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三人为众

三人为众

“抱歉,那几人,回不来了。”温宿轻按着刀柄,缓缓说道。

沈沉和陵游大惊失色,但随即,两人都镇定了下来,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三人。

小小迈进房间的时候,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件不大的房间内,全部都是少女的尸体,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开的腐臭味。

“重阴双刀,果然名不虚传。”沈沉开口,冷声道。

温宿拔刀,笑道:“如果在下没记错,沈庄主并不精于武术……而陵游师傅,应该已经被废了武功罢。二位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陵游却笑了起来,看着温宿,话却是对沈沉说的,“沈庄主,老夫早就说过了罢,活人,总是不可靠的。”

他话音一落,扬手。只见房间内的几具尸体突然站起,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杀。”陵游开口,简单地下了命令。

那几名少女立刻攻上。让众人惊讶的是,原本行尸举动都是麻木僵硬的,但这几名少女却灵活异常,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

温宿挥刀,狠狠砍下。一具行尸的手臂当即断落,但行尸毫无痛楚,继续着攻击。

小小站在一边,正想着到底躲哪儿好,却看见廉钊被数具行尸袭击。廉钊的身手固然不差,但他身受内伤,一路过来又没有时间调息,再这样下去,恐怕……

小小当即拔出了护身短剑,纵身而上。先前她也曾与行尸交手,这次自然有了经验,她一边隔开廉钊和行尸,一边对温宿喊道:“师叔,刺强间穴和天柱穴!”

温宿闻言,立刻改了刀路。

陵游的脸色变了,直直地看着小小。

温宿斩开身边的行尸,一跃而起,站在了陵游和沈沉的面前。

沈沉一脸惊惧,慌忙道:“你……你想怎样?”

温宿的笑意冰冷彻骨,他举刀,缓缓道:“交出三尸神针,我留你全尸。”

沈沉皱眉,道:“三尸神针本来就是神农世家的东西,东海不过是侥幸入手,你有什么立场讨还神针?”

温宿的表情冷然,道:“废话少说。”

沈沉退了几步,无语。

陵游略微思忖,开口道:“温大侠,老夫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贵派弟子中,有三成的人中了老夫‘生蛇蛊’的毒吧。”

温宿沉默,不回答什么。

“呵呵,‘生蛇蛊’的毒性奇特,只有用三尸神针推宫过血才可清毒。”陵游又看了小小一眼,“而且,这位姑娘腕中的淬雪银芒也需及时医治才好……”

“你以为我会信你?”温宿说道。

陵游眯起眼睛,道:“不由得你不信。”他抬手,指着温宿,“你被石蜜那小贱人利用了尚不自知,你当真认为,她会留你们活命?‘长生蛊、‘三尸神针’,哪一样不是秘密,神农世家定会灭口。”

小小听到这些话,不自觉地叹口气。知道的太多,果然会短命的……

温宿笑着,摇了摇头,“陵游师傅,你当真认为,我东海七十二环岛惹不起神农世家?”

陵游愣了愣,有些不解。

“门下弟子的牺牲,在下早已计算在内。”温宿悠然地握着手里的刀,道,“三尸神针,在下志在必得,二位还是识相点的好。”

这番话下来,不仅是沈沉和陵游,连小小和廉钊都惊愕了。

小小在那一刻,终于明白了温宿的意思。他本来就不是为了救门下弟子才进入齑宇山庄的,当初答应石蜜的话,不过是让她放松警惕罢了。温宿的目的,只有一个:三尸神针。而且,恐怕还不只是东海本来拥有的那一百零八枚……

三尸神针,只有神农世家才能发挥其真正的威力。对于普通人来说,那些针,连绣花都不够格。然而,“曲坊”给她的名单之上,却有许多门派在追寻这神针的下落。理由,她能略微猜到一点。十七年前,“鬼师”闯入神农世家。“鬼师”会闯的地方,只有一个共同点:九皇神器……

九皇现世,天下归一。

小小看着温宿,心里有些无奈。拥有着跟师父一模一样的脸庞,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世界上,也有如此不同的兄弟啊……

气氛正凝重的时候,沈沉突然抬脚,重重一踏。

一张巨网从天而降,落向了温宿一行。

三人见状,当即散开,避开了那张巨网。

陵游从怀中拿出了一把三尸神针,抛向了众人。

又是针?小小悲叹,她是跟针犯冲不成?!

