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月吟顿时喉咙发紧,向谢行之解释道:“去魏二哥营帐拿熏香,山林里蚊虫多,我出门急,忘带了。”

出发前谢行之才叮嘱她别乱跑,转眼就被他瞧见自己跟着魏衡离开,谢行之定然是生气了,担心他憋了气晚上收拾她,月吟忙补充道:“拿了便回去找表姐。”

谢行之如墨般漆黑的眸子看着她,“原是这样。我这里有熏香,便不劳烦你魏二哥了。”

言罢,谢行之看一眼正德。正德回了马车,再出来是手里捧了一个小匣子,里面是他家世子早就准好的驱蚊虫熏香。

谢行之接过匣子,递到月吟面前,等她接手,“表妹拿好。”

在谢行之带着压迫感的注视下,月吟头皮发麻,忙不迭接过匣子,道了声谢。

“魏二哥,大表哥给了熏香,我便不去你营帐了。我、我过去找表姐了,和表姐先安顿下来。”

月吟到底是怕谢行之生气的,慌忙说完这一句后,向两位兄长欠了欠身,拿着装了熏香的匣子匆匆离开,回到谢漪澜身边。

望着那匆匆离开的背影,魏衡下意识拧了拧眉,心里泛起一丝疑惑,低喃出声,“我怎么感觉柳表妹有些怯怕和我相处。”

谢行之敛了目光,拍了拍魏衡肩膀,并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抵达猎场时已近黄昏,安顿好后天色已晚。

谢氏的营帐挨在一处,而谢氏旁边不远处的营帐是宣平侯魏氏的,这些王公贵卿们皆是分每个族氏聚在一处,并不设男女大防。

月吟和谢漪澜一个营帐,两人这一路舟车劳顿,颠簸得疲惫不堪,早早便准备歇下了。

月吟将魏衡送的熏香片挂在床头,手掌扇闻,淡淡的清橘香飘入鼻腔,“魏二哥看起来粗犷,没想到心思细腻。马车在山路上颠簸,颠得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心里难受想吐,还好有魏二哥的熏香。”

谢漪澜唇抿了抿,拉月吟坐床榻边,有了一丝小情绪,道:“哥哥也备了熏香,你看我们帐子里驱蚊虫的熏香还是哥哥给的。若是哥哥先一步下马车,也会过来送这熏香片的。”

月吟看着谢漪澜,不太明白她说这句话的意思。

谢漪澜一咬牙,索性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这次秋猎,随行的贵女们大多是为了相看夫婿的,光我知道的就有几对相看中了,促成段佳缘的。相处这么久,表妹,你觉得哥哥怎么样?”

突然提到谢行之,月吟紧张,忙在谢漪澜面前撇清两人的关系,“大表哥平日里对我多加照拂,是位好兄长。”

月吟抿了抿唇,道出心里的想法,轻轻摇头,“但我们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是因为表妹觉得身份低微,担心长辈们反对吗?”

谢漪澜急急问道,这都不是问题,母亲都跟她提过了,门第悬殊都不是阻碍这段姻缘的问题。

“不是因为这个,是别的原因。”

月吟心里有根刺,抿唇不肯说,也不愿意让人知晓心里的真实想法。

谢漪澜明显失落,着急问道:“那表妹觉得魏二哥呢?和哥哥相比。”

月吟眉色动了动,思索一阵,在谢漪澜期盼的眼神下,说道:“表姐多虑了,魏二哥和大表哥一样,我只当两人是敬重的兄长,并无他意。”

月吟真切,并非是为了隐瞒和谢行之不清不楚的关系,才说了这番话。

“好吧,我不问了。”

谢漪澜轻轻叹息一声,猜想表妹大抵是被陈世平那个负心汉伤透了心,短时间不会再敞开心扉,就宛如她此刻一样。

营帐外,谢行之身上洒了一片清晖,夜色中笼罩着一张晦暗不明的脸。

他抿唇不言,拂袖离开帐外,周身裹着丝寒意,和夜色渐渐融为一体。

正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端着手里的托盘跟上谢行之的步子,也不知这东西要不要送进去。

