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番外十一

◎婚后日常◎

产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还没来得及打扫,谢行之就已经进屋了。

稳婆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过去,谢行之满心都是月吟,进屋时得知他们的孩子是男孩后,只匆匆看了一眼襁褓之中哭啼不停的孩子,吩咐了赏钱,便大步流星朝床榻那边去。

伺候的丫鬟忙一盆血水端出去,热气氤氲,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场生产从下午到入夜,近乎三个时辰,月吟已经累得睁不开眼睛了,她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乌发也被汗水打湿了,脆弱得让人心疼。

月吟适才还在一个劲儿喊疼,如今却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安静得可怕,谢行之顿时慌了心神,生怕她就有了什么意外,忙看向大夫。

大夫上前诊了脉,说道:“世子别担心,妇人分娩艰苦凶险,万分辛苦,世子夫人这是生下小郎君后累睡着了,好好休息休息便会醒来。”

谢行之凝重的神色松懈下来,吩咐赏了大夫喜钱。

大夫人抱着孙子,喜上眉梢,忙吩咐女侍将这一喜讯传去淳华堂谢老夫人那边。

大夫人来到床榻,看着昏睡虚弱的月吟,给儿子吃了颗定心丸,“这是正常的,分娩最耗体力,阿吟休息好就会醒来。”

大夫人又叮嘱了谢行之一些月吟分娩以后需要注意的事项,将襁褓之中熟睡的孩子轻轻放着月吟身边,便离开了屋子。

谢行之守在床榻边,静静看着熟睡的一大一小,兀自笑出了声来。

谢行之这才仔细看了看他和月吟的孩子,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皮肤竟然是红色的,也不可爱。

谢行之敛了敛眉,想起月吟很早就开始期待的孩子模样。

谢行之又看了看襁褓里安静熟睡的儿子,他的眉头越发深了,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哪是位俊朗的小郎君。

月吟醒来已经是夜深了。

她一睁眼就看见床榻边守着的谢行之。他似乎在床边守了许久,正支颐假寐,呼吸绵长平缓。他眉目清隽疏朗,但眉头却紧紧拧着,周身的气息有些沉,一副不好相处的模样。

月吟不由笑了笑,也不知他在睡梦中梦到了什么,竟这般愁眉苦脸。

月吟抬起手,正欲抚平谢行之的眉,但她一动弹才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整个人软绵绵的,手臂落回了被子上。

大抵是听见了动静,谢行之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正巧迎上月吟的视线。

“躺着别动,我来。”

谢行之倒来一杯温水,递到月吟唇边。

她的唇瓣因缺水而泛白干涸,整个人看上去格外虚弱,仿佛一碰就会碎掉一样。

月吟饮下温水,喉咙顿时舒服了,但整个人还是软绵绵的,力气好像被用尽了一样。

月吟握住谢行之温暖的手指,“夫君,分娩的时候好疼,疼得我上气不接下气,都快痛晕了,孩子也不见出来。”

说着说着,她眼眶渐渐红了。

谢行之回握住月吟的手,眼里尽是心疼,“往后都不生了。”

他在月吟的额上落下一吻,关切问道:“还疼不疼?可还有哪里不适?”

月吟点了点头,在谢行之面前没有隐瞒,“没下午的时候疼了,但还是不舒服,总感觉肚子里还有……”

她忽然红了脸,声音放低了些,把那处的不舒服告诉谢行之。

谢行之垂眸看眼被子,顿了顿道:“母亲说这是正常的,等个把月后就没有了。”

“待会儿帮夫人热敷热敷。”谢行之说着,耳尖有些许泛红。

月吟头次生产,许多事情都不懂,闻言眨了眨眼睛,把一颗悬着的心收回肚子里。

“夫君,孩子是男是女?我手上没劲,夫君把孩子抱起来我看一眼。”

月吟这才想起折磨了她一下午的孩子,她只听稳婆的说孩子出来了,听得一声清脆洪亮的婴孩哭啼声就昏了过去,还没看清孩子的模样。

“是男孩,还真被阿吟说准了。”谢行之小心翼翼抱起熟睡的儿子,刚出生的婴孩像没有骨头一样,特别软,他生怕就抱坏了。

“这孩子……这……”

月吟满怀期待的目光逐渐暗淡,愁眉蹙额地看着襁褓里的小家伙,“怎么跟我想得不一样。”

想起十月怀胎的辛苦,可生下来的儿子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月吟莫名有些委屈,“皱巴巴的好……好丑。”

眼泪不知怎么的就掉了下来,月吟眼睛红红的,说不嫌弃是假的。

她看眼谢行之,明明孩子的爹模样俊朗,怎偏偏儿子皱巴巴的。

莫不是分娩的时候,她把儿子挤坏了?

