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雾弥川中岛
村子作为战场
丑松居住的村庄变成了废墟。上杉、武田将他的村子作为战场,在这里已进行了数次合战。房屋被烧毁、农田被践踏、粮食被抢劫一空、女人被作为奴隶卖给人贩子的村民们,早已四处逃荒,分散一空了。
先祖时代,这里还是一片贫寒荒芜之地;经过父辈们辛勤的汗水浇灌,今天这片土地上终于长出了丰硕的粮食。眼看从此就要过上温饱的生活,由于上杉、武田两军的混战,一切顿时烟消云散!
农田被践踏可以重新种植;房屋被烧毁可以重新建立;粮食被抢劫一空可以等待明年再收获。但是,被兵火掠夺的村民生命,再也不会死而复生;离散的家人,再也盼不到归来的那天。
丑松上有双亲,下有七岁的女儿,妻子温柔贤惠,一家人过着贫穷但安详的日子。然而因为战争,村子染上了瘟疫,双亲相继病倒,不久双双去世。妻女也披上杉、抑或是武田手下的兵士强行掠去,当作奴隶卖给了人贩子。
丑松为保护妻女也曾奋力抵抗,但因头部受到重击后失去知觉昏倒在地。醒来后,妻子和女儿皆已不见了踪影。同样遭遇的何止他一家,大兵所杀到之处,全村百姓悉数受害,无一不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当时发生在战场上的“人猎”行为,兵士们几乎都是半公开进行的。
无论是合战进行时还是结束后,兵士们都争先恐后的掠夺当地住民,然后作为奴隶卖给人贩子。由于年轻女子和小孩的卖价特别高,作为“人猎”首选对象,一直是兵士哄抢的重点。
对于“人猎”的凄惨状况,当时官方文献是这样记述的:
“生取强夺,无论男女;邻乡旁村,付之一炬;富家豪宅,抢劫一空;资材杂具,悉数滥妨。”(《政基公旅引付》)
武田、上杉两军都明令禁止掠夺及“人猎”等违纪行为。但据甲斐的“胜山记”所记:武田军曾将村民无论男女,悉数生擒带回甲州,以二至十贯不等的价格分别出售。和奴隶有亲戚关系的人闻讯后,急忙携带赎金赶来,经过讨价还价后,交纳一定数额的买金,换回自己的亲人。据说最大的一次“人猎”,男女老幼加起来,人数甚至超过了五千人之多。
此外,据《别本和光院和汉合运》记载:在战场上,上杉家军队本身也曾介入奴隶买卖活动。每个奴隶以二十至三十二钱不等的超低价买入,然后高价卖给人贩子。
虽然战场对兵士而言,是个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的地方。但另一方面,战场又是一个快乐的天堂。平日被严厉禁止的掠夺、强奸、“人猎”等犯罪行为,在这里可以肆无忌惮地尽情发挥。
即使作为军队的指挥官而言,对于兵士们在战场上的种种犯罪行为也无可奈何。他们认为强行禁止的话必将影响士气,于是干脆默认。如此一来,掠夺、“人猎”等行为,几乎成了兵士获取战利品的最佳方式。
夜贼、浮浪①等鸡鸣狗盗之徒,如同秃鹫嗅到死尸的气息一般,纷纷向战场蜂拥而至。他们剥取战死兵将的铠甲、武器等物品,用来武装自己的团队。经此一劫,本已凄惨至极的战场,更加显得满目荒凉了。
人贩子的总领在京都开了一家名为“问丸”的商社,借从事运输业掩护其贩卖人口的肮脏勾当。
