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生有幸

三生有幸

骗他一辈子。

小小打定这个主意之后,突然觉得豁然开朗。说谎,其实是件很小的事。她最尊敬的师父不也说了很多谎?只是说谎而已么,要认真算起来,还真不是什么大坏事。比起杀人放火,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于是,第二天一早,当她端着洗脸水,去服侍赵颜的时候,心情轻松无比。

她刚走到房门口,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莫允。

“莫允公子。”小小开口,打招呼。

莫允看到她,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您找赵姑娘?”小小走过去,问道。

莫允摇摇头,开口道:“我有些担心,守在这儿罢了。”

“哦……”小小不禁笑了。她想起,曾经在英雄堡,廉钊也曾在她房门之外,替她守着。真是奇怪啊,当时觉得不能理解的事情,现在去让她胸口微热。莫允,一定是很在意赵颜,理由究竟是保护恩师唯一的女儿,还是……

正在这时,房门打开了。赵颜已经起了身,她眉眼盈盈,粉颊微润,与昨夜的苍白惊恐,判若两人。

她微笑,欠身行礼,道:“莫允公子,下婢福薄,公子的关心,下婢消受不起。”

莫允开口,“我走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小小看得愣了。莫允的行事风格,依然带着漠然,让人不太舒服。

赵颜的微笑早已褪逝,眼神里的冰冷,让人心寒。她伸手,端过小小手里的洗脸水,道:“这样的事,下婢自己做就行了。左姑娘千金之躯,不敢劳烦。”

小小听着那些话,觉得更不舒服。赵颜说话,永远自称“下婢”,只是,她的语气里,却隐隐藏着不甘。她的父亲,是名动江湖的戚氏铸师。她的母亲,是艳绝天下的第一美人。“下婢”,这个自称,太刺耳了。

赵颜见她失神,便开口道:“左姑娘,下婢若没记错,您是神箭廉家未过门的少夫人,在这里做工,合适么?”

小小一惊。她当然记得,当初设计,把她和廉钊放在一张床的人,就是这位看似柔弱的姑娘。“我……他……”小小语无伦次起来。

“廉公子是人中龙凤,谦谦君子,左姑娘,您的运气真好啊。”赵颜凝眸微笑。

小小觉得脊背发凉。她慌忙告了辞,迅速离开。

赵颜端着水,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你的运气,真的太好了……”她带着一丝幽怨,轻声说道。

……

小小跑开老远才停下来,她吁口气,拍拍自己胸口。往后,还是离赵颜远一点的好。嗯……

小小平静下来,就想起了另外的事。她这个误打误撞的“神箭廉家的少夫人”,是不是该去看看“少爷”呢?谎话这种东西,还是要圆一圆的好啊。

她深吸一口气,打起了精神,去了家丁的院落。

刚进门,她便看见了几个家丁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家丁看到她,冷着脸,走到了她身边。

“喂,李钊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人开口,对小小不善道。

“啊?”小小茫然。

“你不是她媳妇么?!”家丁有些生气,“还真看不出来他是那种人,明明有了家室,却还这么殷勤地讨好老夫人。”

“啊?”小小更茫然。

“就是昨夜么,大家都在抓银枭,他却跑去大堂。分明是要在老夫人面前邀功。”有人插嘴道,“大小姐千金之躯,怎看得上他?他少痴心妄想了!”

“啊???”小小茫然无比。

“你也是,好好看着自己丈夫,哎!”

家丁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完,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小小抓抓脑袋,无语。

她叹口气,走进了院落。随即,看到了让她瞠目结舌的一幕。

院中,堆着够用半年的木柴,廉钊就坐在院中,一个人静静地劈柴。

小小几步跑过去,大惊失色,道:“廉钊,你……这么多柴?你一个劈?”

廉钊抬头,笑了下,“他们有别的事做,我正好闲着。”

“你有伤在身啊。”

“只是劈柴而已,不碍事。”廉钊笑得云淡风轻。

这、这、这分明是恶意欺负啊!苍天啊!!!他竟然还浑然不觉啊啊啊啊啊!难怪那些家丁要生气啊啊啊啊啊!

