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神秘的暗门

第二天,在剧院里,拉乌尔再一次见到了克里斯蒂娜,她的手指上依旧戴着那枚金戒指。此时的她显得格外温柔和善,与她谈论着自己的未来。

拉乌尔告诉克里斯蒂娜,极地探险队的行程日期提前了,大概会在三个星期,至多一个月之后,他就要离开法国。

听到这个消息,克里斯蒂娜有些激动,但还是鼓励拉乌尔要振作精神,将这次旅行看做是自己通往美好未来的台阶。但他却说,失去爱情的辉煌,在他眼里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克里斯蒂娜认为拉乌尔只是耍小孩子脾气,过几天就不会这样悲伤了。

他痛苦地说:“克里斯蒂娜,像这种严肃的问题,你怎么能如此轻松自在地谈论啊?或许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或许我会葬身于大海之中!”

“我也一样。”一句简单的话,似乎是一个回答。

克里斯蒂娜收敛了笑容,两眼炯炯有神,好像在思考着一件刚刚想起的事情。

“克里斯蒂娜,你在想什么呢?”

“噢,我在想,或许就像你说的,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难道这就是使你容光焕发的原因吗?”

“还有,真的只有一个月了,一个月过后,我们俩就必须诀别……而且永远!

“亲爱的克里斯蒂娜,但是我们至少可以约定誓言,一生都为对方等候。”

克里斯蒂娜立刻用手掩住了拉乌尔的嘴:

“别说了,拉乌尔!……事情不是这样的,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我们这辈子是不会走进教堂结为夫妻的!这是上帝的安排!”

说到这里,她突然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像快乐的孩子一样轻快地拍起手来。拉乌尔看到她的这般举动,充满了担忧和疑惑。

“可是……可是……”她将手伸向拉乌尔,或者应该说是把手递给他,就像要给他一个惊喜似的,“假如我们不能结为夫妻,那么我们……我们可以……订婚啊!除了我们俩,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亲爱的拉乌尔!既然有秘密结婚,那么我们也可以秘密订婚啊!……我的朋友,我们先订一个月的婚,怎么样?……这样一来,一个月后你可以潇洒地离开我,而我们俩又都拥有一段美好的记忆,它将伴随我度过幸福的一生!”

克里斯蒂娜彻底地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过了一会儿又恢复正常了。

“任何人都不会因为这种幸福而感到受伤害。”

拉乌尔也渐渐明白了她的想法,拍手称赞这个奇思妙想,只怨它不能马上实现。于是拉乌尔毕恭毕敬地向克里斯蒂娜鞠了一躬,温柔地说:

“美丽的小姐,我是否有幸牵起你的手?”

“噢,亲爱的未婚夫,此刻你不是正幸福地牵着我的双手吗?……拉乌尔!我们的未来生活定会十分幸福的!……我们将扮演未来的小丈夫和小妻子!……”

拉乌尔自言自语道:“真是个粗心的女人。从现在开始,一个月之内,我一定会使她忘记那个可恶的男人的声音,让她认清那场神秘、肮脏的骗局。我相信,一个月后,克里斯蒂娜定会成为我——拉乌尔的妻子。演出开始了!”

这或许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游戏,他们仿佛是纯真无邪的孩子,玩得忘乎所以。彼此倾吐着缠绵的情话,立下永恒的誓言。但一想到一个月后,它们都将化为乌有,这两个相爱的人又感到十分慌乱、悲凉,抱在一起痛哭。深陷于悲欢离合的复杂感情之中,他们饱尝了爱情的味道。他们的这场爱情游戏,与别人玩球很相似,但他们所传递的是两颗滚烫、脆弱的心,因此他们要非常小心、灵巧,以保证彼此不受伤。

游戏的第八天,拉乌尔无法继续忍受内心的挣扎而说出了一句话,使这场游戏结束了:

“我决定不去北极了。”

克里斯蒂娜根本就没想过他会作出这样的决定。刹那意识到了这场游戏是多么的危险,于是痛苦地自责。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回家了。