奴隶交易最活跃的地方,是东北、北陆、山阴、九州等地的边境处。男奴隶大多从事农耕、畜牧、薪柴、捕鱼等杂事;女奴隶则被当作妓女供富家躏玩。
按惯例,如果奴隶们当中有亲戚是富人的话,人贩子就会想方设法通知其亲人,待敲诈一笔高额赎金后,再将奴隶放还归家。
但是对于那些家毁田失,赤贫如洗的农民们来说,即使辛苦劳作一辈子,也凑不起那笔用来赎回自己被掠去家人的巨额资金。
“想要人的话,就拿身代金来交换。在这之前,你的老婆和孩子我们就先替你收养了。”
丑松清醒记得自己昏倒前,士兵们嘲笑他拼死抵抗时说过的这句话。他忘不了那一双双眼睛露出的贪欲目光。战争使他们嗜血如狂,爱财如命,已失去了作为人类最基本的良知与尊严。
即使想方设法筹得身代金,在此之前,妻子也必将惨遭这群畜生的蹂躏凌辱;倘若凑不起这笔数目,他们就会将她卖给人贩子,然后再被转卖到边境地区为奴为妓。最糟糕的结果,甚至会被卖到南蛮②地区也说不定。
丑松憎恨战争,憎恨发起战争的武士。
武士当中那些拥有强大武力的大名们,无不打着什么为天下万民的幸福、什么广施王法、伸张正义等漂亮的旗帜进行战争。其实所谓的正义之战,无非是他们想进一步扩大势力,早日实现自己独霸天下的野心罢了。
合战真正遭殃的,是那些房屋被烧毁、土地被蹂躏、妻离子散、甚至失去生命,被剥夺基本人权的黎民百姓们。他们惨遭涂炭之苦,却找不到主持公理的地方。
丑松相信,普天之下没有为正义而战的军队。
这时期,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正围绕川中岛,展开你死我活的残酷激战。
永禄四年(1561年)闰三月十六日,从关东管领职上杉宪政手中接过大权的长尾景虎(上杉谦信),于关八州霸权建立后,将北条作为他的主要假想敌。此外,越中、加贺、能登的平定,标志着在逐鹿中原的霸主竞争中,上杉已抢得了强有力的位置。
另一方面,平定甲斐,征服三河、美浓、飞騨的武田信玄,多年养精蓄锐,也使他在窥京各路诸侯中,取得了最有力的候补者地位。
对谦信、信玄而言,川中岛地处信越边境,具有重要的战略价值。两雄都不惜以举国兵力为之一战,以便为早日入住中原迈出跨越性的一步。
然而从谦信的角度来看:川中岛距其本居地春日山城只有七十公里不到,距信越国境也只有三十公里左右的路程。如果任由信玄侵入,无异于利刃悬颈。作为谦信,这场战争纯属迫不得已,是为了自卫而战。
为正义而战
谦信同时也自认是为正义而战:“我没有染指信州的野心,但实在看不过眼邻邦诸侯被信玄以武力掠去土地,我只是想助他们一臂之力罢了。”
两军处于各自目的,在川中岛数度大动干戈。双方都很清楚,此战深关两国兴亡。两雄为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此间将军足利义辉也曾试图从中调停,但毫无功效。两人都相互指责对方的不是,势必要通过川中岛之战做个了断。
双方在川中岛总共进行过五次交战,永禄四年(1561年)九月十日的第四次交手,是其中规模最大的一场激战。
永禄四年,刚刚接任关东管领不久的谦信,向北条的本居地小田元城发动了攻击。
此间武田信玄也于俯视善光寺平的要地海津(现松代町),修筑了城砦。从信玄角度看来,筑城目的,是为了将同盟国北条氏康从危机中救出;而对于谦信而言,此举无异于一把尖刀插在喉颈之上!
