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罗娘子人忍不住又看了看月事带,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

她以往的月事带,用棉布当里衬都是奢侈,谢郎君直问她家可有丝绸。

有是有,但那半匹丝绸还是她出嫁时的嫁妆,从娘家分出来的时候就分出来那么半匹,勉强能做一件衣裳。

谢郎君二话不说,拿了一锭银子买下了那半匹素色丝绸。

罗娘子不禁感慨道:“谢郎君的针线活真细致,连我这妇人看了都忍不住夸赞。”

月吟顿时觉得又羞又臊,两胯间那层薄薄的柔软绸布突然变热,一股羞臊感直直往上蹿,蓦然又刺激了这月事。

谢行之怎么能能给女子做月事带这样的私密之物。

罗娘子见旁边的人脸红,大抵是害羞了。

谢家郎君和娘子瞧着是新婚小夫妻,这刚成婚的小夫妻都这样,容易脸红害羞。

她刚成婚的时候也这样,还没等旁人打趣两句,就羞得面红耳赤。

“我先出去了,便不打扰谢娘子换衣裳了。”

罗娘子扶着大肚子慢慢起身,离开了屋子。

屋中回归宁静,月吟心里乱糟糟一片。

她攒眉,唇瓣紧紧抿着,目光看向桌上两个干净的月事带。

良久后,月吟长指蜷了蜷,赤红着脸拿起月事带,乱糟糟的心忽然生起一片涟漪。

她红着脸去换。

这厢,月吟在床边收拾东西,她刚把剩下的月事带收好,谢行之便端了两碗汤饼进屋。

谢行之扫了眼空荡荡的桌面,平直的唇角微微弯了弯。

他径直朝桌边去,将碗里的汤饼放下,平静说道:“过来吃早饭。”

月吟起身,去谢行之对面坐下。

两碗汤饼都卧了鸡蛋。

谢行之递筷子过去,说道:“正德去牵马车了,吃罢早饭稍作歇息,我们便离开。”

月吟接过筷子,惊疑道:“正德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寻到这里的?”

“来时,我沿路做了标记。”

“汤饼再不吃就坨了。”

谢行之动了动筷子,低头吃汤饼,似乎是不让她再问下去。

筷子搅了搅碗中的汤汤水水,月吟咬了一小口鸡蛋,又吃了口汤饼,细嚼慢咽。

与府中厨子的味道相差太多,但也算不上难吃,勉勉强强能下咽。

罗娘子说,谢行之一大早就在厨房忙活。

这早饭是谢行之做的。

他一位养尊处优的世子爷,洗手作羹汤?

月吟心尖蓦地一烫,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像是有人往风平浪急的湖面扔了小石子,泛起了涟漪,水波一圈连着一圈。

谢行之忽然放了筷子,对月吟道:“算了,别吃了,待会儿去街上吃别的。”

他那碗汤饼端来时是何样,如今还是何样。

谢行之敛眉,这汤饼的味道实在是难以下咽。他伸手去端月吟面前的碗,她挡了挡,将碗往她怀里带了些。

月吟护着碗,“好吃的。”

她笑着看眼谢行之,夹了一筷子,低头吃着碗里的汤饼,白嫩的香腮鼓了鼓,仿佛正如她所言那样,碗里的食物是好吃的。

谢行之没再强求。

一时间,寂静的屋子里只有碗筷相碰的细小声音。

吃罢早饭,正德也将马车停在农户家附近。

谢行之给了农户酬金,之后便带着月吟离开了。

又是熟悉的马车,月吟都忘了这是第几次谢行之的马车了。

临出发前,谢行之叮嘱驾马车的正德,“路上仔细些,走平顺的路。”

正德不敢马虎,“世子您放心,这一路我都盯着,遇到坑洼就避开。”

万万不会出现上次的情形,绝对不会让表姑娘再扑到他家世子怀里了。

但正德即便再小心,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马车总避免不了颠簸。

月吟发现谢行之的马车里多了几个软垫,她瞧了对面端坐,闭目养神的谢行之。

他昨夜不知t什么时候才回的屋子,今日又早早起床,想来是靠着车壁补眠。

趁着谢行之没看见,月吟屏气凝神,悄悄拿了一个软垫放背后垫着,顿时舒服多了。

然后在山路中,马车小幅度晃着,晃得月吟肚子有些不舒服。

她在月事的前两日,有时会偏头痛,有时会腰背酸,有时会肚子疼,但这半年来,她都许久没有不适的症状了,怎么这次突然就不舒服了?

