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嗯。”邹飏点了点头,“他那天说我这条好看来着,送别的怕他不喜欢。”

“我也喜欢。”刘文瑞立马说。

“你生日是不是刚过。”邹飏扫了他一眼。

“啊,是啊,怎么了,”刘文瑞说,“你也没送我手串啊。”

“我送你什么了?”邹飏问。

“手表。”刘文瑞说。

邹飏看着他没说话。

“……行,手表比这个贵,”刘文瑞说,“但是你也不戴手表啊。”

“明年你生日之前在我身上找找,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买。”邹飏叹了口气。

刘文瑞立马拿出了手机对着他点开了视频录制:“再说一遍。”

“明年你生日之前,看我身上有什么你想要的,我给你买一份一样的。”邹飏说。

“OK。”刘文瑞冲他比了个手势。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销售端了个盘子过来,里头有两盒小珠子,“穿好的手串没有了,您看要不要挑珠子DIY一下?”

“我不会。”邹飏回答得很利索,还穿珠子,他也就会穿个衣服。

“白瞎这么好看的手指了,”刘文瑞啧啧两声,“我们先挑吧,你们能帮穿吗?”

“可以的,就是要收个手工费。”销售说。

“行。”邹飏点头。

刘文瑞和他一块儿趴到了桌上,开始一颗颗挑珠子。

“要小点儿的珠子,跟我手上这个差不多就行,”邹飏交待,“太大颗戴着像我爸盘的串儿。”

“嗯。”刘文瑞点头,从他手上把手串摘了下去,放在托盘里对照着挑,“你下午还去看望你盘串儿的爹吗?”

“去。”邹飏推了推眼镜。

“要他没回来呢?”刘文瑞说,“这看起来是给那谁过六一呢吧。”

“估计早不了,我晚点儿去。”邹飏说。

“就跟他说你在外头等了三个小时。”刘文瑞说。

邹飏看了他一眼:“演戏也是要讲逻辑的。”

“要换了我可能就不去了,”刘文瑞叹了口气,“憋屈。”

“这比我去打工来钱快,”邹飏说,“什么时候我毕业工作了,我就不去了。”

“就为钱吗?”刘文瑞凑近他。

“不然呢。”邹飏手指戳着他的脸往旁边推了推。

“当然是不爽啊!”刘文瑞说,“我爽天下爽,我不爽大家一块儿丧!”

邹飏没回答,捏起一颗珠子看着。

珠子够数了,邹飏又一颗一颗检查了一遍。

销售帮着穿珠子的时候,邹飏又去李知越那摊看了看,他正给手串上挑一个属相的小金饰。

盘子里有各种小小的可以穿在手串上的金饰,什么小动物小花之类的。

邹飏忍不住趴过去看了看:“有……睚眦吗?”

“鸭子?”销售没听懂,“有小鸡的,属相的都有。”

“睚眦,龙生九子,他家老二,”李知越给销售解释了一句,又转头看了邹飏一眼,“你要这个干嘛?”

“送樊均的生日礼物。”刘文瑞在旁边说。

“樊均属睚眦的?”张传龙头也不抬地边挑边问。

“他属你大爷的,”邹飏用手指也在盘子里找着,睚眦这个要求的确是过分了,“狗也行,有狗吗?杜宾。”

杜宾这个要求也并没有多不过分。

“这个……”销售有些无奈,“没有,有大耳朵狗。”

“大耳朵狗也不像啊,”邹飏想了想,“猫呢?”

“猫有的,”销售点头,“有普通小猫,还有猫爪子。”

“麻烦帮我找个猫爪子,”邹飏说,“我眼睛都挑花了。”

“散光加重了吧,”刘文瑞说,“这阵儿用眼过度。”

“这是个形容,”邹飏叹了口气,“你要不退学吧。”

最后挑定了一个猫爪子的小金管子,穿在了珠子中间。

邹飏试了一下,很漂亮。

“长度合适吗?”销售问,“还可以调。”

“就这样正好,他手腕戴这个合适。”邹飏说。

“你还知道他手……”刘文瑞说到一半又点了点头,“是,你抓过他手腕。”

李知越给他妈妈的礼物挑了个金壁辉煌的盒子,邹飏在几个盒子之前犹豫了好半天,最后挑了个非常简单的木色小盒子,什么装饰都没有。

从店里出来的时候,邹飏感觉整个人的心情舒畅了不少。

他伸了个懒腰。

“你要给那个吕泽送生日礼物吗?”刘文瑞问。

“给他送什么礼物,他谁啊我送他。”邹飏说。

“你继父的儿子,你妈的继子,你的继兄,说起来比樊均关系更近点儿。”刘文瑞说。

“我送你生日礼物是因为你是我继子吗?”邹飏问。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懂了爸爸,”刘文瑞恍然大悟,“还得是关系够好。”

