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耀眼的霓虹蓝-12

连续录制节目的第三天, 剩下的二十一位参赛选手状态都不算好。

选手之间陆续有人咳嗽、乏力和低烧。

宋弋昨天半夜还生龙活虎地在群里发表对第二期节目的吐槽。

今天则像一条被霜打蔫的茄子,软趴趴地窝在休息区域的靠背椅里。

柯霓也有些不舒服,喉咙又痒又疼, 鼻腔则是酸涩发干。

Zoe路过柯霓身后,看见柯霓小口小口地抿着温水, 又倒着退回来询问柯霓是不是喉咙有些不舒服。

柯霓点点头。

Zoe说她的感冒也是从喉咙痒开始的, 然后跑去储物柜里翻出进口的润喉糖,哑着嗓子推荐给柯霓。

Zoe说, 效果惊人。

柯霓偏头咳了几声才笑着说了谢谢。

Zoe本来想说不用谢, 一抬眼,撞上景斯存直勾勾看过来的视线。

Zoe:“?”

Zoe有点脸红。

柯霓又喝了两口温水, 撕开润喉糖的包装纸, 把糖含进嘴里。

她没料到会是薄荷味。

舌尖尝出味道的一瞬,心头跟着一跳。

偏偏她又听见Zoe问:“你和景很熟吧?”

柯霓差点把硬币大小的硬糖直接吞下去。

昨晚柯霓和景斯存坐在酒店楼下吹风,景斯存说过一句“兜底”的承诺。

动人心魄。

氧气都变成搅不动的蜂蜜,粘稠,发甜, 不上不下地堵在嗓子眼里头。

柯霓侧头看着景斯存,良久没有回答。

景斯存却拿走了柯霓捏在手里的耳机,很自然地把她的耳机塞进他耳朵里, 随着夜风轻声哼耳机里的歌。

台阶缝隙里生出的嫩草晃得柯霓心慌。

夜风温润, 拂面而来。

柯霓煞风景地掩面打了一个喷嚏。

景斯存把薄外套脱下来递给柯霓, 柯霓当时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着凉,顺从接过, 披着外套和景斯存一起上楼了。

柯霓忘记把外套还给景斯存。

景斯存也忘记把耳机还给她。

柯霓睡觉时,景斯存的外套就摆在双人床另一侧的枕头旁。

这一夜柯霓睡得不老实,不知道怎么就翻滚到空着的枕头上去了。

早晨闹钟响起时, 柯霓睁开眼——景斯存的外套近在眼前。

淡淡的薄荷味道萦绕在她鼻尖。

难怪梦里总有他......

柯霓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梦里看见类似于动物互相追捕的画面。

一只鹿咬住了豹子的脖颈,然后她也咬住了景斯存的。

起床后柯霓感到喉咙微疼。

第一反应是:景斯存有毒。

基于这个梦带来的冲击力,柯霓今早和景斯存间的对话寥寥无几。

还被景斯存笑着凑过来调侃过几句,气得柯霓直咳嗽。

现在被Zoe问到。

柯霓无端心慌:“我和那个嬉皮笑脸又不正经的家伙不熟。”

Zoe有些诧异,摇摇头,说她问的不是整天嘻嘻哈哈的张学京。

柯霓和张学京才真是不熟。

柯霓也很诧异:“不是问景斯存?”

“是。”

Zoe看起来有些难以理解:“景?a smiler?”

柯霓也跟着愣住了。

过去在电视上看到的景斯存沉着、冷静、从容自信。

有柯霓对天赋异禀的人的所有刻板印象。

令人嫉妒,且自带一种常人难以接近或者企及的距离感和神秘感。

第一次在咖啡厅门口撞见景斯存的时候,景斯存也不是温和友善的形象。

即便是现在——

柯霓往景斯存那边瞄了一眼,景斯存正目光平静地撑着脑袋听宋弋说话。

他好像也不是很爱笑吧?

柯霓一时也有些困惑了。

自己为什么会认为他是个嬉皮笑脸又不正经的家伙?