然而,让她有些惊讶的是。三尸神针虽然厉害,但也须打中穴道才能发挥威力。陵游这般乱扔,未免草率了点吧?她的疑虑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只见沈沉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匣子。他脸色严峻,慢慢将小匣打开,一瞬间,所有的神针都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自行动了起来。

小小怀中的那几枚神针也纷纷飞出,凭空动了起来。

“磁石?!”小小不禁脱口而出。

传闻,三尸神针乃是使用天外玄铁所制,既然是铁,就会受磁石影响。而沈沉手中的,显然不是一般的磁石。沈沉调控着手中小匣,神针仿佛被无形的手摆布一般,袭向众人。

温宿和廉钊都不是等闲之辈,但神针细小,数量众多,防不胜防,只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被神针制了穴道,动弹不得。

小小身着“纤绣百罗”护体,不至于重伤,但手脚之上,还是挂了彩。现在这种局势,不容乐观。

沈沉的表情略显得意。他操纵着手中的磁石,正要施下致命一击。却见那些神针的行动紊乱起来,反袭向了沈沉。沈沉躲闪不及,被几枚针刺中。

陵游见状,立刻上前,合上了小匣,神针的行动当即停止。他扬手,收回了一部分针,而后扶起沈沉,举步重踏,只见不远处的地面陷下,露出了暗道。

陵游毫不恋战,退进了暗道。两人一进入暗道,地面又重新升起,牢牢地封住了去路。

温宿起身欲追,无奈穴道受制,行动不便。

三人之中,属小小的伤势最轻,她几步冲了过去,想重新打开机关,但无论她怎么努力,暗道丝毫没有重现。

小小了然地叹口气。好吧,被困……

她转身,看着温宿和廉钊。“呃……路被封了……”

温宿的眼神里盈着不甘,“可恶……”他咬牙,暗咒一句。

小小见他步履踉跄,身形不稳,上前扶着他,道:“师叔,您别动气,我先帮你把针拔出来吧……”

温宿看她一眼,甩开她的手,走到一边坐下,开始自行运功,逼出刺入穴道的神针。

小小抓抓脑袋,唉,这就是迁怒啊……她无奈地笑笑,转身,看着廉钊。

廉钊的内伤比起温宿来严重许多,从刚才开始,他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小小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我帮你拔针……”

廉钊虚弱地点点头。

小小伸手,小心翼翼地开始拔针。“三尸神针”与“封脉针”不同,拔针时,没有任何危险。但小小的心情,却远比拔“封脉针”时紧张。她的手指微颤,仔细琢磨着拔时的力度。

她皱眉犹豫的样子,廉钊自然看在眼里。他的眼神里刹那染上了温暖的笑意,他轻声开口道:“这点痛……廉钊还忍得了……”

小小一惊,抬头时羞红了脸颊,“哦……”她应了一声,便压低了脑袋,专心拔针。

等到除去他身上所有神针的时候,小小已是满头大汗,她这才松了口气,退开了一些,让他能坐正身子,自行调息。

小小抱着膝盖,坐在一边。她抬眸看看温宿,温宿内力精深,早已将神针全数逼出,正静静打坐。

小小眨眨眼睛,想了想,便朝廉钊身边靠了靠,坐近了一点。刚坐稳,她又抬眸看了看温宿,想了想,又移动身子,坐得更近一点……如此反复,直到她觉得两人间距离,就算是神针飞过来,她都能及时挡住,这才安心地坐稳,托着脑袋,浅浅地笑。

她不自觉地想,要是他们三人都注定出不了地宫,死在这里,后世挖到他们尸骨的人,会作何猜测呢?嗯……两男一女……情杀?她当即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她摇摇头,不对,这里还有那么多少女的尸体呢……继续想,嗯,“争夺宝藏,自相残杀”,这个听起来不错!……

小小饶有兴致地想着,渐渐地觉得累了,一连几个晚上,她都没有好好睡过觉。她的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

……我 是 场 景 分 割 线 = =+……

地宫之下,银枭一行正走在漆黑的暗道中。

火折微弱的光,仅够照亮脚下的一块地面。三人的步伐都迈得极其小心。但这一路走来,倒也没遇上什么危险。这其中缘由,自然除不开沈家小姐。沈鸢虽是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但这排阵布局的方法,自小耳濡目染。不少机关都在发动之前,就被解除了。

而此刻,沈鸢的不安也越发深重。她小时候,的确有听人提过,山庄之下,有一个地宫,但是,这地宫只有历任庄主才能进入。其实,这样的说法,她一直都没放在心上。然而,今天,她却亲眼见识到了,这地宫的广大,道路的曲折复杂,还有机关的凶险。她隐隐觉得,这个她待了十八年的齑宇山庄,藏了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忍着自己的恐惧和颤抖,走在这漆黑一片的暗道里,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突然,银枭停下了脚步,伸手阻止沈鸢和岳怀溪上前。

岳怀溪好奇地探头,刚看了一眼,就缩了回来。

“哇啊,怎么又是虫子啊!”她无奈地说道。

三人面前的地上,爬满了蛊虫,一条条缠绕纠结,令人生厌地蠕动着。

银枭抬高火折,照了照,道:“闯吧。”

岳怀溪叹口气,点点头。

银枭想到了什么,转身,看着沈鸢。沈鸢哪里见过那么多蛊虫,早已吓得花容失色。但是,她站的笔直,一步也不退,眼睛里带着倔强。

“沈大小姐……”银枭笑着,将火折递给了沈鸢,“在下吃点亏,抱你过去?”