小小正混乱,却见廉钊拿柴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了?”小小立刻蹲下身子,问道。

廉钊摇头,“没事,扎了一下。”

小小当即执起他的手,仔细看。一根细小的木刺,扎进了他的手指,十指连心,应是很疼。要命!他可是神箭廉家的大少爷啊!

“你别动,我帮你挑出来。”小小从怀里拿出了一根银针,道。

廉钊看着那根针,有些惊讶,“淬雪银芒。”

小小一愣,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针,“啊,我上次在英雄堡里拿到的。仇人的东西,也可以拿来自己用!”她胡诌完,开始帮他挑刺。

廉钊也不追问,静静地看着她挑刺。

小小感觉到他的视线,不由觉得尴尬,她低着头,看着他的手,开口道:“其实我会看手相的!顺便帮你看看?”

“嗯。”

小小带着笑意,道:“你出生官宦人家,家境殷实,衣食无忧。严父慈母,兄弟亲善。盛运昌隆,少年早达。”她抬头,笑道,“权威旺盛,繁华富贵。”

廉钊看着她,嘴角微扬,笑得轻浅。“就这些?”

小小认真地看着他的手掌,“唔……我看看。嗯……姻缘美满,琴瑟和鸣。”她歪着脑袋,“从手相看,你先得女而后得子。子女聪慧,孝顺和睦……”

“真的?”廉钊笑着问道。

“真的!”小小抬头,道,“我师父可是号称‘左半仙’呢!”

廉钊笑望着她,然后,认真地开口,道:“……小小,你昨天问过我,能不能心甘情愿地娶自己不喜欢的姑娘……”

听到这句话,小小僵了一下,“我……”

廉钊垂眸,“我想过了……”

小小只觉得心跳渐渐加快起来,她不禁暗咒自己,她到底是发了什么疯,竟然会说那种话出口。她难道要等他回答“是”?这根本不是“是”还是“不是”的问题啊!

廉钊沉默了一会儿,抬眸的时候,脸颊上带了微红,“廉钊……廉钊会喜欢上你。”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小小慢慢睁大了眼睛,呼吸不自觉地停住了。

廉钊的眼神,认真无比,他的语气坚定,每一个字都没有迟疑,“情之一事,不可儿戏。现时的廉钊,不敢妄言真心。但是,廉钊会喜欢上你。……一心一意,而后,心甘情愿……”

小小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

“……你……笑什么?”廉钊微微皱眉,道。

小小笑得东倒西歪,她吸吸鼻子,抬头,忍笑道:“你、你是傻瓜么?”

廉钊不解地看着她。

小小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小小含泪,看着他,“你一定……被人卖了,都会替人数钱……”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廉钊看着她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好一会儿,小小才顺了自己的呼吸,平静了下来。

廉钊这才略微不满地开口,“我又不是说笑话……”

“我知道啊。”小小点头,“你句句肺腑,字字真心。”

廉钊看着她,心里的某个地方,微微温热起来。

小小擦擦眼角的泪,笑着道:“老天一定是瞎了眼了……”

“嗯?”廉钊不解。

小小不说话,看着他笑。老天,一定是瞎了眼了。否则,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般美好的男子,跟她说,他会喜欢上她呢?而且,一心一意,心甘情愿……

小小抬头,看着那瞎了的老天,心里想着,继续瞎,没关系!

她刚这么想,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直接砸中了她的头。

“啊呀!”小小捂着脑袋。不是吧?这么快就遭报应?

廉钊愣一下,惊讶地看看天空。只见,一道人影一晃,随即消失。他皱眉,低头,就见小小脚边有一个纸包,正是刚才那砸中她的“暗器”。

廉钊捡起纸包,“小小?”

小小眼泪汪汪地揉着自己的脑袋,看了看那纸包,“什么东西啊……”

廉钊打开纸包,却见里面包着一块青铜令牌。“天英令?!”

小小一僵,立刻拿过了那纸包。天英令?她不是拿这个跟“曲坊”换情报了么?怎么突然从天而降?