谢行之还抱着孩子,手忙脚乱地拭去月吟面颊的眼泪,安抚道:“说不定养一养,能养好。”

月吟抿唇,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

难道还能把生下来的儿子塞回肚子里不成?

翌日,魏瑶来了。

“昨天得知你生产的消息,可把娘担心坏了,直到夜里定远侯府传你平安无事的消息,娘这颗心才踏实了。”

魏瑶握住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阿吟好生勇敢。”

月吟红了眼睛,“娘,生孩子太不容易了。娘当年生我时,那痛定然不比我少,娘辛苦了。”

当年在扬州,方方面面都比不得侯府,娘亲受苦了。

“这多好的日子,不能哭。”魏瑶抬起月吟的下颌,擦了擦她的眼泪,“妇人生产向来如此。”

魏瑶岔开话题,问道:“对了亲家母,孩子取名没有?”

大夫人抱着孩子,笑着说道:“取了的,下一辈是王字辈。孩子单名一个璋字。”

定远侯按照辈分,早早就给孙子孙女各敲定了名字,待孩子呱呱坠地,这名字才算真的定了下来。

璋,形似半圭,常作信玉。

以信为本,一诺千金,取正直诚信之意。

“谢璋,”魏瑶婉声念了出来,点头道:“颙(yóng)颙卬(áng)卬,如圭如璋,令闻令望。”

“亲家母,我来抱吧。”

魏瑶笑着从大夫人手里抱过孩子,孩子刚吃了口粮,如今睡得正香。

魏瑶抱了孩子给月吟看,“阿吟来看看,这孩子的嘴巴跟你出生时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月吟看着皮肤红红,还是皱巴巴的儿子,拢了拢眉,看向魏瑶,心情一阵低落,“真的吗?原来是我小时候丑。”

这事还不能怪到谢行之的模样上。

“傻孩子在说什么胡话。”魏瑶说道:“婴孩刚出生都这样,小小的一团,皮肤又红又皱,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大夫人笑着附和道:“行之刚出生也是如此,这不长着长着就俊朗了。”

坐在一旁的谢行之抿唇,手指蜷了蜷,指背下意识摸了摸平滑的面庞。

他未必可察地敛了敛眉。

月吟低头,仔细看着皱成一团的儿子,越看越有些认同娘亲的话。

这小娃娃的嘴巴,是和她有些像。

月吟抿唇,眉眼微微弯了弯,看着儿子顺眼了一些。

丑乖丑乖的。

但这顺眼也仅仅是儿子吃饱喝足睡觉的时候。

这小家伙在月吟肚子里的时候就闹腾,没想到生下来后也不是个安生的主,只要醒来,势必是要哭一场的,哭起来没完没了,只有嘴巴里含了东西,才能把这哭声给止住。

小家伙两只小手攥紧月吟的衣襟,小嘴巴吃着口粮,吧唧吧唧发出声音,跟饿坏了一样。

小家伙饿得快,刚吃了不到半个时辰,又饿了,哭哭啼啼地找月吟要吃的,抓着月吟的衣襟,寻着味道就往那处钻了。

谢行之请了两名乳娘,但谢璋偏偏不要乳娘,认准了月吟,不给就号啕大哭,怎么哄也哄不住。

白天如此也就罢了,晚上月吟刚睡下,小家伙又饿了,一个劲往月吟怀里钻,扰得月吟夜里睡不安生。

谢行之愁得头都大了,待儿子睡着后,他小声对月吟道:“还是得把他扔给乳娘,他习惯几日就好了,他是男子,无须娇生惯养,该苛待便苛待,这样没日没夜吵着你,哪能好好休息。大夫叮嘱,阿吟生产过后需好生调养身子。”

月吟摇摇头,将衣襟拢了拢,执意要自己带,“璋儿每次吃得少,所以才饿得快。小娃娃就那么小一团,嘴巴也小,自然是吃得少,等再过些日子就好了。”