谦信一方面保留小田原战略的攻势不变,一方面急邃从信浓调兵前来支援。信玄也没有想到,为救同盟国,无意中竟引来了谦信的总兵力。两军总力对决迫在眉睫,战争一触即发。
正当川中岛风云告急的时刻,丑松也正在为筹集身代金,往返奔波于亲朋好友之间。
抢走妻子的兵士,究竟隶属于上杉军还是武田军已无从考查。但听口音似乎是甲州一代的方言,亲自去一趟甲府的话,说不定还真能找到妻子。
一定要赶在妻子被运往京都之前找到她,一旦被运往京都,就是找到也无法付得起那笔巨额赎金了。按当时惯例:奴隶在人贩子中间每一过手,价钱起码翻一番。
丑松怀抱贵重的身代金,一路行色匆匆,大步向甲府赶去。
来到海津附近:但见街头巷尾满布军兵,过往行人排队依次接受检查。看样子像是上杉军。武田方面新近在海津修筑了城砦,为防止武田军发动突袭,上杉军也在海城附近配备了大量兵力。
丑松不知道,为海津形势所扰,最近上杉军队几乎神经过敏,他们在海津周边地区发行关札,要求行人必须持札方能入城。
但上杉军发行的关札,并不能在武田领地内通用。否则持札者就有奸细的嫌疑,按规定可以格杀勿论。
兵士要求丑松出示关札,丑松手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呢?他摇摇头,表示没有。
“没有?你小子看起来就不像好人!打算去哪里?”上杉兵盘问道。
“我要去甲州赎回被押作人质的妻子。”丑松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去甲斐?这就更有嫌疑了!你小子该不会是甲斐的探细吧?”
上杉兵说着,开始对丑松进行搜身检查,随即发现了那笔身代金。
上杉兵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目光:
“你一个普通百姓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身代金被没收了。
“老总,行行好,还给我吧。这是为赎回妻子,千辛万苦从亲朋好友处筹集而来的血汗钱呀。”丑松哭着恳求道。
“闭嘴!真他妈烦人。你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再吵我一刀砍死你!你小子长得就像个奸细,快滚!”上杉兵恫吓道。
两手空空的丑松跌跌撞撞地走在归去的路途中。村庄已毁,家园荒废,他不知自己究竟该去往何方。
丑松一路徘徊,不知不觉间还是朝着残破的村庄走去了,毕竟那里是他的家。
自家残破的屋檐下,竟然有人影晃动!丑松怀疑是自己的幻觉,他揉了揉眼睛,仔细又确认了一下。
没错,一个步伐蹒跚的身影正在朝自己走来。
来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名武士,身材相貌都不差,就是看起来似乎是刚经过长途跋涉来到此地。脸色被太阳晒得漆黑,衣服上沾满尘埃,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武士踉踉跄跄走过来,突然一头倒在丑松面前,他病了,刚才那几步像是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丑松大惊,急忙上前一步搀扶他。
“水……给我水。”武士用微弱的声音恳求道。
丑松抱起武士来到储藏室中,房屋被毁后,这里成为他唯一可以容身的地方。
丑松将武士放在自己的寝榻上,又从附近取来生水,用仅剩的柴梓烧得微热服侍他喝下去。心地善良的丑松虽然憎恶武士,但病人终归是病人,他不能见死不救。
三天过去,在丑松的精心呵护下,武士逐渐恢复了元气。
武士现在已能自己从寝榻坐起来了。他站起身来,想对丑松深鞠一躬表示谢意,但刚鞠到一半,顿觉头晕目眩,踉踉跄跄地又倒了下去。
“武士大人,这可不行,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呢。这里虽然不像样,但还是委屈您再多养两天吧。”丑松劝道。
“在下奉主公之命长途跋涉来此,本是有急事要办,不料因病竟迟到了三日,已经没有时间再继续耽搁了。承蒙您搭救,目下身体已无大碍。您的大恩大德,在下永世不会忘记。”
武士此行似乎有极为重要的使命,不然何至于对救命恩人丑松,也不肯透露自己和主公的姓名呢?
说完,武士又要鞠躬,丑松急忙伸手上前阻拦。孰料武士躬身从背后取下一个包裹,顺势递到丑松手中。
“一点谢礼,不成敬意,这把刀还请阁下笑纳为盼。”
丑松大吃一惊:
“哎呀,您这是说得哪里话呢。对武士来说,刀就是自己的灵魂呀。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要您这么贵重的东西。遇到困难就应该互相帮助,对我来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您赶紧收好吧,说什么我也不能要。”
说完,他将包裹又塞到了武士手中。
“请恕我一时口误,将刀说成了给您的谢礼。其实包裹内还有些金叶,虽然不成敬意,但作为谢意,请您务必收下为盼。至于这把刀……”武士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这把刀可不是作为谢礼送给您的,是它自己想要替您了却几桩心愿。”
“刀自己要替我……”被武士这么一说,丑松惊呆了。其实刚才接刀在手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感觉到,刀自身像是有意识似的,将把柄紧紧贴在了自己手中。
“这把刀不是任何一个人的私有物品。在下也是受先前持有者所托,暂且代为保管而已。这些年来,在下一直在寻找下一个有资格拥有它的人。刚才我听到这把刀说:只有您才有资格成为它下一位拥有者,想必您也听到了吧?”