Zoe捂着口鼻打了个喷嚏。

然后嚷嚷着“need some tissues”跑了。

其他选手也是这种状况。

化妆间和休息区域里时不时传出咳嗽、打喷嚏和擤鼻涕的声音。

无论在聊什么样的话题,留意到对方的状态都会问一问身体情况。

选手们一起比拼又一起熬夜,已经发展出历经患难的惺惺相惜,互相询问病情后互相借药品,相处得十分和谐。

门被推开。

闻讯而来的副导演和副导演助理抱着两箱饮料外卖,把还温着的蜂蜜柠檬热饮拿出来分给选手们喝。

副导演有些担忧地询问大家的身体情况,吩咐助理去找医护人员过来,然后宣布了赛制。

依然是淘汰赛制。

依然是淘汰七人。

存活率比昨天更低了。

柯霓刚冒出这个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她身边来的景斯存已经倾了倾身。

景斯存说:“约等于66.67%。”

柯霓还没来得及用自己计较梦境的脑袋想到怎么回答景斯存,手里已经被塞了一杯副导演买来的蜂蜜柠檬水。

柯霓下意识接住。

景斯存把吸管戳进蜂蜜柠檬的封层里,然后被化妆师给叫走了。

柯霓捧着温热的塑料杯,听见副导演说:“大家喝点温水,我再去把中央空调的恒定温度调高一些。”

景斯存、宋弋和戴凡泽都在化妆,柯霓没看见何挚。

可能是去洗手间了吧?

昨晚宋弋在群里发了《极限脑力会》第三期节目的预告片。

柯霓戴上仅剩的一只耳机点开预告片。

的确如柯霓和景斯存所料,新任总导演在用残酷的赛制和选手们的淘汰吊人胃口——

预告片里充斥着音调不断升高的背景音乐,悬疑感拉满。

六组不同类型的比赛项目轮流出现,比赛中选手们或皱眉或懊丧的微表情一一闪过......

背景音乐戛然而止。

主持人故作玄虚地疑问道:“这是失误吗?”

受邀嘉宾站起来鞭辟入里:“这样的操作很难赢了。”

花字显示:

势均力敌的世界里究竟谁才是“幸存者”。

预告片的最后三十几秒内容,应该是从选手后采里截出来的。

柯霓没听过。

有一句的声音很像是林西润。

林西润说:“遗憾才是常态。”

如果忽略掉柯霓他们这些充当工具人的当局者的感受,再忽略掉专注脑力竞技的初心,只论节目效果,这支预告片倒是剪的挺成功的。

柯霓还是不喜欢看自己的节目正片,但仅仅是两分零三十秒的预告也能看到冯子安一闪而过的两次镜头。

柯霓有种不好的预感——

冯子安回来的几率很大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洗手间回来的何挚凑在柯霓身边。

何挚撇撇嘴,不怎么高兴地说:“不好看。”

他们这五个人里只有何挚和景斯存没感冒,戴凡泽都已经慢条斯理地用光了一包纸巾,正在拆第二包。

何挚有些孩子气地说:“能不能让以前的总导演回来啊。景哥不是认识总导演吗,能不能帮忙问问啊?”

戴凡泽看了眼四周:“阿挚。”

何挚老老实实闭嘴。

柯霓说:“哪有那么容易呢。”

何挚气鼓鼓地坐在柯霓旁边,压低声音:“现在的总导演胡乱剪辑,无中生有!”

说曹操,曹操就到。

总导演推门进来了。

总导演戴着防护口罩迈进化妆间时,柯霓看见何挚背过身翻了个白眼。

总导演说这期节目请了两位明星当嘉宾,在隔壁休息室。

明星休息室谢绝拜访,让选手们在录制节目的休息时间也尽量不要打扰到人家。

说完就走了。

何挚说:“谁稀罕!”

柯霓总觉得何挚今天情绪不对,问过才知道何挚在洗手间遇见了夏既以。

在何挚看来,夏既以会被剪那种视频都是因为节目正片的剪辑没有做好。

何挚觉得夏既以很可怜。

柯霓提醒:“他们有团队帮忙运作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何挚闷闷应了一声。

人多,不方便多说。

柯霓给何挚发信息,提醒何挚不要和夏既以走太近。

何挚诧异地看了柯霓一眼,打字。

何挚:“景哥和宋哥也提醒过我的。”

何挚:“为什么?”

