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山腰,溪水中。

月吟被谢行之护在怀里,她害怕地闭上眼睛,紧紧抱住他腰,两人从山坡一路滚下来,直到在山间不知何处的潺潺溪流中才停了下来。

天旋地转的感觉终于停止了,但月吟头仍旧晕乎乎的,她抱着谢行之一动不动,滚落山坡时被碎石树杈撞得浑身疼痛,冷不丁皱眉轻呼。

溪水将衣裳都打湿了,山里的泉水要冷凉一些,虽是夏日,也泛着股凉意。

山里空寂,短促尖锐的鸟啼打破宁静,月吟惊魂未定,被这突来的鸟啼吓得身子颤了颤。

谢行之手臂紧了紧,揽着月吟肩头从溪水里起身,大抵是突然一动弹,让受伤的她难受,娇婉的低吟从她唇间溢出。

“伤到何处了?”

谢行之整个人紧绷绷的,紧张问道的同时大量怀里的女子。

松散的鬓发沾了些树叶,那张小巧精致的脸上除了沾了几缕湿发,完好无损,没有被划伤。凌乱的衣衫被溪水打湿,夏日薄衫紧贴着肌肤,勾勒出姣好的身姿。

“没伤到。”

月吟摇头,就是这一路从山坡滚下来被撞得疼,手臂和腿都疼,方才被谢行之扶起来,又开始隐隐作痛。

月吟乍然,眼睛顿时瞪得大大。她被谢行之护在怀里尚且都被山坡上的硬物撞得疼,那他岂不是……

月吟忍着手臂的疼痛,忙检查谢行之有没有受伤。他脸倒是没擦伤,只是衣裳被划破了,正湿哒哒滴水,右手手腕破了些皮,变得红肿,手背上的几道划痕冒着血珠。

月吟呼吸一滞,眼皮轻轻颤了颤,触摸的指端也轻颤了一下。

“无事。”

谢行之将手收去身后藏住,揽着她肩头离开溪水中。

行走间,他脚步有些不自然,步子也迈不大。

溪水不深,只到小腿肚的位置,但过流面大,约莫有两臂宽。

谢行之将受了惊吓的月吟扶去溪边坐下,看了看她湿透的衣裳。

浅色上襦里的藕粉小衣隐约可见,就是看不清绣样。

谢行之敛了目光,抿唇道:“湿衣服穿身上容易着凉,我去寻些生火的柴来,先把打湿的衣服烘干。”

“我跟大表哥一起去。”

月吟愧疚,刚一起身膝盖处猛得疼了起来,她蹙眉轻呼,下意识弯腰捂膝。

谢行之敛眉,不悦道:“还说没受伤?”抬手按住她肩头,他带着命令的语气,“坐下,在这儿等我回来。”

月吟乖乖坐下溪边石头上,看着谢行之离开。他没走远,就在附近拾了生火的干柴和干枯树叶。

俄顷,溪边生了一堆火。

谢行之又寻来几根长树枝,再火堆旁架了个挂衣服的小架子,将湿透的外袍横搭在上面烘烤,只剩件素白里衣。

月吟耳朵微烫,忙避开视线,侧身对着谢行之,低头环膝在火堆旁取暖。

暖烘烘的火升起来,月吟瞬间觉得暖和了,身子一点点暖起来。

谢行之坐过来,拿树枝拨了拨柴火,火苗更旺了。

“那四名蒙面黑衣人是冲你来的,表妹近来可与人结怨?”

月吟愣怔,不可思议地看着谢行之,全然忘了片刻前对他的回避,“冲我来的?”

月吟回想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谢漪澜将她护在身后,又被黑衣人推开,而后那几个黑衣人挥刀朝她砍来,好像自始自终的目标都是她。

在她和谢漪澜准备离开寺庙的时候,四名黑衣人突然就蹿了出来,仿佛是在寺庙外等着一样。

月吟心惊,巨大的恐慌涌上心头,想杀她的人知道她与谢漪澜的行踪!

她这是被人监视了!

月吟摇摇头,后之后觉地怕了,“我不知道。在侯府的时候,我没有得罪过人,而且我鲜少出府,在京城又人生地不熟,认识的人一双手都能数过来,根本就没有结怨的人。”

眉心蹙了蹙,她恍然大悟,骤然生出一阵惊悚,“会不会是陈世平!这段日子以来,我只与陈世平发生过冲突,他也知道我不是姐姐。莫不是因为我在表姐面前揭穿了他的真面目,他怀恨在心,这才起了杀心?”

