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静谧之夜,灯火下的少女爬到了他的身上,如妖如魅,问怪不怪她。

怪吗?

她雇佣土匪杀了当朝王妃,挑拨平昌王与朴家的关系,搅得扬州鸡犬不宁,连知州府都被她牵着鼻子走,无论哪一桩都不符合律法,不可饶恕,但这背后若是有一桩家族的血海深仇为因,钱家大房一家加上家仆百余人的枉死,一切便又了有情可原的理由。

宋允执的脊背因她的靠近而紧绷,吐息之间全是少女身上的幽香。

他咽了咽喉咙,此时终于理解为何公务不能与私事混为一谈。

思绪已被软香侵蚀,如何去怪?

腰带被她的手指头剐蹭,连着腰侧的一片肌肤也成了她指尖下的玩物,他伸手搂住了她的后腰,不让她动,垂眸看她目光里的星星碎光,嗓音低沉,问道:“段元槿是谁?你是如何认识的他?”

此时被私情侵蚀的不只是他。

他的手掌与她的肌肤只隔了一层轻薄的布料,温度传递过来,灼烧滚烫,因他的亲密搂抱,钱铜的身子也颤了颤,倒是想退回去一些,已经来不及了,她坐不稳,索性躺在了他怀里,让两人的姿势变得更加紧密,脸颊靠上他胸膛,耳朵里全是他如鼓的心跳,钱铜脑子里的思路断断续续,晕晕乎乎地道:“他乃扬州城土生土长的土匪,战乱之后,寨子也一度陷入危机,我便趁机收买了他,想着与其被他时不时地骚扰,倒不如主动去喂。”

那时候寨子还是段老爷子坐镇,段少主出来劫货。

钱铜头一次见到他,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不明白一个土匪的儿子竟然能长得如此端正秀气。

许是看出来她是个姑娘,段少主放了她一马。

钱铜不依不饶,“段少主是看不起我吗?为何劫了他们,偏偏不劫我,因为我是个小娘子?”

大抵没见到猎物自己非要送死,段少主的马匹倒了回来,看傻子一般看着她,“那你想如何?”

钱铜对他指了一下身后的几辆马车,豪爽地道:“别小看了小娘子,今儿这批粮食,你劫也得劫,不劫也得劫。”

段元槿还没回过神,钱铜便与他道:“粮食劫走,记得把马车还给我,知道我住哪儿吗?钱家,对,就是那个富得流油的钱家,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钱家排行第七,姓钱名铜。”

那批粮食,救了寨子的命。

段元槿也成了钱铜藏在背后的一股隐蔽势利,这些年四大家不堪其扰,又奈何不了他,也是因为她钱铜在暗中通风报信。

钱铜道:“他人不坏,这几年除了劫下四大商的东西,从未害过无辜百姓,上回三夫人截杀世子,他还救了世子一命呢,世子能不能放过他。”

宋允执不语。

她靠在他胸膛上,说话时气息吐到了他胸前一片,酥酥麻麻,心口躁动难安。

但一码归一码,匪便是匪,生性野蛮,即便这几年没有劫过无辜之人,可从前呢,若她断了他们的补给,生存面临危机,他们能保证不会朝无辜之人下手。

宋允执这一点没有应她。

若他们当真有改过自新之人,便接受朝廷的招安。

钱铜见他不妥协,也没勉强,饶了挠他的胸口,见他低头瞧来,便小声与他道:“你的暗卫都吹了两个晚上的短笛了,世子真要见他,不必如此费心,我可以让你们见上一面,但世子得保证,不能是鸿门宴。”

宋允执:......

“嗯。”半晌后宋允执应了她。

钱铜便道:“那,天色不早了,咱们是不是应该歇息了?”

她人趴在他身上,时不时翻动,他衣襟都要凌乱了,宋允执的嗓音愈发低沉,问她:“还有吗?”

话音刚落,便见她突然从他身上起来,一根手指戳向她的心窝,那一处的软肉眼见凹陷,“来,世子剖开它。”

宋允执无奈,伸手将她的手指挪开,“好,信你。”

话是说完了,可两人如今这个姿势,该如何收场。

灯芯里的火苗子跳跃了好几回,挣扎一阵又烧了起来,火光已不如先前亮堂,钱铜的手指头还被他握住手里,膝盖跪在他双腿之间,想要起来,得以他为支撑点。

不知道宋世子是忘了松开她,还是怕她再乱来,迟迟不放人,钱铜只得用另一只手撑住他的胸口,往前靠去。

宋允执喉咙滚动。

手掌下的心跳砰砰有力,钱铜没忍住,垂目与他近在咫尺的眸子对视,耳边寂静地只剩下了心跳,夜色在彼此的眼里蒙了一层幽深的黑纱,任由情意结网蔓延,被欲吞噬。

钱铜看着他的漆黑双眸,暗道原来世子动情时,眼底的颜色也会变得如何勾人。

他的眸光缓缓下移,她便一道追随,见他的视线落下她鼻尖,定在了她的唇上。

她双唇下意识微微张开去迎。

呼吸急促,心口燥热。

宋允执俯身,钱铜闭上了眼睛,唇瓣即将碰上的一瞬,他突然错开脸,手掌穿过她冰凉的青丝,紧紧掐住她的肩头,“我未沐浴。”

钱铜被他推开,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坐在那。

直到宋允执走去门外,唤了侍卫送水进来,她才回过神,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人的背影,不顾门外的侍卫有没有听见,质问道:“世子,亲亲一下,也要沐浴吗?”

