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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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恐怕是自结婚后第一次,他们夫妻俩个选择分床睡。

两张床之间隔得不远,不到一臂长。他们洗漱完,面对面地躺着。

唐灵头上的绷带拆了很久了,左边额头上还留了一小块伤痕,白天看不见,洗完澡后碰过热水痕迹会特别明显,在她净白素洁的皮肤上,像一块不小心弄上去的淡粉色颜料。

唐灵的额头抵着枕头,有点不适。她把手横隔在脸颊和枕面之间,做一个软格挡。

幽暗的小夜灯,窗外微末的星光淡月,银雪素冰覆盖下,钢筋水泥的森林在静静呼吸。

唐灵安静地看着她,被子下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用低哑地柔音说,“你也至于?睡一张床会死啊?”

刺铭:“你少说那个字,都有孩子的人了,忌讳。”

“哦…”唐灵心不在焉地回,眼睛幽幽地看着他。

他的脸侧着,昏暗里轮廓更加立体落拓,高挺的鼻梁两侧落了明利的阴影线,眼下的皮肤白皙和柔,瞳孔深邃又温柔。

她不自禁伸出手,用手臂截断床与床之间的距离,冰冰凉凉的指尖落在他挺直的鼻梁骨上。

平常都是被他搂着睡的,女生容易体寒,她身体也不怎么好,冬天的时候更加严重,膝盖以下都是冰的,晚上不捂点什么热的东西,都冻得睡不着。

所以,体温像火一样的刺铭经常在冬天充当唐灵的暖炉。

一天捂不到,她都不习惯。

“…真就这样睡啊?你看我的手都是冰的。”

唐灵的指腹滑到眉间,往左移动,再落下来,抚摸他的脸颊。

刺铭好像也看出了她的打算。无非就是想和他睡一起,让他抱着她暖和点。

可事实上,这种冬日取暖的活动,十次里有十次都会擦枪走火。了解这一点前情提要,她再提议一起睡,这央求便就透出一点勾引的意味。

刺铭抓住她从脸又乱摸到胸膛的手,用他自己手掌的温度稍微给她暖了一暖,接着放在唇前轻轻一吻,“一起睡不好,医生交代了。”

“医生交代的是,禁止性生活。”唐灵字句清晰地纠正道。

况且,前段时间,他们其实也没少做。只是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已经有了小孩,而且唐灵的不良反应也没这几天如此严重。

刺铭:“…”

唐灵小小地摇动那只被他攥着的手,像在撒娇,“我们来医院之前也是睡在一起的啊。现在睡一起也没什么吧,都几点了,刚开那么久的车,又是做检查,谁还有力气想那种事。”

刺铭微微顿住片刻。这样一想,自己确实是有点紧张过度了,只要不那个什么,抱一抱,睡在一起应该没事的。

“那…”

转折性的字眼一出。

唐灵知道他就是同意了,她连忙掀开被子下车,往他热烘烘的被窝里钻。

冰冷的脚往他的身上缩,寒凉得像在冰箱里冻过好几个小时的铁块。

刺铭搂住她的背,绷不住地嘶了一声,念叨她,“我去,你他妈脚跟铁一样。”

唐灵的脸贴着他的心口,手指在他结实绷紧的后脊背沟里像玩游戏一般滑来滑去,懒洋洋地回应,“哎,我有小孩了,别乱说脏话。”

刺铭滞了一秒,下意识地,喉结滚了滚,似乎是在把刚才口出不逊的脏话重新往回咽。

唐灵听到他咽口水的声音,小声地笑了起来,“你傻不傻?”

刺铭被她调侃得有点臊,手在她的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十分果断地在她耳朵边说:“睡觉。”

他作势闭上了眼,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唐灵却不知怎么,神经异常清醒,手从他的后腰滑过,摸到他的侧腰到胯骨处那一截筋肉扭紧的交接处,表面温热滑腻,往里摸是薄肌的硬与韧。

她在他耳畔低喃,好似随意一说,“我的肚子都完全看不出来。”

安静了好几秒后。

“…所以你想干什么?”刺铭合着眼质问她。

她指尖掀起的酥麻波浪正在缓慢地席卷全身。

不知收敛。

刺铭知道。

她这会儿是仗着做完检查,身体也不难受了,想借着医生“禁止形性生活”的金言玉令打算干点儿折腾他的坏事。

想看看他被擦出火,却只能拼命忍着的样子。

刺铭抓住她往下摸的手,往她背后轻轻一扣,缓缓睁开眼,黑瞳幽沉微眯,昏聩中,嘴角漾开薄弧,“别玩了,老婆…”

