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刘文瑞现在开车有瘾,见车就想上去摸两把,虽然何川这车挺破的,但对他还是充满了吸引力。

“我开,”刘文瑞一拍胸口,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我现在老司机……手动档啊?”

“怎么你当初学的是自动档的本儿吗?”邹飏站在车窗前看着他。

“是手动档但是……”刘文瑞对着方向盘一通比划,“行,没问题,我开得了,我之前开我姨父那个破手动档也没问题。”

“下来。”邹飏说。

“你不要质疑我。”刘文瑞握紧方向盘。

“我是在命令你,赶紧的,”邹飏拉开了车门,“一会儿到晚了订的桌该取消了。”

刘文瑞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一咬牙,很不情愿地下了车。

邹飏上了车,点开导航,清了清嗓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开车要清嗓子。

但总归是第一次开车带这帮人,不能出任何差错,接下去五年之内都会被反复嘲临终没准儿还要集体回顾一遍……

发动,起步,转向灯,并线,加速……嗯,没什么问题,顺利。

“邹飏现在车开得挺稳啊,”李知越说,“是不是总拿这车练呢?”

“开过几次。”邹飏回答。

“才几次啊,那可以啊,”李知越说,“我的目标就是毕业买车试车的时候能把车开起来。”

“你家里要帮你买车了?”张传龙问。

“嗯,答应是答应了,”李知越说,“但到时要能找出什么借口,反悔也是有可能的。”

“那也不错了,我妈说我毕业的时候就从我家亲戚众多的破车里给我买辆二手的开,”刘文瑞说着踢了踢邹飏的椅背,“邹飏,你攒下来的片酬都够买辆车了吧。”

“看要买什么样的了。”邹飏笑笑。

“原来还想着你要不够,忽悠一下你爸,他估计给你补点儿能买个好车,”刘文瑞叹了口气,“现在彻底没戏了吧?”

“现在就只能靠你了。”邹飏说。

“包我身上!”刘文瑞一拍胸口。

樊均转头看了看邹飏,虽然昨天跟他爸见面的时候聊得不怎么愉快,但也不算多严重,今天邹飏就是来见习的,也没见着他爸,怎么跟决裂了似的。

邹飏也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樊均正犹豫着要怎么反应,刘文瑞已经一拍他座椅:“樊哥你是不是还不知道!”

“嗯?”樊均回过头。

“我们在邹天瑞班上见习!”刘文瑞一脸不爽,“操,真是见了鬼了……邹天瑞你知道是谁吧,就邹飏那个渣爹的女儿。”

“起冲突了?”樊均问。

“没,怎么可能,邹飏不是那种人,”刘文瑞啧了一声,“但别人是不是就不好说了。”

“会影响见习吗?”樊均看了邹飏一眼。

“不会。”邹飏回答。

“老师还是分得清的,”李知越说,“就算有人找麻烦也没事儿,邹飏是我们好几个老师的爱徒,逃课都逃不了的那种爱。”

樊均笑了笑。

当着一个宿舍的人,他暂时也没法多问什么。

下午没课,吃完饭把几个人送回学校,邹飏直接开车去了商贸城。

何川吃饭去了还没回,店门关着,挂了块“有事外出”的牌子,小白在玻璃门后面正摇着尾巴。

“狗带过来了?”邹飏隔着门跟小白招了招手。

小白疯狂扭动。

“嗯,何老板觉得它在店里安全,”樊均掏出钥匙开了门,“包了它的狗粮和零食,请它在这儿值班。”

“神经。”邹飏笑了起来,进店揉着小白的脑袋跟它聊了几句,就往窗边那个躺椅上一倒,伸了个懒腰,闭上了眼睛。

“白,歇着去。”樊均叫住还想跟过去的小白。

小白老实地到店后门边的厚垫子上趴下了。

樊均走到茶桌边看了看,把开水烧上,再拿了张小椅子,坐到了邹飏身边。

“泡茶吗?”邹飏闭着眼睛问了一句。

“嗯,”樊均摸了摸他的手,“你爸今天是不是找你了?”

“邹天瑞告状了,”邹飏偏过头睁开眼睛,“还没下课呢,我爸电话就打过来了,兴师问罪。”

“你何罪之有啊?”樊均说。

邹飏笑了起来:“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

“……我收回前面那句,你重新说一遍。”樊均说。

“就是不孝子做什么都不对呗。”邹飏说。

“邹天瑞孝吗?”樊均问。

“不知道……但他是真挺疼他闺女的,”邹飏抓住樊均的左手,用力握了握,“所以邹天瑞除了觉得我总跟她抢爹之外,大概也没受过什么委屈了。”

“那个爹有什么可抢的,赏她了。”樊均也握了握他的手,低头在他指头尖上亲了一下。

“嗯,”邹飏笑了笑,“反正我现在有你……”

樊均抬头看着他,顿了顿:“这不太合适吧?”

“我操,”邹飏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想什么呢!”

