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星期五早上。

“你是谁?”男人说。

“你连我是谁也不知道吗?”女人说。

“我以前从没见过你吧?”男人说。

“你这么肯定吗?”女人说。

“我当然肯定。我从来不会忘记别人的样貌。但这不是重点。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男人说。

女人在她的浅色印花洋装上整齐地折出了一条痕迹。

“恕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你认识罗宾·库柏吗?”

男人皱起了眉头。

“我见过他,是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他的朋友吗?”

女人沉默不语。

男人接着说:

“是他派你来的吗?”

“罗宾·库柏有个奇怪的想法。他认为有人想谋杀他却又临阵退缩。”女人说。

“荒谬,谈这事真浪费时间。”男人说。

“他正在招供。”女人说。

“这关你什么事?”男人说。

女人直盯着她露出脚趾的破鞋。

“我以为警告你的人也许自有其用意。”

“胡说八道。我知道他已经招供,不过这影响不了我。”男人说。

“那是在他知道有人计划谋杀他却又临阵退缩之前的事。现在他也许觉得应该多说一些以求自保。如果你说出全部的内情,你就安全了。”女人说。

“你知道多少?”男人说。

“多得够资格来这儿。”女人说。

“库柏的那些想法吓不了你吗?”男人说。

“在这里吓不了。你不敢在这里动手。而且除了这里,我不会在别的地方和你见面。”女人说。

“你到别处去警告别人吧。我没兴趣。”男人说。

“好吧。值得你试试看。没什么损失。”女人说。

“没有,没什么损失。”男人说。

女人离开之后,他自言自语道:“这次不能再临阵退缩了。”

星期五下午。

麦特环顾书房。这并不像一般嫌犯们颤抖着等待最后公布真相的场面。至少有五名嫌犯不在场。印度宗师萨斯默在监牢里。哈斯佛——或现在的葛兰·麦森——也是,他正等候伊利诺伊州发出的引渡逮捕令。罗宾·库柏大概窝在家里——无论他人在何处。他都在警方的密切监视当中。约瑟夫·哈里根被一个重要的约会困在办公室里无法脱身。而在思索过康嘉星期三晚上在欧维拉街上的告白后,乌秀拉修女认定无论后果多么严重,此时邀请葛瑞格·蓝道到哈里根家来是个不智之举。

所以乌秀拉修女的观众只剩下三名哈里根家的人——艾伦、亚瑟和康嘉,以及班扬——班尼斯特(时势所趋,暂时由管家提升为有水准的观众),以及马歇尔副队长、麦特本人,当然还有在角落打瞌睡的菲莉希塔丝修女。

“开始吧。修女,”马歇尔说,“我预感有事要发生。只是不在这间书房发生;但我又能怎么办?所以只得暂时不管,船到桥头自然直。”

“如果我像在说教的话,”乌秀拉修女说,“请各位见谅。面对这样的观众,实在很难摆脱传道时的那一套。但只要各位认为有必要,请随时打断我,不要介意。

“这是个非正式的会议,相信马歇尔副队长已经警告过各位了。针对这件案子,副队长问了我一些问题,并且给了我一些重要的线索,让我愧不敢当。最后,我认为我已经解开这件密室杀人案;而且我希望你们这些卷进此案的人听听我的破案方法。

“几天下来,在绞尽脑汁研究所有的可能性之后,马歇尔副队长得到一个简单的结论,认为根本没有密室问题。他不仅想迅速解开难题,而且还想宣称根本没有这个难题存在。不,拜托,哈里根小姐,别这么生气地瞪着这个可怜的人。铁面无私是他的义务;而他会这样怀疑也无可厚非——对一个基督徒来说。”

“对一个基督徒来说!”马歇尔重述了一遍,“我亲爱的乌秀拉修女,我非常尊重您的教会,不过我不认为它是唯一的真理。逻辑就是逻辑,即使对一个基督徒来说也一样。”

“抱歉,副队长。逻辑是一回事;解读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看看这一连串事实:星期天晚上哈里根小姐告诉您说她在礼拜堂里的时候没有人走出那道门。接下来一直到隔天早上,她侄女都和她在一起。她们一起去做弥撒,哈里根小姐在她侄女寸步不离的情况下,在教堂领了圣餐。您是如何解读这些事情的,副队长?”