月吟弓腰捂着小腹,眉心紧紧蹙着。

想来是昨个儿下午湿漉漉的衣裳穿久了,有些着凉。

索性不是特别痛,月吟侧身恹恹地靠着车壁,弯腰低头,手掌轻轻揉着小腹,希望能将那股不适减淡些。

马车驶上主道,在宽阔的道路上逐渐平稳下来。

谢行之慢慢睁开眼睛,却见那娇小的身躯半蜷缩着,侧脸低埋,捂着小腹一副很痛苦的模样。

谢行之坐过去,将蜷缩的人揽进怀里靠着。

月吟面色苍白了些,眼里无神,也没有力气同谢行之推搡,抬头看着他,苍白无力说道:“大表哥,我不舒服,不能做……”苍白的唇瓣抿了抿,她羞赧低声说道:“那件事。”

谢行之皱眉,脸色骤然沉了下来,沉声道:“想哪去了。”

月吟皱了皱脸,难道不是吗?

那次,他就想了。

还有上上次,他还按着她后脑勺,险些就碰到了……

谢行之揽着月吟纤薄的肩膀,眼睑垂下,看着她捂住小腹的手。

“如今还在城郊,到侯府尚要些时辰。”

月吟无神的眼睛眨了眨,她知道慈霞寺离定远侯府远,回去定是要很久。

谢行之伸手,掌心落到她小腹上。

两手相碰,月吟本能地缩了缩手,而手这一离开,谢行之掌心落到她手放过的位置。

宽大的手置于她小腹上,轻轻揉着。

就像揉棉花一样。

片刻之间,月吟思绪混乱,心脏毫无规律地跳蹿,连她自己也没办法控制,一阵兵荒马乱。

“不、不、不用,”月吟结结巴巴,想抚开谢行之的手,然而没有动弹他半分,“这痛是一阵一阵的,等会儿就好了。不用、不用劳烦大表哥。”

“那便等这阵痛楚过了,就不揉了。”

谢行之没有松手,掌心动作轻柔,仿佛呵护了件稀世珍宝。

小腹的痛感慢慢减淡,月吟脑子里却乱哄哄,任何声音都灌不进耳中,只能听见砰砰乱跳的心跳声。

又是月事带,又是揉小腹,谢行之怎么变成这样了?

可她等完成姐姐的遗愿,就会离开侯府,或是是回扬州守着爹爹的墓。

又或者在京城待一段时间,找一找母亲,哪怕是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

她只听柳伯母说,娘亲被京城那位她们惹不起的权贵抢走了,让她莫在外面提。

月吟眼睛泛酸,也不知娘亲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了。

月吟烦闷,扯了扯谢行之衣袖,问道:“大表哥,你知道京城里哪位权贵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惹不起的?”

谢行之微愣,垂眼看眼,那眼神似乎要将她看穿一样。

手掌仍在揉小腹,谢行之道:“表妹问这做甚?”

月吟只觉他眼神有些可怕,低头避开,看着他衣袖精致的云纹,掩饰道:“随便问问,有些好奇。”

这些世家大族最重颜面,若是知晓她的身世,会不会拿别样的眼光看她,也许就像扬州那些欺负她的人一样,排挤朝弄她,也许还把她爹爹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

爹爹为了抢回娘亲,把命都搭进去了,才不是窝囊废。

“只是好奇吗?”

谢行之仿佛看穿了她心思,喃声问道。

月吟点点头,一副没有说谎,真真切切的模样。

手指下意识抓了抓衣角,衣料的粗糙感让她愣了愣,思绪变了。

月吟衣裙弄脏了,如今穿的是罗娘子的新衣裳。

她与谢漪澜去寺庙,突然遇到了歹人,谢漪澜安然无恙回了侯府,谢行之跟来救她,两人在外面待了一夜,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然而这一夜,她与谢行之确实说不清楚。

同榻而眠,虽然是合衣而睡,但是在早前,两人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已经做了。

那层窗户纸早捅破了。

月吟面色大变,惊惧之下呼吸快了几分。

她咽了咽嗓子,抬头看着谢行之,急急问道:“大表哥,回府被问起,我们该如何说?”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回府定是会被问的,她自是想把那见不得光的关系藏起来。

“表妹觉得该如何说?”

“就说大表哥从歹人手里救下我,我们在山林里走了许久,天色慢慢黑了,就寻了户人家借宿一晚。农户心善,给我们腾了两间房出来。第二天,正德顺着大表哥的标记寻到了农户家。”

月吟察觉到身旁骤降的气息,忙补充道:“这样大表哥便便不会有困扰了。”

谢行之听着面色沉了几分,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声色颇冷,明知故问,“什么困扰?”

