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陈世平不在,便当着那被扔掉的婚书。

让那作废了的婚书,看着谢行之和她……

月吟脑中轰鸣,根本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谢行之嘴里说出来的。

他疯了吗?!

一纸婚书而已!

作为柳婉星的她,早跟陈世平断得一干二净了,也绝对不会跟陈世平旧情复燃。

谢行之是被醋疯了吗?!

温热的唇贴在她侧颈,好像有万千只蚂蚁在颈窝爬来爬去,泛起酥酥的痒意,抓挠不到。

后颈扣了谢行之的大掌,迫着她抬头。月吟越是摇头回避,谢行之手掌越是用劲,大掌挪到后颈,扣得严严实实,一丝松懈都不给她。

月吟被迫仰起头来,颈间的酥痒让她有种抓。握。不住的感觉,整个人被谢行之圈在他腿上,宛如案板上任人宰割的小羔羊。

她心脏砰砰直跳,下一刻就快从嗓子眼跳了出来。

“专心些。”

谢行之仿佛是看出了她的分神,冷不丁出声。

湿濡的唇离了颈窝上的痕迹,甫一话音刚落,唇又覆盖了颈间吻痕,齿在轻咬,仿佛是谢行之对她走神的惩罚。

月吟吃痛,仰着脖子轻呼出声。挽住她腰的手臂似铜墙铁壁,将她往谢行之怀里又推近了。

谢行之的气息从脖颈传来,萦绕在她鼻尖,怎么也散不去,就像此时此刻谢行之紧紧圈着她一样。

立领衣襟被滚烫的长指压下,颈上被遮掩的痕迹尽数露出,带着火勺意的唇贴侧颈痕迹,轻咬舔舐,谢行之伏在她颈窝,像只狼一样,正在给受伤的小兔舔舐伤口,舔着舔着便要拆之入腹,大快朵颐。

而月吟腰间的浅色丝绦不知何时松了,被谢行之扯在手中。

谢行之一边给可怜的小兔舔舐深深浅浅的伤口,一边反握住她手腕,将她手反剪至身后,用扯下来的丝绦绑住她纤纤手腕。

丝绦束缚住双手,月吟心下一惊,密密匝匝的恐慌随之而来,已经预料到了谢行之等下的惩罚有多严。

而此刻贴在脖颈上的唇更紧了,月吟只觉失了理智的谢行之一口就能把她纤细的脖子咬断。

巨大的惶恐幕天席地而来,月吟双手被丝绦绑住动弹不得,她倏地偏头,雪颈离了他唇,可谢行之又追赶了上来,虎口扣住她脖子,湿濡火勺热的唇贴上她侧颈,带着惩罚的意味,咬了一口脖子。

月吟吃痛,昨夜种种涌上心头,她怕极了,身子微微发抖。

“我不是!”

月吟心怯,喊了出来,发颤的嗓音满是害怕,“我不是柳婉星!!没有私定终身!”

谢行之蓦然停了撕咬。

雪白的颈窝上,温热的唇贴着便贴着,没有更进一步。

月吟喊出来后自己也愣怔了片刻,她没想到跟谢行之坦白时竟然是这样的局面。

谢行之是因陈世平的出现,才被气得失求了理智,而今那婚书上的一词一句,无不挑着他震怒的情绪,不知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惩罚她。

光是手腕被绑了丝绦便已让月吟怕极了,而这似乎才刚开始,谢行之也只游走在她颈间。

为了平复谢行之的怒意,月吟脑子一热,张慌失措下道出了隐藏的秘密。

然而此刻在一片安静中,月吟忽然后悔了。

可说出来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大表哥,我……我不是柳婉星。”

月吟低喃一声,看着伏在肩颈一动不动的谢行之,她心里七上八下,眼睫轻轻颤动,一丝底气都没有,所有的计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自曝身份而打乱。

“我没有与陈世平私定终身。”

在长久的静谧中,谢行之抬头,面上却没有惊愕的神色,反而是眼底压着的欲色正在渐渐消退,他下颚紧紧绷着,压抑着某种情愫。

谢行之勾唇轻笑一声,薄红的眼尾微微上扬,乌沉沉的眼眸凝在她芙蕖般的娇颜上。

她惊怯,真真如笼中怕生的小兔。

谢行之脸上无波无澜,眼眸扫过她纤纤玉颈上的新出来的印子,声音带着丝丝沙哑,平静问道:“不是柳婉星,那表妹又是谁?”