将刀托付给丑松后,武士一副如卸重担的样子,匆匆告辞后就急忙离去了。
海津筑城的报告
这是一把古刀,长二尺四寸,把柄缠着粗线,鞘上漆纹已经斑驳脱落,赤铜打造的锷口耀眼鲜红。
丑松诚惶诚恐地拔刀出鞘,目光立刻被深深吸引:青黑色的刀身上,刃纹如丛云状团团簇拥,呈现出海一般深邃的颜色。
丑松凝视刀身,没有铭记,他感觉自己如同掉进十八层地狱的万丈深渊中无法自拔。握剑在手,一股神奇的力量顿时充斥全身。
这把刀在手,天下再也没有值得恐惧的事情了。武田军强行夺去他的妻子;上杉军无耻没收了他千辛万苦筹集而来的身代金。无论蹂躏村庄、火烧家园,还是双亲病逝,妻离子散,两军都是罪魁祸首。宝剑在手,复仇的怒火滚滚涌向丑松心头,他要报仇。丑松自信:天下所有邪恶之徒都必将死于此剑之下。
丑松,这个生长于贫寒土地,饱经战乱一无所有的农民,此刻凭借手中的无铭剑,向日本武力首屈一指的上杉、武田军团正式宣战。
接到信玄于海津筑城的报告,上杉谦信知道:和武田军总兵决战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此前在川中岛,他与信玄已进行了三度交战,但都谈不上大规模作战。双方都视彼此为不寻常的对手,极力避免总兵决战。
若举倾国总兵一战,双方无论胜败,都将付出极大代价。即使讨伐对方成功,自己也有可能从此一蹶不振。
纵然关东的北条,尾张的织田,近江的浅井,越前的朝仓等近邻诸国的大名,都是非同一般的角色,但双方还是将彼此视为最强大的对手。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双方都极力避免总兵决战。按照信玄、谦信的心理:最强大的对手应当留到最后收拾,此前需要做的,是本着优胜互补的原则,将周围其他对手逐个清理干净。
但武田在海津筑城一举,却使事态迅速恶化。其实按信玄本意,筑城海津只是为了救援同盟国北条。但此举最终结果使双方都坚定了正面对战的意图,准备随时决一雌雄。
实事求是地说,对信玄、谦信双方而言,现阶段各自的存在皆不足以对彼方构成致命威胁。对谦信而言:与其同信玄围绕川中岛进行无益的血战,倒不如好好打点一下刚刚接手经营的关东势力。同样,对信玄而言:刚刚于桶狭间之战讨伐今川成功,风头正劲的织田信长才是己方最值得警惕的人物。
谦信的帷幄重臣甘糟近江、诹访小四郎、直江山城、柿崎和泉等人皆不赞成现时与武田军进行总对决:
“信玄在海津筑城,依臣等之见,算不得什么大事。现阶段的信玄还没有以海津为据点,攻击越后的企图。今川大败后,织田、德川风头日劲,两家无一不对甲斐虎视眈眈,信玄此时根本没有余力攻打越后。海津筑城无非是信玄为救援北条所做的牵制之计罢了,望殿下不要多心。” 他们纷纷进谏道。
“诸位此言何讲?信玄乃精细之人,海津筑城,意在染指我土。如任其妄为,纵然我国无恙,近邻诸国也必遭其侮。唇亡齿寒,诸位万不可轻敌!信玄此举如同一把利刃架在我方的喉颈之上,如果示弱,我谦信必将遭受世人的嘲笑,死后还有什么脸面再见上杉家的列祖列宗?!再者说,谦信刚刚接手关八州不久,背后北陆本愿寺门徒无不蠢蠢欲动,伺机作乱。如果敌人打到家门口我等都无动于衷的话,岂不等于向此等鼠辈自甘示弱吗?此战诚关存亡之秋,诸位勿需多言!”
