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江予臣走到边上, 拨通了时叙的电话,响了几声后,接起的却是个陌生的男声:
那声音热情地说:“江哥, 你好啊, 我是小张!”
是时叙的那个助理。
“时叙方便接电话么?”
“时叙哥现在还在拍摄......”
“这样啊......”江予臣顿了顿:“那麻烦你转告他, 等他空了给我回个电话。”
“好嘞好嘞, 一定转达!”
挂断电话后, 江予臣轻轻呼出一口气。他走回餐桌前, 对两位老人解释道:“他现在在忙工作, 等会会回我电话。”
师娘了然地点头:“大明星嘛, 工作要紧。”
——
时叙从镜头前离开时, 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一路滑落, 在锁骨处汇成一小片水洼。他随手将湿透的刘海往后一捋, 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微微泛红的眼尾。
皮夹克被他随手甩在椅子上, 露出里面早已被汗水浸透的黑色背心, 布料紧贴在精瘦的腰腹上,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
“时叙哥!”助理小张快步走过来:“刚才江哥给您打电话了。”
时叙擦汗的动作猛地顿住,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飞快接过手机。
上面最近通话记录是二十分钟前。
他立刻把毛巾往助理手里一塞, 掏出手机就拨了出去。他一边等着电话接通,一边对化妆师摆手示意等会再卸妆。
电话很快被接起。
“喂。”江予臣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比平时多了几分理智。
“江医生,你打电话给我啊?”
不怪时叙唇瓣翘起,江予臣主动打电话给时叙的时候少之又少, 难怪他得意。
“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后传来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似乎是江予臣起身, 走到了某个安静的角落。
“那个......”江予臣的声音有些犹豫:“我老师和师娘想请你来家里吃顿饭。”
“老师,师娘?”这两个词汇让时叙愣了愣。
“哪个老师和师娘啊?”
“是我大学读研的老师,对我非常好。他们知道了我跟你的事,想请你过来吃饭。”
时叙敏锐地察觉到他用了“过来”这个词:“你现在就在老师家么?”
“嗯。”
江予臣的人际交往简单,能够让他日常往来,并且以“老师”,“师娘”亲切称呼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说不定是代替他父亲母亲角色的人!
时叙的眼睛瞬间瞪大,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什么时候?”
“看你时间。”
“我今晚就有空!”时叙脱口而出。
“啊?”江予臣明显愣住了:“不用这么着急的。”
“不,我是说认真的,我今晚就有空。”
“今天的拍摄已经结束了,晚上没有通告,我现在就回去准备,你把地址发我。”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几秒,时叙几乎能想象江予臣微微蹙眉的样子。
“好。”最终江予臣轻声应道:“我待会发你地址,到之前给我打个电话好么?”
“没问题!”时叙眼睛弯成月牙形状。
“你就和老师,师娘等着我吧!”
他这就喊上师娘了,江予臣心头划过一道怪异的念头,点头道:“我等你。”
说罢,两人挂断电话,江予臣走回客厅。
“怎么了?”老师从棋局中抬起头。
江予臣一边坐下一边道:“他说今晚就过来。”
师娘:“哎呀那我得好好准备一番了!”
老师也露出了浅笑,眼底满意:“那我们今晚就吃顿好的。”
时叙盯着还未暗下的手机屏幕,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烫。
他一把抓住经过的小张,一双眼睛锃亮地问他:“第一次拜访对方家长,应该带什么?”
小张很懂行,立刻道:“时叙哥要去见江哥家长啊,那必须好好准备了,以时叙哥的身份,可不能随便带点东西就过去,我想想看啊......”
......
......
时叙的车缓缓停在小区门口,五月的晚风裹挟着槐花的甜香拂过车窗。
正值傍晚时节,天边的晚霞像打翻的调色盘,橘粉色的云絮层层晕染开来,将整个西边的天空都染成了温柔的暖色调。
他没有立刻下车,先掏出手机拨通了江予臣的电话。
“我到楼下了。”
“嗯,我下来接你。”
不到三分钟,江予臣的身影就出现在单元门口。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穿着朴素,但架不住一张脸长得好看,晚霞的余晖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很快看到了向自己走来的时叙,看清来人,他不由愣了愣。
时叙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亚麻衬衫,领口的扣子严谨地系到最上面一颗,袖口则规矩地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下身搭配的是一条剪裁考究的深蓝色西装裤,裤线熨烫得笔直,完美地包裹着他修长的双腿。脚上是一双简约的棕色乐福鞋,鞋面擦得锃亮,在夕阳下泛着低调的光泽。
他今天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端庄的气息。
江予臣慢吞吞走近:“你怎么......”
