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巴斯克维尔的猎犬

这次探险在福尔摩斯所进行的侦探案件中的确是十分惊险的一次,福尔摩斯差点被泥沼吞没,和他热爱的侦探事业永别,幸亏我们在旁边及时拉住了他。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还对这件事情后怕不已。

那时,我还和福尔摩斯一起在贝克街住着。有一天,我的一位同行,一位和蔼的乡村医生匆匆忙忙来找福尔摩斯,急切地说:“福尔摩斯先生,我遇到一件非常紧急、非常严肃、但又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恳请您的帮助。”

这名德文郡的乡村医生叫杰姆士·摩梯莫,他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年轻人,瘦瘦高高的个子,衣着朴素,具有贵族般慈祥的风度。

“说说看。”福尔摩斯听了立刻来了精神。

“我带来一份手稿。”摩梯莫医生说。

“我看到了,它从你的口袋里露出了大约两英寸,”福尔摩斯随便瞄了一眼说,“那是一份18世纪初期的手稿。”

“您怎么知道的?”摩梯莫医生惊叫。

“如果一个专家估计不出一份文件的时期,那可真是一个蹩脚的专家了。”福尔摩斯吐一口烟圈,耸了耸肩。

“的确,它是1742年的,巴斯克维尔家族的祖传家书。”摩梯莫医生说着,把那封家书递给福尔摩斯。

那是一张褪色的黄纸,顶上写着“巴斯克维尔庄园”,最下面有一个潦草的数字“1742”。

“瞧,”福尔摩斯指着给我看,“这里长S和短S的换用,就是让我确定年代的几个依据之一。”

这封家书是摩梯莫医生的病人查尔兹·巴斯克维尔爵士交给他>的。爵士是他的病人,也是他的朋友。

查尔兹·巴斯克维尔爵士是德文郡一位非常有名气的富翁,他心地善良,为人慷慨、大方,经常帮助一些贫困的弱者,在当地被村民们称作大慈善家。可是,就在三个月前,这位慈善家不幸去世了,而他的死亡事件非常离奇。

“是的,非常离奇!”摩梯莫医生重复着这句话,目光有些惊恐,身体也微微颤抖。福尔摩斯细心地给他倒了一杯白兰地,医生喝了一大口,精神好了许多。他指着那封家书说:“我认为老爵士的死和这封家书有莫大关系,所以,我把它带来给您看。”

这封家书是查尔兹·巴斯克维尔爵士的一位祖先,修果·巴斯克维尔的直系后代写的。提起这位修果,在他们巴斯克维尔家族十分有名,因为他是整个噩梦的起源,也是引出那只复仇猎狗的人。

修果生活在大叛乱时期,他天性残忍,特别贪婪、无耻。忽然有那么一天,这个恶棍看上了附近一家农户的女儿,扬言要把这个女孩娶回家!女孩的家人都知道修果是个标准的恶棍,坚决不同意把女孩嫁给他。这下惹怒了这个恶魔,他趁女孩的父亲和哥哥都不在家的时候,和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把女孩抢了回来!

这些坏蛋们回来后,得意扬扬地疯狂喝酒来庆贺。他们猖狂的喊声很高,可怜的女孩听到后非常害怕。后来,被吓坏的她竟然做出了惊人的举动,她悄悄从窗子爬出来,沿着墙上的藤蔓逃跑了!

修果和他的朋友们一直在疯狂地喝酒,他喝得东倒西歪,提着酒上楼来找女孩。可是,那女孩竟然不见了!到手的猎物还能够逃跑!这对修果是极大的讽刺,他立刻狂怒了,跳到大厅里的餐桌上大呼小叫。

一个特别凶恶、卑鄙的家伙提议用猎狗去追。这让修果清醒过来,立刻高呼着让人把所有的猎狗都放出来,然后把姑娘的头巾丢给它们。那些猎狗嗅了之后,一窝蜂地跑了出去。修果也跳上他的黑马,狂奔而去。那些狐朋狗友们大约十三个人,也都醉醺醺的,各自骑马跟了上来。

那天的月光很好,他们在月光中喊叫着,追逐着。修果的马快,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们顺着马蹄印追赶。路上,他们碰到一个放牧的人,追问他修果的去向。

牧人结结巴巴地说:“我看到女孩跑进沼泽地去了,修果老爷也骑着他的黑马追了过去。不过,”他咽了口唾沫,惊恐地说,“我还看到一只很大的魔鬼似的大猎狗,一声不响地跟在修果老爷的后面。”

“胡说八道!”醉鬼们甩给放牧人几鞭,打马继续向前追。

不一会儿,他们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修果的黑马口里吐着白沫跑了过去,奇怪的是马鞍上并没有人。“哈哈,他一定是抓到美人了!”醉鬼们笑着喊叫着,继续向前走。

很快,他们看到了那群猎狗,奇怪,这些平日凶狠的家伙们竟然正挤在一起哀鸣。肯定是出事了!他们中一些人有些害怕了,不愿再向前走,不过还是有三个人,也许是醉得太厉害了,也许是太坏了,仍然骂骂咧咧地催马向前,要去看个究竟。

穿过山沟,来到一片宽阔的平地。当时,月光特别亮,他们清晰地看到那个可怜的少女躺在地上,旁边就躺着修果的尸体。这些本已够他们吃惊了,但最让他们惊恐的是:修果的尸体旁边有一只极大的、黑色的东西,正在撕咬他的喉咙!