谦信态度强硬的拒绝了群臣的谏言。
对于和信玄早期对决的不利状况,他其实比谁都清楚。但战国乱世的大名领土和近世大名的邻国不同,诸侯纯粹凭借武力和威势震慑统治领域。倘若威势衰退,势力范围就随时会有缩小的可能性。
如果听任信玄在己方势力范围内修城筑砦,就等于默认敌方势力的渗透。在战国时代,群雄不断侵入近邻诸国不光是单纯的势力扩张行为;最主要的,是为了在维持迄今势力范围的前提下,更进一步扩大威势影响。
以强凌弱,以大欺小,在战国时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有不断侵略邻国,才能避免己方急速走向衰败的道路。诸侯大名好比正乘坐一台正在飞速下降的电梯,如果不拼命按上升的按钮,就将迅速下坠。而下方—正是通往十八层地狱的无底深渊。
谦信的话说出了战国生存的基本游戏规则,重臣们再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了。
绝不容许武田在自己眼皮底下为所欲为,否则就等于默认信玄的势力渗透。如果武将们对此再有异议的话,就等于违背了基本的游戏规则。
“攻打海津,信玄必然出动全军救援,这正是大决战的绝好时机。诸位不必多言,将身家性命暂且借我一用吧!”谦信决心已定。
谦信下达完对武田总力对决的命令后,春日山城内很快筹集了庞大的兵员、马匹、食粮以及其他军需品。
城内居民此前已数度目送谦信军出师作战,但如此大规模的兵力骤然聚集城下,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关东远征战纵然残酷,武田信虎(信玄父)的越后侵略防卫战纵然艰辛,但此二战并未能使上杉家倾尽举国之兵。此次同信玄的总决战却不同,自谦信以下,上至大将、下到马夫,全部倾巢出动。在上杉家史上,这是规模最大的一次出兵。城内所有住民都被告知—此战诚关越后兴亡。
永禄四年八月十四日,谦信命长尾政景守春日山城。亲率主力精锐部队约一万三千兵力,抱着必胜的决心,浩浩荡荡一路南下,向目的地信浓前进。
接到上杉军从春日山城出发的报告,信玄亲点一万八千兵马,即日从甲府出发迎敌。
两军共同中意的战场,还是此前已进行过数次交战的川中岛。
同谦信一样,信玄也知道,此时同上杉家进行总对决尚且为时过早。但得知谦信已举总力向信州倾巢而出,他明白自己已没有了退路。
众所公认的事实
信玄是被将军足利义辉正式任命的信浓守护职,信浓属于他的领地是众所公认的事实。如果说武田方在海津筑城,被谦信认为在自己的喉颈架了一把利刃的话;从信玄的角度而言,此刻谦信的举动,亦如同要在自己的领地内横竖一条钢枪!
对于信玄而言:倾举国之兵来犯的谦信是侵略者,如不出兵讨伐,武田家必将威势难保。
川中岛风云告急,丑松却兴奋异常。夺妻之恨,丧亲之痛,村田被毁之愤,一时都齐涌心头。老天有眼,终于让两军各举主力倾巢而来,这正是千载难遇的复仇绝好机会!
