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耀眼的霓虹蓝-11

景斯存的手臂只轻轻拥过柯霓一下, 十几秒或者二十秒就松开了。

景斯存礼貌退开:“吃完早点休息。”

柯霓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能看见她在景斯存身上留下的痕迹——

没擦干的发梢在景斯存深灰色的短袖上洇出两缕纤细的水痕。

像两条缠缠绵绵的小蛇,亲密地挨靠着。

柯霓有些发怔地凝视景斯存。

景斯存于是笑吟吟地把双手插进裤兜里, 逗弄柯霓:“想让我留下陪你吃?”

柯霓被逗一下就慌得不行,嗓子眼发紧, 也还是嘴上不饶人:“你怎么不说你喂我吃呢。”

景斯存轻笑:“也行。”

柯霓:“......”

她哐当一声关上房门。

房门又被轻声叩响了, 当——当——当——,动作慢到像戴凡泽家的树懒亲戚来了。

磨得人心痒。

柯霓不情不愿地把门打开一道只能探头出去的缝隙:“你又要干什么?”

景斯存俯身拉进和柯霓的距离, 反手扶着门板的边缘。

他垂着薄薄的眼皮, 唇角微扬:“不干什么,告诉你一声我准备下楼回房间了。”

柯霓咬咬牙:“那你倒是下啊!”

景斯存笑着:“嗯, 走了。”

景斯存走后, 柯霓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东忙忙西逛逛。

像丢了魂,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柯霓想到景斯存短袖上的水痕,觉得该去把头发擦干些,却发现潮湿的毛巾已经整整齐齐地挂在盥洗台旁的毛巾架上,发梢也已经擦干了。

什么时候擦的?

完全没有印象。

牛肉汤粉的外卖包装盒和包装袋塞在盥洗台旁边的垃圾桶里, 残存着一丝丝牛肉汤粉原汁原味的醇香。

至于牛肉汤粉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柯霓也是完全没有印象。

柯霓开始批判自己过于大惊小怪。

不就是抱一下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挚他们三个抱得可比景斯存紧多了啊,当时柯霓都怕最外圈的戴凡泽把宋弋的细胳膊细腿给勒断了。

柯霓按照外卖包装上的名字用手机搜了牛肉汤粉店。

二十四小时营业。

招牌牛肉汤粉标价三十块。

柯霓还以为自己从容淡定,给景斯存转账过后又写了一句客客气气的感谢。

再看看时间:凌晨两点零七分。

柯霓:“......”

这就多少有点鲁莽了吧?

会不会打扰人家休息啊......

景斯存居然是秒回。

景斯存:“刚吃完?”

柯霓:“不是。”

柯霓:“是刚想起给你转钱。”

柯霓:“没看时间。”

柯霓:“抱歉抱歉。”

景斯存:“没事。”

柯霓:“睡了。”

柯霓:“晚安。”

柯霓握着手机倒进床上, 甚至怀疑牛肉汤粉是用咖啡煮的。

太提神了。

睡意全无。

手机又是一声提示音。

景斯存:“能睡着么?”

柯霓没意识到自己有些牛角尖, 无论景斯存现在说什么话她都能往“抱”上联想。

柯霓腹诽——

景斯存这话什么意思?

她能有什么睡不着的?

抱一下还能失眠不成?

就算失眠也是因为今天赢了比赛、靠实力把冯子安踢出局。

绝对不是因为景斯存。

这样想着, 柯霓却鬼使神差地在手机屏幕上鼓捣出“睡不着”三个字回复景斯存。

景斯存:“我也睡不着。”

景斯存:“陪你聊几句?”

柯霓问:“你有什么睡不着的?”

景斯存:“遇见开心事失眠不是很正常?”

柯霓看着这句回复,总觉得这种话不像是景斯存能说出来的。

景斯存这人平时情绪稳定到可怕。

他被何挚盗号了吗?

再说, 景斯存今天遇见过什么开心事?

比赛能赢对景斯存来说,不应该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吗?

柯霓想到景斯存在她耳边说完“恭喜”时上扬的唇角......

打住!

人家没准是因为何挚的梦话睡不着呢,自己在这儿瞎猜个什么劲儿!