那东西黑漆漆一团,像一只庞大的猎狗。他们呆呆地站在了那里,没有任何反应,当然也许是吓呆了。突然,那只猎狗转过头来,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光,雪白的牙齿,鲜红的舌头,流着口水的大嘴!啊!三个家伙惊恐地大叫一声,拨马就跑。当天晚上,其中一个吓死了,另外两个也成了精神失常。

这就是那只猎狗的传说。据说,从那时起,那只可怕的猎狗就一直追逐他们家族的人。这个家族的近几代人全部神秘地悲惨死去,他们的遭遇把这个传说笼罩得更加恐怖。因而,这本家书的书写者严重警告他的子孙:千万不要在黑夜去那片沼泽地。

我和福尔摩斯听完后都有点不以为然,不认为这封家书和那位老爵士的死真的有什么关系。

摩梯莫医生尴尬地笑了一下,说:“先生们,我也知道我说的根本说服不了你们,但是老爵士的死的确和猎狗有关。他在死亡前一段时间精神极为紧张,因为他认为家族传说的那只猎狗要来报复他了。而且,他不止一次问我有没有在夜晚看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听到过类似猎狗的叫声。”

三星期前的一天,摩梯莫医生去看望老爵士。碰巧爵士就站在前厅,医生下马车向他打招呼,可爵士却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眼睛只管直直地盯向他的身后。医生猛地回过身,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像牛犊一样大小、黑色的东西跑了过去。

老爵士看上去惊慌得要命,摩梯莫医生不得不一直陪着他熬了整整一晚。就是在那天晚上,老爵士让他看了这封家书,并托他代为保存。摩梯莫医生知道老爵士心脏不好,现在神经如此紧张更会对他的身体不利,就建议他到伦敦住上一段时间,调节调节心情。他们共同的朋友,生物学家斯台普吞先生听说后,也同意医生的这个建议。

老爵士考虑了一下,决定尽快去伦敦。可没有想到,就在他收拾好东西,准备走的前一天晚上,灾难发生了!老爵士神秘地死在他家通向沼泽地的那条路上,在此以前,晚上他是从来不靠近那条路的。老爵士的管家第一个发现了他的尸体,立刻报了警。

摩梯莫医生在第一时间内赶到现场,发现老爵士趴在地上,两臂长伸,手指深深插在泥土里,面部肌肉紧缩在一起。警察们并没有查出什么,因为附近并没有什么痕迹,据他们说只有一些踮着足尖的脚印而已。

说到这里,摩梯莫医生忽然靠近我们,害怕人听到似的,悄声说:“我相信真的有猎狗存在,因为我在爵士的尸体旁发现许多极大的猎狗爪印!”

我和福尔摩斯都被这消息惊得愣住了,福尔摩斯咬了一会儿烟斗,问:“你真的看到那些爪印了吗?”

“真的,清楚得就像我现在看到你们一样。”

“那些警察们没有看到吗?”

“那些爪印距尸体约有二十码,如果不是我知道这个传说的话,也不会留意的。”

“会不会是看羊狗的?”

“不,不,它们大极了,绝对不是看羊狗的爪印。”

“那天晚上天气如何?”

“又潮又冷,不过并没有下雨。”

“那么,既然查尔兹爵士对那封家书很在意,而且相信那猎狗的存在,为什么他会晚上独自一个人出去,而且在那个让他害怕的沼泽地停留呢?”

“我感觉爵士好像在等什么人,因为那里有爵士两次掉下来的烟灰,还有他到处踱步的脚印。”摩梯莫医生说。

“哈,太妙了,简直是咱们的同行。”福尔摩斯欢呼一声,随后又遗憾地抱怨说:“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现场早就没办法查出什么了啊。”

“不,不,福尔摩斯先生。”摩梯莫医生连连摇手说,“我并不是请您去查这个案子,而是爵士的继承人,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的事情。”

“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

“是的。亨利是查尔兹爵士现存的唯一继承人。查尔兹爵士弟兄三个,二哥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留下一个孩子,就是亨利。他的三弟罗杰是个坏蛋,据说他长得和老修果一模一样,在家里混不下去了,逃到了美洲中部,听说1876年生黄热病死在那里。”摩梯莫医生说,“亨利一直在加拿大务农。我通知他回来接受遗产,暂时安排他先住在伦敦的诺桑勃兰旅馆。”

“为什么不直接回巴斯克维尔庄园?”

“因为每个巴斯克维尔家的人,只要到那里,就会遭到可怕的命运。我不想让这位年轻的继承人遭到不幸。但是,庄园又不能没有主人,所以我请您来帮帮我们。”

“嗯,我要好好思索一下,明天上午十点,您带着亨利爵士到这里来,我才能告诉您我的计划。”

“好的。谢谢您,福尔摩斯先生。”

医生站起来,准备离开。福尔摩斯突然又问:“对了,医生,您说查尔兹爵士死前,曾有几个人看见过那个怪物?”

“三个。”

“后来还有人看见过吗?”

“我没再听说过了。”

“好的,谢谢。”

福尔摩斯又窝在椅子中,开始抽着烟,思索起来。我不想打扰他,就走出房间,到俱乐部里消磨了一天。

晚上九点多,我回到寓所。天哪,房间里浓烟滚滚,福尔摩斯就在浓烟中靠在椅子上冲我微笑,身旁放着一张地图。

“天哪,福尔摩斯,你做了些什么?”

