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晚巳时,人马终于来到了中宗门的巢穴。

别家门派都是光明正大的气派,要么坐拥繁华地带富得流油,要么深仙山幽谷,出尘离世。

可中宗门就像是一群老鼠精组建的门派。

自打进了中宗门的地界之后,就是一片穷乡僻壤之貌,山秃水干丑陋的明目张胆。

而中宗门的巢穴则在一片荒凉的坟冢之下,从坟冢中间裂开一个其貌不扬的深沟,深沟上四周的壁是石壁,阴冷潮湿,生者滑腻腻的苔藓,再往下走去便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沟壑,踏着崎岖的石阶,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像这样的入口还有许多处,他们分成好几队从不同的入口进去多是隐蔽难寻,活像钻地洞的鼹鼠。

地底的构造十八拐,长云在心里默默的数着究竟绕了多少个弯子,开始还能很清楚的记着,可是数到后面就已经有些数不清楚了,绕的晕头转向。

这还真是老鼠千窟洞。

中宗门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住的地方怎么这么艰苦朴素与世无争,长云刚这样无知的感慨着,接下来的场景就让她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无数错综复杂的黑暗的尽头尽然是如冰雕雪铸的地下宮殿!

一路走过,竟然看不到任何一个木质或泥土塑成的东西,整个宫殿都是晶莹剔透白璧无瑕,似误入雪国。

脚下踩着的地面是泛着青色的玉石,光可照见人影。

这样的地面不是一两处,而是延伸至无边无际的地方,整个宫殿就像是沉睡在静湖冰面上的贝阙珠宫,纤尘不染,有种镜花水月的不真实感。

宫殿里没有一个俗物。

头上悬着的是光彩夺目的明珠,霞光艳艳,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它们反射出如此皎明的光芒,照亮整个地底宫殿。

长云怀疑这里可能连土都没有,而最脏的东西大概就是它们这些从外面走进来的风尘仆仆的人吧。

长云:“先生,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们明日再见门主?”

白云使笑道:“这里没有昼夜,没有时辰,晨昏颠倒,又哪里有天色已晚之说,门主已经在等我们了,长云,这里很大结构复杂,你紧紧跟着我要寸步不离。”

长云点头。

不止是白云使这一波,其他各使也已经赶来,人越汇越多,大多穿着银色长袍,头戴火阳面具,整齐有素的朝着一个地方赶去,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银色的流淌的长河。

白云使带着长云汇入这长河中,一边走一边交代:“门主生性谨慎,你见了他,万万要恪守礼节,规规矩矩,态度卑谦,不可有丝毫桀骜之态。”

长云:“我知道了。”

白云使:“咦?那付公子去了哪了。”

长云回头望去:“人太多,可能是走散了,先不用管他,我们走吧先生。”

宫殿大的离奇,抬头一眼望不到边,只见白茫茫的银装素裹。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正殿,正殿空阔之极,吞云吐冰的龙头共有三十三尊,最上方的至尊之位的背后是一巨大的火焰图腾,黑色的巨大的玉石上向四周伸展着烈火的图案,微微扭曲的旋纹,让人望一眼就要陷进去。

白云使带着长云同其他各使及弟子走在最前列,长云抬眼望去,就看到了端坐在上方的中宗门门主。

的媳妇。

这样的盛况之下,中宗门门主竟然让他媳妇来主持大局。

早闻中宗门门主惜命,这样藏头露尾,想要杀掉他真的是太难了。

门主夫人生的瘦小干巴,往宝座上一坐,两条短腿都挨不到地面,头上沉甸甸的发饰压在她的小脑袋上,小细脖子都能似能被压断。

这样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竟然是中气十足,胸腔里能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也是彪悍的很。

“诸部都已到齐?”她看似随意的一问,长云的耳朵却震的嗡嗡响,十分不舒服。

“夫人千秋!门主千秋!”底下震天彻底的喊。

门主夫人:“既然已到齐,来,乖乖们,上前来,让本座好好瞧瞧你们。”

她指的乖乖们是站在首列的七使。

七使出列,跟孙子一样排着队的让她摸脑袋摸脑袋,长云恶寒的看了一会儿后发现她其实是在用内功在为它们疗这些日子在外面受的大伤小伤,或是疏通最近练功时的内气不顺。

随后,他们盘膝就地坐在地上自行巩固。

门主夫人又在招呼第二列的乖乖们了。

第二列的地位稍低,或者是小一辈的弟子,而白云使让长云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她便悲催的站在第二列。

长云极其不情愿,准备悄悄往后退一列,然而她这一动作,就被门主夫人看了个正着。

门主夫人指着单长云:“这个女娃,你过来。”

众人的视线齐落在单长云身上,单长云便躲不了只能上前。

她紧记着白云使对她说的要卑躬谦逊,便一直低着头走上前去。

门主夫人那跟黑山老妖一样的枯爪伸了过来,一视同仁的在她头顶上拍了拍。

长云忍着。

门主夫人的手又落了下来,开始嘎嘣嘎嘣捏着长云的骨头,摸到一个重要部位时,长云深深吸了口气。

门主夫人摸单长云的时间比其他任何人都长,神色之中渐渐有了喜色,她将手移开赞叹道:“你就是单长云?”