柯霓:“我睡了。”

景斯存只回了一句“晚安”, 柯霓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在几个记不清情节的梦境里来来回回晃荡到东方既白。

连续的录制令选手们没有太多时间和心思去思考其他事,睡眠不足,坐进化妆间里都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活人微死相。

化妆间里到处飘着咖啡的味道。

柯霓右侧的一位选手在打哈欠:“我昨天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另一位选手咽下苦森森的美式:“谁不是呢。”

而柯霓左侧的选手刚被化妆师有些不好意思地唤醒了。

化妆师轻声说:“要画下眼线了哦,麻烦你睁眼往下看呢。”

那位选手睡眼朦胧地应了一声。

化妆间和更衣室这两个区域永远像打仗,工作人员们忙得脚不沾地。

副导演和助理推门进来,拍拍手,等化妆间和休息区域差不多安静下来才公布今天又是残酷的淘汰赛制。

柯霓从化妆镜里观察副导演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前任总导演离开之后,副导演身上的活力和激情都变成了疲惫的班味。

黑眼圈和眼袋比他们这些选手更重。

早在节目开始录制前,甚至海选比赛还没结束的时候,选手间已经流传过关于《极限脑力会》的赛制情况了。

连柯霓都听消息灵通的林西润说,节目会产生一个团队赛冠军和个人赛冠军。

据说这些消息是前任总导演对节目组主动邀请的一些选手透露的。

这不是什么秘密。

选手和选手间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林西润也是通过社交悍匪属性打听到的。

柯霓记得,签合同那天总导演也亲自证实过的确是这样的。

只是现在,随着总导演位置的更换,之前的口头协议变成了前朝旧制,被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给烧了个精光。

能走到今天的选手里不缺聪明人,彼此间了然于心地交换几个眼神。

副导演说:“大家今天也要加油啊。”

选手们不太积极地用短促的敷衍声回答。

嘴上说着“知道了”,语气却类似于“嘁”。

副导演和助理都看在眼里,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离开了化妆间。

何挚啃着帕尼尼:“宋哥,要是一直都没有团队赛,你的目标不就要落空了吗?”

宋弋没什么所谓地耸肩:“剩下的两个目标基本实现了。我,人生赢家。”

何挚费劲地噎下扎实的恰巴塔面皮,认真去回忆宋弋的三个目标——

一,团体赛冠军。

二,个人赛冠军。

三,和柯霓成为好朋友。

何挚心想:

且不说个人赛还有景哥、戴哥、夏既以等众多高手;就单说柯霓姐,人家也没表现出和宋哥多亲啊?

就宋哥整天自吹自擂地说自己是人家亲哥哥,呸呸,不要脸!

大马猴还想和花骨朵攀亲戚呢?

柯霓姐明明是和我天下第一好!

这样想着,何挚瞥见化完妆回来的柯霓。

何挚热情地举起手里的支出来一角带牙印的猪柳的帕尼尼,刚想叫他柯霓姐过来身边坐,再聊聊天什么的。

柯霓被人截胡了......

景斯存突然在这个时候翘起了二郎腿。

休息区域空间狭窄,他那双大长腿一交叠,直接拦住了柯霓的去路。

柯霓没再继续走了,就近坐在景斯存身边。

何挚亲眼看见景斯存连人带椅子都往柯霓那边挪了挪,然后抱着臂,懒洋洋地往人家那边斜着身子靠在椅背里。

他还歪脑袋。

头都快靠在人家柯霓的肩膀上了。

景斯存还没换节目组准备的服装,戴着黑色鸭舌帽。

帽沿阴影遮住下颌。

何挚不知道他景哥说了一句什么,他柯霓姐皱着鼻子不情不愿地挨近他景哥,一副“勉强听听的吧”的姿态。

听着听着,柯霓忽然冷着脸往景斯存手臂上锤了一拳。

景斯存被锤得笑了两声,笑完,往柯霓手里塞了一个帕尼尼和一杯冰美式咖啡。

他们两个......

以前不是凑在一起就剑拔弩张的吗?

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何挚迷茫地啃着被空调吹得干巴巴的帕尼尼,又迷茫地看看柯霓和景斯存——

柯霓咬着吸管,看景斯存。

两人对视十秒。

景斯存像听见柯霓说什么了似的,略略颔首,回答:“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何挚:“?”

人家柯霓姐说话了吗?就回答啊?