虽然这么解释很合理,但邹飏却突然有些别扭。

刘文瑞要不这么问,他也就不多想了。

但他问了。

按理说,如果一个事儿真的合理,就应该没有疑问……

邹飏点点头:“走,去逛逛外面那个集市。”

“是个什么集市?”张传龙问。

“咖啡还是什么的吧。”李知越说。

“又喝啊……”

的确是咖啡集市,还有乐队什么的。

很热闹,咖啡摊上放着音乐,乐队在旁边唱,没一首能听得出调的,大家都混一块儿。

邹飏举着手机录了一段。

点开樊均的对话框想发给他,但愣了一会儿,最后又还是取消了。

樊均的听力,似乎不太适应这种闹哄哄的场景。

其实也许不光是听力,樊均整个人似乎都不太能融进这种热闹的环境当中,人稍微多点儿,就感觉他有种要从身边消失的感觉。

樊均跟他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天的转人工。

这人说是让他好好复习四级考完再约课之后,就没再联系过他。

相当干脆了。

干脆得让人有点儿尴尬。

还有点儿生气。

邹飏把手机塞回兜里。

不过看得出来,樊均对除吕泽之外的大学生有滤镜,对他的复习和考试看得比他自己都重。

想到这儿,邹飏生气之余又莫名其妙有点儿心酸。

一帮人逛到中午,邹飏请客,吃了一顿声称是本地融合菜实际就是所有的菜都不好好做的饭。

下午这帮人的逛街之魂终于苏醒,从商场里到商场外,看着有点儿意思的每一个店都要进去,衣服要扯起来看看,东西只要没写不让摸的就都要拿起来瞅瞅……

在象牙塔外浪了一天,大家才终于在意犹未尽但身体已经不允许的状态下决定回学校。

“先陪邹飏去一趟……”刘文瑞说。

“不用了,”邹飏打断了他的话,“我自己去吧,我怕你们死路上了。”

“这话说的,我们是那么弱的人吗?”李知越说。

“是。”邹飏点头。

刚想看看往哪边儿走能扫着车,手机响了。

拿出来看了一眼,居然是老爸。

他冲几个人竖了竖食指,接起了电话:“喂,爸。”

几个人同时凑到了他手机旁边听着。

“小飏,你在……外面吗?”老爸的声音传了出来,听起来挺安静。

“嗯,”邹飏应了一声,老爸这个电话打得有些突然,他脑子飞快地转着,“你回家了吗?”

“刚回,”老爸说完又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

“我……”邹飏放慢语速,“下午过去了,门卫告诉我你……们出去了。”

几个人一块儿瞪着他。

看什么看,小区四个门呢,老爸也不可能去问。

“是么,”老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了一句,“今天本来是在家的,临时说……出去逛逛,我这个脑子,忘了问你是不是今天过来了。”

“没关系。”邹飏轻声说。

我操。

张传龙用口型说了一句,手在身上来回搓着。

“要不……你吃饭了吗?”老爸说,“咱俩……”

“不用了,爸,”邹飏说,“我刚下车,到学校了。”

“那明天,明天……”老爸又赶紧说。

“没事儿爸,我下月再去吧,”邹飏说,“今天也是抽空去的,马上四级考试了,这月期末,还得复习……”

“哦,”老爸想了想,“我以为你……去年考过四级了呢。”

“我们学校大二才让考,”邹飏说完又补了一句,“我去年……跟你说过。”

去年他并没说过,但以他对老爸的了解,他不会记得。

“这样啊……”老爸果然轻轻叹了口气。

“我先挂了爸,”邹飏说,“同学帮我打了饭,吃完还得复习。”

“好的好的,”老爸说,“你……下月你考完试了,爸带你出去吃顿好的。”

邹飏没出声,过了一会儿才很低地应了一声:“嗯。”

然后挂掉了电话。

“我靠。”张传龙退后一步看着他,“我是第一次听你跟你爸打电话,你真……能装啊。”

“炉火纯青,”李知越说,“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牛逼吧,”刘文瑞很骄傲,“装了十几年了。”

“走走走走走,回学校,”邹飏伸了个懒腰,“不用过去了,爽——”

说爽是爽的,但老爸这个电话,多少还是有点儿影响情绪,他本来挺好的心情,打完电话就有点儿扬不起来了。

一连好几天都有些情绪低落。

对于这个爹,他是不屑和鄙夷的,但这层之下,他的感受要更复杂得多。

他想要的完整温暖的家,他想要的宽容的父爱,十几年的时间里都只能向这个人乞求,但这个人什么都没有给他。

而在另一段平行的日子里,另一段别人的生活里,他明明什么都可以给。

邹飏大部分时间里不会多想,情绪阅后即焚,钱到手即可,但偶尔也会做不到,会恨,会想不通,会憋屈。

手机响了一声。

邹飏视线没有移动,只是伸手摸过手机:“There is a growing consensus that the government……”

扫了一眼屏幕。

【樊】

他点开了消息。

【樊】主席把你们的照片都修好了,我这几天忙着忘了跟你说

【邹yang】我明天过去

【樊】不用过来,我把链接给你

【邹yang】识字吗?把我刚说的那句话念一遍

【樊】?

