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到了这时候,钱铜不想再与他虚与委蛇,讽刺质问道:“你也配为王?”
平昌王没料到今夜来此处的会是钱铜。
纸条不是那个人传的?
平昌王知道自己落入钱铜手里活不成了,他宁愿落入宋允执手里,宋允执万事都讲章法,没有证据,他不会随便杀人,就算把自己重新关起来,也总比死在钱铜手里强。
他得找机会逃去外面的街市。
刚一动,扶茵的刀便划破了颈项上的皮肤,警告道:“奴婢手里的刀利得很,削骨如泥,王爷还是规矩些。”
平昌王脸色一白,不敢再轻举妄动,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倒慢慢冷静了下来,突然冷笑道:“钱娘子好计谋啊,崔卢朴三家都被你算计,连本王爷也难逃你的魔掌,横竖今夜本王是逃不了,钱娘子给我一句准话吧,那夜在朴家,是不是你杀了王妃?”
钱铜没否认,反问:“她不该死吗?”
平昌王嘴角一抽动,想一刀子捅死她,为他的王妃报仇,为他死去的三个儿子讨回血债,奈何此时的自己也在对方刀下,含恨道:“果然,你早勾结段元槿,养了这么一只土匪,为所欲为,把扬州搅得翻天覆地,四大家,只剩你一个钱...”
“说这些有用吗?”钱铜打断道:“王爷不妨先与我说说,六年前,你们一家子逃到了城门外,是如何遇上前去支援的钱家大爷,又是如何杀了他,冒领守城之功的?”
平昌王又不蠢。
今日她追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替钱大爷报仇?他要认了,她能一刀要了他的命。
平昌王装起了糊涂,死也不认,“什么钱大爷,本王不认识。”
话音刚落,扶茵手里的刀便在他的胳膊上割了一道不算浅的口子,速度太快,鲜血流出来,王爷才感觉到疼痛,顿时一声痛呼,“啊...”
钱铜平静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平昌王抱住一只胳膊,疼得额头冒汗,见识到了扶茵口中的削骨如泥,不敢再乱说话。
钱铜便道:“平昌王府的人不该死吗?你们一家子踩着别人的尸首,享受了六年的好日子,一举从落荒而逃的鼠辈成为人人歌颂的英雄功臣,如此功劳,也不怕承不承受得住?”
“钱娘子,饶了我吧...”平昌王终于知道害怕了,人在恐慌之下只想活命,恳求道:“本王错了,本王知道错了...钱娘子若肯饶我一命,本王什么都可以给你,本王往后愿意跟随钱娘子,本王帮钱娘子保住山寨...”
“谁?!”扶茵突然转头看向黑暗中的某一处。
话音刚落,一枚冷箭便从三人对面的屋檐上穿梭而来。
扶茵眸子一凝,上前一步护在了钱铜身前,手中弯刀及时将那枚冷箭斩断,目光紧紧地盯着对面。
对面一人从瞧不见的阴暗处,慢慢地走到了月光底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平昌王,讽刺道:“王爷还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借着月色,三人都看清了。
来人是朴怀朗。
钱铜眸子一凉,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朴三公子的病好了?
为了把他朴怀朗留在扬州,钱铜只能对不起朴三公子,上回他来见自己时,便对他用了药,足够他躺上大半月。
朴家的人都快死光了,朴怀朗就这么一个儿子能用,他就算想跑,也得等他儿子病好后,带他一起走。
可如今人已经出现在了这儿,钱铜再去猜他是如何出来的,已没有了任何意义。
平昌王也没想到这辈子还会见到朴怀朗,两人原本乃同盟,却被钱铜挑拨离间,留下了血海深仇,他虽也恨钱铜,但朴怀朗确确实实地杀了自己的三个儿子,他也恨,听他一出来便讽刺自己,忍不住呛声道:“朴兄自诩扬州第一大家族,不也落到了这番天地,你有何资格来嘲笑本王?”
朴怀朗懒得与一个愚昧之人浪费口舌。
他看向钱铜,“钱娘子找我来,是为商议何事?”
钱铜一怔,她何时寻过他?脑子里突然一道灵光闪过,心头一凉,回头便与扶茵道:“撤!”
来不及了。
黑暗中响起了数道弓弩拉动的声响,那声音很细微,落在人耳里,却听得人头皮发麻。
几人都不敢动。
平昌王连呻吟声都没了。
朴怀朗脸色一变,看向钱铜,“钱娘子这是何意?是想把我们都绞杀在此地?”
不管他相不相信,钱铜肃然道:“不是我。”
什么不是她?!平昌王对她的狡诈已经了如指掌,这回她别以为他还会上她的当,当场戳穿她的阴谋:“你找不出本王陷害钱家大爷的证据,不想看到朴家将来还有翻身的机会,便把本王和朴家主引过来,想把咱们都弄死在这儿,以此制造出我们互相残杀的假象?!”