樊均笑着没说话。

“你们二十一中风气真的不行,”邹飏笑了起来,又握了握他的手,“真的,这学的都什么啊……”

“那她这样……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吧?”樊均也继续握紧他的手。

“应该不会,反正我说了,别逼我犯浑,”邹飏看着他的手,“我反正就见习这十天半个月的,她还要在这儿上三年学。”

樊均笑了笑,继续回握。

“可以啊,”邹飏把他手拉起来看了看,“比之前劲儿大了。”

“是么?”樊均再握了握,“还能更用力一些,但是扯着伤口会有点儿疼。”

“嗯,”邹飏把他手拉到嘴边,亲了一口,“这个恢复吧,慢是真慢,但效果也还是有的。”

“所以明天还是你开车啊。”樊均说。

“带我吗?”邹飏挑了一下眉毛。

“当郊游吧,”樊均说,“带不孝子散散心。”

正说着话,玻璃窗被人敲了几下。

转头看过去,一个打扮很狂野全身上下连衣服带饰品起码十种颜色的姑娘正转过身往门那边走。

邹飏吓了一跳,猛地甩开了樊均的手。

这位置跟外面的街就隔了一块玻璃,他俩这会儿跟坐在路边摸来亲去的没什么区别……

“你也不提醒我!”邹飏压着声音。

“刚没人。”樊均站了起来。

“那个不是人啊人都敲玻璃了!”邹飏瞪着他。

“她来的时候我没往外看,”樊均笑了笑,转身往门那边走了过去,又回过头小声说了一句,“没事儿,熟人。”

“你要的材料到了啊……嗨!小白!”熟人嗓门儿很大,进屋就是一嗓子,把垫子上睡觉的小白惊得直接坐了起来。

“嗯,”樊均应着,“你什么时候有空?”

“随时啊,看你方便。”熟人往邹飏这边看了一眼。

中间的帘子何川也不知道是没钱还是懒得,被小白扯坏以后一直也没弄个新的,这会儿直接一眼就能对上了。

“嗨。”熟人冲邹飏招了招手。

“……嗨。”邹飏只好也打了个招呼。

“我小龙,”熟人笑笑,“隔壁街打铁的。”

“什么?”邹飏愣了。

“铁匠!铁……匠……”熟人提高声音,“你樊均病友啊?”

“我比他……好点儿。”邹飏说完还是很吃惊。

虽然穿得乱七八糟,但看得出这个小龙是个挺清秀个女孩儿,外形跟刻板印象里的铁匠也差太多了。

“没事儿!我嗓门儿高!”小龙说。

“你别听他逗,”樊均笑了,“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朋友,邹飏。”

“哦——”小龙点点头,“幸会!”

“……幸会。”邹飏说。

“那行吧,就我正好路过告诉你一声,”小龙推开店门走了出去,“你有时间过来就行,我最近几天下午都没活儿。”

“好。”樊均关好门,走回了邹飏身边。

“铁匠?你们这儿还有铁匠铺?”邹飏往窗口那边看了看,铁匠小龙已经甩着膀子走远了。

“她家好几代都是,有个老店在南边村子那儿,商贸城这个店主要是卖货的。”樊均笑笑。

“你找她打什么?”邹飏看了一圈店里的东西,“何川这儿还要卖什么定制铁器吗?”

“不是。”樊均说。

“那是什么?”邹飏问。

樊均过去把烧开的水拎起来开始泡茶。

“你做东西啊?”邹飏又问。

樊均沉默而专注地撬茶饼,称重……

“均儿!”邹飏忍不住笑了,提高声音,“装吧你就!”

樊均依旧面不改色地进行着泡茶的流程。

“樊均,”邹飏靠回椅子里,“你喜欢我吗?”

“喜欢。”樊均说。

“哎,”邹飏笑着叹了口气,“行吧,爱说不说。”

感觉樊均应该是想做什么东西,保密得这么强行生硬,估计是送他的礼物……啧,早知道不问了,保持点儿神秘感和惊喜。

不过为什么要送礼物呢?

最近的需要送礼物的日子是樊均自己的生日。

不是礼物?

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有点没面子了啊邹飏……

算了不想了,先去郊游的。

要说这份工作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隔三岔五的就能去出个差,虽然不是每个地方都好玩……反正不好玩的地方邹飏不去就行了。

出发前邹飏查了一下,林家渡不远,水系植被丰富,夏天是很多人短途自驾的首选。

露营玩水看星空,美滋滋。

这会儿刚开春,天气还冷,玩不了水,各种植物也都还没睡醒,没多少绿色。

不过一眼看过去,那种落寞苍凉的感觉也挺有味道。

“这里再过一个月肯定美炸了,”邹飏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转头看向窗外,“弄一帮人过来露营应该不错。”

“要不你先停一下,”樊均伸手把住了方向盘,“我开一会儿,你看景。”

“行。”邹飏把车往右靠了靠,停下了。

“停路中间是怎么想的。”樊均迅速下了车。

“怎么就路中间了?那边有个沟,我再靠右轮子都要……”邹飏也下了车,跑到副驾的时候看了一眼,“还这么宽啊?”