乌沉沉的目光盯着她,月吟心惊肉跳,后脊泛密密匝匝的凉意。

月吟梗着脖子,回道:“就……就是大表哥不用因为我们同屋同榻而困扰,不用对我负责。”

“表妹真是体贴,我是不是该感谢表妹?”

这分明就是让那见不得光的关系,从此变得正大光明的好机会。

谢行之蓦地扯了扯唇,冷冷嗤笑一声,脸色阴沉地可怕。

月吟心头一颤,仿佛看到了梦里拿着戒尺惩罚她的谢行之,好似下一刻怒气冲冲的他会掏出他的戒尺,不管不顾塞她嘴里,最后再塞进……

月吟怯怕,此刻谢行之放在她腹上的手掌加了些力道,隔着衣料都能感受他掌心的烫意。

谢行之凝着她看,一字一句,认真道:“若我就是要负起那责任呢?表妹该如何?”

月吟眼睫轻颤,心里小鹿乱撞。

他在说什么!他认真的吗?!

“可我和表妹的关系早就不清不楚了,不论是梦里,还是现实。表妹要瞒到什么时候?”

谢行之忽而有了丝怒意,手掌轻抚她平坦的小腹,“表妹要瞒到肚子大起来,藏也藏不住吗?”

月吟脸色煞白,身子轻颤,克制不住地发抖。

“表妹昨夜不就是在怕这个吗?看见有孕的罗娘子,和罗娘子聊着天便联想到了自己。”谢行之看着她平坦、空空如也的小腹,咂舌道:“也怪我没尽心尽力,让表妹念着的事情没成真,往后会尽心的。”

谢行之的面庞越来越近,月吟因他的话,想起昨夜的无助和惧怕,她眼睛慢慢红了,颤着声音央求道:“别说去好不好?也别再留下。”

月吟哭着摇头,纤指可怜地揪着谢行之衣袖,“我不要被浸猪笼,很丢人呐。”

谢行之抿唇,原来昨夜怕的是这个。

“大表哥,别说出去,好不好?”月吟重复说道,伤心地哭着,压抑的情绪随着哭泣齐齐发泄了出来,“我心里乱糟糟,脑子也乱乱的,我现在只想把姐姐的遗愿完成,我到侯府不是来攀高枝的,我不想让旁人误会,尤其是谢老夫人。”

怀里的人伤心哭不停,谢行之胸前的衣襟很快被眼里打湿,热泪浸湿最里层的衣裳。

胸脯最软的地方一片热意,仿佛被烫了一下。

谢行之敛了敛眉,软了下来的心,无声叹息。

他揽着月吟肩头,没再说什么。

马车到平顺的路后速度快了些,在街上闹哄哄的声音中慢慢驶入安静的街巷,很快便到了侯府侧门。

此处离大房那边最近。

月吟早止了哭泣,也和谢行之各坐各的了。

车厢中寂静地发寒。

“是哥哥的马车,哥哥和表妹回来了!”

谢漪澜雀跃欢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月吟小腹没方才那般疼了,如今马车稳稳停下,谢漪澜在外面估摸着是等她平安回来,她跟谢行之闹了不愉快,车厢里的气氛僵,她只想快些回去,闷声道:“大表哥,我先下去了。”

“等等。”

她刚起身还没迈开腿,手腕被谢行之拉住,他声音有些沉。

“表妹腿伤了。”

谢行之话音刚落,手上一用力,将月吟拉到怀中。

谢行之横抱着月吟下了马车。

月吟脑中轰鸣,砰砰乱跳的心快从胸口跳出来了。

不是,她是膝盖碰肿了,不是走不动路。

待月吟回过神来时,谢行之已经抱着她从马t车上下来了。

而此刻侯府侧门外面,大夫人和谢漪澜不知何时就已经在此等候了。

大夫人愣怔,谢漪澜嘴巴张大了些,不可思议看过来。

有什么东西在月吟脑中炸开了,脸上的薄红顿时化为赤红,逐渐蔓延至耳根子,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谢行之没有要避讳的意思,抱着她往侧门口去,月吟是从未有过的慌张,“大表哥快放我下来!”