发生这件事的地点就是克里斯蒂娜的化妆室。因们他们常常在那里约会。当时这两个人正像煞有介事地玩着晚餐的游戏——餐桌上摆着三块饼干、两杯波尔图酒,还有一束紫罗兰花。

当晚,克里斯蒂娜没有演出任务,拉乌尔也没有收到心爱的人寄来的信,因为他们相互约定,在这个月里,每天都要给对方写一封信。于是,拉乌尔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瓦雷里太太家找她,但是老太太告诉他,这两天克里斯蒂娜是不会在家的。昨天下午五点,在她离开家时,她说后天才能回来。此时的拉乌尔已经坐立不安、心乱如麻了。老太太说话时那副惊人的镇静让他感到厌恶。他希望能够从老太太口中探出什么消息来,但很明显,这位善良的老人一无所知。所以,无论拉乌尔怎样急切地问,她的回答就一句:

“这是克里斯蒂娜的秘密!”

说完这话,她便举起示指,故作神秘地示意拉乌尔不要再问下去了,当然,她似乎也是在安慰他。

“噢!那很好!”发了疯的拉乌尔猛地冲下楼,恶狠狠地大声叫道,“啊!好!好极了!瓦雷里妈妈将年轻的姑娘完全保护起来了,真是太好了!……”

克里斯蒂娜会去哪呢?两天,就这样他们原本就短暂的幸福又少了两天!而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就是他!事先不是说好他会离开的吗?……但他如果真的决定不走了,又为什么急着现在就说出来呢?拉乌尔在深深的自责与煎熬中度过了两天没有克里斯蒂娜的日子,直到四十八小时后,她再一次出现。

在告别晚会上,克里斯蒂娜重新找回了舞台上的感觉。就这样,她在空前的成功中现身了。自从发生蛙鸣事件,卡尔洛塔就告别了舞台,再也不演唱了。因为她对那呱呱声心有余悸,总是担心那种悲剧会再次降临到自己身上。而对于那些亲临这次意外事件的在场观众,在她看来都变得面目可憎了。卡尔洛塔已经设法解除了与剧院的合约。所以,克里斯蒂娜才被邀请填补这个空缺,而她在《犹太女》中的精彩演出引起了在场观众的空前狂热。

剧场内的所有观众都为克里斯蒂娜的复出以及成功的表演激动得欢呼着、兴奋着,拉乌尔自然是整个剧场之内唯一感到痛苦的人,因为他看见了克里斯蒂娜仍然戴着那枚金戒指。一个遥远而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低声私语:“今晚,她仍然戴着这枚金戒指,却不是你送给他的。今晚,她再次献出了自己的灵魂,却不是献给你拉乌尔的。”

那声音对拉乌尔穷追不舍步步紧逼:“如果她拒绝对她失踪这两天作任何解释,如果她也不愿意对你说出她这两天都去了哪儿,那么你应该去问问埃利克,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在演出完成以后,拉乌尔急匆匆地跑到后台去找克里斯蒂娜,在他刚一露面时,他就被克里斯蒂娜看见了,她也正准备去找他。她对拉乌尔说:“快!快!快跟我来!”她动作敏捷地把他拉进了她的化妆室。在化妆间外,集聚着准备为克里斯蒂娜的成功演出而道贺的观众,面对着紧闭的房门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地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简直是胡闹!”

拉乌尔毫无征兆地在克里斯蒂娜面前跪下,指天为誓地向她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一定不会离开她的,并且苦苦地哀求克里斯蒂娜要好好地生活,不要再把那已经所剩无几的幸福时光白白浪费。此情此景,她顿时泪如泉涌,一发而不可收拾。两人一下子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就好像是一对共经患难的兄妹、刚刚失去了至亲的人一样,相互拥抱着、痛哭着泪如雨下。

突然,她好像听见了什么,她挣脱小伙子温暖而结实的拥抱,接着,她用手指了指门,示意让拉乌尔马上离开。当他快要踏出门口时,她说:

“我亲爱的未婚夫,明天见!拉乌尔,你一定要快快乐乐地生活……今晚,我只是为你一个人歌唱!……”

她说这话时的声音低得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拉乌尔只能去猜测她到底要对他说了些什么。

第二天,他再一次来到了剧院。

但是,克里斯蒂娜两天的失踪使他们之间的爱情仿佛失去了一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些东西。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两人除了不时用略带忧郁的眼神相互凝视以外,默默无言。拉乌尔很努力很痛苦地压抑着自己发自灵魂深处的呼喊“我嫉妒!我嫉妒!我嫉妒!”但是克里斯蒂娜似乎还是听到了。