“这表示哈里根小姐是个虔诚的好女人——因此更让人相信她为了包庇家中的某个成员而说谎。”马歇尔说。

“真的,我承认——请您见谅,哈里根小姐——她扯这种谎并非不可能。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她后来的行动就令人难以置信了。天主教徒知道说谎是种罪过,而且像这么严重的谎话可不是小过失,而是大罪过,在犯了重大罪过的情况下领圣餐,是一个天主教徒最严重的渎行。假如哈里根小姐说了谎,那么她只有两条路可走:不领圣餐或是承认罪过并请求赦免。她两件事都没做;所以,她说的是事实。”

“请容许我说几句话,先生。以一个基督教友的身份,”班扬放下身段说道,“我可以向您保证。乌秀拉修女的推论十分有道理。这也许不适用在那些装出一副‘身体力行’模样的半调子天主教徒身上,但像哈里根小姐这样一个真正虔诚的天主教徒,要她犯下这种大罪过,简直比叫她杀人还难。”

“好吧,”马歇尔说,“您现在已经排除了唯一可能的破案线索。那么,您可不可以告诉我们还剩下什么?”

“当然可以,”乌秀拉修女笑道,“现在我们再把问题从头看起。我希望约瑟夫·哈里根也在场,好让我们有机会对质;但是我们现在只得和邓肯先生对质了。那么,邓肯先生,星期天傍晚您第一次往这扇窗户看的时候,您看到了什么?”

“一个穿着黄袍的男人。”

“第二次看的时候,您看到了什么?”

“沃尔夫·哈里根的尸体。”

“那么,什么东西,在这段空当消失了?”

“一个穿黄袍的男人。”

“而这点。”她转身面对马歇尔副队长,“就是我们一开始弄错方向的症结。我们现在再回头重新审视一遍:最先看到的是什么?一个穿黄袍的男人。后来又看到了什么?一个男人。其中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康嘉放声大叫:

“黄袍!”

她随即被自己这项结论吓得一脸惊讶。房里的其他人突然兴致勃勃地一起倾身向前,仿佛像是被同一条丝线急扯的傀儡。所谓的其他人,意思是说,除了正在打盹的菲莉希塔斯修女,和向后靠、并说了声“神经病!”的亚瑟·哈里根之外的所有人。

咖啡沸腾了好一阵子。罗宾·库柏倒了一杯趁热喝着,然后再一次盯着面前的草稿。

鉴于所发生的这一切……显然警方也认为……为确保本人的沉默……

他对自己的草稿并不满意。这个手法太拙劣,根本不值得他使出平常的伎俩。他将纸条揉成一团,又喝了一杯咖啡。

接受询问,当然,比较危险,但也比较能获得正面的效益。危险可迅速获得化解——必要时,还可即时阻止。

他从抽屉拿出那把沉重的点四五口径手枪。(如果知道门路,当铺老板绝对亲切又不起疑心。)这次绝不能出错。虽然十分冒险,但可能获得的好处大过危险。

老鼠会离开即将沉没的船,没错。可是假设老鼠知道船是载着一大堆金块下沉,而且倘若鼠辈计谋够高明,还可以取回这些金块并将其转换成利润呢?

门外传来一阵噪音。罗宾·库柏因为计划中断而皱起眉头。是计划遭到中断吗?还是计划自动报到?他锁上抽屉并站直身体。

马歇尔副队长花了一会儿时间,才想通这个新的解释。

“您是说,”他缓缓地说,“哈里根穿着那件黄袍?”

“我不确定是否可以使用‘穿’这个字眼,副队长。黄袍是在他身上,没错;不过你们认为死人会自己穿寿衣吗?”

“他当时已经死了?”

“对。炉火,您记得,让房间热得令人无法判定死亡时间。邓肯先生,您看见的是沃尔夫·哈里根的尸体。他的双腿大概让椅子给抵靠着书桌,身体则被一根木棍撑着,木棍在桌面留下了刮痕。他是什么时候被杀的,我无法确定,但显然是在和他哥哥谈过话之后。”

“可是为什么?怎么可……”

“凶手知道,六点十五分前夕阳会让人无法看见窗内动静。刺眼的阳光消失后,壁炉的火光才会让槌球场上的人看到黄衣人,因此假造出识别凶手身份的直接而显眼的证据。”

“但是那样做有什么好处?如果是为了让邓肯和约瑟夫以为他们看到凶手,又何必设计一个让黄衣人逃不出去的密室?”