谢行之揉了揉月吟的头发,无奈之下顺了她的意。

日子逐渐过去,月吟出了月子,这孩子也张开了,皱巴巴的皮肤舒展开了,皮肤白白嫩嫩的,摸起来软乎乎的。

但是这小祖宗爱折磨月吟的性子是一点没变,然而他吃饱喝足后又是乖乖的模样。

月吟喂完孩子,儿子软乎乎的小手还抓着她的手指,这一刻,她的心顿时软了下来。

月吟侧躺在床榻上,看着熟睡的儿子不自觉笑了起来,眉眼间尽是当了母亲的温柔。

她伸手,指端碰了碰儿子软软的脸,“娘亲说得一点不假,孩子长开就好了。璋儿的嘴巴还真的像我,这鼻子像夫君。”

话音刚落,屏风那头的身影起来,谢行之搁下茶杯,抬脚往屋子里走。

月吟听见脚步声,一抬头就看见床榻边的谢行之,他垂眸,正盯着看。

“你怎么又偷看。”月吟脸热了起来,急忙拉拢衣领,遮住露出来的一大片。

自从分娩之后喂孩子,她每日都有在吃下奶的东西,否则还真不够这小祖宗喝。

故而她的身子丰腴了许多,谢行之不经意的一瞥,眸色在刹那间暗了下来。

月吟别过脸去,纤白手指捂住衣领。谢行之明明说好了不偷看她喂孩子,结果她刚喂璋儿吃完口粮,他就从屏风那头走了过来。

这不是第一次了。

这厢,谢行之蓦地俯下身来,将整张脸凑了过去,“除了鼻子,阿吟再看看呢。”

高大的身影投了下来,将她和熟睡的孩子笼罩住,月吟轻哼一声,有了小性子,“我才不看,夫君言而无信,又偷看。”

谢行之轻笑,捏了捏月吟的香腮,问道:“夫人可是喂完了璋儿?”

月吟回过头去,不是很明白谢行之这样问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谢行之继续问道:“夫人喂璋儿的时候,我可是坐在屏风后面?”

月吟点点头。

意识到不对劲后,月吟拢了拢眉,埋怨道:“不是这个偷看,是我还没来得及整理衣裳,夫君就过来。”

谢行之笑了笑,没有否认,他弯腰把熟睡的谢璋抱起来,小祖宗的小手自然而然地松开抓住的纤指。

月吟撑起身子,小声说道:“夫君别动,璋儿刚睡着,闹醒了他又要哭了。”

“正是小孩子午眠的时候,哪儿如此容易醒。”谢行之不由分说把谢璋抱进床榻边放着的摇篮里。

总是爱哭的小祖宗在摇篮里睡得正香,他的小嘴动了动,仿佛还在回味方才的口粮。

谢行之敛了神色,眸色有几分暗沉,却用意志硬生生将那股情绪压了回去。

初夏的天气不热不燥,也没有聒噪的蝉鸣,午后是静谧和舒适。

谢行之回到床上,环住月吟的肩膀,两人依偎在一起。

月吟夜里经常被谢璋闹醒,他吃起口粮来,倘若是不尽兴,断然是不会松口的。这会儿好不容易孩子睡着了,月吟也犯困了,她双臂环住谢行之,倚靠在他怀里睡下了。

她迷迷糊糊睡着,忽然感觉心口那两团隐隐泛涨。

月吟难为情得地醒来,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她一有动静,谢行之就跟着睁开眼睛。

月吟耳尖微微泛红,推了推谢行之,说道:“夫君,你回避一下,让玉盏拿东西进来以一下,她都知晓的。”

谢行之见她的手攥着衣领,还捂着心口,他顿时便明白了。

“又涨了?”谢行之垂眸看过去,问道。

月吟在这件事上本就害羞,被谢行之当面说了出来,越发羞赧了。

她嗔了谢行之一眼,不好意思地点头。

自从开始喂养孩子后,那两团时常涨得不舒服,需要及时纾解,若是那小祖宗还醒着,定是欢喜含着,倒是帮了她的忙。

谢行之一本正经说道:“无事,我帮也是一样的。”

谢行之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皓白长指落在月吟的衣领。

月吟红着脸拍了拍谢行之的手背,“先去拿热帕子和盛装的小碗。”

谢行之却说道:“不用,何必如此麻烦。”

他轻轻一笑,长指撩开月吟的衣领,喉结动了动,“这种事情不必假手于人。”