唐灵:“嗯~不要嘛。”

我可太喜欢看你想要又要不了的小模样了。

刺铭把她手腕拢在一起,吓唬她说:“…再闹,给你绑起来做。”

唐灵很显然不信,刺铭在这种事情上是知道轻重的人。

“…切”

刺铭:“快别玩了,一个孕妇。”

唐灵:“可是我睡不着…刚刚好像挺开心的,现在一想到不能跟你亲亲,还要身材走样,怀胎十月,突然又有点焦躁。”

黑暗死寂里,刺铭盯着她,过了一小会,他松开她的手,吻在她的眉尾,“…那做吧。”

他说完,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安静地看着她。

唐灵也不言语,与他对视。

解开束缚的手轻盈柔软地摸他的k边,再一点点起开一个小洞缓慢又缓慢地往里爬。

几个呼吸而已。

他的眼神变得混沌不清,涣散漆黑地黏在她脸上,手掌死死地扣住她的腰,喘息不止。

“她说不能做。”

“但她没说,不能摸一摸…”

“你也…摸摸我好不好?”

她的问句带钩子。

刺铭腹部的肌肉猛地收紧,眼睛停滞不动锁住她,似愉悦又似窒息的一瞬。他吻她的唇,缓了好片刻后,才很听话地,如法炮制她的手部动作。

游游荡荡一摸到,他瞬然虚声失笑,嗓音里带着很重的气音,以及有力不敢使的克制和忍耐。

“今儿怎么了…?老婆,这么高兴。”

“弄我一手。”

唐灵都没羞。鼻尖唇缝和他连得紧紧的,凌乱的呼吸合二为一。

她眼瞳迷离,看得刺铭心里一拧一拧的心紧,不住地吻她,就像502胶水把他们的口部粘在了一起。

她模糊呢喃着:“今天是特别的…日子。”

“刺铭…”

刺铭:“…嗯。”

唐灵:“我们有家了。”

刺铭:“嗯。”

一个只属于他们的三口之家。

冬日的寒夜,一床棉被。

他们藏身在其中,谨慎青涩地就像初夜那样,小心翼翼地去疼爱对方,消化掉所有的激烈情绪爱那个即将来到这个世界的小小新生命。

——

一月底,今年的除夕来得很早。唐灵五个月身孕时,他们回了南城,去见家长。

她体瘦骨架又小,五个月的肚子也不怎么显。吃再多,其他地方也不长肉。厚厚的冬衣一罩更看不出来怀着孕。

他们下了机场,开车回家。南城的气候不比北方,几年下一次雪,就算下,也很少下大,雪花落到地面就化开了,根本积不起来。

南方的冬天比起北方,更像拧不出水的湿抹布,又润又潮,却很少落雪下雨。

从机场到家的路程很短,印象里,正常速度二十分钟足矣。刺铭却开得特别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坐在车上,担心开快了出意外,还是纯粹有点儿怕见他丈母娘。

唐灵抱着保温瓶,磕着瓜子,透过车窗亲眼看见一位骑着自动小三轮的老爷爷从他们车旁驶过。

悠哉悠哉。

唐灵悄默声地瞄他一眼。还记得以前刺铭飙机车那架势,快得头发都能给吹翻过去再死死地定个型。

现在这是…

“你能开快点不?隔壁开三轮的大爷都比快。”

话里多多少少有点嫌弃的意思。

刺铭瞥到前头那开三轮的小老头儿。戴个西瓜毛毡帽,身上套着绿色的军大衣,三轮里空空如也,人没有货物也没。

无牵无挂一身轻。

他收回目光,冷冷淡淡地说,“老婆,咱做人不要那么攀比。”

唐灵:“……”

刺铭:“…争强好胜的人都没好下场。”

唐灵看着自己的肚子,再看看他,“你敢咒我?……”

刺铭立马朝窗外呸了一声,痞痞地笑笑,“我胡扯的。”

唐灵:“…”

“还有多久到啊,车坐久了我也不舒服。”

“十分钟。”他利落地说。

唐灵:“…你紧张不?”

刺铭面上看着很淡定,平静地回答:“还行。”

唐灵:“我爸要是打你怎么办?”