不知是世子听见了营帐内的什么话,还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突然就离开了。

正德跟着他家世子回了营帐,世子脸色不太好,他大气也不敢出,垂眼低头候在一旁。

夜深露重,谢行之早早就歇下了,但因在营帐外无意间听到了月吟的一番话,心里骤然生出一团无名火。

他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良久后才入眠,但也带着这股无名火进入梦乡。

床榻上,谢行之缚住月吟双手,双臂紧紧揽着她在怀里。

月吟只觉被谢行之抱得快喘不过气来了,挣扎了半晌换来的却是谢行之更紧的束缚,“抱太紧了,大表哥您松一松手。”

谢行之挑起她下颌,带着怒意的眼睛看向惊惶的她,“松了手,阿吟不就跑了吗?”

“我仅仅是你敬重的兄长吗?”

谢行之毫不隐藏情绪,也执意寻她问清楚,亲耳听见他想到的一个答案。

谢行之投下的阴影,笼罩着月吟惊惶的面庞,她眼睫颤动,惶恐不安,质问道:“大表哥偷听我和表姐的谈话?”

谢行之不答,仍旧沉着脸看她,等的是她的答案,而不是她的质问。

谢行之抱她坐在膝上,乌沉沉的眼睛盯着她看,恨不得将她看穿,随随便便就能窥探到她心中所想,不容她有丝毫的哄骗。

谢行之沉声问道:“我要听真话,是阿吟为了掩住关系,在妹妹面前撒的谎,还是这本就是阿吟的心声?”

怀里的人有些发抖,大抵是被吓住了。谢行之轻抚她背脊,道:“阿吟,说真话。乖孩子,说谎不仅被罚戒尺,连娘亲,阿吟也不用找了。”

月吟愕然,惊惶的眼睛里慢慢红了起来,盈了泪。

“大表哥是我敬重的兄长。”月吟手掌抵在谢行之胸脯,拉开两人的距离,“大表哥与爹爹认识,是兄长,是我敬重的人。”

兄长两字,在谢行之胸腔内炸开,点燃了压抑住的情绪,他脸更沉了,手掌用力攥住她腰,“有你这样待兄长的吗?阿吟瞧瞧身在何处。”

“在兄长的床榻上。”谢行之怒上心头,反剪住她手腕至身后,声音冷了几分,“这就是阿吟的待兄之道?爬上了敬重的兄长的床榻!”

“哪位妹妹会爬兄长的床榻?我们不是兄妹,我也不要这份敬重。”

“是大表哥让我说真话的。”

月吟摇头,眼泪顺着眼眶流出来,梨花带雨的害怕模样让人心生怜惜。

谢行之在她发抖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我们的关系早就不清不白了,乖孩子,别再回避,等事情尘埃落定,我们就成婚。”

月吟被刺激到了,哭着拼命摇头,呼吸也急了几分,害怕地拒绝,“不,我不嫁,我不要嫁人。”

她谁也不嫁。

谢行之拧眉,嗓音发沉发寒,“难道阿吟要永远当着见不得光的情人。”

月吟淌着泪的脸,在霎时间煞白,整个人僵直在谢行之怀里。

谢行之低头吻她,然而怀里的泪人骤然堙灭。

眼前一片漆黑,谢行之从梦中醒来,此刻已是天光大亮,他怀里空空如也。

他手掬了一捧气息,覆在胸膛,仿佛是想将梦中的那抹馨香留在怀中,永远留在身边。

长指按了按眉心,谢行之闭上眼睛,用力将那股怒火压了下去。

良久后,谢行之睁眼,双眸清亮,但仍旧能瞧出几分欲升不升的怒火。

他起身,坐在床榻边,墨发披散在背上,整个人神色凝重。

不嫁?