“怎么什么?”时叙大方地展示自己的身材:
“怎么这么帅?”
江予臣放下了心,看来只是外观变了,内在还是一样的。
他又注意到时叙手上拎着的礼品盒,来见长辈,他不可能不带礼物,这一点,江予臣也无话可说。
“上去吧。”
踏上楼梯,很快到了302.
门开的一瞬间,暖黄的灯光从屋内倾泻而出。师娘系着碎花围裙站在门口,眼睛在看到时叙的瞬间明显亮了起来。
“哎哟,这就是时叙吧?”师娘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惊喜,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俊朗的年轻人:“比电视上还要精神!”
江予臣注意到老师的目光在时叙端庄的穿着上停留了片刻,严肃的表情似乎松动了几分。
“老师好,师娘好。”时叙微微欠身,声音清朗又不失恭敬:“打扰了。”
“快进来快进来!”师娘热情地招呼着,目光落在时叙手中的礼盒上:“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应该的,哪有首次上门不带东西的。”
时叙将手中的礼盒一一递上:“不知道老师师娘喜不喜欢喝茶,就自作主张准备了。”
盒子里面是一个紫檀木雕花的茶盒,单看包装就知道定然珍贵,确实也是,这里面是和武夷山大红袍母树同一山场环境种植的优质大红袍,一斤价格上万,时叙自己不喝茶,这还是他从郑明业那里薅来的。
“这是给师娘的。”时叙又取出一个精致的礼盒。
这回是燕之屋的顶级血燕,已经请老师傅手工挑毛处理好了,可以直接炖煮。
师娘接过沉甸甸的礼盒,透过玻璃盖能看到里面排列整齐的血燕盏,色泽鲜红透亮,纹理分明。
最小的袋子里则是两瓶Chanel珍藏系列的栀子花香水,时间紧迫,时叙来不及准备更多,总之心意在这,哪怕自己用不上,也可以送人。
“哎呀真是的......”师娘连连道:“让你破费了。”
时叙毕恭毕敬地说:“没有的事,您两位是予臣的老师师娘,也就是我的老师师娘,孝敬两位是应该的。”
一旁沉默着的老师稍稍露出了满意神色。
虽然人不能用有没有钱,送多少礼评判,但首次上门,若是一点礼仪都不讲那肯定是不看重对方的,至少这孩子肯为江予臣花心思,也算过了长辈第一关。
“过来坐吧。”老师招呼道: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简单备了点。”
饭桌上已经布好了菜,满满当当,足足有八个菜,对于四个人的家常菜来说可谓奢侈。
“谢谢老师,谢谢师娘!”
时叙知道不能过于客气,立刻上前坐了下来。
饭桌上,师娘热情地用公筷给时叙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东坡肉:“尝尝这个,炖了三个小时呢。”
时叙小心接过,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腻,酱香里还带着淡淡的黄酒香,火候掌握得太好了!”
师娘笑得合不拢嘴:“这是你老师做的,他拿手菜。”
“原来是老师做的!”时叙惊讶地放下筷子,真诚地看向老师:“其实我也会做饭,下次一定要跟您讨教一番。”
听到这话,老师微微诧异,推了推老花镜:“你也会做饭?”
在他想象里,这些光鲜亮丽的明星事事都需要人伺候,除了会唱歌跳舞演戏外,其他什么都不会,尤其是男明星,会下厨的少之又少。
“会啊。”时叙自然地接过话茬:
“在家的时候我经常做给江予臣吃的。”
他知道这时候就不需要谦虚了,在长辈面前就是需要展现自己顾家的一面,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他懂的!