谢行之挽住月吟的腰,手臂用力一带,把人带到膝上坐着。

刹那间,两人胸脯相贴。

夏日的衣服单薄,这么一相碰,月吟胸前的衣裳忽然有了润意,谢行之也感受到,两人皆是一愣。

月吟脸上一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藏起来。

月吟离开谢行之的怀,瞥见他胸前的衣裳氤湿一团,她脸上挂不住,羞赧不已,起身就要从他的膝上离开。

“去哪?”谢行之按住月吟的腰,坐回原处,“我帮阿吟。”

谢行之挽起月吟的手臂,让她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宛如夜里亲昵那样。

谢行之凝着月吟濡湿的衣裳,眼神略带灼热,“眼下再叫丫鬟来,怕是来不及了。”

谢行之低头,唇瓣轻轻碰到那层樱桃皮……

午后阳光明媚,缕缕金线般的光线照进屋子里,倾洒在月吟肩头。

谢行之撩开她披散在身前的乌发,皓白长指掬了一捧在手心托住,莹白的指甲在阳光下格外好看。

当季成熟的蜜桃带着浓郁的芳香,粉白的颜**人采撷,果实大小也恰到好处,是一掌都握不住的大蜜桃。

粉尖蜜桃软软的,不似脆桃那般费牙,手掌一碰,修长的五指捏出指痕。

蜜桃汁水丰沛,盈满唇腔,和寻常的味道不一样。绵软的果肉细腻,让人欲罢不能。

午后的屋子里静谧,却被一声声的啧啧声打破。

摇篮里,午眠的谢璋规规矩矩,就是小小的嘴巴时不时动了动,似乎是在梦乡里回味口粮。

屏风上映着两个亲昵的身影,让人看了忙挪开眼。

虽说成婚以后,谢行之也常常如此,但今时不同往日,月吟面红耳赤,整个人被无尽的羞耻包住。

她警惕着房门口,生怕玉盏就进来了,但眼下这位也不是个省心的,比那爱哭的小祖宗还要过分。

月吟抱着谢行之的头,纤指不由自主地插进他的发间,“你给璋儿留点。”

一开口,声音娇得不像话。

然后谢行之顿了片刻后,越发卖力……

月吟双颊绯红,在谢行之松开之后,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裳,想快些把这茬儿揭过。

她指上捻着系带,带着些小脾气嗔了谢行之一眼,“真过分。”

谢行之的指腹拭去唇角的水渍,月吟见状脸更红了,别过头去系带子。

谢行之看着别过去的月吟,他敛了敛眉,喃声说道:“有些奇怪。”

“什么奇怪?”月吟抬头问道。

谢行之面不改色地回道:“味道有些奇怪。”

月吟脸一红,嗔他一眼。

谢行之捉住月吟的手,唇凑到她的耳边,“难道阿吟不好奇?璋儿就认准了你。”

说话间,他唇里还有那气息。

月吟抿唇,面上露出纠结的神色。

谢行之笑了笑,手掌落到月吟的后颈,掌心扣住她的纤纤玉颈,往下一压。

两唇相贴,交换着彼此的气息。月吟退也退不得,脸颊在刹那间通红,她揪住谢行之的衣领,迫着承受他的吻。

谢行之的唇离了,指腹擦拭她娇唇上的水光,“如何?”

月吟又羞又气,拍开谢行之的手,才不想说这种事情。然而谢行之却不肯放过,见她不语,唇了又凑了过去,“那便是还没尝出味道来。”

他说着,薄唇就要压来,月吟红着脸别过头去,下颌伏在谢行之的肩上。

“就……就很奇怪的感觉,有些咸。”

月吟憋了许久,才难为情地说出来,也不知璋儿怎这般喜欢。

谢行之颔首,目光转向摇篮里睡得正香的谢璋,若有所思。

半下午的时候,谢璋醒来了,准去来说是饿醒的。他哭个不停,月吟一抱他起来,他寻着味道就往怀里钻。

喝了几口就没了,小家伙揪着月吟的衣领,哭闹不停。

月吟一边哄着谢璋,一边又气又羞地嗔谢行之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都怪你,现在儿子没吃的了。”

“是,怪我。”

谢行之拿开儿子攥紧的小手,不客气地苛责道:“小坏蛋,在肚子里就欺负你母亲,出来后还闹个不停。”

他寻思着,乳母是必须的,这小坏蛋哪能一个劲贴月吟。

【作者有话说】

注: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出自《诗经大雅卷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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