她拿出天英令,展开了包着令牌的纸,才发现,那是一封信,一张地图。

『左姑娘兹启

前日一别 贺兰慕姑娘风采 溯姑娘身家

得悉尊师名姓 贺兰实感惶恐 特将令牌奉还 随附齑宇山庄地宫草图一张 聊表歉意 望姑娘小心使用

谨此奉闻 勿烦惠答

贺兰祁锋』

小小读完,小心翼翼地看了廉钊一眼。却见廉钊丝毫没有窥视,继续劈柴。她折起信件,放进怀里,然后,将地图递了过去,道:“我用令牌换了齑宇山庄的地宫地图……可能与陵游有关……所以……”

廉钊抬眸,看了看那份地图。他放下柴刀,开口道,“我跟你一起去。”

小小看着他,然后,笑着点了头。

……

三窟狡兔 [上]

齑宇山庄的地宫,自然不是好闯的。小小拿着地图,仔细看了看。那地宫错综复杂,怎么看都毫无头绪。

小小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廉钊看了看地图,又看了看她,道:“齑宇山庄深谙风水理数,造房布局常循奇门遁甲之法。”

“哎?”小小眨眨眼睛,道。

廉钊笑笑,“沈氏是朝廷御封的名匠,我爹在朝为官,也算薄有交情。”他看着那张图纸,道,“我爹也说过,沈氏精通布阵之术,虽为工匠,却不可小觑。”

小小点点头。廉家毕竟是武将,精于战事,排兵布阵自然不在话下。小小将地图递了过去,开口道:“那这个地宫的入口,到底在哪里?”

廉钊接过地图,细细看着,他开口,问道:“小小,齑宇山庄当真与女子失踪有关?”

“应该是吧。”小小抓抓头,“怎么突然这么问?”

廉钊想了想,开口道:“虽然我先前与‘行尸’交过手,但也不能因此认定齑宇山庄就是凶手。何况,那位被救的赵颜姑娘也说,齑宇山庄是被人嫁祸……”

小小笑起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么。”她想了想,道,“哦,我知道了。堂堂廉家的少爷,一定是从来没擅闯过民宅的。呵呵,其实,你也没必要一定陪我啊。”

“怎么说的好像你很擅长擅闯民宅似的?”廉钊笑道。

小小歪着脑袋,道:“如果我说,我真的很擅长,你要如何?”

廉钊愣了,怔怔地看着她。

小小笑着,道:“呵呵,你的表情就好像要抓我去送官一样呐。”

“胡说八道。”廉钊微怒,“不准拿这种事开玩笑!”他侧过头,继续看地图。

小小抱着膝盖,低头笑着。看样子,要是不骗他,他真的会把她拉去送官哪。果然是疾恶如仇,啧……

廉钊转头看看她,开口道,“看来,先前大堂的暗道就是地宫入口了。”

小小一惊,“啊?”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知道他在说地宫的事,“哦……可是,暗道已毁,岂不是没办法进去了?”

“也不是。”廉钊说着,指着地图,“地宫按八卦阵布局,除了大堂的生门,还有这儿的惊门和杜门可做入口之用。”

小小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然后便僵住了。那惊门所指的地方,不是别处,就是沈家大小姐的闺房……

啊,这个要怎么去?以廉钊的性格,让他擅闯民宅已经是极限了,何况是擅闯闺房???

看来,只有杜门了……

“这个杜门我认识,是后花园!我们就从这里进去吧!”小小道。

“杜门之路较惊门凶险,光凭你我,恐怕……”廉钊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

小小想了想,事到如今,她肯定是不能找银枭帮忙了。这么说来,能找的人,只有……

于是,当夜,小小一脸无奈地看着廉钊和温宿带着敌意对望。

“呃……”小小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呃,寻针关系到东海弟子的安危,所以,我请示了师叔……”

“为何跟他解释?”温宿冷着脸,问道。

“呃……”小小擦擦额角的汗,道,“师叔,廉公子侠肝义胆,我们同行一定马到功成……”

“勿须跟他多言。”廉钊皱眉,说道。

小小叹口气,“总之,人多好办事么!齑宇山庄的地宫危险重重,三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小小说了半天,那两人之间的气氛却丝毫不见好转。她只得放弃。唉,她本来叫上了岳怀溪,可是,总要有人通知银枭,于是,便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应付面前的情况了。总之,老天保佑,这两人千万不要打起来才好。

“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查探地宫吧!”