这时江予臣也搭腔道:“是,在家里确实是他做饭。”
师娘惊喜地拍了下手:“哎哟,这可真难得!现在的年轻人会做饭的可不多,更别说男孩子了。”
江予臣很坦诚地说:“是的,我就不会做饭。”
“没事啊。”时叙立刻接话,冲着江予臣灿烂一笑:“我会做就好了!”
两人一唱一和的,一旁老师,师娘看得十分满意。
师娘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放到时叙碗里,好奇地问道:“你们当明星的,平日里都忙些什么呀?”
虽说师娘年岁大了,但她从来没接触过娱乐圈,确实也有几分好奇。
时叙放下筷子,耐心解释道:“师娘,其实分很多种的。像我是歌手出身,平时主要就是创作音乐、录专辑,偶尔开演唱会。不过现在也会接一些综艺和代言。”
他想了想又补充:“最近在出新单曲,所以经常泡在录音棚里。”
“那岂不是天天都能见到其他大明星?”
“也没有啦。”时叙忍俊不禁:“其实工作的时候挺枯燥的,经常一首歌要反复录几十遍。”
他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故作神秘:“不过上个月录节目倒是遇到了张智老师,他还夸我唱歌好听呢。”
他故意说了一个长红不衰的男星名字。
“哎呀!”师娘激动地拍了下桌子:“我年轻时候可喜欢他了!他真人怎么样?”
“张老师特别亲切,一点架子都没有,六十多岁的年纪还精力旺盛跟年轻人似的......”
江予臣不由地望着身旁的时叙,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时叙,眉飞色舞、侃侃而谈,把娱乐圈的趣事说得生动有趣,连向来严肃的老师都听得入了神。这和平日里那个在媒体面前惜字如金的时叙判若两人。
正想着,时叙突然转过头来,灰蓝色眼睛里含着盈盈笑意,闪烁着点点星光,冲他眨了眨眼。
江予臣的脸毫无征兆地一热,下意识低下头吃饭。
饭桌上,师娘正热情地给时叙夹菜,老师也难得地露出笑容。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瞬间的暧昧。
温暖的灯光笼罩着四人,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师娘絮絮的叮咛,时叙恰到好处的应答,交织成一幅温馨的画面,仿佛他们本就是最寻常的一家人。
......
时叙又陪着老师下了两盘象棋。他棋艺不算精湛,但胜在态度认真,时不时虚心请教。老师推了推老花镜,难得耐心地给他讲解棋路,眼中流露出赞赏。
厨房里,师娘拉着江予臣小声说:“这孩子真不错,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她看了眼正在陪老师下棋时叙,点头道:
“你老师也挺满意的。”
江予臣顺着师娘的目光望去,暖黄的灯光在客厅里洒下一片温馨。
老师难得摘下了老花镜,眉宇间的严肃早已褪去,正指着棋盘对时叙说着什么。时叙微微倾身,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枚棋子,灯光在时叙的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将他优越的轮廓勾勒得格外分明。
他时不时点头应和,灰蓝色的眼睛里盛满真诚的笑意。老师说着说着,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姿态里透着长辈独有的亲昵。
这一幕刺激着江予臣的眼球,让他的胸口微微发热,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嗯。”他收回目光,低声道:
“他是很好。”
时钟指向九点半,两人起身告辞。师娘依依不舍地拉着时叙的手:“以后常来啊,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老师也破天荒地主动开口:“下次来,我再教你几招棋。”
“老师,师娘邀请,下回我肯定再来!”
告别了二老,两人下了楼。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
路灯在枝头间漏下斑驳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又随着脚步慢慢缩短。晚风带着白日残留的暖意,混着栀子花的淡香,拂过两人裸露的手腕。
江予臣低着头走路。
“今天……谢谢你。” 他侧过头看时叙,对方的睫毛在路灯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今天你的表现很好,他们应该能放心了。”
时叙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嘴角微微上扬:“谢什么。”
“你的长辈,就是我的长辈。他们放心了,我才安心。”
又是这样的话,江予臣心头微动,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时叙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身后的阴影处。
夜风忽地转急,吹得梧桐树叶沙沙作响。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斑驳的树影中缓步走出,月光在他深灰色衬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衬衫领口敞开两颗扣子,显得十分萎靡。
来人正是林晟。
“好巧啊。”林晟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冷意:“我听说你们今天来见老师,特意过来看看。”
江予臣皱了皱眉,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怎么了?老师只是你的老师,不是我的老师了么?只准你一个人来看望他?”