她还是不愿意嫁给他。

谢行之攒眉蹙额,下颌紧绷着,手攥成拳头放在身侧。

不能洒进去,她害怕有身孕,怕成为笑话,拉去浸猪笼。

可对他的求娶,她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若非无意间听见她营帐里t的话,还不知被她瞒多久。

谢行之一直以为月吟对他的回避,是她怕两人这见不得光的关系被揭穿后,她丢了颜面,一时蒙羞不知该如何是好。

即便是他的主动负责,又没能让她的惊惶不安消退下去。

原来她是不愿嫁,只当他是敬重的兄长。

谢行之蓦地扯唇,气得一笑。

他可不要当她敬重的兄长,她本该是他的妻子。

另一边营帐。

谢漪澜和月吟双双醒来,伺候的丫鬟们听见营帐里的动静进入帐中。

谢漪澜打了个呵欠,揉揉惺忪的睡眼,“表妹,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夜里听见你在哭。”

月吟抓住被褥,心里一紧。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没有摸到眼泪,结结巴巴回道:“梦、梦见了个可怕的东西,怪吓人的。”

这厢,玉盏将床榻边的鞋子摆顺,对谢漪澜道:“四姑娘有所不知,姑娘常做噩梦。”

在扬州那会儿还好,她就担心着夜里打雷,姑娘梦魇。可自从来了京城,也不知怎么回事,姑娘梦魇的次数越来越多。

玉盏扶月吟起来,道:“奴婢今晚把安神香点上,姑娘应是能睡个好觉。”

谢漪澜昨夜有些认床,在床上翻来覆去,夜已经很沉了,都还没睡着,便隐隐约约听见表妹低低的啜泣声。

她喊了几声,表妹也没反应,今早一问,表妹果真是做噩梦了。

谢漪澜看着娇瘦的表妹,心里不是滋味。

心疼表妹。

就该早些把表妹接回来,扬州哪有京城好。

两人用罢早饭,收拾妥当后出了营帐,恰好谢行之的营帐幕帘被撩开,穿着矜贵儒雅的谢行之走出营帐。

谢漪澜行礼道:“哥哥。”

月吟不可避免地福身行礼,“大表哥。”

谢行之颔首,淡淡应了一声,辨不出情绪。

他未做停留,与两人打了个照面后负手离开,衣袂飘然间带过阵略带凉意的晨风,此刻夹杂着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月吟梗着脖子,心里一阵哆嗦,敛了敛眉。

她心里清楚,因梦里的事情,谢行之定然又生气,还气得不去轻。

梦里的时候,是谢行之逼着她说实话,她说了实话,可他又生气了。

月吟心有余悸,拧眉摇摇头,把梦里的东西全部晃出去。

她不要嫁人。

谢行之竟然还执着于对她负责。

“漪澜!婉星妹妹!”

魏佳茹冷不丁一声,将月吟的思绪拉回现实。

魏氏营帐那边,魏佳茹面带笑意,正朝她们这边招手。

“走,表妹,咱去找佳茹玩,人多热闹。”

谢漪澜拉着月吟,往魏氏营帐那边去。

秋日凉爽,不久围场慢慢热闹起来,世家贵女们从营帐内出来,聚在一起闲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场子热闹起来。

谢漪澜带着月吟认识了几位她耍的好的小姐妹。

一姑娘说道:“谢四姑娘的表妹,便也是我们的朋友。上次还是在远侯府的赏花宴上见过柳妹妹,几月不见柳妹妹出落得亭亭玉立,越发水灵了。”

月吟抿唇,脸颊微烫,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捧着茶杯低头喝水。

刚开始气氛还算融洽,那几名贵女和月吟相谈甚欢,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人渐渐多起来。

围场不知哪来飘出来一阵悠扬的笛声,慢慢地,悠扬婉转的笛声又停了下来。

赵黎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将茶杯捧在手中,悠悠说道:“说起着琴曲笛子,我倒是想起柳姑娘当初在侯府赏花宴上弹的曲子,余音绕梁,真真好听。”