谢行之面色平静,没有丝毫慌乱,朝大夫人那边走去,淡声道:“母亲。”

“表妹从山坡滚落,伤了腿。”

谢行之平静地说着,仿佛众人眼前所见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没什么可避讳的。

月吟红着脸问安,“大舅母,表姐。”

大夫人骤然回了神,“那快进府吧,我差人去传大夫。”

谢行之颔首,就这么光明正大抱着月吟进了侯府,一路往皎月阁去。

一路上月吟不敢抬头,也不敢把头埋进谢行之怀里。

谢漪澜抿唇偷笑,乐呵呵跟在后面。

鹫梧院。

大夫人瞧着有些不对劲,跟着谢行之回了鹫梧院,问道:“你和星丫头怎么回事?”

谢行之倒了杯茶递过去,“事情的经过,适才在皎月阁母亲已经听表妹说了。妹妹和表妹去慈霞寺遇到歹人,我恰好在慈霞寺那儿捉疑犯……”

“哪里是问你这个。”

大夫人打断,这话她在皎月阁听过一遍了,自然是知晓前因后果,直白问道:“娘是问你,你对星丫头是不是有意思?”

自己的儿子,自己再清楚不过,大夫人从未见过谢行之对哪位姑娘如此关切,表妹又如何?若非他自愿,就算那表妹断手又断腿,他也绝不碰她一根手指,更莫提当众抱人回去。

况且昨日遇险,漪澜是他亲妹妹,而那被掳走的是位非亲表妹,他让正德去追便是,何必自己亲自追去?

谢行之默了片刻,“母亲觉得表妹如何?”

他并未回答,反而抛出问题,似乎是想探知长辈的看法。

大夫人端起茶杯,轻呷一口,想了想道:“那丫头安分乖巧,这些日子以来没生过事端,也是个孝顺的孩子。就是这身份……”

差了些。

大夫人敛了敛眉,“柳家的人,你祖母对你五姑姑的事耿耿于怀。听说早年间,你五姑姑的生母为了救你三叔搭上了命,临终前把你两岁的五姑姑托付给祖母,希望你祖母能看在这份上将她养大。你祖母念着这份情,待你五姑姑亲厚,视如己出,可你五姑姑与那柳……闹出那段丑闻。”

大夫人欲言又止,坦言道:“祖母那边怕是第一个不同意。”

“你也不小了,早该成家了。”大夫人放下茶杯,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跟你谈起婚事,你便将你崔叔那事搬出来,要么是说不将当年的罪魁祸首聂家的人定罪,你心有不甘,要么是搬出当年你崔叔同你说的一句玩笑话,让我们没话说。”

“这些全是你不想娶妻的借口,强扭的瓜不甜,我和爹便没逼你。”

大夫人怅然,“京城里这些贵女,你没一个属意的,如今遇到个心动的姑娘,要娶便娶吧。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看你祖母那边的态度。”

谢行之:“谢母亲。”

大夫人睨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心思,你早就对星丫头有那意思了,我可是听你妹妹说,你跳湖里给人捞玉佩。我就说你那日怎忽然同意了漪澜丫头那建议,当时我便察觉有些不对劲。”

谢行之抿了抿唇,没辩解,也没反驳。

“你好生休息,我先回去了。”

大夫人起身离开。

“儿子送母亲。”

“行了,也别送了,拿药把手背上的划伤擦擦。”

谢行之目送母亲离开,他垂眼看了看手背上几道不算伤的小划痕。

那几道划痕上仿佛还有股淡淡的草药味。

谢行之眼眸含笑,望了眼皎月阁的方向。

她可不是柳家的人,祖母也不会对她耿耿于怀。

不过她的身世……

谢行之敛眉抿唇,似在思索。

方才母亲一提,谢行之忽地想起她那枚玉佩。

她不是柳家的人,那玉佩是他父亲给她的。

她生父?

是谁?

谢行之越想越觉得她那玉佩眼熟,长指缓缓敲着桌面。

蓦地,他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面孔。

答案呼之欲出,谢行之霍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一阵风吹过,谢行之急行间衣袂飘飘然。

皎月阁。

谢漪澜已经回去了,月吟正喝着红糖水。

夏日炎热,一喝凉水便出汗,更莫提喝热水了,月吟才喝了几勺温热的红糖水,额上便渗出细汗。

她正拿锦帕擦汗,谢行之急急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他面色急切,气息有些急,似乎是有要紧事跟她说一样。

谢行之遣走月吟身边的两名丫鬟,开门见山道:“表妹的玉佩可否给我看看?我帮表妹从湖里捞出来的玉佩?”