沈鸢听到这句,柳眉倒竖,自是不悦。但是,那满地的蛊虫,凭她一介女流,肯定是过不去的。事到如今,不容她不屈从。她颤抖着,伸手接过了银枭手中的火折。

银枭笑得愉悦。他走上一步,轻松地抱起沈鸢,运起轻功,纵身而起。

沈鸢的身子绷得紧紧的,皱着眉头,牙关紧咬。

银枭几个起落,已行过十数丈。突然,他猛地停下,连退几步。

只见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人影,银枭屏息,静静地等待。

沈鸢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她握着火折努力地辨认。然而,等她看清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是十数名少女……不,严格说来,那样残破的肢体,已经算不上是少女了。

“行尸!”岳怀溪惊道。

银枭叹口气,对怀中的沈鸢道,“看到了没有……这就是那些失踪的姑娘……”

沈鸢惊惧地说不出话来,僵硬着沉默。

银枭腾出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了数枚“淬雪银芒”,激射而出。银枭本就是用针高手,那些银芒毫无偏差地刺进了行尸膻中穴。行尸中针,竟瞬间停了下来。只见,蛊虫纷纷从行尸的口鼻中钻了出来,扭动挣扎着。

淬雪银芒,细小阴寒,更有“走脉”的特效,蛊虫无法承受是意料中的事。

银枭不屑地笑笑,踩死了几只蛊虫,既而腾身,继续向前。

岳怀溪见状,眼带崇拜,紧跟了上去。

三人行了不多时,就见前方死路。银枭停下,放下了沈鸢,转身,看看身后。漆黑的来路上,不断传来凄厉的悲鸣。

沈鸢双脚着地后,好一会儿站不住身子。她握紧了手中火折,皱眉强忍着恐惧。她深吸几口气,转身,看着那堵挡住去路的墙。她摊开地图,思忖了一会儿,伸手,按下了墙上的几块砖头。厚重的石墙一震,缓缓向两边打开。

银枭和岳怀溪皆是严阵以待,但石墙后的景象,却让众人惊愕。和漆黑阴森的暗道比起来,这间房间明亮整洁,这样的干净,在一路的蛊虫和行尸衬托下,显得有些神圣了。

银枭扬起嘴角,笑了笑。迈步走了进去。

三人入内之后,沈鸢关上了石墙,以策安全。

“哇,这里很漂亮啊。”岳怀溪环顾了一圈,赞叹道。

银枭看着这件房间里的布置,笑意始终没有消失。这间房怎么看,都是女儿家住的。房间里遍洒香花,墙上挂满了花鸟画,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大床,紫纱罗帐,略显浮华。

银枭仔细看着那张大床,眉头微微皱起,他疾步走了过去,一把拉开了纱帐。然后,怔在了床前。

岳怀溪跟了上去,也怔住了。

床上,躺着一名绝色女子。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这名女子生得清丽非凡,说不尽的雪肤花容,国色天香。她只是那样静静躺着,却让人不尽遐想,若是她睁开眼睛,展颜微笑,会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银枭怔了一会儿,皱起了眉头,抬手,探了探那女子的鼻息。

“她是死人。”他收回自己的手,道。

岳怀溪一惊,“死了?不会吧……”她仔细看看那女子,肌肤晶莹剔透,脸颊红润光泽,分明不是死相。岳怀溪伸出手,摸了摸那女子的颈项。突然,她跳了开来,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她……她还有脉搏……”

银枭愣了愣,也试着探了那女子的脉搏。果然,正如岳怀溪所言,那女子尚有脉搏。

“怎么可能……”银枭惊讶道。

岳怀溪余悸未消,又退了好几步。突然,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桌上的一大叠书纸。她走过去,拿起一张,看了看,“银枭大爷,你看,这是什么?”

银枭闻言,走过去,拿过纸张。上面画着的,是人体经络图。他又拿起了其他纸,仔细看着。然后,表情严肃地开口,“……原来如此……”

岳怀溪不解。沈鸢走了过来,同样是不解。

银枭举起一张纸,道:“这是《圣惠方》……小儿若吞针入腹,可用磁石吸针治愈……”

“啊?什么意思?”岳怀溪更加不解。

银枭道:“我曾听人说过,神农世家针石流曾有过一种治疗方法,就是利用磁石引针,将针埋入患者体内,通经活血。”

“那不是跟银芒走脉一样?”岳怀溪悟道。

银枭点头,“类似。不过,银芒走脉是顺着人体气血流动而行,但磁石引针就完全取决于医者的意志。”他转头,看了一眼那床上的女子,“若是功力深厚,甚至能用针石催动气血,调整脉搏……”

岳怀溪也看了看那女子,“所以,她之所以有脉搏,是因为身体内有针在运行?”

