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似乎是注意到宁商羽的视线落在这本书上,林稚水身体靠在他怀里,唇角勾起一点点,连尾音也拖得轻飘飘的:“看什么看,没见过睡前读物吗?”

下秒,宁商羽收回视线,意味不明地轻笑了笑,“见到了。”

随即,不等林稚水将书翻得脆响,有意无意让他继续深度见一下。宁商羽手臂修长有力搂着她同时,微俯身,动作显得随意地将茶几边沿上一份文件抽了出来。

哪些密密麻麻的数据报告哪有她的好看?林稚水眼尾跟着他手指掠过,倏地,却瞥到了那堆散乱文件里露出的其中冰山一角印着秦熠安的名字。

秦家的项目计划书出现在宁商羽这里……内心清晰意识到这点后,林稚水不禁一颤,开口问:“能不能不要和秦家合作?”

她虽不懂经商之道,却懂非礼勿视的道理。

并没有去刻意窥视这份机密内容,只是坦坦荡荡的问出。

宁商羽低眸看向她,逆光缘故,他俊美精致的面容轮廓显得更深,神情沉静如无情资本家:“为什么?”

林稚水略微垂下了眼睫几秒,起先她来太平山顶想试探出宁商羽对两家的态度,纯粹是为了不想看到盛明璎女士因家族生意忙到废寝忘食地步。

她也有为母解忧的义务。

加上又有今日秦晚吟登门打着爱慕宁商羽的旗号让她退婚,这无疑是在明晃晃的挑衅,甚至都挑衅到她脸上了。

林稚水这具皮囊躯壳哪怕是泥塑的,内里也有三分土性。

人家都跑来“宣战”了,她哪里还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五六秒后。

林稚水不着痕迹地将思绪拽回到眼前,顶着宁商羽审视,说:“因为呀,我讨厌秦晚吟……”

她口齿清晰伶俐,哪怕连讨厌二字,都说得清澈无比。

又犹如湖面水波自然地流转到了另一件事上:“何况我林家从业医药科技多年,在这方面的领域也是佼佼者,宁总,于情于理该选哪家深度合作……你还用考虑什么吗?”

宁商羽耐心听她自荐完,反而笑了,“据我所知,真正在这方面的佼佼者是你父亲,自从十八年前他去世后,由你母亲接任公司董事长职务,她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商人,却真正带领不了林家的科研团队……”

许是出于尊敬未来的岳母。

宁商羽的话点到为止。

但是林稚水却听出了他深意。

林家在这个领域上的科研团队没有再出一位像她父亲的领头羊。但即便如此,她父亲生前留下的珍贵研究数据,也足以让林家根基在港区屹立不倒多年。

何况,秦熠安的科研团队不也是重金招揽人才来的么?!

谁又比谁高贵呢?

林稚水小小声说:“我知道了……秦家为了竞争上位,这份项目计划书八成是把自己给低价卖了。”

宁商羽算是默认:“林小姐,我是商人。”

林稚水似又在思索对策,也心知宁商羽是典型的商人重利思维,想从他这儿得到优厚丰待,自然得先让他敏锐的嗅到有利可图。

这个利,林稚水还不至于穷途末路到把林家放在更低的价位上。

她一眨眼的功夫,藏着点儿小谋算,抬指假借帮宁商羽整理衬衫上不存在的皱痕,隔着料子描摹过肌肉线条,指尖和口音都是软的:“商人也是肉体凡胎塑的呢……宁商羽,宁总,你就硬下心肠这样对你未来老婆啊?”

那指尖不安分地反复沿着手臂绕了两圈,也不知到底现在是谁这样对谁动手动脚。宁商羽看着怀里的美色,低声说:“我不是昏君。”

林稚水颤了一下。

诱捕狮子惨遭滑铁卢……好气,他那双眼里怎么就只有对利益至上的渴望呢?不过气了一秒后,很快她又变得更理直气壮,“可我是美人啊,你凭什么不当昏君?”

话音未落地。

林稚水就仰起头,仿佛还晓得让他亲眼近距离见证一下这张世间绝无仅有的美人脸,继而,在灯光下无意中与生得极好的清透眼眸互相衬映,倒是呈现出了一种没有被刻意雕琢过的纯粹来。

她虽没有以美人自居当口头禅的癖好,却自幼在家就有靠脸蒙骗过关的习惯……仗着经验丰富,林稚水意图明显想软化下宁商羽的冷硬心肠。

似乎也不全然无效,宁商羽确实是就近观摩欣赏了片刻,又笑了,饶有兴味地问:“想我当昏君,请问美人用什么交换?用你这具吃不下一根手指的身体吗?”