小小拿着地图,仔细看了看。走到了一块岩石前,伸手一推。一条地道就这样出现在三人眼前。

小小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从怀里拿出了面巾,蒙上脸。她将另外两块递给温宿和廉钊。

温宿不屑地看了那面巾一眼,一语不发,走进了地道。

廉钊皱眉,跟了上去。

小小无奈地叹口气,跟上。

地道里幽暗无比,小小只能勉强看清走在她前面那两人的背影。

她隐隐记起,自己拿着地图,战战兢兢跟温宿禀报时。温宿冷着脸,问她:“你当真要让廉家的公子一起去?”

小小老实地点头。

温宿有些不悦,“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吧?他究竟有什么企图,你根本一无所知。你竟如此信任他?”

小小想了想,回答,“是。”

温宿看着她,道:“那他呢?他也会这样信任你?”

小小笑了,道:“他信我和我信他,是两回事啊。”

温宿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眉睫微动,他起身,道:“你不怕有一天,他会因正邪不两立,而动手杀你?”

小小依然笑着,“怕!”

“你……”温宿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师叔放心,小小既然决定这样做,无论将来如何,小小都会自己承受,不会给师叔添麻烦的。” 小小笑得云淡风轻,但口气却是斩钉截铁的。

温宿沉默许久,道:“……随你吧。”

无论将来如何,都会自己承受。小小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说过的话。她无奈地笑笑,万一承受不起……那就再说吧!

她笑着加快了步子,跟上去。

突然,廉钊转身,一把摁低小小的头。

小小不明就里地被摁倒,随即,就见数支暗器掠过她的头顶,牢牢钉进了石墙之内。

“小小,你跟紧一点。杜门凶险,切勿乱走乱碰。”廉钊拉起她,关切道。

“嗯。”小小惊魂未定地点头。

这时,几支暗器突然飞来。千钧一发,廉钊将小小拉到身后,拔出腰刀,击落了暗器。

廉钊收刀,转头望向站在前方不远处的温宿。

温宿双手环胸,冷冷开口,“小小,记着廉公子的话,别给人添麻烦。”

小小有些不解,但立刻点头答应。“噢。”

廉钊不再说什么,拉起了小小,“走吧。”

……

……我是场景分割线= =+……

齑宇山庄遭受了几次夜袭,大堂又被人放火,如今,每夜的戒备都加强,巡逻的护院也更加勤快。

只是,这般的勤快,对于银枭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他手拿着地图,带着一丝笑意,道:“那小丫头,还真有本事,这种地图都能弄到手。”

“是啊,而且用了不到一柱香,就画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呢。”岳怀溪跟在银枭身边,道。

“不奇怪。”银枭折起地图,道,“如果给她师父一柱香,十份都画得出来。”

“这么厉害?小小的师父到底是谁啊?”岳怀溪问道。

银枭笑笑,“不要问了。知道也没好处。”他看看岳怀溪,道,“你不是真把我当金主吧?什么事都跟着我?”

岳怀溪双目放光,不假思索地点头。

银枭无奈地笑笑,道:“好,我不介意收个跟班。……知道该怎么做了?”

岳怀溪立刻拿布蒙上脸,道:“知道!”

银枭点点头,然后,起掌,击开了身旁的房门。

房内的人,正是沈家大小姐,沈鸢。她虽不认得来者,但却记得那身银衣,她花容失色,刚要大叫。

这时,岳怀溪纵身而上,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

银枭挥手,关上房门,坐在了桌前,“沈大小姐,幸会。”

沈鸢的脸色煞白,她颤抖着,开口,“你这无耻小人,想怎样?”

银枭替自己倒杯茶,奸笑道,“你说呢,大小姐?”

沈鸢看了看扼住自己咽喉的蒙面人,又看了看银枭,厉声道:“沈鸢宁死也不会受你污辱!”