“没错……”银枭放下手中的纸,“这样一来,我就明白了。为何齑宇山庄要找‘三尸神针’……天下虽大,却只有‘三尸神针’有这般能耐。而能做出操纵神针的磁石,非齑宇山庄的天工巧手不可……”

听到这些话,三人都明白了什么。

“‘长生蛊’,‘磁石引针’……”岳怀溪咽咽口水,“难道,真的能让人起死回生?!”

银枭皱眉,“……恐怕。依你们所说,沈沉必定和陵游有共同利益,才会合作。陵游的目的,是让儿子复活……那沈沉的目的,恐怕就是这个女人了。”

沈鸢听罢,犹豫着走到了那张床前,细细地端详那绝色女子。难道,真如银枭所说,父亲为了要让这个女子复活,做出了伤天害理的事?

“到底……是谁?”她颤抖着,自语。

“呵呵……”突然,一阵笑声传来。

三人一惊,就见一扇石门缓缓打开,来者,竟是赵颜。

赵颜袅袅婷婷地走进来,行了万福。

“你……”银枭想了想,“你是英雄堡汐夫人身边的婢女?”

赵颜笑着,道:“下婢名唤赵颜。”

“赵姑娘……你怎么……”沈鸢惊讶非常。

赵颜慢慢走到床边。

银枭知她不会武功,但却不自觉地握上了腰间软剑的剑柄。

赵颜的脸上毫无惧色,“你们真的想知道她是谁?”

“你知道?”沈鸢答道。

赵颜浅笑着看着她,点点头,微扬着嘴角,一字字无比清晰地说道:“她就是天下第一美人,滟姬……我的母亲……”

……

三种势力

赵颜浅笑着看着她,点点头,微扬着嘴角,一字字无比清晰地说道:“她就是天下第一美人,滟姬……我的母亲……”

“滟姬……”沈鸢微微皱起了眉头。

庄内,每个人都知道,滟姬,是父亲从青楼赎出,娶作妾室的美人。只是在成亲当天,就被戚函用一把短刀换走。被人换走一妾,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况,齑宇山庄还得到戚氏兵器,并不吃亏。所有人提起这个女子的时候,口气都是云淡风轻的。但是,她清楚地记得,老夫人语气里的鄙夷,母亲眼神里的哀怨。还有,父亲的绝口不提。

今时今日,出现在地宫中的滟姬,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就是你与齑宇山庄勾结,嫁祸给我的原因?”银枭突然开口,对赵颜道。

赵颜依然笑着,“嫁祸给您的,不是下婢,而是那个将翎羽插上匾额的人。下婢,顶多是顺水推舟罢了……”

银枭双手环胸,笑道:“好一副伶牙俐齿。”

赵颜垂眸,道:“可惜,伶牙俐齿,终究比不上刀尖锋利呢……”

她话音一落,只见房间四周的墙壁骤然升起,一大群手执兵器的魁梧男子蜂拥而入,将三人团团围住。

银枭叹口气,“啊……原来这地宫之内,不单单只有行尸啊……”

赵颜道:“其实齑宇山庄里的一切,与诸位毫无关系。诸位何必为了一时意气,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人,白白送了性命?”

银枭听到这句话,眼神微变,“……不该招惹的人?哼,在下倒是不知道,天下有这样的人。”

赵颜笑了起来,“一山自有一山高,现在弃械投降,俯首称臣还不算迟。”

银枭拔出腰间软剑,轻蔑道:“废话!”

……

……我是场景分割线= =+……

廉钊调息了约莫一个半时辰,这才将体内的真气稳定下来,他静静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即,便察觉了肩上异样的沉重感。

小小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廉钊微惊,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只是一瞬,他便压制住了自己想抽身的第一反应。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安静地坐着。

小小的睡容恬静安适,全无防备。

那一刻,廉钊突然想起了自己养过的小猫。刚开始的时候,只要靠近一点,它就会迅速地跑开。无论对它多好,它都带着戒心,远远地观望,绝不靠近一步。随着时间的增长,它慢慢地学会撒娇。然后,突然有一天,它跳上他的膝盖,蜷着身子入睡。

他不自觉地笑起来。现在,靠着他肩膀入睡的女孩子,和那只小猫,是何其相似呢?……他也曾,被怀着戒心的小猫抓伤手。只是,那样的伤害,算不了什么。总有一天,它会真心真意地对自己好。

是啊,算不上什么……

他移开自己的视线,略微放低了自己的肩膀,让她躺得更舒服一点。

“只是调息罢了,竟能花上这么多时间。”温宿声音突兀地想起,语气里浸着刺骨的冰凉。

廉钊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语。

温宿双手环胸,慢慢走上几步,“你根本保护不了她……”

廉钊刚想说些什么,小小突然动了一下,继而,醒了过来。

发觉自己枕着廉钊的肩膀,小小一愣,但是她的惊惧瞬间消失了。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那么清楚地知道,她可以这么做。不会受到责罚,也不会惹人讨厌。于是,她抬头,略带着歉意,冲他微笑。

“早。”小小开口,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句。

廉钊却笑了,回答:“早。”

温宿轻皱着眉头,开口,“小小,你一个女孩子家,枕着男子的肩,成何体统?还不起来!”