“副队长,有些凶手也许会计划密室杀人;但如果他们这么做,一定让死者看起来像是自然死亡、意外身亡,或者自杀。这起死亡案显然都不符合以上的情况;这个凶手只是利用密室做幌子,因此您便认为黄衣人从礼拜堂的那道门逃走。当时哈里根小姐和我谈过话之后,临时决定到礼拜堂去祷告。这件事只是个巧合。假如没有这个巧合,我们一定掉进凶手的圈套,一口认定是哈斯佛或是乔装成他的人犯下这起谋杀案。”

马歇尔的烟斗喷出了维苏威火山式的烟雾。

“不对,乌秀拉修女。”他反驳道,“这样说不通。这种手法很高明,非常高竿,可是这样没办法达成目的。凶手稍早离开了房间的确没错;不过我们仍然面临一个死胡同。假如黄袍披在沃尔夫·哈里根身上,那么黄袍到哪儿去了?”

“当然,我略过了那一段。对不起,我真的不大习惯发表这类推论。副队长,您难道忘了您的密室有个洞?”

“那个老鼠洞?那能通到哪儿去?只能通到地板和地窖之间的一个空间。而且壁炉后面的洞太小,没办法塞进一件黄袍。”

“不过它已经够大了,”乌秀拉修女说,“够一条线穿过。”

“一条线?”

“为什么您一直认为黄袍没留在房里?”

“因为它已经不见了呀。难道这又是基督徒的逻辑吗?”

“不是。我相信,基督徒,特别关心被火烧掉的东西。”

“火?乌秀拉修女,您越说越过火了。我们仔细检查过灰烬。任何布袍也不可能在那段时间内烧得一干二净、不留痕迹。”

“究竟是谁,”乌秀拉修女问,“说它是布做的?”

“哎——嗯。去他的,修女——”

“请记住,那件袍子根本不是用来穿的,它只是用来在日落的时候让槌球场上的人看的。纸也可以做成袍子,而且更容易销毁。

“我直接说重点好了。大约在五点五十五分到——说得准确点——六点十三分之间,凶手获得哈里根先生的允许进入书房,并在那里枪杀了他。随后凶手将黄袍披在尸体上,并用我先前描述的方法撑起了尸体,准备让人在傍晚的时候发现。接着他用一条长铁丝钩住袍子。再接上一条短线绑住木棍。铁丝的另一端被塞进壁炉后面的洞里。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凶手就从礼拜堂那道门离开。并顺便把门锁上。

“引起骚动后,趁着邓肯先生两度看到尸体的这段短暂空当,凶手趁机到壁炉后面拉那条铁丝,将袍子从尸体上扯下来,同时也扯掉那根木棍。这么一来,倒在地板上的就只有沃尔夫·哈里根的尸体,黄衣人便不见了。然后他再拉一下铁丝,把木棍和黄袍拉到壁炉里面。袍子和线马上就化成灰烬,而壁炉里的一根木棍就像战场上的尸体一样毫不起眼。这些动作只需要几秒钟就能完成。然后凶手可以趁乱将铁丝丢到后院去,那儿一样不会引起怀疑。”

马歇尔吐了一口烟。

“到目前为止,显然只有这个推论符合现场状况,我不得不说,修女,我喜欢这个推论。您什么时候想到这个论点的?”

“当邓肯先生告诉我没看见手套的时候。”

“手套?怎么——不,等一下。让我也表现一下聪明才智。毕竟,这是我的专业。凶手的确戴了手套;这从他并没有留下指纹,以及飞镖上沾满了哈里根的指纹而且没有经过擦拭这两件事可以断定。况且,任何假扮哈斯佛的人都会戴手套;因为那是哈斯佛的正字标记。所以黄衣人既不是凶手,也不是假扮哈斯佛的人。从这点——”

“您的推论十分正确,副队长。您瞧,一件袍子能够很快地处理掉;手套不能。所以扮成黄衣人的尸体并没有戴手套。”

“很好,”马歇尔说,“非常好。不过我想您大概不介意继续说下去。并且告诉我们谁是凶手?”

书房内的观众全都骚动不安。这时连亚瑟也兴趣盎然。

“嗅,天啊,”乌秀拉修女叹了口气,“您还不了解威廉二世的含意?”

