马头星云的探勘做得相当彻底,至少,有许多探险队曾经穿越过。它一直没被开拓,因为该处无法进行恒星观测,在那一带航行是极困难的事。然而,我要找的只是探索记录。

“现在注意听,吉尔布瑞特侯爷乘坐的那艘太暴战舰,是在第一次跃迁后被流星击中的。假设那趟从太暴星到洛第亚的旅程,是循着通常的贸易航线——没有理由做其他的假设,我们便可定出那艘战舰偏离航线时的位置。因为在头两次跃迁之间,船舰几乎不会在普通空间航行超过五十万英里,而在太空中,我们能将这段距离视为一个点。

“我们还能再做另一个假设:那颗流星打坏了控制台,的确有可能改变战舰的跃迁方向,因为只要战舰的陀螺仪运动发生变化,便会导致这个结果。虽然这种机会不大,但并非不可能。然而,超原子推力的强度若要改变,一定要使战舰的发动机受损,那颗流星当然没有碰到任何发动机。

“既然推力没有改变,其余四个跃迁的长度就不会变,同理,它们的相对方向也将保持原状。我们可以做个类比,这就像将一根弯弯曲曲的长铁丝,在某点随便折个角度,这个角度的大小未知,方向也是未知数。那艘战舰最后的位置,落在一个假想球面的某一点,球面的中心是战舰在太空中受到撞击的位置,半径则是其余各个跃迁的向量和。

“我把这个球面画了出来,它和马头星云有很大的交集。差不多有六千平方度,也就是球面的四分之一,都位于那个星云内。因此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在星云中找出一颗距离那个假想曲面不到一百万英里的恒星。你该记得,吉尔布瑞特的战舰停下之后,是停在某颗恒星附近。

“好,你猜猜看在星云内,我们能找到多少接近那个球面的恒星?别忘了在整个银河中,共有一千亿颗发热发光的恒星。”

拜伦不知不觉听得入迷,这实在有违他的本意:“好几百颗,我猜。”

“五颗!”独裁者答道,“只有五颗而已,别被一千亿那个数字唬到了。银河的体积大约是七兆立方光年,因此平均而言,每颗恒星占的体积是七十立方光年。遗憾的是,我不知道这五颗中哪些拥有住人行星,否则我们可能将候选者减到只剩一颗。不过很可惜,早期探险者没时间做详尽的观测,他们仅记录了恒星的位置、自行方式,以及光谱结构而已。”

“所以说,这五个恒星系中的某一个,”拜伦说,“就是那个叛军世界的所在地?”

“只有这个结论,才和我们所知的各项事实相符。”

“假设吉尔的故事可信。”

“我做了那个假设。”

“我的故事千真万确,”吉尔布瑞特激动地抢着说,“我发誓。”

“我正准备出发,”独裁者说,“去一一调查那五颗恒星。我这样做的动机很明显,身为林根的独裁者,我能以平等的身份加入他们。”

“再加上两个亨芮亚德家族成员,以及一个维迪莫斯牧主站在你这边,你得到平等待遇的机会更要高得多。而且,想必在未来的自由新世界中,你还能拥有坚实巩固的地位。”拜伦说。

“你的冷嘲热讽吓不倒我,法瑞尔,我的答案是显然如此。如果起义能成功,谁都希望助胜方一臂之力,这点也是显而易见的。”

“否则,胜方的某位私掠船船长,或是某位叛军舰长,便会获得林根的独裁权作犒赏。”

“或是维迪莫斯的牧权,一点也没错。”

“要是起义不成功呢?”

“等我们找到想找的世界后,还有时间判断这一点。”

拜伦缓缓道:“我跟你去。”

“太好了!那么,我们来安排你们的换船事宜吧。”

“为什么?”

“这样对你们比较好,这艘舰艇是个玩具。”

“它是一艘太暴战舰,放弃它是不智之举。”

“正因为它是太暴人的战舰,所以很容易令人起疑。”

“在星云中不会。很抱歉,钟狄,我加入你的阵营纯粹是权宜之计。我也可以坦白对你说,我的确想找到叛军世界,但我们之间没有友谊存在,我要保有自主权。”

“拜伦,”艾妲密西娅温柔地说,“对我们三人而言,这艘舰艇太小了。”

“它本身太小了,没错。但它可以接上一个拖厢,这点钟狄和我一样清楚。只要那样做,我们就会有足够的空间,却仍能掌握自主权。而且这样的拖厢,还能当做一种有效的伪装。”

独裁者考虑了一下:“如果我们之间既没有友谊,又缺乏信任,法瑞尔,那我就必须保护自己。你可以保有你的舰艇,还能得到一个拖厢,完全依照你的意思备妥。可是我一定要有些保证,确保你绝不会乱来。至少,艾妲密西娅郡主必须跟我走。”

“不!”拜伦说。

独裁者扬起眉毛:“不?让郡主自己说。”

他转身面对艾妲密西娅,鼻孔微微掀张:“我敢保证,你将感到环境极为舒适,郡主。”

“至少,你自己不会感到舒适,大人。既然确定了这点,”她回嘴道,“我决定留在这里,以免害得你不舒服。”

“我想你该重新考虑……”独裁者的鼻梁上出现两道皱纹,破坏了他沉静的表情。

“我可不这么想,”拜伦打岔道,“艾妲密西娅郡主已经做出选择。”

“这么说,你支持她的决定喽,法瑞尔?”独裁者再度露出微笑。

“完全支持!我们三人都将留在‘无情号’上,这点绝无妥协的余地。”

“你选择同伴的标准很奇怪。”

“是吗?”

“我想是的。”独裁者似乎全心全意审视着自己的指甲,“你好像对我很恼火,因为我曾经欺骗你,害你性命危在旦夕。但是论起欺诈,亨瑞克绝对能当我的师父。所以说真奇怪,不是吗,你竟和亨瑞克那种人的女儿显得那么亲密。”

“我了解亨瑞克,你对他的偏见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你知道有关亨瑞克的每一件事吗?”

“我知道得够多了。”

“你可知道令尊就是被他所害?”独裁者的手指猛然指向艾妲密西娅,“你可知道,你尽全力想要保护的这名女子,就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