小小这才意识到,她那寒气逼人的师叔就站在一尺开外的地方。她当即跳了起来,“师……师叔……我……我只是……”

温宿自然无心听她解释,脸上的表情全是不耐烦。

廉钊起身,整了整衣服,走到小小身边,静静地站着。

这两人之间的敌意,要是察觉不到的话,这十几年来的察言观色,小小就算是白学了。而此刻,这两人的敌意较之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小有些无奈,他们萍水相逢,竟然也有这么大的敌意,而且,这样的敌意,已经是杀气了吧?

“啊!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出去吧!”小小大声道。

“我已经找过了,房内并没有可以开启的暗道。”温宿开口,说道。

小小一听,心凉了半截。果然,是死路啊……

廉钊抬头,四下看看,这间房间不过三丈见方,房内布满尸体。活人困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那我们原路返回吧。”小小道。

温宿看了她一眼,“来时的路,不是被你封住了么?”

小小立刻想起了先前自己按错机关,导致两堵石墙合起的事。的确,那条路,看来也是不通的。而且,温宿这么说,自然就是已经试过打开那两堵墙的方法了……呃,难道自己真的是扫把星?这么倒霉的事都会发生???

她正哀怨,突然想到了什么,“啊,不是还有几个人被抓住了么?问他们就知道了吧!”

“他们不见了。”

温宿这句话说出口,小小无语至极。

“小小,地图还在你身上吗?”廉钊突然开口,问道。

小小点头,“在。”她拿出地图,递给廉钊。

廉钊蹲下身子,将地图摊在地上,仔细看着。

小小见状,也蹲下了身子。只是,那地图复杂无比,她虽曾临摹过一份,但是看懂,完全是另一回事。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听人说三国,提起诸葛孔明的奇门遁甲、八阵图什么什么的,觉得有趣得紧,便回去缠着师父,让师父教。

师父笑得无奈至极,一脸无辜地告诉她:师父什么都会,就是拿这种东西没辙。教不了。

那时,她觉得有些可惜,也就作罢了。

如今想想,师父分明是骗她!他堂堂岳家军左军参军,用兵鬼狡,号称“鬼师”,会不懂奇门遁甲之术?……嗯,师父果然老奸巨滑!

不过,这样也好吧,师父不肯传授的东西,一定是没用的东西,就像是内力一样……问题是……现在,奇门遁甲之术,很有用……

小小抬头,叹口气,小声道:“师父……我要是困死在这里,那就都是您害的……”

“小小,你说什么?”廉钊听到她自言自语,便开口问道。

“我说,我们要是困死在这里,那就是老天无眼……”小小回答。

廉钊笑了笑,“谁说我们会困死在这里?”

“哎,可以出去?!”小小惊喜道。

廉钊起身,抬头,他拔出腰刀,掷向了头顶上的砖石。

只听腰刀“锵”的一声,刺入了砖缝之中。下一刻,房间突然震动了起来,随即,天花板上的砖块稳稳降下,成了阶梯。

小小看傻了。

廉钊浅笑,指指头顶,道:“家父有训,诸般阵法,都有一条共同的生路……”

小小也笑了起来。诸般阵法,生路都在头顶?这样的说法,分明是打趣。不过,真的很有趣。

三人准备妥当,正要上前,突然,有人从阶梯上滚了下来。

小小一惊,出声道:“大小姐?!”

滚下来的人,正是沈鸢。她惊惧地抬头,看到面前的人时,起身飞奔,扑进了廉钊的怀里。

廉钊怔住了,有些手足无措。

沈鸢的全身轻颤,低泣着。

这时,几个黑衣大汉冲了下来,看到那三人时,皆有惊讶,但立刻挥刀砍了上来。

温宿迅速拔出了双刀,起身迎上。

廉钊轻轻推开沈鸢,对小小道:“你跟大小姐到一边待着,小心波及。”

小小立刻点头,拉起沈鸢,缩到了墙角。

沈鸢本有些定心,但一看到满室的少女尸体,又煞白了脸色,抓紧了小小的手臂。

小小看着沈鸢,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这样一个名门闺秀,遇上了这般可怕的事,一定会每晚做噩梦的吧?不过,她怎么会在这里?

小小正疑惑,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凭这些废物,就想让我俯首称臣?简直笑话!”

银枭……小小有些惊喜。

正如银枭所言,这些黑衣人虽生的骠悍,但论及武艺,却也真是平平。根本就不是温宿和廉钊的对手。既然银枭在,那岳怀溪一定也在。这四个人加起来,更加不同凡响。

小小放宽了心,但还没宽多久,她便惊惧起来。廉钊、温宿、银枭……这三个人凑在一起,她都想不出会发生什么事……怎么办?