这时,她说:“那我们出去走走好吗?我想新鲜的空气或许会让我们感觉舒服很多的。”

拉乌尔认为她可能会提议到一些偏僻的乡间去走走,离这座令人讨厌的建筑远一些。而且他也一直讨厌这座如囚笼般的剧院,剧院的一切使他总感觉有狱卒在墙与墙之间巡逻——狱卒埃利克。可是,他却被克里斯蒂娜领到了那最令他讨厌的地方——剧院的舞台上,她让他坐在一座由喷泉组成的森林中的石井栏上,那些都是为下次演出所准备的布景,从这布景中透出一种让人宁静而清新的气氛。

曾经有一天,她和拉乌尔亲密地手挽着手,漫步在剧院花园的僻静小路上,经剧院美工精心修饰的植物在两旁延伸。剧院外的天空、树木和土地对她来说是很遥远的,剧院是她永恒的监牢,一秒钟不呼吸剧院的空气她就活不下去!拉乌尔迟疑着,心里纵有万般的话想向她问结果,却又不敢提一个字,他清楚地感觉到克里斯蒂娜根本无法给他任何答案,既然知道问是徒劳的毫无结果的,又何必再问,徒增她的烦劳。值勤的消防员不时从他们的身边走过,他们可能早就开始留意这一对宁静而略带忧郁的情侣。

有时候,她也努力尝试着让自己忘记那些不快的事,自欺欺人地和拉乌尔一起沉浸在这梦幻般的童话世界中。她丰富的想象力使她有能力创造出自然界里根本不存在的美丽色彩。在这梦幻般的世界中她觉得兴奋不已,她那双因兴奋而滚烫的小手被拉乌尔慢慢地握紧,拉乌尔感到一丝害怕,他怕他一放手她就会飞走。她说:“拉乌尔,你看,这些花园中的高墙、树木、绿廊,那些油画里的所画风景,它们都是诗人们创造出的最伟大的爱情的见证者。那么,我告诉你,我亲爱的拉乌尔,我们的爱情也不会例外的,它也会留在这里,永远的留在这里,留在这个剧院,因为也是灵感创造了它,它也是……,唉!它也是一种幻觉!”

他心里的痛苦在慢慢地积聚,但他还是在努力地压抑着,不发一言。克里斯蒂娜紧接着说:

“在这个世界上,爱是不能太忧郁的,太忧郁了只能把它带上天!也许只有在天上,这所有的一切才能变得简简单单!”

她拉着他爬到还在白云之上的布景用的格架上,拉乌尔虽然仍在嬉笑着,但是高度已经使他头晕目眩。在摇摇晃晃的高空布景桥上她熟练地跑来跑去,在套着滑轮、绞车和滚筒的上千根缆绳之间她穿梭自如,桅杆和桅绗围绕在他们身边,就好像置身于一片真正的空中森林之中。如果他稍有迟疑,她就会认为他不敢再跟着她四处乱跑,紧接着她就会撇着她那可爱的嘴说:“你可是一个正牌的海员啊!”

然后,他们终于重新回到了拉乌尔期盼已久的结实的地面,在走过一条走廊时,一个严厉的声音传进了他们的耳里:“放软一点,小姐们!……注意你们的脚尖!”一群小的才刚满六岁,大一点的也才不到九岁十岁的小女孩正在上舞蹈课。她们穿着低胸短上衣、轻盈而飘逸的白舞裙、白色的紧身裤以及粉红色的舞鞋。她们努力地学着,忍受着来自柔嫩小脚的阵阵疼痛,成为剧院的四级演员、三级演员、主要配角、乃至于第一女主角是她们的梦想,与之相伴的是财富和荣耀……在她们学习的间隙给他们分发些糖果已经成了克里斯蒂娜的习惯。

还有一天,拉乌尔被带到了位于后台的一间宽敞的大厅,各式各样的道具在里面堆积如山,比如说放在那儿已经很久不用的骑士用的上衣、方箭、盾牌及锦旗,它们身上满布灰尘,如幽灵般地默默地躺在那儿。克里斯蒂娜总是蹲下身子和它们面对面地交流,向他们许诺在不久的将来它们一定重新登上那光辉灿烂的舞台,接受观众们如潮水般的喝彩。