“诸位当时没去,定远侯府那场赏花宴,柳姑娘那首曲子……”赵黎顿了顿,似在思索,说道:“哦对,平沙落雁!曲子就叫平沙落雁。柳姑娘弹了一手好琴,我都听入神了,宛如就置在身在江面上。”

经这一说,方才与月吟相谈甚欢的那姑娘想了起来点头道:“柳姑娘琴艺精湛,让人陶醉。”

赵黎忽而放下茶杯,忽而眼前一亮,看向谢漪澜旁边的月吟,笑道:“柳姑娘,不如再弹一曲?让我们大伙儿再一饱耳福。”

贵女们纷纷投去目光,月吟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赵姑娘这么一说,我是越发好奇了,想听听柳姑娘的琴声,一饱耳福。”

月吟敛了敛眉,终于明白了从前谢漪澜提醒她的,莫要和赵黎走太近、莫要与赵黎交谈太深是什么意思了。

赵黎虽是一副和善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很不舒服。

月吟抿唇,若说真心想让她在这一众贵女中出风头的人,无疑是谢漪澜,但谢漪澜并没有提起她拿手的弹琴。

反倒是赵黎……

赵黎好像是故意在众人面前说出这一番话,让这些贵女们对她抚琴产生期待,想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弹上一曲。

倘若是赵黎是抱着让她在众人面前弹琴出丑的心思,那赵黎的算盘便打错了。

那首曲子她在侯府的赏花宴上弹过了,一曲惊人,一时间出尽了风头。

并且赵黎当日就在赏花宴上,是知晓她擅弹平沙落雁这首古曲的。

月吟忽然有些猜不透赵黎,赵黎究竟想怎样?

赵黎迎上月吟的目光,微微笑了笑。

月吟浅笑,回了她一个。

在须臾的静谧中,月吟落落大方说道:“出门急,我并未带琴,我也不好意思扫了各位姐姐们的兴。”

月吟看了一圈期待的贵女们,婉声道:“不知哪位姐姐带了琴来,我便献丑一曲。我不擅音律,便只会那一首,姐姐们也莫要笑话我。”

一贵女说道:“我带了琴。”

月吟:“有劳姐姐差人去取。”

那贵女吩咐随行丫鬟,让人速去营帐取来。

月吟端起茶杯,茶盖拂去面上的茶沫,悠悠喝了一口茶水。

左右她弹这首曲子不会出错,与其推推搡搡让贵女们觉得她小家子气,倒不如落落大方应承下来。

弹得好与坏,另当别论,这落落大方的态度,让人感到舒服。

还有便是,月吟存了一份私心。

谢行之不会骗她的,娘亲此时就在围猎场里,但她并不知晓娘亲被哪位权贵抢走了,此时在哪家权贵的营帐里。

爹爹没被诬陷前是威风凛凛的将军,那么能与爹爹抗衡、将爹爹打成重伤的人,定然是不好惹的权贵。

月吟要弹的曲子,娘亲再熟悉不过。假使娘亲忽然在围猎场上听见这熟悉的曲子,她会循着琴声找过来吗?

月吟忽然有了期待,心里是激动的。

她幻想在弹琴时,在某个方向看见娘的身影。

十一年没见了,她十五六岁了,娘应该认不出她来了。

但她一定能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娘。

谢行之给她画了画像的,她认得娘。

月吟眼睛有些泛酸,她低下头,趁着没人注意到,悄悄把眼泪抹去。

……

宣靖帝晨间例行检查几位皇子的御、射是否懈怠了,之后便在营帐外射箭。

金色龙袍,尽显皇家威严。

宣靖帝立于箭靶外数丈开外,一张弓弦拉满了,箭羽抵在紧绷的弦上,他凌厉的双眸紧紧盯着靶心。

倏地,箭羽离弓,咻的一声,正中靶心。

同一个箭靶,靶心已插了四支箭。

九岁的七皇子拍手,“父皇好箭术!”