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你是新来的婢女吧……”这时,沈鸢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李大哥他……”

小小一惊,但她立刻镇定下来,挤出了两滴眼泪,胡诌道:“我……我是被掳进来的……他们是来救我的……”

这话倒也没错,陵游和沈沉本就盘算着把她和岳怀溪掳来养蛊,而温宿和廉钊自然是在保护她。这个谎,穿不了!

沈鸢听罢,落了泪。“我爹……我爹怎么会这样做……”

和小小的眼泪不一样,沈大小姐的泪水,自然是真真切切的。那般我见犹怜,让小小心软起来,“大小姐,你别哭,我们很快就出去了,你就当这是做梦……”

“不是做梦……”沈鸢哭着摇头,她看着满室的尸体,凄怆道,“我爹他,真的做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啊!”

小小无奈。她抬眸看着面前的战局,是啊,任谁知道自己敬爱的亲人竟是这般残忍,一定都受不了的。……等等,她也是突然之间知道自己的师父是“恶名昭彰”的“鬼师”,为什么她就不觉得受不了?……这,难道是说明,她天生有坏人的心性?

小小看看沈鸢,无语了。好吧好吧,她是坏人……她又看看房内的尸体,不过,她的师父,应该不会做出这般残忍的事来吧?她刚想着,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些事。

陵游曾经说过,活人是不可靠的。一贯用的,也都是行尸。唯一雇过的一个活人岳怀溪,也是因为遇上了能破解行尸的本家。照理说,这地宫之中,怎么会有这么多活生生的男子呢?再说了,齑宇山庄本来就不是江湖门派,庄内,也没有这样的人啊?这到底……

没错,除了沈沉和陵游之外,还有第三股势力。而且,非同小可。

这样一想,先前的疑惑就豁然开朗了。陵游一直都住在江边的小山上,沈沉一直都称病深居在齑宇山庄之内,这两人就算有共同的目的,也很难有交集。此间,一定有人牵线搭桥才是。

小小想明白的那一刻,心中的无奈又深了好几倍。好像……又卷进大事里了……

她正自顾自感叹,就见房内的战局已倒向了一边,那群大汉早已不敌。

温宿率先一越,上了阶梯。

廉钊将余下的几人收拾停当,也跟了上去。

小小蹲在墙角,思索再三,拉着沈鸢,也走了上去。沈鸢虽然不愿,但这房内遍布尸体,她也不敢久留,便只得跟上。

小小跨进一步,就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银枭……”廉钊看到房内站着的人,皱眉怒道。

银枭倒是笑得一脸悠然,“廉公子。”

温宿微侧了身子,看了小小一眼。

小小僵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银枭却依然悠然,他笑道:“廉公子,我虽与你有些私怨,但这里,不是解决的地方。”他又抬眸,看了看温宿,“我知道,各位都有很多不解。相信这位赵姑娘,可以一一解答。”

小小这才意识到,房内还有一个人。赵颜站在床边,表情里,并没有恐惧,平静得让人心寒。

“银枭、东海七十二环岛、神箭廉家、岳岚剑派……”赵颜开口,“果然,都是当世翘楚。”她看了小小一眼,“能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地听候差遣,这世上,也只有左姑娘您,有如此能耐……”

小小一惊,这句话,分明听起来是威胁。

“赵姑娘,你好像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温宿开口,冰冷地说道。

赵颜看了看房内的烛火,“下婢清楚的很。”她吁口气,笑道,“下婢很清楚,凭这些人,根本奈何不了诸位。下婢也知道,陵游师父和沈庄主都是没有武功的人,就算得到了‘三尸神针’和‘磁引’也成不了气候……”

听到这些话,众人都隐隐觉得不对。

赵颜的眼神里满是胜券在握,“诸位,太迟了。”

银枭有些不耐烦,他出手,扣住了赵颜的咽喉。“少跟我来这套!什么‘三尸神针’,简直不知所谓!”他的指间露出了一根泛着寒光的“淬雪银芒”,“玩针么,我也会……”

然而,他话音未落,漆黑的神针便从他左侧袭来。他避闪不及,神针没入了他的左臂,他吃痛退开,看着神针飞来的方向。

“说的好……”轻缓的女声,熟悉到让人恐惧,“玩针么,我也会……”

小小瞪大了眼睛,颤抖道:“纤主曦远!”

……

三代关系

纤主曦远?!

小小退了两步,原来,她就是幕后主使?不……纤丝绣庄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小门派,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势力。除非……

纤丝绣庄隶属于神霄派门下,而曦远也曾提过“天师”这两个字。所以,计划这一切的,是神霄派的掌门冲和子:王文卿?