银枭啜口茶,道:“大小姐,你虽然有几分姿色,可惜,也不是什么绝代佳人,你当真以为,我是来采花的?”

沈鸢皱眉咬牙,不发一语。

银枭看着她,笑了笑,“大小姐,光靠眼神,是杀不了在下的。其实,在下今日前来,是想请小姐帮一个忙。”

“哼,你这无耻强盗,残害少女,嫁祸我齑宇山庄,休想我助纣为虐!”沈鸢怒道。

银枭笑着,道:“一件衣服,一钱银子。”

岳怀溪一听,当即会意,她伸手,开始解沈鸢的衣服。

银枭低头,慢慢地喝茶。

沈鸢见状,眸中泛起了泪光,脸色苍白无比,但依然不肯松口。

银枭连头都懒得抬,悠然道:“小姐,名节事大,你可要想清楚了。”

沈鸢的声音微颤,“你这卑鄙下流的强盗,沈鸢决不会帮你做恶!”说完,她便要咬舌。

岳怀溪一惊,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银枭大爷,这……”

银枭放下茶杯,抬眸。

沈鸢的眼神坚定,分明是说,她说得出,做得到。

银枭何曾料到这养尊处优,娇柔温婉的大小姐,会有这般刚烈的性子。他起身,示意岳怀溪退下。

钳制一松,沈鸢当即拿起一旁的发簪,刺向自己的咽喉。

银枭握住她的手腕,叹了口气,道:“衣服都还没脱,不算是丢了名节,不用寻死吧,小姐?”

沈鸢皱眉,努力想挣开他的手。

“小姐,看来你是善恶分明之人,那在下也老实告诉你。掳劫少女的人,并不是在下。”银枭拿下她手里的发簪,说道。

沈鸢怒目,道:“你以为这样就能骗得了我?!”

银枭悠然地把玩着手里的发簪,道:“小姐,就算是在下掳劫少女,嫁祸给齑宇山庄,那在下又是从何得知山庄内的暗道的呢?”

沈鸢听完,不禁也思索起来。

银枭笑道,“而且,小姐当真确定,先前掳走小姐的人,是在下?”

沈鸢抬头,看了看他,开口:“……不……掳走我的人,不是你……”

银枭满意地点头,“这不就对了么。在下才是受害者,而真正的凶手,就是齑宇山庄的庄主,令尊沈沉。”

“你胡说!”沈鸢喊道。

“我胡说?”银枭笑着,“那敢问小姐一句,庄内的暗道,你知道几条?”

沈鸢无法回答,怔怔地看着他。

“你可知道,自己的房内,就有通往地宫的入口?”银枭继续问道。

沈鸢的眼神里,明显带着惊讶,“地宫?”

“哦。原来你真的不知道啊。”银枭笑笑,说道。

沈鸢有些惶惑,但立刻反驳,“你根本就是无中生有,胡说八道!”

银枭从怀中拿出地图,递给了沈鸢,“看了这个,不久明白了么?”

沈鸢犹豫着,接过了地图,看完之后,愣在了原地。她怔怔地抬眸,思忖了好一会儿,走到了墙上悬挂的四幅山水画前。她刚伸手,又缩了回来,垂眸思索。许久之后,她深吸一口气,将第一幅画和第二幅画对调。只见,墙壁震动,往内退去。一条暗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沈鸢的脸色苍白无比,颤抖着,退了几步。

银枭轻笑,道:“果然是沈家大小姐,这样复杂的机关地图,一眼便看出了玄机。”

“你利用我?”沈鸢转头,道。

银枭慢慢走上前,道:“利用?……在下只想让小姐亲眼看看,令尊的真面目罢了。要不要跟来,就看小姐你自己了。”

说完,他迈步,走进了暗道。

沈鸢拿着地图,一甩头,跟了上去。

……

……我是场景分割线= =+……

小小三人在地道中走了许久,只觉得阶梯绵延,无穷无尽。小小不禁心生悔意,早知道,怎么也不该趟这个浑水啊!