宣靖帝拿弓箭的手一伸,内侍便迎了过去,接过弓箭,稳放在架子上。

宣靖帝:“小七的箭术尚需练习,等下次朕抽查时,一靶双箭。”

七皇子没料到这一夸,反而让自己有了额外的课业,却又不敢反驳,硬着头皮应下来。

他看眼华盖下的母妃魏贵妃。

母妃不为所动,并没有要替他说话的意思,七皇子心里闷闷不乐。

宣靖帝又道:“多找你太子兄长指点一二。”

“儿臣知道了。”

七皇子看了眼旁边端端站着,威严十足的太子,心里知道太子哥哥也不喜欢他,平日里他都不敢去找太子哥哥。

这厢,宣靖帝渐渐近了,魏贵妃双手递去干净的锦帕。

忽而,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

曲调悠扬的前奏。

魏贵妃听见熟悉的旋律,骤然一愣,不过须臾后神色又恢复如常。

“这曲子是……”

宣靖帝忽闻琴音,擦汗的动作顿了顿,说道:“平沙落雁。”

宣靖帝看着魏贵妃,道:“朕记得,阿瑶当年便是弹了这么一首曲子,名动京城。”

魏贵妃笑了笑,可这笑却有些不自然,隐约有些怯怕,“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宣靖帝眼睑垂下,疏冷的目光看向魏贵妃右手手腕,带着几分惋惜的t意味,“只可惜现在朕再也听不到阿瑶弹琴了。”

魏贵妃下意识捂住右手手腕的疤痕,抿唇没有说话。

悠扬的琴音渐渐变得欢快灵动,跌宕起伏,让人有种身临江中,周边是起起伏伏的雁群。

宣靖帝闭上眼睛,感受着曲子的旋律,手指随着旋律,下意识摆动。

忽而,魏贵妃神色微变,捂着右手腕子的手忽而用力,呼吸凝滞了片刻。

曲子里藏着细节处的转音,她再熟悉不过。

这转音是她自创的,旁人都不知晓。

弹琴的是谁?

此人竟与她当年弹的相差无几,连细微处的转音都抓住了。

若非是她相熟的人,谁还会……

是她的三郎来找她了?

魏贵妃双瞳紧缩,唇情不自禁张大了些,一颗心激动地快要从心口跳了出来。

曲子渐进尾声,宣靖帝缓缓睁开眼睛,“这曲子倒真是让朕想起了阿瑶弹的,那意境连宫中琴师都差了几分。”

魏贵妃很快敛了情绪,让人瞧不出分毫内心的那阵激动。

宣靖帝吩咐道:“张全福,去查查这弹琴的是何人。”

“喏。”

内侍张全福端着拂尘,躬身退出此地,忙循着琴声去找人,唯恐晚了这琴声止住后耽误了复命的时辰。

“阿瑶觉得这弹琴的人会是谁?”

宣靖帝问向魏贵妃,帝王威严令人敬畏,让人不敢有半分谎言。

巨大的压迫感袭来,魏贵妃心里蓦然一颤,后颈有了凉意,仿佛已经被帝王看穿内心的激动。

魏贵妃强做镇静,双手紧扣,摇头回道:“臣妾不知道,还是等张公公回来揭晓谜底。”

宣靖帝未置一词,他往前一步,凛冽的气息更近了,魏贵妃有片刻的屏吸。

“朕还以为阿瑶会很激动,毕竟这曲子太过熟悉,”宣靖帝垂眼看了看她右腕,那处衣袖遮掩住下有条长长的疤痕,“阿瑶又太久没有弹琴,闻律而喜。”

魏贵妃喉咙发紧,纤卷翘睫轻轻颤了颤。

张全福很快回来,气喘吁吁复命道:“禀陛下,弹琴的是位小女郎。是定远侯的外甥女,谢家前不久从扬州接回来的表姑娘,姓柳。”

宣靖帝颔首,“柳家的女郎,朕知道了。”

魏贵妃愕然失神,怔怔站在远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定远侯谢家,表姑娘,姓柳。

芸儿的姑娘。

张全福问道:“陛下可要召见柳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