“我……”

月吟咬了咬唇,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同谢行之讲。

她抬起低垂的头,瞧了眼谢行之近在咫尺的面庞。他表情没有太惊讶,眼尾反而擒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正凝着惊慌无措的她,等她回话。

月吟手腕还被丝绦缠绑着,反剪在身后被谢行之单手紧紧攥着,动弹不得,让她莫名有种被押解到公堂上的感觉。

而那审她的人,正抱她坐在膝上,单手攥握着她腕子不松手。

月吟抿了抿唇,在谢行之的凝看下,缓缓启唇,“我不是柳婉星。我本名月吟,四岁那年,自生父早亡后便被柳伯母养在膝下。柳伯母和婉星姐姐待我极好,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月吟将事情娓娓道来,给谢行之讲了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柳伯母小产后身子大不如前,不久后香消玉殒。

之后,柳父虽未续弦,但却让宋姨娘打理府上中馈。宋姨娘虽是妾室,可内宅事皆是她说了算,时常苛待爹不疼、祖母不爱的柳婉星。

庶出的姑娘常欺负到柳婉星头上,不仅如此,她还反咬一口,转身就去柳老夫人、柳父面前告状。众人维护的,是那庶出的柳二姑娘。

月吟哽咽着说话,说她看见柳婉星被柳二姑娘按头溺亡在冰寒的池塘里。那会儿柳二姑娘马上t要嫁给扬州知府的小儿子了,柳家人决定秘不发丧,又因宋姨娘和柳二姑娘风轻云淡的一句“池塘边苔藓湿滑,不慎落水,被塘中藻荇缠了双足”,便将这事草草翻篇,对柳婉星的溺亡并未细究。

提及伤心事,她眼睛慢慢红了,声音也愈渐哽咽,强忍着悲痛将话说完,面上早已泪痕涟涟,这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看了心蓦地一软。

她杏眼蒙了层水雾,纤薄的肩膀哭得发抖,宛如林间走丢的受伤小兽,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正独自舔舐伤口。

谢行之心软得一塌糊涂。他两指一捻,扯开丝绦上的蝴蝶结,给哭得泣不成声的她手腕松了绑,复而又揽着她肩膀,让她依偎在怀中发泄悲伤的情绪。

谢行之抚摸她后背,动作轻柔,无声地安抚着怀里哭泣的人。

温热的眼泪打湿他胸前的衣裳,谢行之心口忽而一热。

他敛了敛眉,唇瓣近乎抿成了条平直的线,乌沉沉的眸子压了压,似在极力克制着涌出来的情愫。

听她亲口承认不是柳婉星,与陈世平毫无干系那刻时,谢行之无疑是高兴的。

因为她所有的一切都将是他的。

他亲手染了的白纸,他容不得这张纯净的白纸在他之前有任何玷污。

当然,此后种种都需他来呵护。

又静静听了她如泣如诉的漫长故事,谢行之心中五味杂陈,胸腔内的闷意久久挥散不去。

他紧了紧手臂,把她拥得更紧。

谢行之垂下眼睑,娇小的身躯在他怀中悲伤哭泣,恰似风雨飘摇中独在枝头的一朵娇花,花瓣被风雨淋湿,无情打落,最后只剩几片着雨珠的花瓣护着鹅黄花蕊,孤零零的,连片遮风挡雨的叶子都没有。

眼泪将胸膛衣料打湿,尚带着热意。

月吟依偎在怀里,哭得厉害,巴掌大的脸庞都涨红了。

谢行之抬手,指腹轻轻拭去她面庞的泪,动作轻柔,多了几分怜惜。

月吟吸了吸鼻子,从谢行之怀里抬头,她眼睫还垂着泪花,哭红的眼眶盈了热泪,在水雾朦胧的眸中看着近在迟尺的人,啜泣道:“谢世子,我冒名顶替并非是贪图定远侯府的虚荣,我只想那些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便会离开侯府,离开京城,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打扰侯府的人。”

谢行之欲抚去她泪的手指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眉眼间忽而染了一层冷霜,“你唤我什么?”