“……”

才一两句话就高下立见了,林稚水反应慢半拍地意识到在这方面完全不是宁商羽的对手,这人,高明的手段可不止是在谈判桌上能轻易摄人三魂七魄。

私下亦是。

“我心肠倒是没硬。”宁商羽又说。

林稚水同时心想,该不会是有一处地方被她误打误撞给说硬了吧?

这个念头蓦地起来,就忍不住想小幅度去调整下坐姿,殊不知沉住气别动才是最安全的,腰肢稍微移动,便蹭到了……

下秒,宁商羽面不改色地轻撞了她下。

林稚水倒吸一口气,无措地说:“你不能把我……撞坏……的。”

虽然她警告着,又很明显掩饰不住慌乱,连怀里的书都掉到了地毯上。

没有人去管它,在寂静的深夜里,宁商羽音色愈显低沉,漫不经心地道:“不让撞,又吃不了,林小姐你很难伺候。”

“我难伺候?宁总,你好能冤枉人。”林稚水是不服的,她每天安安静静在家吃得少睡得多,从不跟他添麻烦,连情敌上门滋事都好好保卫两人的婚姻,没把他拱手让人呢。

竟然说她难伺候?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哪里吃不了!?

林稚水的好胜心在这刻被激出来了,又故意蹭了下,尽量忽略那股滚烫的温度,这回声音很轻问:“我要能吃……两根呢?你是不是可以考虑当一次昏君?”

宁商羽泰然自若:“可以。”

四十分钟后。

林稚水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求胜心了,她披散着长发,裹在身上的那件缎面的衣物也散开了,丝带湿透了似的垂在深黑色的床单上。

此刻,说不出话来,只是在可怜兮兮地颤着抽气。

宁商羽游刃有余地撤离霎那间。

林稚水其实脑海中还是划过一些侥幸的念头的,短暂的晕眩结束后,她竟罕见地挖掘到了那几块玉器的好处,起码换成筋骨毕现的手时,这副养的很嫩到仿佛天生不适合拿来承受这种事的身体,起码接纳能力逐步有所提高。

尽管,只能勉强地接纳宁商羽一个指节长度。

主卧气氛逐渐变得安静下来。

林稚水开始呼吸均匀,犹如被温饱就感到犯困似的这么睡着了,反观宁商羽从浴室洗净双手出来。

逐步靠近朝床沿时,视线落在了林稚水陷入熟睡的脸蛋上,肤色浸足了水似的透着微微红润,又被雪白灯光一衬,有种近乎惊心动魄的透明度。

仿佛无论是体温,还是来自男人的蓬勃欲念,乃至世界任何的东西,都可以轻易地,融入她。

……

宁商羽敛着眼底情绪,继而拉开了抽屉,动作极为慢条斯理地将那盒玉器里,挑了一个出来。

落地窗外的月光透过一片灯光无声地将他影子衬得更深,像浓稠的黑夜居高临下地朝床铺压下来。

重新出现在楼下。

宁商羽先是将林稚水宝贝的那本砸掉在地上却不顾的睡前读物贞洁之书捡起,随手搁在一旁,才打开摆在茶几上的平板电脑。

长指轻点两下触控板,光洁到一尘不染的屏幕也亮了起来。

今晚有个线上的视频会议,是跟容氏家族的掌权人容伽礼,也是他年少挚友之一。

而宁商羽整日公务缠身,在外锋芒毕露,连发小圈的私人聚会都鲜少露面。恰好容伽礼此人又是生性藏得深,私下行踪神秘到无迹可寻。

两人只有强强联手时才会频繁联系上,为了迁就对方时间,将会议时间定在了深夜时分。

此刻宁商羽已经严重超时……

待从屏幕上看到人后,容伽礼久等,特别是眼神极好注意到他冷白脖侧处有道极浅的指甲印,自然是免不了似问非问的揶揄:“宁总今晚很忙?”

宁商羽扫了眼时间,语调平平:“怎么?半个小时,容总就等不及了么?”

“我毕竟新婚,无故被放鸽子多等半个小时,自然是等不及。”容伽礼端起玻璃杯喝水,无名指上的低调素戒晃过一弯银光,衬得他眉眼精致,薄唇勾起淡笑弧度:“宁总婚前婚后怎么看着有两幅面孔?”