“眼镜戴着也没什么用啊。”樊均上了车。

“这破车太大了,一下不适应。”邹飏啧了一声,也上了车。

“想买个车吗?”樊均系好安全带,车往前继续开了出去。

“嗯?”邹飏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们是不是毕业了都要买车?”樊均问,“上班方便。”

“那也得看有没有班上,在哪儿上班了。”邹飏拿着手机往窗外拍着。

“你不会没工作的。”樊均说。

邹飏转头看了看:“你是想买车吗?”

“不是,”樊均笑笑,“我是想……如果你要买车,我可以……”

樊均说到一半停了停,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然后才把话说完了:“可以给你添点儿。”

邹飏心里突然一软,鼻子莫名其妙又有点儿发酸,他转头继续举着手机,从屏幕里看着窗外的景:“你攒钱本来是要干嘛的?”

“也没有明确的目的,”樊均说,“本来也没什么花销,能攒就攒了。”

“你不是还打算自己做点儿不让咩咩股东咩咩咩的生意吗?”邹飏说。

“什么乱七八糟咩咩咩的,”樊均笑了,“也不急,现在这儿做着也挺顺,远了的事儿……也还没想,看手的情况再说吧……”

“还一年呢,”邹飏放下手机,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到时我真需要买,钱不够就找你要。”

“嗯。”樊均点点头。

林家渡这边挺多小民宿的,这会儿淡季,都空着。

这回的丁老板比之前的李老板年轻,开了两家民宿,这几天只有三间房有人,所以把最好的房间给了他俩。

房间正门一推开就是大片的草地,后门是河。

环境不错,就是有点儿透心凉,屋里空调开了好半天温度都没上来。

樊均跟丁老板聊了一会儿,决定晚饭前先去后面的林子里看看何川想要的雷击木。

“明天早上我再带你们去看看那些老木桩,我收集这些也挺长时间了,之前没打算卖,”丁老板带着他们边走边聊,“想弄个工作室自己留着摆,但是现在……经济不景气,就也没弄。”

“我看这边来的人还是挺多的,生意也不好吗?”樊均说。

“不行,当天来当天走的多,过夜就露营,”丁老板说,“而且也就夏天那两三个月有点儿人,别的时间我都蹲院子里数蚂蚁玩,现在做什么生意都不好做。”

“也是。”樊均点点头。

后面是一个小山坡,林子挺密的,有条小土路通往深处,不过路口挂着游客禁止进入的牌子,顺着路往里走的时候,路边也有牌子。

“这是不是挺危险?”邹飏问了一句。

“不熟悉的容易迷路,”丁老板说,“这儿有小野兽的,而且有些地方化雪的时候会塌,也看不出来,游客进来了危险。”

“我们算游客吗?”邹飏又问。

“算,”丁老板笑了,“我其实都算,我不是本地人,不过要去看的那棵树,不是太深,走一会儿就到,还有一棵在坡那边儿,那棵就得明天我找人领你们去了。”

这种感觉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脚底下的路不是很平整,深一脚浅一脚的,寂静的林子里就他们三个人,顺着不太明显的小路往林子里走的时候,莫名就有一种探险的刺激感。

这地方宿舍那几位肯定喜欢……

就像丁老板说的,没走太远,就看到了离小土路大概十多米的位置,有一棵树干发黑的大树。

转到另一面就能看到,树干被雷劈掉了一半,破损的位置有不规则的碳化纹路。

“这是什么树?”邹飏拿出了手机。

“枣树,”丁老板说,“这玩意儿就得是硬木才行,这棵很不错。”

樊均走过去,用手在树干上敲了敲,又抬头看了看:“这棵不算大吧。”

“这就挺难找的了,”丁老板说,“往前还有一棵,比它大点儿,但是直接劈死了,这东西也是可遇不可求……”

邹飏没见过这些东西,举起手机慢慢拍着,顺便把丁老板的讲解也录了下来。

树还挺漂亮的,他往后慢慢退了两步,从下到上,定格在上方被树杈分割开来的天空,再慢慢往下,最后镜头落在邹飏视频专属水印樊均脸上。

他又往后退了一步,想拍个大全景的照片。

脚刚一动,就感觉到了脚下踩着的枯枝响了一声,咔。

但跟在这一声咔之后还有细碎的一片碎裂声。

下面是空的。

邹飏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身体已经开始往后仰了过去,他立马把手机往前一扔,手也迅速往身边抓过去,想找到可以扶的东西。

但脚下的空间似乎不是一个坑,他踩到的位置很徒,感觉像是一道裂隙。

樊均听到动静转过身的同时已经往那边一个大步跨了过去。

在邹飏滑下去的瞬间跨了个弓步,右手摸到旁边突出的一块树根,左手伸向邹飏。

但邹飏在混乱地下滑过程里抓了几下旁边的枯枝,都没抓他的手。

最后他反手一把扣住了邹飏的手腕。

酸痛传来的瞬间,邹飏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撒手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