正在这时,眼前突然有了光。

小小这才松了口气,她刚想上前,脚下突然一空。

下一瞬,她被廉钊和温宿,一人一手,牢牢抓住。

小小低头,身下的地面早已塌陷,下面是一片黑暗。小小连连叫苦,果然凶险啊啊啊啊啊!

两人刚把她拉上去,头顶之上,突然有无数长枪直袭而下。

三人毫不犹豫,向那光辉奔去。

光辉越来越近,三人这才看清,那光辉正是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正当三人快要进入的时候,石门突然落下,眼看就要阻断前路。

身后是枪林,眼前却有巨石挡路,小小无奈,难道今日注定要葬身此处?

廉钊和温宿毫不含糊,两人同时起掌,将小小往前一推,在石门将阖的瞬间,将她推了出去。

小小贴地,一个翻身起来,却见石门落地,封了来路。

她正惊恐,突然觉得背上一凉,痛楚顿生。她一个不稳,倒了下去。

这时,几人从一旁走了出来,看到小小的时候,有人开口:“没想到,还有人能走到这里。”

“只可惜,即便到了这里,也只有死路一条。”另一人接道。

说话者,正是陵游和沈沉。

陵游摸摸胡须,道:“区区小贼,还须动用三尸神针,真是浪费。”

“保险一点总是好的。”沈沉不屑,他对身边的手下道,“把尸体处理掉,收好三尸神针。”

“是。”手下得令,道。

沈沉转头,对陵游道:“大师,我们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陵游点头。两人便举步离开了。

几名手下转身,正准备处理“尸体”,其中一人却察觉了异样,开口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尸体的位置动了?”

“啊?尸体怎么会动啊?”

“不是啊。行尸就会动么!”

“你眼花了!”

小小睁开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眼花?哪那么容易眼花啊!

……

三窟狡兔 [下]

小小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看着陵游和沈沉离开。她松了口气,含泪想着,凶险啊!那三尸神针刺在大椎、灵台、中枢和命门几大穴,常人中针哪有不死的道理?万幸,她自从盗到那件“纤绣百罗”之后,就一直穿在身上。真是刀枪不入的护体法宝啊!

小小正庆幸,却听见那几名手下交谈。

“你有没有觉得这尸体的位置动了?”

“啊?尸体怎么会动啊?”

“不是啊。行尸就会动么!”

“你眼花了!”

那几名手下见无异状,便上前处理尸体。

小小立刻闭上眼睛,闭气,一动不动地躺好。待那几人走近,她瞬间翻身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倒了众人。

众人哪料到这“尸体”还会跳起,猝不及防,纷纷被击晕。

小小揉揉自己发疼的拳头,点了点头。果然,行走江湖,还是偷袭最可靠!她俯身,将那几人的腰带解下,牢牢地缚住那些人的手脚。

做完一切,她跑到墙边,四处摸索,找寻着开启的机关。

不知道,那两人现在怎么样了!那些机关那么凶险,他们不会有事吧?

……

暗道之中,的确凶险。

长枪落尽之后,暗道两侧的墙壁里,射出了箭矢,同时,地面上刺出了长剑。两人本来一味躲避,而此刻,避无可避。

廉钊拔出腰刀,刀尖点地,纵身跃起。避开剑锋,出手斩断流箭。

温宿也拔出双刀,跃起,旋身而舞,击落身边的箭矢。

一切皆是电光火石,两人落地之时,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廉钊松口气,刚要收刀,突然,一支断箭飞来。他眉心一紧,挥刀斩开。无奈箭矢速度太快,触及刀锋的时候,弹跃了一下,直射向他的咽喉。廉钊反应及时,险险避开,但脖子上依然被擦开了血口。

断箭落地,在安静的暗道里,突兀地响了几声。

廉钊抬头,看着一旁的温宿。

温宿并未收刀,眼神里的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廉钊起身,握刀的手紧了紧。

温宿垂眸,浅笑,道:“暗道凶险,务必小心。”

“你究竟想怎样?”廉钊开口,问道。

温宿收起了右手的刀,但左手却丝毫没有放松。“在下不明白廉公子所指。”