“我的灵魂已经飞往德文郡转了一圈,我已经对那里的地形了如指掌。”

“那里如何?”

“很庞大,也很荒凉。”

“关于查尔兹爵士的案子你想出了什么?”

“他是吓死的,华生,什么踮着足尖的脚印,那是他在奔跑,边跑边呼叫,可是他跑去的方向根本就不可能得到救助。”

“好奇怪,他怎么会在那样的天气出现在那个他害怕的地方呢?”

“医生说得很对,他是在等人,很有可能有人预谋让他在那里等。要知道,那是他去伦敦的前一天晚上。”

第二天早上十点,摩梯莫医生带着亨利爵士准时来了。亨利爵士是一个短小精悍的年轻男子,一副坚强好斗的面孔,大约三十岁左右,看上去颇有绅士风度。

“好奇怪啊,福尔摩斯先生,我来到伦敦之后发生了好多怪事,最离谱的是今天早上竟然收到这样一封信。”亨利爵士说。

他把信放在桌子上,那是一封很平常的信,字迹潦草,地址却非常准确,正是亨利爵士住的旅馆和房间。

“有谁知道你们要住这家旅馆?”福尔摩斯问。

“没有,我们碰面后随便找了一家。”

“唔,看来有人很关注你们的行动啊。”

那封信很奇怪,是用铅印字贴成的句子:“若你看重你生命的价值或还有理性的话,远离沼地。”其中“沼地”两个字是用墨水写的。

福尔摩斯感兴趣地反复看着,忽然说:“昨天的《泰晤士报》呢?”

我递给他,他直接翻看到评论版,突然兴奋地喊:“哈,快来看,‘可能你还会被花言巧语哄得相信,保护税则会对你的本行买卖或是工业具有鼓励作用,但若从理性出发,由长远来看的话,此种立法命定会使国家远离富足,减低进口总价值,并降低此岛国的一般生活水平。’”

“你们看到了吗?”福尔摩斯兴奋地喊,“信中的字都是从这个长句中抽出来的啊。瞧,‘你’‘你的’‘生’‘命’‘理性’‘价值’‘远离’。因为没有‘沼地’两个字,所以它们是手写的。”

“啊,您可真是太聪明了!”亨利爵士忍不住赞叹说。

“您竟然能看出这些字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还能找出这段话,这真是太了不起了。”摩梯莫医生也跟着赞叹。

“研究细节是我的癖好啊。”福尔摩斯微笑着说,“报纸与报纸之间的纸张、字号、字体,都有很大差别的,所以我很容易判断它是什么报纸。而这封信是昨天晚上发的,当然可能用的是昨天的报纸。很多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的。”

“啊,您太厉害了,福尔摩斯先生。”亨利爵士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了,我丢了一只靴子您可以帮我查一下吗?”

“喔,爵士,有可能放错了地方啊。咱们回去再找找吧。”摩梯莫医生说。

“好吧。”亨利爵士嘟哝说,“那是我新买的靴子啊,连一次都没穿过呢。”

“在哪里丢的呢?”福尔摩斯问。

“就在门外,还没上过油,我就把它们放在门外了。”

“唔,这值得注意。”

我们聊了一会儿,他们就告辞走了,约定好下午两点我们一起午餐。

他们刚刚走出我们的寓所,福尔摩斯就如一只慵懒的豹子发现猎物似的,猛地跳起,迅速换好了衣服,喊我一起跟了出去。

亨利爵士和摩梯莫医生在前面慢慢走着,我们在后面跟着,忽然,福尔摩斯轻轻地碰了我一下,我注意到他让我看一辆原本停在街对面的马车,这会儿那辆马车正在缓缓移动。忽然,我从马车的侧窗看到一张男人的面孔,浓密的黑须和一双炯炯逼人的眼睛。他好像也发现了我们,冲马车夫说了些什么,那辆马车突然狂奔而去。

还好,福尔摩斯记下了马车号,NO.2704。

下午两点,我们来到诺桑勃兰旅馆。福尔摩斯查看了旅客登记簿,昨天在亨利爵士和摩梯莫医生住进来后,又来了两拨客人,一拨是新堡的肖菲勒斯·约翰森一家,另一拨是来自奥吞州亥洛基镇的欧摩太太和她的女用人。

“我想这位约翰森是律师吧?我认识他,头发花白,脚有点跛。”福尔摩斯说。

“不,先生,约翰森先生是煤矿主,他和您的年龄差不多大,是我们的常客。”

“哦,这一定是我认识的那位欧摩太太,她家似乎离这里不远,怎么住到这里来了?”

“喔,她也是我们的常客,丈夫曾做过葛罗斯特市的市长。”

“真不好意思,看来是我记错了。”

福尔摩斯满意地丢下登记簿,和我一起上楼,他低声说:“看来监视他们的那个人并没有住在同一家旅馆。”

我们正说着,只见亨利爵士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只旧皮鞋。我们赶忙迎了上去,“怎么了,亨利爵士?”

“昨天我丢的鞋子还没找到,今天竟然又丢了一只鞋子,真是太欺负人了。”

我们安慰了他,一起走回房间里去。福尔摩斯说:“朋友们,你们知道吗?今天早上你们被人盯梢了。”

“啊,什么人?”