两军人马合计有三万之多,大战即将来临,村民闻知噩耗,纷纷连夜奔出四下逃难。但丑松却毫不畏惧,他怀抱无铭剑安坐家中,静待两军的到来。
永禄四年九月初,谦信进入信浓地区。他将兵力一分为二,拨给善光寺五千人马,自领八千人马渡过犀川,向海津城前堂进军。
妻女山位于千曲江上游,距海津城只有咫尺之遥,谦信在此布阵妥当后,命令善光寺率领的五千别动队由侧面向海津城夹击。
然而由于妻女山深入武田领地内,信玄同样也可以凭借主力,会和海津城守兵一同夹击上杉军。
随后不久,信玄主力也赶到川中岛。先是于千江川对岸的茶臼山下布阵,本欲在此同隔岸妻女山下的上杉军一决高下。但察觉有被上杉主力和善光寺别动队夹击的可能性,信玄旋即横跨妻女山前面的八幡原,绕过千曲江直接进入海津城内。
至此,两军主力分别于海津城和妻女山两处集结完毕,战机一触即发。但谁也不敢先行妄动,双方清楚,此时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疏忽也足以引发己方致命的崩溃。两军都静待时机,等待对方先露出破绽。
正当两军高度紧张对峙,等待战机成熟之时,武田军参谋山本勘助向信玄进言道:
“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依臣愚见,殿下秘领五千兵马于八幡原布下埋伏,然后命主力一万三千兵马进攻妻女山谦信主力。谦信不敌则必将逃往八幡原,届时本阵联合殿下别动队一同夹击,定可一举歼灭谦信军团。”
“只是,谦信果能如你所料轻易出山吗?”信玄有些怀疑。
“殿下尽管放心,谦信必然弃山出逃。别动队从妻女山背后进攻的话,谦信只得渡过千曲江朝八幡原方向前进,除此之外别无进路。这就是所谓的啄木鸟战法。”
“啄木鸟战法?”信玄有些不解。
“如果虫儿隐藏于树洞内,啄木鸟纵然想捉也是有心无力。此时最佳方法,就是在树洞的另一面旁敲侧击。虫儿受到惊吓,必将从洞口准备逃出,届时再将其捕获,岂不易如反掌?这就是所谓的啄木鸟战法,中国兵书称之为‘引蛇出洞’之计。”
“啄木鸟战法?引蛇出洞?有意思。即使狡猾的虫儿不肯出来,别动队也可以呼应主力,从八幡原助攻。哈哈,按中国兵书,这个应该叫‘双管齐下’。”
信玄采纳了山本堪助进献的啄木鸟战法。这样一来,就算谦信不肯从妻女山中出来,别动队照样可以会同主力两面夹攻,上杉军团依旧是瓮中之鳖,无路可逃。
信玄迅速将兵力一分为二。命大将真田幸隆、马场民部、高坂昌信、饭富兵部率一万别动队埋伏于海津城后的连绵山地带,从背后包围上杉主力。
信玄对堪助向来言听计从,武田军将领也对素有信玄“智囊”之称的山本堪助抱有绝对的信心。
为避免上杉军察觉己方已将兵力一分为二,信玄命兵士在海津城内广升炊烟,自己则于这期间在八幡原布下了鹤翼之阵。
鹤翼阵形如其名,是歼敌的必杀之阵。兵分十二队,如螺旋般分两翼张开,敌兵一旦进入阵中,必将全军覆灭,毫无生还的可能性。
但信玄此次却弄巧成拙。看见海津城内广升炊烟,谦信先是一惊:
“奇怪,为何今晚海津城内升起了这么多股炊烟?难道武田军将茶臼山处的兵力挪到城内来了?不对!信玄此举无非是做样子给我们看的。如此说来,海津城内兵力非但没有增加,反而是减少了。信玄究竟想干什么呢?”
谦信仔细一想,随即识破了信玄的诡计:
“信玄必已将兵力一分为二,亲率别动队埋伏在八幡原,欲会合海津城内主力一同夹击我军。好毒辣的计策呀!也罢,我就将计就计,让信玄自掘坟墓!众将听令:偃旗息鼓,广燃篝火;将马嘴内塞入枚果,即刻下山渡江!”