嗓音如他此刻的眉眼一样冷寒。

月吟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看不清楚谢行之的神情,但听出他的不悦,然而她觉得此时的称呼并无不妥之处。

“我与谢家并无血缘关系,是冒名顶替姐姐才入的侯府,如今将真相说出来,自知犯了错事,欺骗了府上众人,哪还跟与谢世子套近乎。”

月吟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哽咽的声音夹杂着些许无助。

谢行之乌沉沉的眸闪过抹厉色,唇往上勾出一抹弧度,冷得人发寒,宛如跌入冰窖。

“好一个不敢套近乎。”

谢行之喃喃低语,冷着张脸拭去她眼角盈的泪,沉声道:“姑娘知进退,是聪慧的好孩子,知道撇干净关系。”

周遭气息沉降,月吟莫名发寒,尤其是谢行之这一番话,让她心里七上八下,拿捏不准他是真夸赞,还是别有深意。

眼泪收住了,月吟眼底一片清明,终是看清了谢行之冷沉的神色,她心里一紧,忽觉他这副模样更让人怯怕了。

谢行之一手虚虚揽着她肩膀,一手把玩着她的丝绦,冷声道:“姑娘担心扬州那边官官相护,你人微言轻,一直不敢对薄公堂,便想让祖母为五姑姑和故去的表妹主持公道,但你可知你们扬州的案子,归扬州管,越级上告是要受刑的。”

月吟稍稍岔开的思绪回到正轨,凝眸看着谢行之,疑惑的眼神仿佛是在告诉眼前的人,她并不知晓这一茬。

谢行之眼底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将丝绦缠绕她垂放膝上的手腕上,“祖母年纪大了,越级上告的酷刑是万万受不的,姑娘这是将祖母往阎王殿推。”

随着话音落下,缠住她手腕的丝绦被谢行之用力一拉,又将她手腕绑住了,月吟吃痛一声,仿佛此时此刻正受着他所言的越诉酷刑。

“我受!”月吟急急说道,只希望谢行之将丝绦松开,她手腕绑着实在不舒服,“那酷刑我受便是。”

月吟坚定说道:“只要能将坏人绳之以法,受些皮肉苦没什么的。”

谢行之给那丝绦系了个蝴蝶结,将她双手手腕绑住。他皓白长指拨开她衣襟,立领衣裳半褪至她臂弯,纤纤玉颈没了遮掩,玉颈上的新旧痕迹一览无余。

谢行之眼眸暗了几分,“姑娘以为只是打几下板子这么简单?”

月吟眨了眨眼睛,疑惑道:“谢世子何意?”

脖颈没了立领的遮掩,身上的热气有地方散去,月吟顿觉凉爽,立领衣裳下是夏日里寻常的衣衫,同样把身子捂得严严实实。

谢行之敛了敛眉,凝着那纤纤玉颈,脖颈细得他一掌便能握住。

谢行之勾唇,淡声道:“越诉笞五十,而后滚钉床。姑娘真能受住。”

月吟鸦睫轻颤,这两项光听着便心惊胆寒。

“我受!”

月吟重复说道,相比方才,这次语气中满是坚定。

“从决定给姐姐和柳伯母讨个公道那刻起,我便知道这条路不好走。”

月吟哭红的眼睛看向谢行之,真诚道:“谢世子,柳伯母和柳姐姐的死另有隐情,既然您已经知道了真相,便请您为二人主持公道,将宋氏母女绳之以法。”

谢行之极轻地笑一声,“将人绳之以法,了了一桩心事,而后姑娘离开京城?”