“一个长着又黑又长的胡子的人,你们邻居中有这样的人吗?”

“唔,只有查尔兹爵士的管事白瑞摩有黑胡子。”

“那最好查查他。”福尔摩斯说,“嗯,我们发封电报给他,请邮局局长帮忙,派人把电报交给他本人。”

“这个白瑞摩人品如何?”我问。

“很好。查尔兹爵士很相信他,还留给他们夫妇每人五百英镑遗产呢。”

“喔,查尔兹爵士是否非常富有?”

“那当然,他的总资产约有一百万英镑。”

“嚯,数目如此庞大啊。”福尔摩斯吃惊地说,“我想问一下,假如亨利爵士遇到不幸,要有谁来继承遗产呢?”

“只有远房的表兄弟杰姆士·戴斯门了,不过他早就谢绝了成为查尔兹爵士家财的继承人。”

正说着,突然,亨利爵士欢呼一声,从屋角拉出一只棕色的长筒靴,“这就是我丢失的那只新靴子啊!”

“昨天你们找这个方位了吗?”

“找了,全房子都找遍了。”

“一定是侍者干的。”

可是,那个侍者对此一无所知。唔,这么多奇怪的事情堆积在一起,福尔摩斯的神情严肃了起来,“我想,亨利爵士最好不要单独回去。”

“摩梯莫医生会和我一起啊。”亨利爵士说。

“不,摩梯莫医生工作忙碌,离你家也有一段距离,一旦出什么事情也来不及。”福尔摩斯说,“这样吧,请华生医生陪你一起回去,保护你住一阵。”

亨利爵士听了很高兴,立刻热情地握着我的双手,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

晚饭后,试探白瑞摩的电报回来了,说他的确在庄园里。

这时,那辆马车也查到了,马车夫说:“那位客人说,他的名字叫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我和福尔摩斯相对望了一下,都吃了一惊。

“好吧,说一下那位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什么面貌?”

“四十多岁吧,中等身材,脸色苍白。我想就这些了。”

周末,我陪着摩梯莫医生和亨利爵士上了火车,赶往巴斯克维尔庄园。上车前福尔摩斯交代我一定要注意巴斯克维尔庄园周围的邻居们,留意他们对爵士的态度,随时向他报告新发现。我愉快地接受了任务。

“亨利爵士,找到您另一只高筒皮鞋了吗?”

“没有,真是令人生气。”

“的确。好吧,亨利爵士,记住那句传说中的话,‘不要在黑夜降临、罪恶势力嚣张的时候走过沼地’。我相信你会懂得它的危害,千万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

“好的,福尔摩斯先生,我一定牢记您的嘱托。”

火车开动了,一路上我们相处得非常愉快。很快进入德文郡地界,亨利爵士看到熟悉的风景,激动得叫了起来。沿途我们看到许多德文郡的美丽地貌,无数的田野,低矮的森林,青葱的草地,漂亮的建筑,还有枣红色的牛群,一派诗情画意的美景。

火车到站后,马车已经在等我们了。我们登上马车,沿着宽阔的灰白色的大道一直往前行走。小路上铺满了枯黄的树叶,马车走在上面,发出辚辚的响声。

前面出现了一块坡地,在沼地边缘最高的地方,有一个骑在马上的士兵,正在监视我们所走的这条道路。

“他干什么,波金斯?”摩梯莫医生问马车夫。

“王子镇逃走了一个犯人,他们正在追捕他呢,先生。”

“是什么犯人?”

“他叫塞尔丹,是个凶残的杀人犯。”

我们都不说话了,那个古老的传说,再加上这个恐怖的杀人犯,这里越发令人觉得恐怖。

很快,我们来到了巴斯克维尔庄园。这是一片古老的住宅,虽然看起来很庄严,可由于年代的久远,已经显得比较破落。查尔兹爵士正在修建新建筑,可惜,才建了一半,他就已经不在了。

进了大门,是一道阴暗的拱道。走到末端,道路通向一片宽阔的草地,穿过草地,是一所阴暗的房子。这是一座坚实的楼房,楼顶有古老的塔楼,开有枪眼和瞭望孔。

管家白瑞摩夫妇已经在门口等候了,摩梯莫医生没有跟我们进来,他着急回家去了。我和亨利走进房屋,喔,这真是一座高大的住宅,非常华美。这是一座居住了五百年的大厅,富丽堂皇而又充满尊贵的气息。

房间里摆放着一排排祖先的画像,在灰暗的灯光下,给人以沉重的压抑感。亨利爵士感叹说:“怪不得我伯父生活在这里会心神不宁了。”

我们吃完饭,聊了一会儿,互道晚安,早早睡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深夜里,我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突然,我听到一阵压抑的哭泣声,我立刻坐了起来,留神聆听,是的,那是妇女啜泣的声音!

第二天早晨,空气清新,我们看到了庄园美丽可爱的一面,都觉得心情舒畅。我提起昨晚听到女人的哭声,亨利爵士说:“我也听到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他喊来白瑞摩询问,白瑞摩保证绝对没有女人的哭声,房子里只有一个女仆和他的妻子,肯定不是她们在哭泣。

这让我很奇怪,因为我明明看到白瑞摩的妻子两眼红肿,精神颓废,他为什么要撒谎呢?我到邮局给福尔摩斯发电报,报告我来这里后的情况。没想到竟然意外得到一个消息:福尔摩斯试探白瑞摩的那封电报并不是他亲手接到的,而是他的妻子代收的。

回来的路上,我一边思索,一边四处溜达,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这时,忽然听到有人从背后喊我。我回头一看,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正对我微笑。原来他就是摩梯莫医生提到的他和老爵士共同的朋友,生物学家斯台普吞。

他挎着植物标本匣,拿着绿色的扑蝶网,一副很专业的打扮,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您好,华生医生,很高兴见到您!”