电话响起。

“我来接。”马歇尔副队长说,“我是马歇尔,哦,你好,柯罗特……是,是的,不!我的天啊……是的,对!我会在——嗯……二十分钟内赶到那里。控制一切情况。”

他挂了电话,转身面对乌秀拉修女。

“好啦,我的预感没错。我马上要离开。说吧,威廉二世代表什么?”

乌秀拉修女迟疑了一会儿并且一脸疑惑。眼睛盯着电话。

“该不是……”

“库柏还活着,如果您是要问我这件事的话。您继续说吧。”

“噢,感谢主!”她摸着腰际上的念珠,同时口中念念有词。“现在,”她终于接口,“您同意飞镖孔是刻意留下的吧?同意沃尔夫·哈里根打算用那本书而不是其他的档案来留下凶手的线索?”

“是的。”

“玛莉,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熟悉这段历史课程,谁是威廉二世?”

“他是征服者威廉的儿子。没错吧?他在十一世纪的时候统治英国,后来在森林里被人用箭射死。我只记得这些了。”

“但是他叫什么名字——我是说他的小名?”

“噢!”康嘉僵坐着;她的答案小声得几乎令人听不见。

“他叫做威廉·鲁夫斯。”

“没错。那么,哈里根小姐,你大哥的全名是什么?”

艾伦的声音颤抖。

“鲁夫斯·约瑟夫·哈里根。”

“您早该猜到的,副队长,”乌秀拉修女继续说,“鲁夫斯·哈里根的长子取名叫鲁夫斯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他在公共场合只用R这个缩写,以免和他那出名的父亲的名字混淆,也是相当正常的事情。”

亚瑟吹了声口哨。康嘉默默无语地伸手紧紧握着艾伦姑姑的手。

“可是他和——”麦特开口,但随后立即住口。

“没错,邓肯先生。他当时和您在一起,这点没什么好怀疑。整个计划的核心就是凶手必须提出六点十三分的不在场证明。哈里根一家人当中,只有约瑟夫和玛莉提出各自的不在场证明;玛莉的说辞一定是真的。因为它涵盖了六点十三分到十五分。铁丝必须在这段时间拉动。”

“可是在六点十三分到十五分之间,约瑟夫一直和我在一起呀。他怎么有办法拉那条铁丝呢?”

“在您冲进屋子里的时候,他是不是跌了一跤?而且他不是正好跌到壁炉后面吗?即使没这本书,他也无法脱罪,他是唯一能利用时间上的混淆并趁机拉铁丝的人。”

“我想,”麦特若有所思地说。“这就是您为什么询问有哪些人打槌球的原因。假如没有原先就待在槌球场上的证人,他就得在日落前找借口把某个人带到槌球场去。”

“可是如果您这么清楚这些状况,修女,”马歇尔问,“您为什么一直要找红头发的凶手呢?”

“威廉的小名鲁夫斯,原意就是红头发。假如的确有一个聪明绝顶的红发嫌犯,那么我的结论也可能全盘皆错,而且飞镖可能暗示男人也可能暗示女人。不过和这件案子有关的人当中,只有您的夫人和您的小孩是红头发——”

“这一切像是个恐怖的恶作剧,不是吗?”康嘉说。“诸如亚瑟的那些蠢把戏。艾伦姑姑常告诉我们说,约瑟夫伯伯以前就是那个样子,说他利用完美的机械装置来开残酷的玩笑,然后……就是这件事。”

“我早该想到的,”乌秀拉修女说,“有迹象可循。”

“不!我不信,乌秀拉修女,”艾伦·哈里根的声音突然老了许多,“我不相信我的大哥会杀了我的二哥……为什么?”她绝望地哀叫着。

“因为他支持哈斯佛。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他支持罗宾·库柏,这点我只能推测,不过这些都有事实根据。我已经证明约瑟夫确实杀害了他弟弟。他并不是因为个人恩怨或者财务纠纷才下手,我们知道沃尔夫·哈里根怀疑哈斯佛支持者的真实身份——这项怀疑太吓人了,让他连对自己的机要助理也不敢启口。另外还有其他的证据,您,邓肯先生,告诉我罗宾·库柏看到你们三个人走进光明之殿的时候吓了一跳。马歇尔副队长当时穿着便衣。而您的疤痕也不至于让他吓成那个样子。大概是意外见到黄衣人背后的权力人士才让他吓一跳的。那么,在发生凶案的前一晚施行九九神咒只是个巧合吗?这就令人太难以置信了。那场仪式是某个人下令进行的,而且是某个知道此项威胁将达成目的的人下的命令。

“再来就是有人企图谋害罗宾·库柏。”

“什么?”麦特大叫,“什么时候?”