神霄派一直以来都在追寻九皇神器,这样的解释合理至极。而且,若是以冲和子的威望,要想控制齑宇山庄,简直易如反掌。

小小正想着,只见温宿拔刀,迅攻而上。直袭向了曦远。

曦远侧身让开,只见一道人影从她背后冲出。那人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式,直接起掌,击向温宿的胸口。

温宿微微一惊,攻势已弱,便用刀护住胸口,转攻为守。

然而,让众人诧异的是,温宿的刀受掌,竟然瞬间崩裂开来,碎片激射,众人纷纷闪避。温宿怎会料到这般变化,被碎片划伤,退下阵来。

小小抱着脑袋,躲在一边,怯怯观望。

只见,那出掌的人,是个约莫二十三四的年轻男子。小小只是一眼,就感觉到了那异样的压迫感。面前的男子虽然穿着打扮都似纨绔子弟,面貌英俊,眼带笑意,但仍掩不了他身上的戾气。

那男子笑着开口:“原来重阴双刀也不过如此。”

温宿皱眉,道:“冥雷掌……”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小小一惊,冥雷掌。师父就是死在这种掌法之下……她看了看那男子,自顾自摇了头。不可能,师父是一掌毙命,对方的武功必然深不可测。这男子虽然身手不凡,但要想一掌杀了“鬼师”,根本是无稽之谈。

那男子缓缓打量了面前的几人一番,开口道:“诸位先前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耗了真气,绝对不是在下的对手,如果弃械投降,在下可饶诸位不死。”

事实自然是如他所言。温宿和廉钊本来就被神针伤过,调息至今也不过两刻功夫,自然是弱势。银枭方才被神针暗算,现在的一条手臂,估计动弹不得的。而岳怀溪虽未受伤,先前也与黑衣人交战,体力和内力自是耗损了不少。

如今的情势是……小小瞥瞥左右,好吧,她是唯一一个毫发无伤,还会武功的人了。不过,凭她的身手,完全就是以卵击石……下跪求饶?……只是一瞬,小小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不知道为什么,下跪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只是,现在的她,却不想让人看到她这般狗腿的样子……至少在他面前,不要这样……

她正在犹豫,却被廉钊一把推开。

“小小,带着大小姐离开这里!”廉钊说完,拾起地上的兵器,攻向了那男子。

而此时,刚才负伤退下的温宿也重新迎战。

岳怀溪自然不会落后。场面顿时变成了三对二。

小小皱了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拉起了沈鸢。她正准备跑,沈鸢却站定了步子,一步不动。

“大小姐?”

沈鸢的泪痕未干,但眼神里却透着倔强。她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冲到了床前,大喊道:“再不住手,我就毁了她!”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她。

“你敢!”赵颜一步上前,吼道。

“我为什么不敢……”沈鸢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语气却是坚定的,“她只是个死人……放他们离开!否则,你们就功亏一篑……”

那神秘男子笑了笑,转头对曦远道:“你看,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女人,真是种奇怪的造物。”

“废话少说,放不放人?”沈鸢道。

小小看傻了,没想到,平日里娇弱美丽的大小姐,也有这般的魄力。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这时,赵颜也拿起了刀子,指着负伤的银枭道:“放开我娘,否则,我杀了他!”

沈鸢的脸上毫无血色,她笑了笑,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赵颜的表情有些扭曲了。

神秘男子叹了口气,道:“沈庄主,你还真是教女无方啊。”

他说完,就见一扇暗门打开,沈沉和陵游走了出来。

“鸢儿!放下刀子!”沈沉看着沈鸢,愠怒道。

沈鸢的身子一颤,但握刀的手却没有松。“爹……女儿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这个女子,您就……”

“放肆!爹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放下刀子!”沈沉上前,喝道。

沈鸢咬紧了牙关,沉重的摇头。“爹,女儿不能让您再错下去了……”

她话音未落,却遭人打断。

“沈庄主,您快救救我娘!”赵颜拉着沈沉的袖子,哀求。

沈沉看了看她,道:“颜儿,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伤滟姬一根头发!”

沈鸢的表情里混着悲伤和绝望,泪水决堤,无法克制,“爹……她已经死了啊,滟姬……已经死了啊……”

“不,我会让她活过来!”沈沉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我不会再把她让给任何一个人!她是我沈沉的妻子!”

小小心里暗自唏嘘。曾经,为了一把冰冷的刀,将自己心爱的女子拱手相让。现在,后悔了么?直到那女子死后,才领会到么?……这是爱,还是,执念?

沈沉直直走到了床前,“放开她,鸢儿!”

沈鸢握刀的手渐渐松开。突然,有人纵身上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刀,架上了她的脖子。

“小小?!”看清夺刀的人时,廉钊不禁惊讶。

而除了廉钊之外,同样惊讶的人,还有纤主曦远。

“沈庄主,站着别动!”小小很有气势地喊道。

“你……”沈沉愣住了。

小小认真地道:“沈庄主,你也不想妻子跟女儿一起出事吧?”

沈沉僵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气氛瞬间凝固了下来,只听那男子笑了起来,道:“姑娘,你这算是威胁?”

小小认真地点头,“当然!”

“你下不了手。”那男子笑望着她,道。

小小眨眨眼睛,道:“你可以试试,只是,不要后悔。”

沈沉已经紧张了起来,“你……你若是伤她们一根头发,我要你死无全尸!”

小小叹口气,怯怯道:“你不是要用我来养蛊么?我放了她们也没有全尸吧?”