“你心里清楚。”廉钊道。

温宿摇摇头,“抱歉,在下不清楚。……不过,在下已经奉劝过廉公子很多次了吧。廉公子出生官宦,何苦跟我们江湖中人扯上关系。况且,小小她年岁尚幼,涉世未深,廉公子还是不要一时兴起,玩得过火了……”

廉钊想反驳,但思忖之后,还是沉默。好一会儿,他开口:“廉钊是好是坏,她自己会判,不劳师叔操心。”

温宿皱眉,“狂妄。”他说完,执刀攻上。

这般突然的攻势,廉钊却丝毫没有惊讶。他挥刀挡下,顺势抬腿,踢向温宿的腰际。

温宿收刀,翻身跃起,落在了廉钊身后。他起刀刺去,用的,无疑是杀招。

廉钊丝毫不敢懈怠,他转身,压低身子,架住了刀锋。

温宿右手起掌,直击向廉钊的胸口。

廉钊无法闪避,只得也起掌,硬生生接了一招。

掌力互击,廉钊手中刀刹那脱手,连退了好几步。

温宿轻笑,“道宗少阳流内力‘平严正宗”……果然气端劲实。只可惜,没有二十年的修为,难成气候。“

廉钊呼吸已乱,脉搏渐快。他皱眉,道:“玄月心经……”

江湖中人,大多修习道宗内力。而少阳流“平严正宗”正是其中一系。诚如温宿所言,少阳流的内力平和温厚,修习时循序渐进,耗费时日。而温宿东海一派的太阴流内力“玄月心经”则不同,虽然阴柔寒滞,不利于身。但只需三五年的修炼便有小成。

以廉钊的年纪,如果是比内力的话,根本不是温宿的对手。

温宿的唇边带着笑意,他反手握刀,举步攻上。廉钊的背后就是墙壁,无处可避。

正在这时,暗道两边的墙壁突然一震,而后,两堵墙壁开始迅速合起。

廉钊和温宿皆是一惊,随即,便放弃了原本的争斗,努力阻止墙壁的迫压。

纵使内力精深,又怎能与厚墙相提并论。墙壁越靠越紧,两人的行动完全受制,眼看就要化为肉酱。

突然,一声细小的“咔”,墙壁停了下来。前方的石门缓缓打开,小小探头张望一下,然后便惊愣在了原地。

她大惊失色,连声道:“我……我刚才按错机关了……对不起,对不起……”

那两人好像生气,又好像没生气,总之,那种诡异的气氛让小小有点莫名。她咽咽口水,瞥了廉钊一眼。廉钊的脸色青白,呼吸浅促,显然是内息受损。

小小伸手,把他从墙壁的隙缝里拉出来,关切道:“你没事吧?被压到了?”

廉钊抬眸看她,笑着摇头。

小小松了口气,又看到了他脖子上尚在渗血的伤口,她立刻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我有止血药,你先涂上吧。”她刚要把纸包递过去,细想不对,便又收回来,道,“你看不到伤口,还是我来吧。”

廉钊愣了下,不知所措。

小小手指刚沾上药,正想抹。却听温宿开口,“此地不宜久留。”

小小的手一僵,怯怯看了廉钊一眼。

廉钊点头,道:“先离开这里……”

小小收好药包,正想提议大家回去。

只见温宿看了看地上的几人,蹲下身子,将一人弄醒,道:“陵游在什么地方?”

那人咬紧牙关,一语不发。

温宿冷哼一声,拇指聚力,一指压向那人耳旁的天冲穴。

那人惨叫一声,呛出了一口鲜血。继而伸手指着一扇暗门,颤声道:“……门后左行……”

温宿点头,手指略微用力。只听那人闷哼一声,全身剧烈痉挛,抽搐着死去。

小小看得直抽冷气。好狠的手段。师父教她点穴时,也曾示范过这种杀法。只是,当时师父用的,是练习的木头人。而且,千叮万嘱,道:此法阴毒,看看就罢。若是施与活人之身,日后必有报应。

那时,她还好奇地问过师父,是否用过这招。

师父只是无奈地笑,什么都不说。

此法阴毒,必有报应。这句话却深深地印进了她心里。她正在想着,却见温宿出手,正要如法炮制对付剩下的几个人。

小小一惊,正要上前阻止,却有人快她一步。

廉钊抓着温宿的手,道:“他们已无法抵抗,我不容你下毒手。”

温宿皱眉,刚要说什么,却看见一旁的小小。他悻悻收手,道:“廉公子宅心仁厚,在下佩服。”

小小见状,立刻上前,道:“我们快走吧,如果陵游他们走远了就糟了!”