“第一次发生在您和马歇尔副队长去找库柏的那个下午。约瑟夫也跑去的借口事实上很牵强。当你们进入库柏的房间后,约瑟夫打翻了主人的咖啡,而且有人留下了烟蒂,显然要嫁祸给亚瑟。那时约瑟夫大声吼叫,在房间内到处跺脚并打翻咖啡,这不像他的作风。我想他打翻咖啡是因为咖啡有毒。”

“我可以理解,”马歇尔说,“为什么约瑟夫决定除掉罗宾。不过,为什么他在杯子里下了毒之后又故意打翻它?没道理。”

“一点也不。根据我的推断,他原来的计划是库柏被人发现中毒身亡。同时现场证据显示库柏曾经泡了两杯咖啡,而且在场的另外一个人是亚瑟。但是后来约瑟夫看到你们两个人开车过来(您说过窗口对着街景),他知道自己可能因此脱不了罪,所以就弄翻了杯子。”

“可是我大哥不可能是这种教派的创始人,乌秀拉修女。他是个好人,也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

“很遗憾,”乌秀拉修女说,“拥有教友的身份并不保证他一定虔诚。”

“可是一个人怎么能离开真正的教会跑去——”

“我不认为约瑟夫真的在乎宗教,他只不过是需要教会的背景罢了。光明之子正逐渐成为一个强势的政治团体。我不能说约瑟夫是个法西斯分子——这个字眼已被大量滥用,变得毫无意义了——但是,我可以说他是个煽动群众的野心政客,汲汲营营于政治势力。如果他遇见一个寇夫林教派的神父,他也许可以设法在教会建立起势力;但幸好这样的教士比毁谤我们的人还少。”

“哇塞!”亚瑟说,“约瑟夫伯伯一边义正词严地叫我戒赌,同时却又计划要陷害我!可是,您有什么证据,修女?我很乐意见到您将他揪出来,但这些都是您的推测。”

“并不完全是。种种迹象和线索都可以支持我的推论。其中一个微小的线索就是沃尔夫·哈里根从《约瑟福音》中听到的一个片语:‘不义之财’。”

“那是什么意思?”麦特问,“我快想破头了。”

“这是从上帝的比喻中引用而来的一个片语吧?”班扬说,“谁都可能会引用,只有那些没有宗教信仰的年轻人不会。不过如果我没记错,原文应该是‘不当之财’。”

“没错。詹姆士国王的版本是这么写。而‘不义之财’则出自天主教版本的莱姆斯译本,基督徒绝对想不到。这点显示某个天主教徒曾经参与《约瑟福音》——也就是哈斯佛教派基本教义——的草拟工作。更明显的证据是,哈斯佛很快接获暗示并伪称自己是凶手;看来约瑟夫一方面公开指责杀他弟弟的凶手。另一方面则对哈斯佛说了些话,让他出面宣称杀了人。

“最重要的:除了沃尔夫·哈里根写的那张有关哈斯佛支持者的秘密笔记,还有他指定邓肯先生为其遗著保管人的那份遗嘱附录不见了之外,房里所有的东西都在。没有人会拿走那些东西,只有凶手会拿,如此一来,我敢保证凶手一定是约瑟夫·哈里根。那些文件和他有直接关系,否则他不会拿走;假如他只是要故布窃盗疑阵,那么他应该拿走档案。况且销毁遗嘱附录便可以让邓肯先生的工作归约瑟夫·哈里根来管,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拒绝出版任何他认为危险的文章。”

“等一下,”麦特说,“请回到他企图杀害‘小天使’的那一段经过。您说那是‘第一次’企图。”

乌秀拉修女瞄了一眼电话,然后看着马歇尔副队长。

“猜得好,修女,”马歇尔说,“或者您不是用猜的?没错——是柯罗特打来的。他们刚才抓到准备再度杀害库柏的R·约瑟夫·哈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