沈沉愣住,说不出话来。他转身,看着那男子。

那男子眼神冰冷,看着小小,“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小小心中忐忑,资格?的确没什么资格。老实说,她也没胆子真的捅沈鸢一刀。事到如今,她唯一的筹码就是她那曾经是神霄派门下的师父了!她看了廉钊一眼,心一横,道:“我有没有资格,你可以问问身边的纤主啊。”

男子有些不解,望向了曦远。曦远靠近那男子,耳语了几句。

男子的表情瞬间变了。他看着小小,道:“好,你想怎样?”

小小深吸口气,道:“让这里的人平安离开。”

男子皱了皱眉头,道:“好。允你就是。”

这么容易?师父的名号还真是好用……

小小正赞叹,就听那男子补了一句,“不过,你留下。”

小小愣了愣,迅速地在心里打了算盘。她一个人,可以换廉钊、温宿、岳怀溪和银枭四个,绝对是赚了。而且,看这男子刚才的反应,一定不会对她怎样……

“好。”小小爽快地回答。

“小小!”

话音刚落,就听廉钊和温宿同时喊了出来。

小小怔了下,沉默。

“各位,要走就快点。”那男子开口,“我没什么耐性。”

“小小!”廉钊丝毫不理会那男子的话,执刀而上。

这时,沈沉移了步子,在床柱上轻轻一击。只见房内的地面裂开,廉钊一行四人都从那裂缝中掉了下去。而后,沈沉又拉下一根纬绳,只见地面合合,阶梯收起,房间的上下入口完全封闭。

小小汗颜,这算哪门子的安全???万一摔伤了怎么办???

“姑娘放心,他们绝对没事……”像是看穿了小小的心思,那男子开口说道,“沈庄主。”

沈庄主点点头,又拉了一根纬绳。只见几面铜镜从墙中翻出,上面映着的,正是那平安无事的四人。

小小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

“小师妹,现在你可以把刀子放下了吧?”那男子含笑开口,这样说道。

小小瞪大了眼睛,“小……小师妹???”

……

……我 是 场 景 分 割 线 = =+……

廉钊从那房间摔下,刚稳住了身形,就急忙想重新上去,但无奈道路封闭,无路可寻。

“混账!”廉钊不禁暗咒一句。

“快看,暗道打开了!”岳怀溪惊道。

众人顺着她的声音望去,只见那本来闭合的来时之路,现在已经敞开在众人眼前。

“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言而有信……”银枭无奈地笑笑,道。

“我们现在怎么办?”岳怀溪上前扶着他,道。

银枭摇摇头。

“小小到底是什么身份啊,为什么那些人这么简单就答应了?”岳怀溪问道。

银枭抬眸看了看廉钊,“我看,那些人是觉得我们是无名小卒,杀不杀都无所谓。”

“真的么?”岳怀溪疑惑。

“那还能是什么原因。”银枭一边说,一边看廉钊的表情。

廉钊却只是抬头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们说的话,他自然听见了。发生的事情,疑团重重,匪夷所思,小小刚才的举动更是让他震惊。但此刻,他什么也不想追问,只想救她出来。

四人就这样沉默了下来,气氛沉重无比。

“呐……”突然,岳怀溪开口,“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三人听罢,才发现空气中有一种异样的甘甜,丝丝渗进了血脉。

“这是……驱蛊香?”岳怀溪揉揉鼻子,小声道。

“驱蛊香……”

普天之下,会使用这种香的人,只会存在于一个门派里——神农世家……

……

……我 是 场 景 分 割 线 = =+……

“小……小师妹?”小小看着那男子,惊讶不已。

那男子缓缓上前,点头笑道:“没错。论起辈分来,尊师是我的师叔,那你自然是小师妹了。”

小小有些茫然。这时,曦远上前,笑道:“左姑娘,没想到还能再见。”

小小更加茫然。怎么?接下去的发展难道不是严刑拷打,而是闲话家常???

“初次见面,刚才那些人的性命,就当是我给小师妹的见面礼。”那男子伸手,笑望着小小。

小小看着那只手,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碰。

“纤主,魏公子,这是……”沈沉不解,开口问道。

“庄主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您眼前这位,是‘鬼师’韩卿的弟子,我神霄派的门下……您竟然还要拿她炼蛊,真是不知死活。”曦远开口,道。

沈沉听完,惊道:“左姑娘,先前得罪,还请包涵。”

小小已经僵硬了。什么状况?这是?

曦远上前,笑道:“左姑娘,尊师是天师最心爱的弟子,若天师见到了你,一定高兴。”

啊?小小完全混乱。

“诸位……”陵游开口,打断众人的话,“方才放走的那四人必会搬救兵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销毁证据,速速离开罢。”

“也是。”曦远点头,搀起了小小的手,“左姑娘,走吧。”

走?!去哪里?!神霄派?!不要啊啊啊啊啊……

小小含泪,不是这么邪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