三个小时后,《极限脑力会》第五期节目的录制正式开始。

主持人和现场嘉宾一起完善了这次淘汰赛的比赛规则:

双淘汰赛制。

节目目前仅剩下二十八位选手,节目组让二十八位选手抽签,两两对决。

输的人不会直接淘汰掉,而是归为战败组再进行一次抽签决定对手的两两对决。

连续输两次的选手会最终淘汰。

也就是说这期节目会淘汰掉七位选手。

存活率75%。

柯霓第比赛时抽签对上了Zoe。

柯霓能感觉到Zoe今天的状态不太好,上场前就一直喷嚏。

最终柯霓以不到十秒的时间领先Zoe,险胜。

Zoe垂头自责的样子,让柯霓想起几年前对战申敏时因失误而弃赛的自己。

柯霓在比赛结束的第一时间走过去拥抱了沮丧的Zoe。

Zoe有些意外。

随后在战败组的两两对决里Zoe赢了对手,继续留在《极限脑力会》这个节目。

Zoe说:“霓,我们下次再比哦。”

柯霓笑着应下了。

今天的比赛项目不算耗时,但要连着录完两场比赛,选手们又是熬到深夜十二点多才离开录制现场。

“五胞胎”里只有宋弋掉到战败组比了两场,险象环生才留下来,在车上没少被戴凡泽慢条斯理地奚落。

但宋弋本人极其厚颜无耻,说自己只是为了多加镜头。

宋弋拿着手机:“我爸妈特地开了个会员,到时候发现宝贝大儿子只有那么一两个镜头心里多难受啊。”

何挚困倦地靠在戴凡泽身上:“今天是不是该播第二期了?”

十二点四十六分。

准确来说,应该是昨天播的。

在录制现场硬邦邦的选手席坐了一天,大家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他们凑在一起吃了顿外卖,各自回房。

只剩下精力充沛的宋弋边看第二期节目边往群里发实时吐槽。

宋弋:“截图。”

宋弋:“我可真特么帅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弋:“截图。”

宋弋:“我妹妹美若天仙。”

宋弋:“截图。”

宋弋:“景斯存你看啥呢目光这么深情?”

宋弋:“截图。”

宋弋:“这个冯子安凭啥这么多镜头啊?”

柯霓看到冯子安的名字,心里有些发闷。

宋弋发了一条语音消息。

柯霓点开来听:

宋弋说网上冒出来一些关于冯子安和夏既以的视频。

从第一期戴错名牌开始,还有两个人完成项目时相似的动作和对视......

何挚:“剪辑老师疯啦?”

何挚:“夏既以和冯子安都没接触。”

何挚:“怎么还剪出来对视镜头了?”

柯霓没再继续看了,戴上蓝牙耳机,从取电槽里拿出房卡。

她想下楼透一透气。

早晨等着录节目的时候,景斯存就半开玩笑地提醒过柯霓。

景斯存说:“还是淘汰赛就有些不太妙。”

柯霓当时有些困,反应了一下才听明白景斯存的意思。

如果总导演的风格是打算后面的每期节目都用淘汰当噱头,二十八位选手,很可能不够再录六期了。

那么新选手从哪来呢?

空降新人?

还是让淘汰选手返场?

景斯存当时说:“你那位学长,可能要回来继续检查天花板了。”

柯霓忍不住给了景斯存一拳。

但结合莫名其妙的剪辑和冯子安的镜头情况仔细想想,还真就有这种可能性。

酒店房间的窗不能直接打开,柯霓坐在楼下的台阶上吹风。

耳机里的音乐难以击退烦躁。

又是凌晨两点钟。

一条被灯光拉得细长的影子落在柯霓面前的台阶上。

景斯存踏着月色,闲庭信步,走到柯霓旁边的台阶上坐下。

柯霓转头,摘掉一侧耳机:“你怎么来了?”

景斯存说:“过来送熨斗。”

柯霓狐疑:“送什么熨斗?”

景斯存抬起手,柔软的指腹落在柯霓蹙起来的眉心上。

他一本正经地给自己轻柔的动作配了个音:“嘶嘶。”

柯霓:“......”

眉心被景斯存抚得发烫,柯霓捏着耳机的指尖泛白。

景斯存问:“愁什么呢?”

柯霓摇头:“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再赢冯子安一次。”

台阶缝隙里生出来的嫩草随夜风摇曳,虫鸣声阵阵。

景斯存说:“我给你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