月吟突然疑惑,“但是雇佣杀手得花费大笔银子,陈世平之前的盘缠还是姐姐给的,这一年时间在京城的花销大,他日子过得紧巴巴,哪里有如此大的手笔雇佣杀手,一雇就是四个!”

说了一堆,月吟愁容满面,小巧的脸上皱巴巴一团,“大表哥,除了陈世平,我不知道还有谁想置我于死地。”

她垂头,伸手靠近火苗取暖。

谢行之认真思索她这一番话,见她愁眉不展,宽慰道:“我抓了个活口,待回去审一审便知。”

月吟抬头,眼底露出喜色,“大表哥,那我们快回去吧!”

谢行之按住要起身的月吟,“不急,先把湿衣服烘干。”

被溪水一泡,两人的衣裳全湿透了,如今有他在身边,便不怕再有黑衣人来夺她性命。

月吟下意识看了看湿透的一身,她没再乱动了,乖顺坐在原处。

如今已经是半下午了,慈霞寺离城里远,再耽误下去怕是要摸黑在山林里行走了。为了让湿衣裳快些干,月吟拧了拧湿漉漉的裙裾。

水滴滴答答落下来。

月吟甩了甩手上的水,好奇问道:“大表哥今日怎么来慈霞寺了?”

“捉疑犯。”

谢行之简明扼要。

月吟:“哦。”

可她与谢漪澜到慈霞寺时,香客来来往往,寺庙里风平浪静,没看见差役,更没有捉拿疑犯的迹象。

“我和表姐适才在寺庙都没看见大表哥。”

谢行之微微抿唇,淡声道:“我也没看见你们,大抵是寺庙里香客多,人来人往,扰了视线。”

月吟点头,双手环膝,将下颌枕在膝上,“那大表哥捉到疑犯了吗?”

谢行之目光落到她侧脸上,颇有耐心地回答她,“已让手下带回去了。”

月吟没再说话了,因为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将话接下去,空寂的溪边过于宁静,她还不适应与谢行之的独处,心里慌慌乱乱的,浑身不自在,在原处如坐针毡,只想快些把湿衣服烘干,然后离开此处。

月吟枕在膝上闭了眼睛眯了眯,半下午的阳光晒着背,身前又是烧着的火堆,格外舒服,她眯着眯着有些疲乏,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头枕了片柔软,有些舒服,她唇角不经意间扬起抹甜甜的弧度。

等月吟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她被谢行之揽着,正依偎在他怀里,她环在膝盖上的右手不知何时被谢行之握在了他手里,而她身前盖了谢行之的外衫。

那件原本搭在杆子上晒的外衫已经干了,正盖在她身上。

身前一片暖意,她打湿的衣裳也干了。

月吟心里一紧,忙取下盖身前的衣裳,从谢行之怀里离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面露羞色,将衣裳还给谢行之,赔罪道:“适才睡着了,冒犯了大表哥。”

月吟敛了鬓角的碎发到耳后,试图掩饰羞窘之态。

谢行之脸色微沉,胸腔骤然生出烦闷,声音也冷了几分,“表妹何时才不避我?”

他明显是生气了,可明明是他趁她打瞌睡时主动凑过去给她枕靠的。

早前不是她想凑到他身边来的吗?

如今她将身世坦白了,又不愿他凑近了。

是因为他不帮她,她便疏远了?还是她本就是只打算讨好祖母,有没有他都无所谓?

谢行之下颚绷得越发紧了,心头涌了股无明火。

月吟抿唇,手指紧张地抓住衣摆,一片霞光中静默不言。

夕阳西下,西边天空的晚霞绚丽多彩。

都已经是傍晚了。

月吟这才意识到她一眯眼竟睡到了傍晚,那岂不是要摸黑走出山林了?

“走吧。”

谢行之将外衫穿上,看了她一眼,拂袖离开。

月吟忙抬脚跟了上去,谢行之好像生气了,步子迈得大,她膝盖在滚落山坡时被擦碰到了,迈腿时膝盖的擦伤扯得疼,要跟上前面身影有些吃力。

月吟走了几步便停下来了,在原处捂着泛疼的膝盖。

慢慢地,鼻子有些泛酸。

倏地,谢行之忽然停下步子,回头看了看她。

谢行之往回走,重新回到月吟身边,目光落到她捂住的膝盖上。

谢行之在她前面蹲下身子,“上来。”

月吟恍惚,他这是专程回来背她?