何挚:“柯霓姐,你也觉得他不好?”

何挚:“但这件事他又没有做错过。”

柯霓和景斯存达成过共识:

何挚心思太单纯太容易被人带节奏,而且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也太容易被人看穿。

所以有些拿不到证据的猜测他们不方便和何挚说得太直白。

柯霓收起手机,又偏头咳嗽几声:“等今天比完赛我们聊聊。”

何挚给柯霓递水和纸巾:“嗯,柯霓姐你先别说话了,休息一下,马上要录制了还是存些体力比较好。”

每次开始录制前的准备时间都很久,柯霓用手机放音乐,阖眼休息了半个小时左右。

副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进来组织选手们进录制大厅前的两三分钟前,柯霓才缓缓睁开眼。她一动手臂,有布料从身上滑下去。

柯霓捞住,才发现自己身上一直盖着景斯存的外套。

选手们陆陆续续起身往出走,坐在柯霓身边的景斯存也站起来。

景斯存把蓝牙耳机从耳朵里拿出来,用湿纸巾擦拭过后,轻轻塞进柯霓耳朵。

耳机上还留有景斯存的体温,柯霓耳朵一下就跟着烫起来。

景斯存把湿纸巾丢进垃圾桶:“歌单挺不错。”

节目正式开始录制时,柯霓见到了新任总导演提到的两位明星。

柯霓小时候在电视剧里看见过其中一位,也听过另一位的歌曲,只是不明白这些明星和脑力比赛有什么关系。

创造话题?

提高热度?

主持人热情地为选手们和未来的观众介绍这两位明星。

柯霓感觉坐了很久,才进入正题。

主持人举着麦克风,把手往身后的主屏幕方向一挥:“那么选手们将会在《极限脑力会》的第六期节目里遇到什么样的挑战呢!”

天音开始介绍比赛项目的规则。

又是一场计算能力和观察能力的比赛,需要通过计算才能得出最优方案,选手们分为两组进行比试。

柯霓和景斯存在第一组,比赛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

柯霓自觉完成得还不错。

只是头晕,可能发烧了。

现场也有其他选手不适,副导演担忧地跑到总导演身边。

戴着口罩的总导演点头,主持人才宣布让选手们稍事片刻再进行第二组的比赛。

宋弋、何挚和戴凡泽在第二组。

何挚擅长计算类的项目,看起来不太紧张,去洗手间前还和宋弋叽叽喳喳地小学生式拌嘴,要比比谁的成绩更高。

宋弋揉着红鼻子:“输的人叫爸爸?”

何挚不服地叉腰:“输的人叫爸爸!”

他们被同样擅长计算类项目的某位雕儿,打断了彼此间怒目而视的叫嚣。

戴凡泽慢悠悠举起手里的一团擦鼻子的纸巾:“我也参加一下。”

何挚听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十几分钟后节目继续录制。

他们三个上场进行比赛时,景斯存坐到了柯霓身边。

比赛过程太漫长,主持人和明星嘉宾忙着分析和解说比赛情况。

选手席的选手们大多都在用不影响录制的音量聊天、打发时间;也有人干脆闭目养神。

柯霓揉着太阳穴,没头没脑地问:“鹿会咬豹子的脖颈吗?”

景斯存轻声笑道:“倒反天罡啊,挺能想。”

柯霓看着景斯存。

景斯存忽而挑眉:“你这个问题和我有一些关系吧?”

聪明人果然讨厌。

柯霓倏地转过头,不再说话了。

柯霓第二次用指腹揉太阳穴的时候。

景斯存问:“不舒服?”

柯霓只说:“有一点。”

景斯存往比赛现场抬了抬下颌:“阿挚好像也不对劲,录完带你们去医院看看。”

柯霓想起赛前争论“爸爸”问题的三个人,忍不住笑笑。

景斯存更像个爸。

他们谁也没想到,这场比赛淘汰的七位选手里会有何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