钱铜:......
蠢货!
朴怀朗倒存了怀疑。
以朴家如今所落下的把柄,朝廷的审判比她这番将自己暗杀在此处,杀伤力强得多。
她没必要多此一举。
平昌王还在为自己的聪明而激动,继续道:“钱娘子真是好本事,你利用宋世子替你开道,圈养土匪段元槿为你善后,你简直黑白通吃啊。”他痛斥道:“世上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人能奈何你钱铜了!”
钱铜气笑了,“你这种东西,也配与我讲王法?”
看今夜这阵势,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去。
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得先让扶茵出去报信,她凑近扶茵耳边,低声道:“去找宋世子,让他先擒住裴晏琮。”
裴晏琮,小公爷?扶茵一愣。
可她不能走。
今夜明显是有人在设局,娘子前有狼后有虎,她的功夫连朴怀朗都打不过,何况那些躲在屋檐上密密麻麻的冷箭。
钱铜也看出来了眼下的困局,她与朴怀朗道:“朴伯伯,可信我?”
朴怀朗还未出声,平昌王便笑了起来,“钱娘子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信?你身上可还有‘信’字一说。”
钱铜冷眼看他,“你再多说一句,我割了你舌头。”
平昌王到底不敢吭声。
“我今夜没给你送任何信。”钱铜与朴怀朗道:“这些也不是我的人,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今夜在场的人,应该都活不成,唯一的办法,便是我们主仆二人之中,先出去一人,去找宋世子。”
朴怀朗皱眉,将信将疑。
不怪他不信,如平昌王所说,她钱七娘子满身都是心眼子,毫无信誉可言,朴怀朗问道:“钱娘子既然说不是你的人,那是谁的人?”
钱铜:“还不确定。”
平昌王实在忍不住,不说会憋死,“钱娘子是没得编了吧?你满口谎言,也有编不下去的时候...”
话没说完,扶茵一脚踢在了他的伤口,听他鬼哭狼嚎,再次警告,“王爷的舌头是不想留过今夜了?”
平昌王疼得在地上打滚,想叫又不敢叫。
钱铜见朴怀朗还在怀疑,又道:“既然这些都是我的人,你们来了,那我为何还迟迟不动...”
“砰——”一道瓷器碎地的清脆声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扶茵袖筒里的暗器一转,正欲出手,一个苍老的嗓音及时从对面的屋子里传来:“钱娘子是我,是我,别动手...”
那人推开房门,颤颤巍巍走下了台阶。
银月一照,在场的几人都认识。
卢家家主,卢道忠。
除了崔家,三大家的人到齐了。
他不是一直在地牢蹲着,要亲眼看着朴家的人一个一个入狱?钱铜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卢道忠打探了一眼院子里的情况,以为屋檐上的那些人都是钱娘子带来的,顿时长了勇气,有恃无恐,脚步越来越轻松,回道:“不是钱娘子要我来的?要我亲手手刃仇人...”突然看到了立在她面前的朴怀朗,情绪一激动,冲过去便给了他一顿拳头,“朴怀朗,你个狗东西!当年我们三大家跟着你去海峡线,一个都没回来,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搞得鬼?你害死了我卢家长子,还对我卢家赶尽杀绝,屠了我卢家满门,我要杀了你...”
卢道忠一边痛哭咒骂,一边对朴怀朗拳打脚踢,“当年咱们四大商是如何发誓结盟,可你朴怀朗心生异心,贪婪恶毒,想一家独大,多行不义必自毙啊,朴家落在如此地步,便是遭了报应...我要将你朴怀朗千刀万剐!”
钱铜:......
钱铜转过头不忍去看。
很快卢道忠被朴怀朗单手揪住,提起了衣襟,怒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想杀了我,也得看看你卢道忠有没有那个本事?”
卢道忠快要被他勒死了,暗道有钱七娘子在他朴怀朗能将自己如何,直到快喘不过气了,还没见钱七娘子出手,这才慌忙求救道:“七娘子...”
钱铜也终于开口:“朴家主手上还想沾一条人命?”
朴怀朗也在等她出手,可看着卢道忠的面色变得青紫,屋檐上的人也没有半分动静,这才缓缓松手,放了卢道忠。
卢道忠瘫在地上,半晌才喘回了那一口。
钱铜及时提醒道:“别惹他,那些不是我的人,今夜我自身难保,卢家主还是靠自己保...”
四面八方的冷箭突然对着几人射来。
钱铜一把提起卢道忠,将他推到了火房下的檐柱后,扶茵也提起了地上的平昌王,连托带滚,将人甩在了柱子后。
平昌王吓得忘了要舌头,大吼一声,“钱娘子,还说不是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