她带拉乌尔参观了一座从底楼到楼顶共十七层的巨型人造宫殿,他们几乎走遍了这座宫殿。这座宫殿住着来自各行各业的人,从鞋匠到金匠应有尽有;无数的演员居住在这个宫殿里,但克里斯蒂娜无疑是最受大家欢迎的,没有人不喜欢克里斯蒂娜,这是因为她对每个人的苦恼和小嗜好都很关心,甚至一些年老的佣人住在哪儿她都一清二楚。在参观的途中她不断地对那些工作人员表示鼓励。在走到服装间里时,那些因面对布料无从下手而苦恼的女工,热切地渴望从她哪儿得到一些建议。

她将他们的门敲开之后,便向他们介绍拉乌尔——一个刚刚向自己求过婚的英俊、帅气的王子。他们两个人坐在已经被蛀虫腐蚀了的小道具上,认真地听着老人们讲述起剧院里曾经发生的故事,就像儿时听布列塔尼的老故事那样。在这些老人们的记忆里,剧院占了很大的空间,因为他们在那里度过了无数个春秋。而剧院的行政部门却早已经将他们遗忘在脑后,剧院里发生的变化也似乎将他们忽略了。从此,这些人便开始了与世隔绝的生活,再也没有人会记住他们。

时光就这样毫不眷恋地流逝。拉乌尔和克里斯蒂娜都刻意地使自己表现出对外界事物具有强大、浓厚的兴趣,他们笨拙地遮掩着内心深处无法磨灭的忧虑和不安。其实,虽然克里斯蒂娜总表现得十分坚强,但她突然间就会做出令人无法意料的事情,有时会莫名其妙地变得特别紧张、恐慌。就在他们四处漫游的那段时期,有时她会猛地跑起来,而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者会突然站住,直直地站在一边,手脚冰冷,然后紧紧地抓住拉乌尔,好像他瞬间就会消失一样;有时,她的眼睛似乎在追逐着什么,然后就会大叫:“到这边来!”“这边!”她一边大叫,一边放声大笑,常常笑得上气不及下气,最终满脸泪水地安静下来。拉乌尔有好几次都忍不住要问她这是怎么了,但还没有等他将问题想好,克里斯蒂娜则焦躁不安地抢先回答:“没有什么!……我发誓,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有一次,在他俩经过舞台地板上一道半开半闭的暗门时,拉乌尔对这暗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俯下身去看着黑漆漆的洞口,说:“亲爱的克里斯蒂娜,我们已经遍游了地面上的王国,传说这洞底下曾经发生过许多有趣的故事,我们下去看看吧。”拉乌尔的话音还没完,他的手臂立刻被克里斯蒂娜死死地抓住,就好像他会随时被那个黑洞吞噬一样。她用因害怕而颤抖的声音对拉乌尔说:“永远不要下去!我是不会允许你去那里的!那里的一切都不属于我,而是属于他的!”

听完这话,拉乌尔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双眼,粗暴地说:“照你这么说,那个他就住在底下吧”。

“我可从来没这样说过!是谁告诉你他就住在下面的?我们离开这儿吧拉乌尔,走吧!我总觉得你有些时候是不是疯了,怎么老是听到一些毫无根据的事!走吧!别耽搁了。”

但是,固执的拉乌尔仍留在暗门旁边,一动不动的,他已经被那个黑洞深深地吸引。克里斯蒂娜拽着他的手臂使劲地拉着,试图使他离那个黑洞远点,但他却纹丝不动。

这时,暗门瞬间关闭,疾如闪电,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那门是怎么关上的,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两人惊呆了。

“难道真是他住在那里?”先反应过来的拉乌尔开口说道。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克里斯蒂娜耸了耸肩,却还是掩饰不住她那发自内心的恐惧。

“不是!绝对不是!那只是负责暗门开关的工作人员而已。他们在没有演出时,闲得无聊为了找点事情来做,他们就把暗门不断地开来关去,没什么理由可言,只是用来排解寂寞而已。”

“如果真是他把门关上了呢,克里斯蒂娜?”