谢行t之见她没有举动,仍站在原处,耐着性子温声道:“山路崎岖,不好走,我背表妹出去。”

谢行之态度软了些,“快上来。”

月吟手指蜷了蜷,犹豫片刻后探身过去,手臂圈住谢行之脖子。

谢行之双臂托住她,背她起身,慢慢往前走。

月吟胸膛贴着谢行之的背,头枕靠在他颈间,她能闻到谢行之身上那件曾经盖过她的外衫似乎染了她的气息。

月吟悄悄红了脸,一时间心跳如擂,圈住他脖子的手臂下意识紧了紧。

绚丽的晚霞中,谢行之背着月吟沿着小道,往山林外去。

相叠的影子印在地上,亲。密。无。间。

……

天色渐暗,山林间一家农户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

谢行之改变了放下,背着月吟往那家农户去,“天快黑了,去农户家借宿一晚,明日我去寻辆车。”

月吟交握的双手摸了摸掌心,乖乖点头道:“都听大表哥的。”

篱笆外种了几株月季花,紫粉色的花瓣落了一地,绿叶下的花骨朵竞相往上长,好似过不了几日也会盛开。

穿着简朴的妇人挺着大肚子在井边打水淘菜,看见篱笆外来了对陌生男女,两人亲昵的模样像是对夫妻。

她放下手里的活,慢慢走了过去,隔着篱笆问道:“郎君和夫人找谁?”

月吟发觉她和谢行之的关系被误会,正欲解释,只听谢行之道:“我们二人在林间遇到了歹人,内子的腿受了皮外伤,如今天色已晚,不知夫人家中可有空房,我买一晚暂住。”

妇人看了眼温文尔雅的男子,又看了看他背上不好意思的女郎,两人穿着打扮非富即贵,想来是在山上遇到了劫匪。

“郎君客气,屋里倒是有间空房,不过我得去问问婆母。二位稍等片刻。”

妇人挺着大肚子往屋里去。

农户家里姓罗,家中刚好有间空房。

两人与罗家人用了晚饭后,便回了房间。

罗阿嬷淳朴和蔼,抱了床被子进房间,“天暗了,黑灯瞎火的山路难走,便就在这歇一晚。钱,老婆子就不收了,就是我们这乡野人家,平日里就守着几亩地种种菜卖,屋子简陋,郎君和夫人莫嫌弃才是。”

谢行之抱过被子铺床上,问道:“内子膝盖擦破了,罗阿嬷家中可有药膏?”

罗阿嬷略显局促,道:“让郎君见笑了,家里只有些药草,这药草捣成汁效果是一样的。我家那位平时上山砍柴,有时擦挂了便用那草药捣汁敷一敷。”

谢行之随罗阿嬷离开屋子,再进来时端了碗捣碎的草药。

月吟坐在桌边,看着端了草药在她前面坐下的谢行之,长指攥着裙裾,“现在都不疼了,不用上药。”

谢行之凝着她低垂的头,声音冷了些,“不疼就没有受伤吗?”

碗里装了捣碎的草药,连药汁都是黑绿黑绿的。

月吟抿了抿唇,伸手去端,“我自己来。”

谢行之抬手,她落了空,明显是要亲自给她上药。

月吟无奈,低头慢慢将裤脚卷到膝盖。

谢行之喉结滚了滚,那白皙的小腿肚,堪堪塞满他虎口。

指压过纤白小腿,留的红痕久久才会消散。

烛光下,当月吟看见走路都疼的膝盖时,愣了一下,“嗯?没擦破。”

膝盖红肿,鼓起来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包。

月吟又仔细看了看,膝盖确实没擦破,单单是鼓了个红肿的包,一碰就疼。

大抵是走路时牵动了膝盖的皮肉,才有痛意。

想到她因为这事还让谢行之背了她一路,月吟有些不好意思。

“待明日回府,我差人送瓶活血化瘀的药油。”

谢行之端着药碗,耐心问道:“除了膝盖,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擦碰到,或者是哪里不舒服?”

月吟摇摇头,把卷起的裤腿放下,遮住纤白小腿,将白绫袜套住裤脚。

谢行之不放心追问道:“手腕?手臂?”