“我也很高兴见到您,您这么爱好生物啊。”

“其实,这并不是我的最爱,我以前曾经在北方办过一所学校呢。后来学校发生传染病,死了三个男孩,学校就垮了。”

而后,他话题一转,跟我谈论老爵士。他惋惜地说:“我从摩梯莫医生那里知道老爵士有心脏病,不能受刺激,所以一直很担心老爵士的健康,没想到他最终还是死于心脏病。”

“你们听到那个关于猎狗的传说了吗?”

“是的。”

“哦,我们还都担心亨利爵士听说后不会到这里来呢。”

我们边说边走,远远看见一片嫩绿的草地。“真美!”我由衷地夸赞了一句。斯台普吞笑了,说:“那根本不是什么草地,而是那片出名的沼泽地!”我有点不太相信,因为看上去那些绿色植物要比其他地方的更为鲜美。

正在这时,一阵痛苦的吼声在旁边响起,斯台普吞惊呼:“又一匹小马陷进沼泽地了。”

我急忙向前走了两步,真的看到一匹棕色的小马在泥沼中挣扎,它的头绝望地向上仰着,脖子不停地扭来扭去要摆脱那些泥沼,可惜,它的挣扎只是加速了沉陷,很快它的整个身体就都陷下去了。

我看着这可怕的一幕,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斯台普吞安慰地拍拍我,和我聊一些别的话题才使我逐渐缓过神来。

他看我还是对沼泽地心有余悸,就非常得意地告诉我:“别看沼泽地这么可怕,我就能安全走进去,而且能够活着走出来,因为我在那里发现了一条别人不知道的小路。”

我正想问他是什么样的小路,突然,清晰地听到一个又低又长的凄惨的声音在沼泽地里回荡。

“这是什么声音?”我赶忙拉着斯台普吞问。

“那只猎狗!华生医生。”他压低嗓子神秘地说,“村里人都说是传说中的那只大猎狗在寻找它的食物。”

晚上,我回到家,和亨利爵士聊到很晚,我们讨论了那只猎狗的传说,讨论了周围的邻居,不知不觉讨论到凌晨三点钟。就在我们相互道别,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发现管家白瑞摩正在窗前晃动一盏灯,窗子正对着那片沼泽地!

我和亨利爵士猛地跳过去,管家吓得浑身哆嗦起来,在我们的追问下,他只好说:“沼泽地里藏着的那个逃犯,塞尔丹,是我妻子的弟弟。先生们,我们没办法,总不能看着他冻死,饿死,所以约好用灯发信号去给他送东西。”

这时,沼泽地里果然有一束灯光在晃动,管家说他每次看到她弟弟返回的信号就去给他送些衣服和食物。然后,他带着哀求的声调请求爵士不要报告警察,因为这个逃犯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去南美了。

亨利爵士沉思了一下,答应了他的要求。管家很感激,似乎是作为回报,他告诉我们,查尔兹爵士去世那天确实是在那个通向沼泽的栅门前等人。

“什么?”我们都惊奇地望着他。他有些恐慌地说:“前几天,我妻子在收拾老爵士书房时发现一封被烧掉的信,只有信的结尾还可以看得到,‘您是一位君子,请千万将此信烧掉,晚上十点到栅门那里相见。’署名是L L。”

因为从笔迹上看像是一位女士写的,妻子怕影响老爵士的声誉就没有告诉他们。

这位署名L L的女士是谁呢?她和老爵士是什么关系?我决定去向摩梯莫医生请教。他告诉我:“可能是那位被她的父亲和丈夫都抛弃了的莱昂丝太太,她被亲人抛弃后失去了生活的来源,一向很贫困,善良的老爵士曾多次帮助过她。哦,还有那个生物学家也曾帮助过她。”

看来接下来只要找到这位莱昂丝太太事情就会有些眉目了。我一边给福尔摩斯写信报告情况,一边暗自得意,自己现在也能进行侦探分析了,总算没有白跟福尔摩斯学。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摩梯莫医生来看我们,年轻的爵士一直拉他玩牌,趁机向他打听生物学家的妹妹,因为生物学家和妹妹的几次拜访已经使爵士深深地爱上了那位姑娘。我知道他的心事,所以知趣地退在一旁,实在无事可做就和管家聊天。

管家告诉我,他的那个逃犯弟弟说,沼泽地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住在山坡上的一个小石房子里,那人看上去像是很有身份,有人天天为他送吃穿的东西,他已经在那里待了几天了,不知道在等待什么。我听了这番话后不禁想去看一看,至少了解一下这人会不会对亨利爵士造成什么威胁。我回头看看他们还在打牌,就没有吭声,交代了管家几句,一个人出了门。

当我爬上山顶的时候,太阳几乎完全落山了。没费太多周折,我就找到了那间石屋,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我小心翼翼地接近石屋,拿出左轮手枪,像生物学家捕捉蝴蝶一样悄悄走进石屋。