“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他!他正在工作,他工作时一向都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一关就是好几天。”

“是吗?他在工作啊!”

“是的,他不可能一边工作,一边还守着暗门的。他正在工作,我们不会有事的。”

她一边颤抖一边说着话。

“那么,他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里工作都在做些什么呢?”

“他在研究某些令人感到害怕的东西吧!但我们会平安的!在工作的时候,他是没法分心的,在这期间他就如同一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东西也不吃,什么东西也不喝,连呼吸都停止了,就好像一个活死人,这样要持续几天几夜。拉乌尔,你说他能有空闲来玩这些暗门吗?”

克里斯蒂娜虽然不停地发抖,但她没有离拉乌尔而去,而是默默地站在拉乌尔旁边,环抱着拉乌尔的手臂一刻也没松开过。拉乌尔把身子贴近暗门好像在凝神听着什么。

唉!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如果刚才真的是他把暗门关闭的!”

拉乌尔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怕他吗?”

“不!我不怕!我是不会怕他的。”她颤抖着回答。

面对着她这样一个敏感、正因某种思绪而苦恼的人,一丝丝怜意在拉乌尔心中不可抑制地升起。他露出一副坚毅的表情,他似乎要透过这一表情告诉她:“只要我在这儿,谁也不可能伤害到你!”拉乌尔的行动变得咄咄逼人,似乎随时要跟谁拼命似的。克里斯蒂娜惊讶地看着这个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的拉乌尔,一个充满正义与勇气的拉乌尔,而在她的心里却在估算着这正义和勇气究竟价值几何。她深深地感动了,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温柔地相吻着,就像一对共经风雨的姐弟,面对着扬着拳头誓言要保护自己的弟弟,姐姐欣慰地吻着弟弟。

拥吻中的拉乌尔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和她一样是脆弱的,保护她只是一句空话,想到这儿他的脸瞬间羞得通红。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她嘴上虽说不害怕,但她浑身的颤抖暴露了她的恐惧,她还试图带我离那道暗门远远的。”他和她的脆弱,使他们在以后的日子里总是把约会安排在那远离剧场的顶楼,尽管如此,克里斯蒂娜的焦虑与不安却明显地一天天地增加了。终于,在他们约会的某一天下午,克里斯蒂娜迟到了很久,她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在她那充满绝望眼神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拉乌尔再也无法忍受了,他不能看着克里斯蒂娜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他要帮助她。拉乌尔决定要冒一次险,他要对她说,他想知道那个男人所有的秘密,她必须告诉他,不然他就不会离开她去北极的。

“别说了,拉乌尔。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就不要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一旦被他听到点什么……我可怜的拉乌尔!”

克里斯蒂娜就像一头受伤的小鹿惊慌地四处张望。

“克里斯蒂娜,我以我的人格发誓,我要让你重获自由,让你再也不会因他而恐惧和忧虑,让提心吊胆的日子永远和你说再见。”

“这可能吗?”

克里斯蒂娜疑惑地问着拉乌尔,在她的疑问中隐含着一丝鼓励,她太渴望自由了。在她的引导下,他们来到了一个距那暗门很远的地方——剧院的顶层。

“我会把你带到一个偏僻的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你藏在哪儿,他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也不可能找到你,在那儿你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没有人可以打扰。你曾经说过你发过誓永远都不结婚,因而,在你安定下来后,我就会离开,去北极。”

克里斯蒂娜感动得投入了拉乌尔的怀抱,两双颤抖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的心里涌起,她转过头去。

“再高点!”她努力地压抑着那股不详的预感简单地说了一句,“再爬高点!”他被她一直拉到了剧院的屋顶。

她健步如飞,拉乌尔费了很大劲才跟上她的脚步。他们很快就来到了迷宫般的屋檐下。他们就像小时候在森林里绕着树跑来跑去一样,在屋檐下的圆拱架、方形柱、墙架和斜墙之间跑来跑去,拼命地跑好像要躲开什么似的。

在奔跑时,克里斯蒂娜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自己的身后,但她却并未发现有人在跟着她,像她的影子一样,无声无息。走在她后面的拉乌尔也没看见这个“影子”,有克里斯蒂娜在身边,他的眼里就只有她,其他的一切他都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