对于这突然的询问,月吟不明所以,心里警惕着,“那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谢行之有些急切,“忽觉眼熟,表妹给我看一眼。”

月吟顿了顿,受不了他这殷切的目光,“大表哥背过身去,不准偷看,我装玉佩的匣子里还有其他东西。”

谢行之轻轻一笑,背身闭眼。

月吟随即去取,她掌心宝贝似地捂住玉佩,对谢行之道:“就给大表哥看一眼,要还给我的。”

“好。”

谢行之笑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的味道。

他接过玉佩仔细凝看,是很眼熟,但时间久远,他还不太确定。

“这玉佩是你生父留下的?”

月吟警惕地看着他,半晌没有回答。

“那你生父是?”

月吟有些不悦,“大表哥上次就问过了,我不告诉你。”

“为何就是不愿?我不会赶你离开侯府的。”

“不能说。”月吟音调大了几分,“爹爹叮嘱过,不能说!”

“好,那我说。”谢行之指端悬挂玉佩系绳,“这枚勾云纹玉佩的主人,名为崔昦。”

玉佩悬着空中,微微摇晃。

谢行之呼吸停滞了,凝着面前略微不悦的女子,期待着她的回答。

月吟摇头,清澈澄明的眼睛没有一丝杂质,干脆利落否认道:“不是,我爹不叫崔hào。”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爹爹的名字。

娘亲只三郎三郎地叫过父亲。

但是爹爹姓崔,谢行之莫不是真认识她爹爹?

月吟摇摆不定,不知要不要告诉他这事,但爹爹说身世暴露会带来杀身之祸。

谢行之脸上的期待落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不可能,怎么会不是?”谢行之喃喃低语。

“这玉佩可否借我半日,有一个人肯定认识。”

谢行之担心月吟抵触,不同意,忙补充道:“我今日一定还给你,也不会跟旁人提你半句。”

晚些时候,定远侯从外面回来,谢行之一得消息便立刻去了父亲那边,“父亲,您看这玉佩,是不是崔叔那块?”

定远侯拿起细看,不出片刻便激动出声,笑道:“是它!这就是你崔叔的!!我不会记错,他当时可显摆了,这玉佩可是是魏……”

定远侯欲言又止,喜悦的神色凝了些许。

“你在何处找到的?你崔叔尚在人世?!”

“崔叔不在了。”谢行之顿了顿,道:“这是儿子托人寻到的,有些事情要等儿子确认后才能跟父亲说。”

定远侯猜到几分,“是你崔叔的后人?”

谢行之点头,“但儿子现在不能说,我答应了她。”

定远侯也没强求,“知道他尚有一脉便好,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宣平侯,你魏叔知道此事吗?”

谢行之摇头。

“他居然还不知道?”

定远侯诧异,颇觉意外地看着谢行之。

谢行之避了目光,拿着玉佩回了鹫梧院。

书房。

谢行之拿着那枚勾云纹玉佩,看着墙上的画像。

“崔叔,原来你一直在扬州,可为何我之前去扬州没寻到你的一丝音讯?”

谢行之指腹摩挲玉佩纹路,下意识转身,望向皎月阁的方向。

姓崔。

崔月吟。

谢行之低喃念着她的名字,只觉加了个姓氏,比单单月吟两字还要好听,怎么念都不觉得腻。

谢行之恍惚,忽而想起儿时与崔叔的话。

四岁的谢行之吵着骑马,父亲将他抱在马背上,谢行之不让父亲上来,他要自己骑在马背上。

定远侯秉承着儿子不娇养的理念,遂了他愿,在一旁牵马,护着他。

谢行之手里还拿着崔叔送的小剑,在空中咻咻咻乱挥。

“小澄哥,这么勇敢呀t,又是骑马,又是舞剑。”

旁边的崔叔打趣道。

谢行之点头,“要保护爹和娘。”

崔叔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咱小澄哥好样的。”

“那以后崔叔的宝贝女儿也让保护怎么样?”

“好啊。”谢行之眨了眨眼,有了疑惑,“爹娘每天都和我在一起,我自然是能保护,但妹妹又不在我家住。”

“这简单,以后崔叔的女儿给咱小澄哥当媳妇,如何?”

谢行之想了想,重重点头,“好哦。”

崔叔笑道:“你这孩子。但我说了不算,往后得问你阿瑶婶婶。”

所有人都当这是玩笑话,长大后谢行之亦然,便也时常拿着话推爹娘的催婚。

兜兜转转,她真的到了他面前。

谢行之喜溢眉梢,喃喃低语,“月吟,崔月吟。”

她注定是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