白云使站起来恭敬道:“夫人,这个丫头便是我新收的徒儿,单长云。”

在这一过程中,巨大的图腾后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单长云,她神色中一闪而过不耐烦,令他整个人都慌张起来。

他紧张的想:“她的神色不对,她是个刺客,又有人要杀我了,又有人要杀我了啊,真是没完没了。”

他坐在暗处哆哆嗦嗦的按响铜,霎那间,整个宫殿响起震耳欲聋的铃声,嘶叫着席卷过每个角落。

于此同时,一把银光闪闪的刀从图腾的缝隙中射出来,直刺向单长云的面门。

单长云立刻挣脱老女人的手,翻身躲过,单手撑地,落在地上,心中暗惊。

单长云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就从图腾后面传来:“众人听令,诛杀此女!”

门主夫人一脸茫然,也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下了诛杀令。

男人的声音又传了一遍:“众人听令,就地诛杀单长云!”

长云面相图腾方向,脸上浮出一抹微笑,心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与你一战,以我故土之名。

她纵身跃起,挥掌劈向图腾,玉石迸溅,碎玉萎地,图腾被砍破的一霎那,一条跑的比兔子还快的白影窜出绝尘而去,慌乱中,掉了一地鸡零狗碎的兵器。

长云没想到,中宗门门居然……不战而逃了。

把中原欺负的跟个狗一样毫无还手之力昌鼎之门,一门门主竟然这么怂。

她眼眸一沉,从靴中抽出折刀,于空中甩开,提气追了上去。

中宗门门主一边奋力的跑,一边回头看单长云,一边叫:“啊啊啊……她快追上我了啊!!你们这些废物,快抓住她!”

门主一发话,所有的人撒丫子开始追单长云。

但很快,他们就跟不上这两人了。

中宗门门主仗着自家地盘熟门熟路,绕的九曲十八环,穿过一个个逼仄的小门,放下一个个沉重的断头石,启动一道道的机关,可是单长云却如鬼魅一样始终跟在他身后。

长云心中有点郁闷,这个门主这么怂,该不会又是个假的吧,如果是这样的打草惊蛇,一辈子别想再找到中宗门门主了。

可是如果是假的,又怎么能跑的了这么快,看他这飞毛腿必定轻功一绝,内力精纯。

中宗门拣着崎岖的小路跑本打算甩掉单长云,可是谁料非但没有甩掉她,反而将自己逼进了死胡同,他见单长云追的紧了,侧过身,一掌凌空削出。

这一掌生猛之极,凝聚着泰山之力,精纯之极,让人叹为观止。

长云差点给他削个跟头,猛然顿住身形。

中宗门门主削出一掌就立刻后撤一步,摆出防御的姿势。

那一掌,长云已经知道了,他的功力绝对不在万神归一之下。

长云追上一步,中宗门门主元衍孙见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跑了,恼恨的盯着她:“你就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他说完,身形变换,脚步腾挪,形如鬼影。

长云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厮太快了,简直就不像人。

可惜事发突然,她没能等到三天后万神归一的巅峰时期与他一战。

她全力迎战,将身体的各个器官发挥到极致。

一毫一厘的距离就是生死的距离,危险之极的近战,让人的呼吸都凝固了。

长云想,这辈子,她再也不会遇到这么强大的敌人了。

他的能力超过了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笙寒宫宫主、万神门教主都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长云的私人情感逐渐的占据了上风,此刻她想的不再是大义,不再是报仇,而是宿命之战的酣畅淋漓之感。

这种让人疯魔的感觉,棋逢对手的快感,就算是死了,她也觉得死而无憾。

折刀在千钧一发之际破了壁圈,从一侧划过对方的手指。

与此同时,对面倒海翻江的压迫如泥牛入海突然消失。

随即,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小手指头!”

长云被这声音震住了。

只见元衍孙捂着自己受伤的小拇指嚎的惊天动地,要不是大敌当前,估计就要当地打滚了。

长云不明所以。

元衍孙高举着自己的指头:“要断了!好疼啊,不能再打了!我要去包扎!”

长云:“你命都要没了,还要包扎!”她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再次攻打了上去。

元衍孙大题小作的将刀从右手换到左手堪堪抵抗了两招,由于他的惯用手是右手,突然使用左手,准头便微微的有所下降。

他不过是伤了一根小拇指头,却好像整个手都废了,一边哼唧一边打。

长云看着他的德行,一腔热血被泼凉了,方才所有棋逢对手的快感消失的干干净净,梦想中的宿敌之战被毁的渣都不剩。

长云改变了战略方式,她不再追着元衍孙可致命的部位打,而是拣着戳起来疼的地方戳。

打了几十个回合,元衍孙又跳了出去,抱着自己的腿哭的肝肠寸断:“我的腿流血了,痛煞我,你个贱人!!!”

长云伤的比他要重,小半个身子都被血染红了,却没有丝毫要放弃战斗的念想。

别说单长云了,任何一个人,就算是个小孩子,在生死存亡之际都不会这么胆小。

元衍孙空有绝世武功,却极其怕疼蹭掉个皮都要死要活。

长云真想一刀戳死他,可是这厮嚎是嚎,打起来一点都不落下风,一边哼哼唧唧一边打的风云变色。

长云并不是很担心众弟子会追上来,因为方才她故意跟付尧门走散,为的就是让付尧门同朗俊混迹在人群中做手脚。

少主下毒的本领不单单在制毒,而在藏毒和下毒,他下毒的方式出其不意,如果他愿意,从街头走到街尾逛一圈,整条街上的人都会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毒。

她擅长单打独斗,不擅长耐力战不擅长对付群殴。

所以她只要要专心的对付中宗门门主,而剩下的那些人就交给付尧门了。

一百招过后,元衍孙望穿秋水都没有望来他的救兵,身上已经被戳出好几个窟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