他要不要如此讲究?

门外的侍卫头垂到了胸口,宋允执也因此回头,但没吭声,若无其事地进屋去备换洗的衣衫,任由后颈处的热意慢慢烧到了耳根。

没亲到,口干舌燥。

宋世子泡得茶水已经凉了,钱铜仰头饮完了一盏,转过头见他已褪下腰带,放置于妆台前,与她道:“要是困了,先歇息。”

钱铜不困,但她累了,就不等他洗白白了,她先躺一会儿。

两人还未成婚,照理说不该同榻。

但她钱铜从不是讲道理规矩的女子,世子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榻,要她去睡那张冷硬的贵妃椅,她做不到。

在他的床上也算睡了两个晚上,钱铜熟门熟路进了里屋,人仰躺在榻上,不知道他待会儿回来是躺里面还是外面,人先移去里侧,打算等他沐浴完了再问他。

世子屋内不知道点了什么香,每回她一歇在这儿,便觉得困乏。

闭上眼睛,脑子里那些跳动的画像逐渐安静,悬浮的意识归位,像是久行于半空之人,终于脚跟落地,踩到了踏实的地面。

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但她是被亲醒的。

意识从混沌之中脱离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唇已被人肆意撬开,清冽的气息覆盖在她上方,浸入鼻尖,她原本昏沉的脑袋,愈发浑噩,她低声轻喃,“世子...”

他沐浴好了?

致命的窒息,逼得她呜咽一声,“你又偷亲我...”

话音一落,她的下颚便被人抬起,听宋允执道:“那你睁开眼睛。”

怎么睁,好困。

眼睛勉强打开了一条缝隙,借着外屋的灯光,钱铜终于见到了宋世子朦胧的脸,与她面上的困倦一同,他毫无睡意,眸光清醒地盯着她睡意惺忪的眼睛。

确定她看到了自己后,他再垂目,唇瓣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钱铜微微蜷缩,双手相抵,宋允执看了一眼她吊起来的胳膊,软绵绵搭在他胸前,没有半分力,再抬头,复而吻上她的唇。

趁着最后的一点夜色,世子给了她一场极尽缠绵的吻。

钱铜仰起头迎合,破碎声被他吞入口中,就在她整个人快要被烧起来时,宋世子的气息突然扫向了她耳下,问道:“为何要哭?”

既然都不喜欢了,为何还要为他落泪?

钱铜的面容被几缕发丝覆盖,喘息中带着一抹微醺的醉红,早已凌乱不堪。

经不住他如此撩拨,钱铜双手紧攥住他腰间已敞开的衣襟,眼睛睁开,眼底一片湿漉,全是迷茫,她没哭啊...

若是哭,那也是,她疑惑问道:“我被世子亲哭了吗...”

——

钱铜真哭了。

舌尖太疼,眼角水雾溢出的一瞬,宋允执的吻也结束了,起身去外面点了安魂香。

钱铜蜷在床上,捂住嘴,避开舌尖的位置,痛呼道:“明儿起来得肿了,我再也不和你亲了...”

宋允执不吭声,回到床上,忍着胀痛,替她盖好了被褥,不敢再去碰她,“时辰不早了,睡吧。”

安魂香起了作用,耳边的叨叨声很快安静下来。

翌日清晨,两人都睡得很沉。

外面已经来了几波人,知道昨夜钱娘子歇在了里面,谁也不敢去叫门,你推我,我推你,动静声惊醒了宋允执。

宋允执转过头,身旁的小娘子正睡得香甜。

快到夏末,早晚气温正适宜,她裹在薄薄的锦被底下,身子蜷缩,满头青丝铺散在枕头上,只露出了她额头和一双紧闭的眼睛。

昨夜快天亮了两人才睡。

他下了榻,动作很轻,没去吵她,梳好头,戴上玉冠,穿上长袍后才察觉昨夜他搁在妆台上的腰带不见了。

寻了一圈没寻到。

外面的人还在等着,不得已,宋允执走去了内屋的门槛处,不知道床榻上的小娘子清不清楚,试着问了一句,“钱铜,我的腰带呢?”

钱铜睡得迷迷糊糊,闻言下意识伸手朝被褥底下摸去。

昨儿夜里她怕他半夜又跑,便把他放在妆台上的腰带顺走了,拿到了床上,摸了一阵终于摸到了,手伸出去,“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