温宿起身,一脸冰冷地迈步。

小小吁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

“小小!”廉钊突然开口,语气里满是紧张。

小小一惊,不明就里。

廉钊拉起小小,道:“你背上有三尸神针……”

小小愣住,啊啊啊啊啊!情势紧急,忘记拔了!!!

她立刻背过手,几下把针拔出来,道:“没事没事,完全没问题!”

她手忙脚乱,施力过猛,针尖连着外衣一扯,扯开了一道口子。她愈发惊讶,“啊,没事没事,我还有一件衣服。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她说完,疾步跑开。

廉钊站在原地,微有不解,而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那银白的里衣,他曾经见过。曾有一次,她左肩的衣服破了,衣下也是这件银白里衣。中了三尸神针,却依然不伤分毫,难道,是护身甲?

脑海中的片断一瞬间联系了起来。左肩,护身甲,她手中的羽箭……

“廉钊?”小小见他不动,便退了回来,“你……还好吧?”

廉钊抬眸,摇了头。

小小笑了笑,伸手扶他,“我扶你。”

廉钊静静看着她,默默地跟着走。

……

三人一路沉默,这段路上,倒也没有任何机关暗器,气氛静得有点诡异。

小小皱着眉头,一路过来,廉钊的气息已经越来越乱,绝对是内伤。可是,刚才的暗道里,只有机关,要受也是外伤才对,怎么会伤到内息?除非……

小小抬眸,看了看温宿的背影。不会吧……不,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啊。东海和朝廷势不两立,她这个师叔又是阴狠的性子。天哪……她真笨,怎么会让这两人单独相处???

小小当即反省。

“小小……”廉钊开口,语气有些游移。

小小抬头,带着歉疚看着他。

廉钊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笑道:“你能不能走慢点……”

“啊,对不起!”小小连忙道歉。

廉钊笑着,不再开口。

“廉公子,若是身体不适,勿须勉强。”温宿转身,道。

廉钊并不回答什么,沉默着继续走。

温宿微微皱眉,眼神里尽是不悦。

气氛正僵,三人突然听见了一阵满是狂喜的笑声。

“哈哈哈……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这声音苍老,应是陵游。

“五年,我足足等了五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陵游的声音凄怆,如同悲泣。

“陵游师傅,现在放心还太早了。雌蛊未成,恐怕……”另一个声音响起,是庄主沈沉。

“哎。无妨。还差两名少女就能育出雌蛊。”陵游说道。

“哼,两名少女……若不是那银枭搅局,雌蛊早已育成!”沈沉的声音满是怒气,完全没有平日的孱弱温和。

“庄主不必担忧,老夫早已计划好了。庄内不是新来了两个丫鬟么,这两人并非寻常女子,对我们的计划有害无利,用这两人炼蛊,岂不是一石二鸟?”陵游道。

小小听罢,顿生无奈。苍天啊……炼蛊?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那两人来头都不小,若是有什么闪失,我齑宇山庄恐怕抗不起。”沈沉略微思忖,道。

“庄主昨日的一场戏,早已骗了众人。何况,那赵颜姑娘是英雄堡的人,若能为庄主说话,这件事,只需略施小计,便能置身事外。”陵游道。

两人说到这里,沉默了下来,看来是达到了共识。

“那些人怎么还不回来?”陵游突然开口,问了另一件事。

沈沉也有些惊异,“的确是太久了……”

温宿笑了笑,伸手推门,走了进去。

沈沉和陵游看见来人,皆是大惊。

“抱歉,那几人,回不来了。”温宿轻按着刀柄,缓缓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