月吟愣怔看他一眼,不然呢?她在京城无依无靠,撒了弥天大谎,骗了所有人,自是无颜出现在谢家人面前。

谢行之冷声道:“大理卿之职,掌邦国折狱详刑之事,以五听察其情,一曰气听,二曰色听,三曰视听,四曰声听,五曰词听。以三虑尽其理,一曰明慎,以谳疑狱,二曰哀矜,以雪冤狱,三曰公平,以鞠庶狱。凡诸百司所送案犯,罪至流、死,皆上刑部,覆于中书、门下。”【1】

“姑娘找错人了,这两桩案子不归我管,也管不了。”

谢行之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月吟愣怔在原处。

“往后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且就把姑娘当表妹。”

谢行之挽着她腰,正声道:“表妹讨好祖母,我不插手干预,便依着表妹的计划来。祖母何时对五姑姑释怀,何时便是表妹坦言的时候。”

“谢世子……”

月吟刚开口,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便被谢行之凌厉的眼神吓得吞咽回去。

月吟抿唇,及时改口道:“大表哥可否帮我在外祖母那美言几句?大表哥是一众世家子弟中的翘楚,外祖母引以为傲。”

柳伯母和柳婉星不是别人,是谢行之的姑姑和表妹,他听后竟如此平静,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波澜?

“美言美言?”

谢行之喃喃低语,并没有答应她。

他忽又想起她初来乍到那段日子,无意间的投怀送抱也好,还帕子、送糕点也罢,与他的一次次接触,多少带着些小心思。

谢行之忽地一笑,原来她从最初的接近,是为了这个?

月吟后脊泛起密密匝匝的寒意,心提到了嗓子眼,从他这一笑中,嗅到了几分危险。

谢行之最终没有回她。他从袖中拿出个瓷白瓶子,取了绿豆大小的药膏涂在指腹,而后用指腹的温热将药膏化开,涂了膏药的指腹落到月吟玉颈的吻痕上,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往后避开他指。

谢行之扣住她后脑勺,“再不擦化淤的药,难道表妹明日也想穿那捂脖子的立领衣裳?”

月吟看了看榻上凝脂般的药膏,又看了看神色正经的谢行之。

她唇瓣抿了抿,微微仰起脖子方便他涂药,“有劳大表哥了。”

他指温热,让化淤的药膏也变得温热,也染上了谢行之的气息。

带着药膏的指端落到她颈间的红印子时,月吟呼吸急了些,仰起的脖颈骤然僵直。

温热的指端游走在脖颈的红印子间,如无数蚂蚁在她颈间慢爬,酥麻的痒意涌上心头。

月吟咬了咬唇,不让声音从唇中溢出来。

月吟自觉度日如年,不t知过了多久,谢行之才将颈上擦完药膏。

“表妹昨儿伤的,可不止这几处。”

谢行之握着药瓶,乌沉沉的目光看向她心口上的那枚刺绣。

……

夜色已暗,月吟红着脸回到皎月阁,慌乱的步子有些虚浮,仿佛是两腿被卸了力道。

她捂住还在砰砰乱跳的心,将脸埋在软榻中。

菡萏刺绣的地方,还有擦药膏时的火勺热。

谢行之带着药膏的指端把所有暗红色的印子都上了一遍药。

那药膏明是温温热热的,可落在印子上,转瞬间就变得滚烫。

谢行之细致入微,极其有耐心地擦药,偶尔压了压指端,让药膏渗透吸收。

夏日的夜虽没白日炎热,但也谈不上多凉爽,细密的汗随之而来。

“湖里的菡萏相继开放,有白有粉,就是不知表妹养的粉尖菡萏花苞何时才开。”

耳畔回想着谢行之一边擦药,一边惋叹的声音。

月吟耳尖慢慢红了起来,她埋头揪了揪榻上的薄毯,才不要给谢行之看她的菡萏。

她侧头枕在软榻边沿,冰凉的木料恰好缓了她脸上的羞红。

脸上的热渐渐消散,月吟捂住胸口,仿佛是做梦一样,她竟然把真相告诉了谢行之。

她是假的表妹。

不像她预想那样,会被谢行之赶出去。

可知道真相的他有些平静,好似与他无关一样。

月吟敛了敛眉,谢行之究竟是如何想?