石屋里没有人!我惊奇地看着屋里的一切摆设,这里全是一些新石器时代的人用过的东西,不难想象他在这里的艰苦生活。桌子上有一些食物,还有一张纸条。我急忙跑去查看,天哪!那上面竟然是对我一些行踪的记录!我一下惊呆了,这个人在监视我!他为什么在监视我呢?是不是在针对亨利爵士呢?我不禁在房子中坐下来,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被一个冰冷、尖锐的声音惊醒了,“真是一个可爱的黄昏呀,华生。”天哪,竟然是福尔摩斯!一时之间真是让我接受不了。

原来,福尔摩斯已经在这里调查好几天了,我不觉神情有些沮丧,抱怨福尔摩斯让我写了那么多报告全都作废了。

“不,不,亲爱的华生,它们全在这里!对整个案件非常有用。”福尔摩斯热情地从口袋里掏出我所有的报告。

为了安慰我沮丧的心情,福尔摩斯说:“我看到你的报告书上说生物学家曾在北部做过校长的消息,根据这些已经查出生物学家兄妹关系是假的,那位妹妹其实就是他的妻子!”

“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福尔摩斯?”我惊奇地问。

“可能是为接近某些人的必要吧。”他淡淡地说。我想到亨利爵士对那位妹妹的痴情,不知道该不该替他可惜。

“而且,这位斯台普吞先生和你要调查的那位L L太太也有着亲密的关系。”福尔摩斯边说话,边把那些报告重新揣进了怀里,“所以,他们都是单身的身份可以给他们带来很多好处。”

从石屋出来已经是夜幕降临了,我正准备和福尔摩斯道别,突然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也阻止了我的步伐。那叫声越来越近,在这空旷的山谷产生了巨大的回音,我觉得我的血液都快被凝固了。

“在哪里?”福尔摩斯着急地问,我惊慌地向左边指了一下。

“不,不。”他否定了我的观点,分辨一下声音,向右跑去。

这时,又传来新的咕咕哝哝的声音。“快听,福尔摩斯!”我边跟着福尔摩斯跑边叫喊。

“是猎狗!快,我们得赶上它。”福尔摩斯说着加快了步伐。突然又传来一声绝望的喊声,还有人栽倒的咕咚声,然后,再没有任何声音了,空谷一片寂静。

我和福尔摩斯跌跌撞撞地赶到那人近前,那人正趴在地上低声呻吟,在月光下依稀可以看到他的头在一块石头上窝着,撞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鲜血流了一地。我们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从他的衣着上我一眼就认出,他就是亨利爵士!

我们俩相互看了看,都没有说话,月光中我看到福尔摩斯脸色苍白,“这下全完了,华生,我们竟然没有保住他的性命,我真是不能原谅自己。”

“我也一样,福尔摩斯,我不应该离开他的,可是谁又能想到他会到这里来呢?”伤心、惭愧让我们打不起一点精神来,呆呆地立在那里。

最后我们决定把亨利爵士的尸体抬回去,以免让他在这个令他惊恐的地方不得安宁。多日的相处我已经和亨利爵士有了很深的感情,看到他惨死的样子禁不住流出伤心的眼泪。福尔摩斯理解我的心情,直接走过去抬死者的头,可是,他刚扶起死者的头来就大笑起来,“胡子,华生,他有胡子。”

我惊疑一下,也跟着喊叫起来,“那就不是亨利爵士了!他没有胡子。”

福尔摩斯兴奋地搓了搓手,“我知道了,他是那个逃犯,我在石屋的时候见过他。”

我把管家和逃犯的关系告诉了福尔摩斯,并猜测是管家把爵士给他的衣服转送给了这位亲戚。啊,一定是这套爵士的衣服给逃犯引来了灾难,这个可怕的猎狗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呢?它平时都躲在哪里?真的是传说中的那只吗?

就在我们疑虑重重的时候,山谷中又传来脚步声,我们抬头一看,正是那位生物学家斯台普吞先生迈着轻松的脚步朝这里走来。

他看到我们,吃了一惊,“华生医生,您也听到了动静?”

“是啊,”我强压住心头的气愤说,“我和我的朋友在散步,听到声音就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故作吃惊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天哪!这不是咱们的朋友亨利爵士吧?我今天晚上还约了他一起吃饭的。他不会在这里遇难了吧?”

他边说边凑近去看,“这是谁?”他失望地喊叫起来,脸色变得苍白。

福尔摩斯淡淡地说:“可能是逃犯太害怕了,在沼泽里乱跑,结果撞到了石块。”

“我还以为是猎狗又一次现身了呢。”斯台普吞说着,转向福尔摩斯,热情地打招呼,“哦,您是福尔摩斯先生。自从华生医生来了,大家都说您迟早也会来的。”

“是,我刚来,不过马上又要走了。”福尔摩斯说,“对这里的事情我也无能为力,我还有别的急事,明天就要回伦敦了。”

我看到斯台普吞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惊喜。

既然斯台普吞已经见到福尔摩斯,他也就不再躲起来了,我们一起回到庄园。亨利爵士非常欢迎福尔摩斯的到来。他告诉我们:“今天,斯台普吞曾经给我写了一封信,邀请我晚上到他家去吃饭,不过我考虑到曾答应过你们绝对不单独外出,所以,华生不在身边,我就没有去。”

我和福尔摩斯对望了一眼,都在心中暗自庆贺:幸亏你没去!