“樊教练,我要对战。”何川站在沙袋旁边。

“跟谁。”樊均问。

“你!”何川说。

“那你就是一拳流。”樊均说。

“什么意思?”何川问。

“就是我一拳,你死。”樊均说。

“……死就死,我要跟你对打,我天天不是体能就是沙袋要不就是步伐步伐,”何川说,“烦死了,还上什么护具,用得着吗,都没动力了。”

“行,”樊均点点头,拍了拍拳套,“来。”

“啊——”何川立马挥着拳就上来了。

右直拳右直拳右直拳左摆拳右直拳……比起他“踢馆”那会儿,进步已经很大了,但是……樊均基本就是慢慢后退,稍微闪避了几下。

一拳也没打中。

“你回击啊!”何川说。

“……你说什么?”樊均偏了偏头。

偏头的同时,他看到了门外有人走了进来。

逆着光,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但那种不急不慢闲散的走路姿态,能一眼看出来。

是邹飏。

分神的瞬间,何川“啊啊”着冲了过来。

樊均看着那边,左手格挡之后,顺手一个右摆拳甩在了何川的护头上。

何川“嘭”地一声倒在了训练垫上,顿时失去了战斗的气势:“我……靠。”

“你怎么来了?”樊均看着已经走到了训练区旁边的邹飏,问了一句。

邹飏啧了一声,没说话,只是把手机拿出来点了几下,伸到他眼前:“念一遍。”

“我明天过去。”樊均笑了起来。

“还多久下课?”邹飏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何川,“这不是那天踢馆的大哥吗?”

“对,”何川说,“正是在下,何川。”

“下课了。”樊均走过去低头说了一句。

“我起不来了,太累了。”何川躺那儿一个劲儿喘,向他伸出了手。

“那躺会儿吧。”樊均拍开他的手,摘了拳套,走到邹飏身边,“是……要看照片吗?”

“不是,”邹飏说,“出去转转吧。”

樊均看了一眼外面,今天天气不是很好,这会儿阴得厉害,刮着风,看着像要下雨。

“我不想让我妈知道我过来了,”邹飏说,“今天也不是周末。”

“嗯。”樊均点了点头,“那……走。”

旧馆这附近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转转”的地方,两边不知所云的各种小店面,邹飏边走边看,甚至想直接站下说几句都得是堵在人家店门口。

沉默地转悠了好一会儿,樊均终于开口:“要不……跟我走?”

“……嗯。”邹飏点了点头。

樊均带着他直接从旁边的小路拐了一下,走进了一片居民区,转过几栋连体楼之后,邹飏看到了一棵大树,树下一圈石凳。

虽然被居民楼包围着,但这会儿居然很安静,四周也没有人。

“这几栋楼的人都走了,现在都是租户,附近开店做生意的,”樊均走到树下,“这会儿没什么人。”

“嗯。”邹飏抬头看了一眼天,有雨点落在了他眼镜上,他也走到了树底下。

“你今天……又旷课了吗?”樊均问。

“没,下午就一节课,”邹飏说,“你不让约课,要不这会儿正好可以上课。”

“我……”樊均顿了顿,“你不是马上就要考试了么。”

“嗯。”邹飏把背包扔到旁边的石凳上,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纸袋递给他,“给。”

“什么?”樊均接过纸袋,往里面看了看,是一个木头小盒子。

“打开看看。”邹飏说。

樊均拿出了盒子,小心地打开。

手串,绿色的小珠子,跟邹飏手上的一样。

他愣住了,看着邹飏。

“生日礼物,”邹飏说,“虽然还……没到,但是……反正也就这个月了……”

樊均脸上写满震惊,明显是完全没想到。

“你……”他想说谢谢,但邹飏不让说。

他把盒子盖好,放回了袋子里。

停了两秒,他又把盒子拿了出来,打开再次仔细地看着。

“拿出来看看呗。”邹飏说。

樊均犹豫了一下,把手串从盒子里拿了出来,发现这个手串跟邹飏那条不完全一样。

“这是……”樊均问。

“是个猫爪子,”邹飏说,“本来想弄个睚眦,但人家没有。”

“这正常也不可能有吧。”樊均笑了笑。

“狗也没有立耳的,就有猫,”邹飏说,“我觉得猫爪子……也是很锋利的,也算护身符了。”

樊均盯着手串没出声。

“不戴上吗?”邹飏问。

“正日子再戴。”樊均笑笑。

“行。”邹飏点点头,“那个……虽然还没到,但是礼物都送了,就……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