鹫梧院。

谢行之单穿了件薄衣站在风口,在皎洁的月光中抬头凝看皎月阁的方向。

他刚洗了冷水澡,周身散发着一股凉意,可没过多久这股浅淡的凉意很快被燥热取代。

谢行之抬头看了眼上空的一弯皎月,视线又回到燃灯的皎月阁。

“月吟。”

谢行之喃喃低语,她的名字在他舌尖辗转,一遍一遍缓缓念了出来,平淡的两个字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滋味,好似喊千百遍都不会腻。

星环皎皎月,吟醉行云处。

谢行之唇角扬起一抹弧度,含笑的眉眼变得温润起来。

还真如他所愿,她不是表妹,也没爱过陈世平。

想起已故的柳表妹和五姑姑,谢行之敛了敛眉,面色骤然沉了下来。

月吟是看见了害柳表妹溺亡的凶手,但无物证,且如今过大半年。

这罪不好定,也好定。

姑娘家的胆子小,藏不住大事,公堂上稍微吓一吓,便什么都招了。

就是五姑姑的死,确少实证。

那后知后觉的香料问题,只是月吟和柳表妹的猜想,无凭无据,很难让宋姨娘伏法。

谢行之敛眉,即刻叫来正德,命令道:“再派两人去扬州,细查柳家那位姓宋的姨娘,将这十几年来她与五姑姑的恩怨纠葛都查清楚。”

正德一头雾水,世子刚派人扬州查表姑娘,这厢又要查什么什么宋姨娘,世子究竟要查什么?

正德纵使有满腹疑问,也不敢问出口,他应了下来,不敢有任何马虎,急急去办。

正德匆匆来,又匆匆离开,路过的风撩起谢行之衣袂,他伸手将那吹起的衣袂理好。

办完事情就离开京城,不会出现在谢家人眼前。

谢行之冷笑一声,眼底划过一抹阴鸷。

在风口立了好一阵,谢行之回了寝屋,可那夜里的凉风却没有将他心里的烦闷吹走,反而在看见屋中的陈设后,这股烦闷愈加浓了。

那梨木花雕摇椅,那罗汉榻,还有床榻,仿佛都有她的身影,怎也从他脑海里赶不出去。

大抵是心里念着,谢行之将这份烦躁带去了梦中。

好巧不巧,便是月吟在收拾包袱,准备趁夜色离开侯府。

她拎着包袱准备踏出皎月阁,却看见门口突然出现的他,脸霎时便吓白了,忙将包袱藏身后。

“小表妹这是准备去哪?”谢行之阴沉着一张脸,踏过门槛,进了她闺房。

他反手将门关上,月吟吓得直往后退,放在身后的手攥紧包袱。

谢行之步步紧逼,她往后退一步,他便进一大步,逼到她退无可退时,才停住步子。

谢行之眸光一瞥,瞧见她藏身后的藏蓝色布料,眸色一沉,冷声道:“收拾包袱,是准备回扬州吗?”

他气得冷笑,从她手中硬强过包袱扔在一旁,“小表妹利用完就走,真是无情。”

月吟身后是一堵墙,前面又被谢行之堵住,进退两难,怯怯地望着跟前的人,心虚道:“我没有利用大表哥。”

“没有?那是谁先凑上来的?”

谢行之冷声说道,他高大的阴影投下,将惊怯的她笼罩在身影下。

月吟咬了咬唇瓣,低头不言。

“再咬下去,唇又咬破了。”

谢行之指腹按住她下唇,指腹碰着她咬唇的齿,他蓦然一愣。

倏地,谢行之扣住她后颈,低头吻上她唇。

掠尽她唇腔中的气息,将他的气息慢慢灌入她唇中。

谢行之带着惩罚的意味,咬了咬她唇,听得她轻呼一声,命令道:“不准逃跑!”

“不准回扬州去!”