晚上,我们一起在庄园的饭厅吃饭,谈论一些话题。亨利爵士坚决相信沼泽地里一定有猎狗的存在,因为他曾经养过一阵猎狗,能够听出它们的叫声。

福尔摩斯安慰他说:“放心吧,这只猎狗就快被抓到了。”

亨利兴奋地想问一些细节,可惜福尔摩斯的眼神早已被墙上悬挂的巴斯克维尔家族的画像吸引了。亨利注意到这一点,立刻放弃原来的话题,向我们介绍他的祖先们。我注意到福尔摩斯对那张引发猎狗来源的修果的画像特别感兴趣,我也认真看了看,除了觉得老修果看着果然十分残暴外,倒没有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等庄园的人都睡着之后,福尔摩斯悄悄把我叫起来,带我回到餐厅,让我再看看老修果的画像像谁。我说:“他的下巴有些像亨利爵士。”

福尔摩斯摇摇头,把他的手臂弯过来,遮住画像中的宽檐帽和下垂的长条发卷,“天哪,斯台普吞!”我脱口而出。

福尔摩斯得意地笑了,说:“我的眼睛是经过特别训练的,绝不受附着装饰的影响。这是一种返祖遗传。由此看来,斯台普吞应该也是巴斯克维尔家族的后代,显然他是冲着老爵士那巨额的财产而来,已经吓死了老爵士,再害死亨利爵士就可以继承那一大笔财产了。”

“唔,真是太可怕了。”

“不要担心,华生,我们就要收网了。”福尔摩斯喜悦地搓着手说。

第二天,福尔摩斯告诉亨利爵士:“抱歉,爵士,我和华生有点急事必须回伦敦。今天晚上你只能一个人去斯台普吞家中吃饭了。哦,华生,你应当写封信给斯台普吞,对你不能赴约表示一下歉意。”

“好的,我这就去做。”我说。

“对了,爵士,你去的时候可以乘坐马车,但必须把马车打发回来,让斯台普吞相信你晚上要一个人步行回家。”福尔摩斯吩咐说。

爵士着急地说:“那不是要我一个人经过沼泽地吗?岂不是很危险?”福尔摩斯严肃地向他再三保证他的安全,爵士才不情愿地答应照办。

我不知道福尔摩斯的整个计划是什么,只有盲目地服从他,充满歉意地向不高兴的亨利爵士道别。

福尔摩斯和我乘坐马车到了火车站,那里有一个小孩正在等我们。福尔摩斯吩咐他立刻坐这趟火车去伦敦,到了之后以他的名义给亨利爵士发封电报,以加深我们已经去了伦敦的可信度,相信他肯定会向斯台普吞抱怨这件事的。

打发走了那小孩,福尔摩斯告诉我:“我已经约好了那位公家侦探雷斯垂德,他晚上就会来到庄园。”

然后,我们两个来到劳拉·莱昂丝太太家,福尔摩斯说:“我是为已故的查尔兹·巴斯克维尔爵士来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莱昂丝太太冷冷地说。

“唉,现在我们确定这是一宗谋杀案。不但你的朋友斯台普吞先生卷了进去,就连他的妻子也要被牵连呢。”

“他的妻子?”莱昂丝太太一下跳了起来。

“是的。瞧,这张照片是他们夫妇在约克郡拍的,后面写着‘凡戴勒先生和夫人’,您如果见过他太太,是不难认出来的。”福尔摩斯说着,又拿出一些资料说,“这是三份关于凡戴勒先生和太太的材料,他们曾经开了一所私立小学。”

“哦,天哪,这个骗子。他告诉我只要我和丈夫离婚,我们就结婚的。哦,天哪,一切都是他让我做的。是他让我写信约查尔兹爵士,可我不知道会给老爵士带来不幸……”

“我明白。那应该也是他阻止你去赴约的吧?”

“是的。”

“他还叫您发誓,绝不说出您曾经约过查尔兹爵士。”

“是的,是的。现在想来,一切都是他预谋好的。天呐,这可真可怕。”

“不,不,您应该感到庆幸。”福尔摩斯说,“几个月来您都在死亡悬崖边徘徊,还没被他害死已经是万幸了。”

晚上,从伦敦发过来的快车进站了,雷斯垂德从车厢里走了出来,他和我一样都不清楚福尔摩斯的计划,只能老老实实听他吩咐。这是福尔摩斯的特点,计划实施之前,不愿意把他的计划告诉任何人。

黑乎乎的夜晚,冷风呼呼地吹着。我们坐着马车来到了斯台普吞家附近。福尔摩斯早早让我们下车,打发走马车。然后,我们踮着脚尖,轻手轻脚,趴在一块石头后面朝斯台普吞家张望。

房间里只有斯台普吞和亨利爵士两个人,他们抽着雪茄,在谈论什么东西,不过亨利爵士显然有点心不在焉,也许是为自己一会儿要走过沼泽地而担心吧。

一会儿,斯台普吞站了起来,走向另一座小房子,他用钥匙打开房门走了进去,里面发出奇怪的扭打声,然后,他又出来了,锁上门,回去和亨利爵士继续聊天。

那天晚上的月色很好,星星在我们的头顶闪烁,不称心的是雾慢慢大了起来。我们怕大雾会影响我们观察,不安地又等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亨利爵士出来了!