江予臣无意与他逞口舌之快,抓起时叙的手就想带他走。
林晟一步拦住了二人。
“才刚来,为什么就要走?”
“是不想看到我,还是说——”他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嘴角扯出讥诮的弧度:“不想让你的新欢看到我?”
“林先生——”江予臣还未来得及说话,时叙突然轻笑一声,上前半步,将江予臣完全护在身后。
他本就身形挺拔,一米九二的身高在月光下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此刻微微抬着下巴,月光描摹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为那张俊美的面容镀上一层充满攻击性的锋芒。
月光之中,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林晟,目光带着睥睨:
“听说过一句话么?前任就应该跟死人一样,你一次次地纠缠我的丈夫,我是不是可以将你的行为认作是对我的挑衅?”
看时叙护着江予臣,林晟眼神更阴暗了,阴沉的目光犹如毒蛇般滑过时叙的脸:
“你做他的丈夫才多久?我们可是当了三年夫夫。”
“是啊,前不久离婚了不是么?”
时叙一只手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脸上含笑,游刃有余地说:
“不知道林先生有没有法律常识,两个离了婚的人在法律上,血缘上都没有任何关系,也就是说你们两个现在是陌生人,你纠缠一个陌生人,我是可以报警抓你的。”
“哦,那你试试看啊。”
时叙拿出手机。月光下,他指尖在屏幕上轻点,110三个数字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就在他即将按下拨号键的瞬间,江予臣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从他手上夺过了手机。
他可不想明天被推送上各大新闻头条。
他转向林晟,声音冷得像结了霜:“林晟,我不知道你是不甘心还是什么,但你若再像阴沟里的老鼠般纠缠,下一次我连停留都不会为你停留。”
“还有我跟老师说得很明白,我们离婚是你出轨,二老都很生气,也非常支持我,你要是要脸最好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跟他们说了?!”林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脸色瞬间涨红,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痛苦:
“你为什么要跟他们说,你当真这么绝情?”
江予臣只觉得荒谬,他不明白为什么做错事情的人都希望全世界理解他,体谅他,从这点来看,他和苏哲确实绝配。
“我们走吧。”
江予臣不想继续理会,抓起时叙的手就要离开。身后却传来林晟孤注一掷的嘶吼:
“我不相信三年的感情你这么快就能放下,你跟他结婚只是为了气我而已!”
这话对江予臣来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但对于时叙,不啻于是一根毒刺狠狠扎在他心尖上!
他蓦然停下脚步,冷冷地回望着阴影下面露得意之色的男人。
“江予臣——”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嗯?”江予臣回头看他,眼里带着疑惑。
时叙却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一字一句地道:
“你还记得欠我的吻么?”
江予臣一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
“吻我!”时叙目光坚决,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说:
“就现在,吻我。”
江予臣的心微微往下一沉,他当然明白此刻时叙让自己亲吻他的深意。
他快速看了眼几步外林晟透着恶意的脸庞,深思有片刻的恍惚:如果,现在不亲时叙的话,他会非常难过的吧。
这个念头在脑中浮现的瞬间,他就做下了决定。
“时叙——”
他轻轻踮起脚尖,修长的手指穿过时叙后颈的发丝,将他拉向自己。月光下,青年仰起的下颌线条修长优美,清冷面庞扬起。
两人的呼吸在夜色中交织,江予臣能清晰地看见时叙瞳孔中自己的倒影。他闭上眼,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
......
这个吻带着薄荷的清凉和晚风的悸动,又充满夏日的潮热。
唇瓣贴上时叙的唇时,他感觉到时叙扣在他腰上的手掌愈发用力,双手充满占有欲地将他揽近,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远处传来林晟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但是含糊不清,难以辨明。江予臣的视线被时叙占据,连同听觉嗅觉无一不受影响,耳中只剩下唇舌交缠的水声,和嗡嗡的风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分开。
不再分给林晟一个眼神,时叙拉着江予臣飞快地上了自己的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