谢行之牵着她手,让她手搭在他肩上。

丝绦缠绕着落空蹀躞带,一前一后落到地上。

月吟只觉昏天黑地,背靠在墙边都有些站不稳,只得将那搭在谢行之肩上的手相扣,圈住他脖颈,在他耳畔低语,娇声央求。

“表妹身子弱,连靠墙站这么一会儿都在告饶,还怎么跋山涉水回扬州?”

谢行之扶着腿软的姑娘,将她抱抵在墙边,“真是娇气。”

谢行之拨开她面庞的碎发,吻上她水雾朦胧的眼。

而惩罚却没有因此停止。

谢行之寻到她藏起里的羊脂长瓶,掏出长长的塞子堵住细瓶口。

这是她极为珍贵的羊脂长瓶,一直珍藏着,外人碰不得,也觊觎不得。

羊脂长瓶里的养花水全被塞子堵住,但月吟不喜这样,见细瓶口被长塞堵得严严实实,哭得泣不成声,央求着谢行之把养花水从瓶子里倒出来。

谢行之转了转长塞,似拔不拔,“表妹还敢逃么?”

月吟忙摇头,抓住谢行之手腕,断断续续哽咽道:“不逃了,再也不逃了。”

谢行之扬唇笑了笑,在她泪眼婆娑的注视下,将长塞往羊脂长瓶中一塞。

“大表哥不要!”

月吟惊惧,在巨大的恐慌中喊出声来,连嗓子都喊破了。

她乍然惊醒,只见光线透过罗帐照床榻。

又是梦。

月吟惊魂未定,仍然心有余悸,虽躺着柔软的被褥,可她仍旧觉得后脊被墙磨破磨红了。

她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缓缓呼吸着平复心情。

月吟已经很久没梦到谢行之了,若非方才那一梦,她险些以后那层窗户纸捅破后,她再也不会梦见谢行之。

这次是她单独的梦,还是和以往一样,与谢行之做了同样的梦?

须臾后,月吟有了肯定的答案。

谢行之又来了她梦里,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粗暴。

这厢,房门被推开,玉瓶玉盏进屋伺候她更衣。

定远侯府正门。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府门口,似乎是在等人。

不久,月吟主仆三人从府里出来。

月吟乌发半挽,发髻上戴了银钗珠花,一身浅松绿簇锦百褶裙,在这炎炎夏日中衬得她整个人清新婉丽。

月吟拎着裙裾缓缓下台阶,去到那似乎停了很久的华贵马车旁。

窗帘被掀开,谢行之透过窗楹看她一眼,问道:“东西带了?”

月吟抿唇,避开他目光,点头轻声道:“带了的。”

昨日擦完药,谢行之放她从鹫梧院离开时,让她带上生辰贴,今日随他去陈世平那里换回柳婉星的生辰贴。

谢行之颔首,“上车。”

他言罢放下窗帘,正德从一旁搬来马凳,月吟踩着马凳进了马车车厢,在谢行之对面坐下。

谢行之正襟危坐,两手分放在岔开的膝盖上,指腹微微蜷缩着,正靠在车壁上闭目眼神。

这倒是让月吟局促不安的心,逐渐放了下来。

她也靠在车壁上,闭目眼神。

马车慢慢驶离定远侯府。

起先还好,马车四平八稳,可慢慢地,路上有些颠簸,马车便晃来晃去。

月吟背抵靠着马车壁,随着这一阵阵马车颠簸,后背在车壁上撞。来。撞。去。

夏日的衣衫料子都选得薄,后背撞着车壁,便也磨得疼。

仿佛就像……

就像昨夜的梦一样,月吟蓦然睁开眼睛,脸微微发烫。

她想从车厢中找个软垫垫着后背,却见此时谢行之夜也睁开了眼。

倏地,马车右轮驶过个坑洼,车厢颠晃,月吟后背又撞到了车壁,磨得发疼,她不禁拧了拧眉,本能地去揉撞到的后背,却t听谢行之喃喃低语。

“马车上和墙壁,是不同的。”

月吟心里一紧,怯怯地抬头,正好迎上谢行之泛着汹意的目光,他似在思忖说出来的话。

她呼吸骤然停滞,怕得嗓子下意识咽了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