我们从隐藏处看到他心神不安地向四周观望着,急匆匆地迈开大步向前走了。福尔摩斯低声让我们准备好手枪,因为紧接着又有噼里啪啦的声音越传越近了,我听到雷斯垂德惊恐地喊了一声就趴下了身子。

我瞪眼一看,天哪,那是只什么样的猎狗呀,它全身黑得像煤炭似的,大张着的嘴里向外喷着火,全身都闪烁着忽隐忽现的光芒。它径直从我们身边跑过去追亨利爵士了。

亨利爵士有危险!我们终于回过神来,一起向那个东西发射了几发子弹,只听它痛苦地怒吼了几声,但并没有停住脚步,仍旧凶猛地向亨利爵士扑去。

我们急忙跳起来去追他们,月光下,我远远看到亨利爵士听到响声回过头来,面色如纸,惊恐得快要倒下了。我们尽力跑,必须抢在猎狗扑上他之前救出他!福尔摩斯“刷”地从我身边飞过,我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能够跑这么快。

他最先跑到亨利爵士身边,在猎狗扑倒亨利爵士,咬到他脖子的一瞬间,把枪里的子弹全部射进了猎狗的身上。猎狗朝天狂叫了一声,不甘心地倒在地上,死了。

亨利爵士早已失去了知觉,幸亏雷斯垂德随身带有白兰地,我们给他灌了好几口才让他缓过神来。

我把目光转向那个可怕的东西,它好像是一种巨大的獒犬,嘴角似乎还在向外嘀嗒着蓝色的火焰,我伸手摸了一下它那发光的嘴巴,抬起手来,突然发现我的手指竟然也在发光!“磷,是磷!”

原来,斯台普吞在猎狗身上涂了许多磷,使它在黑暗中闪光更让人恐怖,这个狡猾的家伙连这些鬼把戏都想得到,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我们匆匆赶往斯台普吞家,要抓住这个恶棍。可是,我们四处搜寻都没有找到他,看来他听到枪声早已经逃跑了。我们在那个发出厮打声的房子里,救出了被他捆绑在那里的妻子,因为她不愿意参与他的害人计划,被他毒打了一顿,甚至捆绑起来,以免她向亨利爵士报信。

“天哪,他真是一个恶棍。”她喊叫起来。

“您知道他逃到哪里去了吗?”

“他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泥潭中心的小岛上,猎狗平时就是藏在那里的。”她朝窗外看了看,大笑了起来,“哈哈,他逃不掉了,这么大的雾,他怎么能看清楚那些木棍路标呢?”

我们也看向窗外,雾越来越大了,显然,雾散之前,我们只能放弃追捕,等明天再想办法。

第二天,雾散了,斯台普吞太太带我们去沼泽地,去寻找那个罪恶的人。我们沿着木棍插成的小路一直向前走,感到一旦离开木棍小路,随时都有陷下去的可能。

“嘿,那是什么?”福尔摩斯看到旁边一堆棉草中有一个黑色的东西,立刻向旁边迈一步要去拣回它,就这么一步,福尔摩斯的腿立刻陷进了泥沼里,身体也迅速下沉,眨眼间已经淹没到了腰部。

我和雷斯垂德连忙伸手去拉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重新拖回到小路上。这时我们才看到,他手里一直抓着那个黑色的东西,是一只靴子,亨利爵士在旅馆丢的那只靴子!一定是斯台普吞让猎狗闻了那只靴子,才去追赶亨利爵士的。而他,听到枪声,手中握着这只靴子,匆匆跑向这个小岛,大雾遮住了这个带有标记的小路,他身边可没有人正好拉他出来。

后来,斯台普吞太太帮我们揭示了谜底:斯台普吞正是巴斯克维尔家的人,他就是查尔兹爵士的弟弟罗杰·巴斯克维尔的儿子。罗杰在南美结了婚,并有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和罗杰同名,因为贪污公款被追捕,就改名凡戴勒逃到英格兰,办小学失败后,又改名斯台普吞,逃到英格兰南部。

斯台普吞是个贪婪的家伙,他在生活困顿的情况下,曾经四次作案,盗窃别人家的财产。后来,他经过一番调查后发现,竟然有机会从伯父查尔兹爵士那里得到一笔庞大的遗产。于是,他开始布局了。

他带着妻子来到德文郡,要求妻子和他以兄妹相称。然后,他接近查尔兹爵士,得知了那个猎狗的传说,也得知了老爵士的心脏很衰弱。这样,一个罪恶的计划就在他脑子里产生了。他原本想利用他太太吸引查尔兹爵士,毁灭查尔兹爵士,可是他太太不肯这么做。无奈,他只好利用了莱昂丝太太。

可是,查尔兹爵士死后,他从摩梯莫医生那里得知,加拿大还有一位继承人,这让他大为恼火,决心要害死新来的继承人。他带着妻子来到伦敦,寻找机会动手,那封警告信就是他妻子发的。他让人偷亨利爵士的鞋子,第一次偷的竟然是一只新鞋,没办法,只好又偷了第二次。就是这件事让福尔摩斯确定:他们面对的是一只真正的猎狗。

现在,那个冰冷心肠的人已经永远躺在了污浊的黄泥浆下,没有人会对他表现出伤心和怜悯,因为他留给人们的只有对他的厌恶与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