月吟逐一摇头,“没有,都不疼的,也没受伤。”

谢行之颔首,仿佛是松了一口气。

谢行之将药碗放桌上,月吟看见他手背上的长短不一的划痕,忽而愧疚,“大表哥,对不住,若不是追来救我,您手背也不会被划伤。”

他那手可作画,可些字,可抚琴,如今却伤痕累累。

“愧疚了便来帮我上药。”

谢行之放下草药碗,将手伸到桌面上。

月吟有些意外,愣了片刻后端过草药碗,准备给谢行之上药。

捣碎的草药一捏,绿黑的汁水在指尖流淌,浓浓的青草味扑面而来。

月吟抓了些碎草药在手上,“可能会有些疼,大表哥忍一忍。”

谢行之颔首,示意无事。

草药敷在谢行之手背上,月吟指端将成团的碎草药铺开,无意间触到他手背上的胫骨,她仿佛被火苗烫了一下,脸也在不知不觉中红了起来。

以往都是谢行之抓握、扣住她手,今日倒是她头次触摸到他手。

“怎了,表妹?”谢行之瞧见她微红的脸颊,唇扬起一抹弧度,淡声道:“手指也划伤了,有劳表妹仔细看看。”

月吟埋头,他修长的中指和无名指上确实有划痕,但相比于手背上的算浅的。

这也要敷草药吗?

月吟虽疑,但还是照做了。她指腹蘸了草药汁水,在他骨节分明的长指上划过。

谢行之手指匀称纤长,用以抚琴好听,写字作画也好看。

月吟看着他皓白长指,不禁欣赏了起来。

“看来表妹喜欢我这手指。”

谢行之冷不丁一声,让月吟回了神,她忙用指腹蘸了药汁,继续给他擦药。

“表妹莫害羞,表妹喜欢我的手指,我高兴着。这手指的用处可大了。”

谢行之长指放在月吟柔软的掌心,慢慢蜷了蜷,指端一勾,似在她柔软的掌心挖什么。

月吟身子颤了颤,脸上一烫,忙将手掌收了回来,那被谢行之长指勾挖过的掌心跟火烧过一样。

她垂下手掌,在身侧擦了擦,想要擦掉谢行之的气息。

月吟耳根子发烫,她不喜欢谢行之的长手指了,一点也不喜欢。

敷完草药,月吟用锦帕包扎他手背,还打了个蝴蝶结。

这厢,房门口传来阵敲门声。

“娘子可歇下了?”

是有身孕的罗娘子。

“还没。”

月吟闻声前去开门。

罗娘子挺着大肚子,手里捧了两套干净的里衣,“这两套里衣是我前几日闲着没事做的,新的,谢娘子和谢郎君将就着穿一晚。家中简陋,没什么好招待了,谢娘子莫嫌弃。”

别人夜里大着肚子来送东西,月吟不好意思不收,笑着道谢,“罗娘子破费了。”

罗娘子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放在圆鼓鼓的肚子上,笑道:“哪里哪里。”

她看上去没大月吟几岁,刚成婚没多久,而今都有身孕了,和夫君恩爱着。

月吟捧着两套里衣,好奇问道:“罗娘子还有几月临盆?”

罗娘子眼里含笑,“快了,还有一个半月,和我家那位刚成婚不久就有了,好像还没一年。明明感觉才嫁人不就,这转眼就快当娘了。”

罗娘子感慨,“孩子是说来就来,我当时都懵了,这怎么就有喜了,要当娘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月吟神情僵住,脑中炸开了花,耳畔嗡嗡作响。

罗娘子没说几句便离开了。

月吟却像失了魂魄一样怔怔站在原处,她木讷地关上房门。

手掌颤抖着抚摸小腹。

小腹平坦,不像是有孕的迹象。

但她月信已经晚了三日。

月吟原以为因为陈世平的事情,让她这段日子心力交瘁,所以月信才迟迟没来的。

她和谢行之那一晚。

她忘了有多少次,只记得在迷迷糊糊中昏睡过去,又迷迷糊糊被他吵醒。

最后趴在床榻上,被谢行之从后面抱着说小话。

莫大的恐慌席卷全身,月吟怕得颤抖,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

无助又害怕。

她不要被浸猪笼。

“怎么了?”

谢行之过去,欲扶起她,却见她哭了,娇小的身躯在发颤,似乎被什么事情吓住了一样,可方才她还好好的。

谢行之心蓦地一窒,伸手去她。月吟惊怯地拍开他手,嗓音发抖,“我困了,先去睡了。”

月吟抱着里衣起身,将里衣放桌上,失魂落魄地脱鞋上床,连衣裳都没脱便躺下了。

月吟侧躺在床榻最里面,将身子蜷缩起来,掌心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心里七上八下,害怕极了。

她是有身孕了吗?

被发现了会被逼着喝堕胎药吗?

还是会被拉去浸猪笼?