宁商羽是发小这群人里,最为权力至上的主,从不被世俗任何情情爱爱所牵绊。

哪怕体质特殊。

他高不可攀的家世和惊人的外貌品相,想要不靠抑制针剂,而是正常纾解,也会有无数爱慕者自愿奉献自己。

容伽礼未曾想他有朝一日会火速联姻,好在他并非爱好窥视旁人私事之人,揶揄完就准备止住话题。下一秒,宁商羽却漫不经心道:“我有几幅面孔,也比不上容总自始至终只有一副爱妻面孔,受教了。”

显然是在内涵容伽礼自从新婚后,无论是工作还是私人的行程上时间安排都是跟着妻子路汐的事业走。

容伽礼因此,也经常被发小圈调侃是爱妻至上主义,无人能超越。

宁商羽口头上跟他友好交流完后,继而,也不在耽误彼此时间,今晚会议没有让精英团队旁听,显然不是很严格。主要是投资的新项目还未正式启动,两人都在挑选合适的过硬能力人才进新组成的主创团队。

这份名单初拟出来,也有随时更改的可能性。

近凌晨时分,容伽礼正在沙发上靠着,皮质面料上的蓝色调像极了深海,沉静的气氛逐渐从置身的幽暗环境弥漫进一直亮着的屏幕外——

宁商羽在屏幕另一边若有所思,长指玩转了会儿金属的钢笔,在名单上勾画了两笔。

“定这份。”他一言盖章。

宁商羽在名利场上是天生的谈判家,向来深谙驭人之道。

容伽礼对他调整的名单没意见,正色点点头,即将断线时,恰好宁商羽起身离开沙发,视线无意中掠过了手扶处的一本平平无奇的书籍。

待掠过书名后,又骤停了半秒。

宁商羽这边已经从容不迫的切断视频连线,缓步走到茶水间倒了杯冷水下腹,等要上楼休息时,西装裤口袋的手机毫无预兆地震了下。

他才刚刚踩上几级楼梯,便止住脚步,拿出来看。

格外璀璨的灯光下,是十分钟前才结束交流的容伽礼,又发来了一段友好交流邀请内容:【商羽,你真变了,看来将来我们的共同话题会逐步增多,你那本贞洁之书看出心得了么?要不要我帮忙参考。】

宁商羽:【怎么,你是男德标兵?】

一觉无梦。

林稚水隔日醒来时,白皙的眉眼尽情舒展,整个人就像是一块毫无瑕疵的稀有美玉,质地和香气已经被养得快要熟透了。

她起来时,虽感觉到又被塞了,却把专注力都放在了昨晚宁商羽已经承了美人恩上,那也说明,到了他兑现昏君承诺的时候了。

于是快速洗漱完又换了一身及脚踝长的丝绸长裙后,便脚步轻快的走出主卧。

林稚水每日都会例行夫妻公务一样,去翻看宁商羽的行程表,自是知道这个时间段,他上午没出门,而是为了个新项目的事,把会议地点定在了太平山顶。

那裙摆似水波划过楼梯最后一层,还未出声喊他,先撞见是宽敞明亮的客厅内,秦晚吟昨天才被下了逐客令请走,今日竟然又若无其事的来了。

她甚至还穿着一袭职业套裙,搭配着的珍珠耳环在发丝间轻晃摇曳,绽放的光芒衬得气质柔和又不似干练,右手端着咖啡杯与在场的数位西装革履男士相谈甚欢。

偶尔,眼角余光又泄露了一丝心思,朝位于主位的宁商羽看去。

林稚水眼眸微微眯起,心想,这秦晚吟的吟字取得巧妙,真是印证了一句符合她性子的诗词:美人清江畔,是夜越吟苦。

苦情的话张口就来,还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呢。

这不是自处的挺好的吗?

站定半响后,林稚水趿拉着拖鞋,一点儿也不掩饰脚步声走过去。

众人见她突然出现,好奇的目光也隐晦地落了过来。

林稚水视若无睹地朝宁商羽面前走去,面无表情地一歪头,被自然光线衬着的眼尾两颗红痣,都快赶上落地窗外的骄阳一样显眼了。

而她当众端详完宁商羽全身上下包括一丝头发丝是否整洁如常后,唇齿间才极轻地吐出几个字:“注意坚守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