毕竟,上回过年,她还没跟家里说结婚的事,甚至没交代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短短一年,就结了婚,还有了小孩。

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让父母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受这些翻天覆地的变化。

刺铭吊儿郎当地说:“不至于吧,像我这么优秀的女婿哪里找。”

唐灵:“呵,那你等着吧…”

刺铭静了一会,不含糊地讲:“给我爹打几下也没啥,反正人到手了嘛。”

唐灵:“咦~”

还真直接,怎么就他爹了。

红灯停。

刺铭把手搁在方向盘上,他穿了件防寒的黑色皮外套,袖口的地方收得很紧,在他白皙的腕骨处剐蹭。

冷感的颜色又酷,又拽。

他侧过脸,很认真地看着她,下垂眼帘再瞧瞧她的腹部,“一会儿真打我,你别拦,伤着肚子。”

唐灵用拇指和食指转着手里的奶油瓜子,定睛看着他,“…”

过了一两秒后。

再绿灯亮起前。

她把手里的瓜子磕开一个大口,仁露出来,她一股脑怼到他的唇前。翘起唇角,用当下流行夹子音说道,“…哇,我老公好厉害哦,奖励你一枚奶油瓜子。”

刺铭:“…”

你刚是不是还讽刺我开车慢来着…?

刺铭瞅着她,有点想笑,他弯了一下唇,然后咬走了那一小点瓜子仁。

唐灵:“放心,我爸不打人。”

……

十五分钟后,他们到了家。不是唐灵以前的那个小家,而是前两年赚到钱后给父母买的新房子。很不错的小区,高楼林立,治安也好。

刚到时。

方丽华正在烧菜,唐志在一旁打下手。

门锁是指纹锁。

唐灵按了拇指,就直接开了门。不过她没进去,站在门廊叫,“妈—爸—我们回来了。”

新家的气息扑面而来,每个房间的门上都贴了福字。

客厅也摆了假花,挂着长串形制的红色灯笼,看着喜气洋洋的。

刺铭单手拎着几大袋的保养品,烟酒站在她的斜后方。

方丽华赶紧放下手里的杂活儿,从厨房跑出来,就扫了她一眼,便微微仰着头,把视线焦点落在刺铭身上,“哎呦…回来了…”

“嗯。”

唐灵弯着腰去换鞋。

方丽华看见小伙子拎的大包小包,朝她递送过来,立马笑眯眯地伸手去接,“…这小伙子,长这么高啊?”

刺铭扯了扯唇角,勉强算是硬挤出了一个笑脸。

他并不擅长应付长辈,比唐灵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丽华招呼他们进门。又是倒水,又是递果盘,弯来绕去的闲话说了一大堆,直到徬晚,一大桌晚饭吃完后,才转进正题。

刺铭当然也不喜欢磨叽。直接了当就说了结婚的事。

并在他们老两口的眼神里露出那种“结婚了?房子写谁的名?婚礼呢?”此类带有距离感或怀疑性的眼神出现后。

当即说道,“除开公司运营的资产,其他所有的不动产和资金已经转到唐灵的账户上,我赚的钱都给老婆管。”

之后,他又放了两封红包给他们,左侧是存着两百万的储蓄卡,密码就贴在卡面上。另一张是黑卡,指定商店内可以不限量随便刷。

刺铭说,这是新年礼物。

老两口看着茶几上的两张价值不菲的礼物,哑口无言。他们也知道,想维持这段婚姻,刺铭不可能从一开始就骗人,卡和卡里的钱当然都是真的。

方丽华愣了半天说不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志沉默许久后,昏花的雾眼看了看他们两紧握在一起的手,“…”

他们就像是在用一个赌注在换自己的终生。可这里不是赌场,重要的不是对家能挣多少钱,而是他看见他们的眼里有多少信念和坚持。

唐志慈爱地牵着嘴角发笑,“结了也好,了了一桩人生大事。正好过年,双喜临门。”

刺铭圈手在唇前,清了清嗓子,不顾唐灵的眼神示意,一鼓作气地说:“其实…是三喜临门,她有孩子了。”

“我的。”

这不是废话吗?!

方丽华:“…”

唐志:“…”

唐灵闭了眼。

默默地在心里叫了几声天,心说,你倒水能别一次倒吗?

她握紧他的手,再慢慢睁眼,在死寂僵硬的氛围里和他偷偷交换一个眼神,“…”

仿佛在说:

他们好像没有反应,

你要不再磕个响头,

拜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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