身后的床榻凹陷下去,谢行之在她身边躺下,月吟背脊绷得僵直。

“t不会。”

谢行之蓦地出声,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

月吟却因为他这句话心惊肉跳,身子颤了颤。

谢行之手臂横过来,覆上她手背,也放到她小腹上贴着,“若论过错,错皆在我,与表妹无关。表妹害怕的都不会发生。”

被谢行之抱着,月吟不敢乱动,但也不想与他论身孕的事,故作镇定道:“我不知道大表哥在说什么。”

如今她心里乱得很,又惊又怕,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她的事情还没办完,倘若此时传出有孕的消息,即便谢行之认下又如何?

未婚先孕,这终究是奇耻大辱,谢府的人会如何看她?

“大表哥,我有些困了,先睡了。”

月吟身子往下缩了缩,将大半个头都埋进被子里。

谢行之没说话了,静静抱着她,手仍旧贴在她小腹上。

月吟心乱如麻,一丝困意都没有,被谢行之拥着的身子绷得紧紧。

不知过了多久,月吟感觉小腹特别不舒服,是熟悉的感觉。

她骤然睁开眼睛,昏黄烛光下的眼眸亮了起来,极其想确认一件事情。

月吟知身后的人没睡,紧张地开口,“大表哥,你先出去一下。”

谢行之没有动作,“为何?”

“就是……”

月吟抿了抿唇,转过身去在谢行之耳畔低语,“我想确认件事情,你先出去。”

谢行之凝看了她片刻,从她前后的神情变化中猜到了几分,便没再多问,披上外裳出去了。

房门被关上,月吟忙从床上起来,急切地去确认一件事情,连手指都有些发抖。

她低头看了看,在看见一抹红后,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月吟捂住心口,长舒一口气,释然地笑了笑。

月信来了,不是有喜了,也不会被浸猪笼了。

月吟高兴地穿好裤。子,然而想到一件事,她皱了皱眉,有些难为情。

她没带月事带,得去找罗娘子借。

月吟难为情,开门离开时,却见谢行之朝屋子走来。

一副往回走的模样,他适才去哪儿了?

谢行之拦住离开的月吟,直白问道:“是月事来了?”

月吟不料他知道她方才在确认什么,也不他就这样直接问了出来。

她羞赧不已,红着脸点了点头,“我去找罗娘子借东西。”

本意是让谢行之离开,不料他下一句话让月吟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

“我刚从罗娘子那边回来,她正找着。”

谢行之风轻云淡说道:“夜里凉,表妹先回房稍坐,等我片刻。”

月吟脸颊顿时赤红,谢行之不仅去问了,还要帮我拿回来?!

……

月吟被强行遣回了房间,在羞臊中等了约莫两刻钟,谢行之才拿了条月事带回来。

“我有事出去一趟,表妹先睡。”

谢行之给了她月事带后扔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月吟羞赧不已,脸跟滴血般红,哪还有心情问谢行之出去作甚,也不敢细看那条月事带,忙趁谢行之离开时匆匆换好便上床睡觉了。

原来那身弄脏了,她便换上了罗娘子送来的里衣。

月吟迷迷糊糊中知道谢行之回来了,但没睁眼,只知他动作很轻,侧躺在她身旁睡下。

仅仅是躺旁边睡觉,没再碰她。

月吟忽然不紧张了,困意上来慢慢进了梦乡。

翌日醒来,天光大亮。

月吟身旁空空如也,谢行之不知什么时候起了。

月吟披上外裳起身,发现桌边放了两条新的月事带。

这两条月事带与她此前用过的虽模样相似,但却更精致了,摸上去很软,还带有淡淡的香味。

罗娘子的东西还真是精细,昨夜那条还挺舒服的。

月吟正想着,门口传来敲门声。

“娘子可醒了?”

“醒了,罗娘子请进。”

月吟放下月事带,前去相迎。

罗娘子抱了身衣裳,“谢娘子衣裳脏了,给你送衣裳来了。”

月吟忙接过,道谢,又扶了有孕的罗娘子去桌边坐下。

罗娘子看见桌上的月事带,眼底露出艳羡,“谢郎君待娘子真好。”

刚放下衣裳的月吟一头雾水,不明白这话何意。

罗娘子笑了笑,看了看俩月事带,小声道:“谢郎君昨夜突然寻我要月事带,我一猜便知是娘子出门急忘带了,偏巧那个又赶上了。可我一个要临盆的人,早就没用月事带了,家里也没备着,但有棉花。谢郎君便问了我做月事带的要领,昨个夜里在柴房点了烛灯,做月事带。”

下意识看向桌上两个新的月事带,月吟顿时面红耳赤,心跳如擂。

她如今穿着的,也是谢行之做的。

“谢郎君今早起来在厨房忙活,问婆婆买了几个鸡蛋,”罗娘子笑着在月吟耳边说:“大抵是给谢娘子做早饭,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