谦信下令全军立即出动。
妻女山内大燃篝火,给武田军造成假象,以为己方正在野营。谦信则于亥刻(晚上十时),亲率全军下山迎敌。
谦信命柿崎和泉为先锋,率七队人马布下第一阵,自率主力作为第二阵,在背后指挥坐镇。
正在两军分头秘密移动时,川中岛一带忽然降起了大雾,咫尺之内都看不见人影。
浓雾本是这个地域秋冬两季,特别是十月、十一月间的多发现象。由于白天气温偏高,夜晚又骤然转冷,一冷一热间紫外线无法正常流通,化成热气密布空中,也就是形成了所谓的放射雾。
在放射雾掩护下,谦信军迅速行至妻女山下。河面、山间浓雾弥漫,谦信知道:黎明前是山雾最浓的时刻,天亮后雾气就逐渐散去了。
“真乃天助我也!乘此雾气突袭信玄本阵,我军必将大获全胜。”
老天只给了谦信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他必须在这期间讨伐信玄成功。倘若天亮前不能歼灭信玄本阵,上杉军就会被武田主力与别动队联合包抄。到那时,孰胜孰负就难说了。
正当谦信率全军渡过笛吹川的时候,武田军已来到了妻女山内的上杉军本营。雾海中朦胧看到谦信的御旗,武田军大喜之下,随即就要发动总攻击。
“且慢,为何丝毫感觉不到上杉军的气息呢?莫非……”
马场民部及时制止了攻击, 他试探着向敌军营内射了一箭,对方毫无反应。
“糟糕!”一股不祥的预感涌向他的心头。
武田军中了对方的金蝉脱壳之计。信玄只带了五千兵马前往八幡原一带埋伏,而谦信原本屯于妻女山上的主力却有八千之多,形势骤变,对信玄极为不利。
“天佑殿下平安,我等即刻飞驰前去救援!”
马场民部、高坂昌信等人急忙下令火速追击谦信主力,一边祈祷信玄平安无恙。
大兵如同草芥
雾越来越浓了。
丑松此时也赶到了八幡原。身为本地人的他,预感两军冲突的地点一定是在八幡原。事先潜伏在那里,届时就很可能见到信玄和谦信。两人都在的话,报仇岂不省了许多心事?再者说,浓雾弥漫中两军遭遇,必将乱战一团。在丑松看来,这真是天赐良机。
但是反过来说,浓雾既是天赐良机,也是丑松复仇最大的障碍。如果无法和两军接触的话,自己岂不等于完全没有机会?丑松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和两军遭遇。
正当马场民部、高坂昌信等人祈祷信玄平安无恙的时候,丑松也向天祈祷,保佑自己此番报仇成功。
下山后的武田军团一路急行,飞渡千曲江来到八幡原。和上杉军一同在浓雾中小心翼翼地移动着。两军都迫切想要一举歼灭对方,但又怕打草惊蛇。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大战眼看一触即发。但双方直到此时都还没有找到敌人的踪迹。上杉军先锋直江、柿崎、本庄率队横跨八幡原,马上就要抵达犀川江畔,如果继续前进,两军怕是就要这么彼此擦肩而过了。
丑松潜伏之处位于两军的中间地带。手握无铭宝剑的他,视敌人大兵如同草芥。
但此刻的丑松也不禁暗自焦虑起来,如果两军就这么彼此擦肩而过,下次报仇的机会将要等到何时?
上杉军先锋直江部已抵达犀川江畔,后续部队亦已陆续渡河赶来。
丑松祈祷上天的同时拔刀出鞘,但见一条青龙腾空出世,透过浓郁的雾气,两军都看到了这道光芒。
一瞬间,天晴了。双方同时发现:敌军竟然就在眼前!
看到突然现身的越后大军,武田军惊呆了。他们被主力从妻女山赶至八幡原,本应是丢盔卸甲,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但眼前出现的,却是军容整然,士气高昂的上杉全军!
信玄马上察觉,谦信将计就计,自己此刻反倒成了瓮中之鳖,被敌方大军紧紧包围着。
平原遭遇战,自然是兵力多的一方获胜的可能性大。这原本就是兵家常识。
“在昌信、民部率队赶来之前,请诸君奋力死战!只要守住阵地,胜利必将属于我军!”信玄给兵士打气道。
以己方五千兵力对上杉八千,信玄知道,这必将是一场艰苦的血战。
如果阵地在别动队赶来之前失陷的话,武田再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川中岛会是信玄的死地吗?
此刻武田本阵,上至大将,下至杂兵、马夫,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做好了奋力死战的准备。
看到武田军就在眼前,谦信不禁也大吃一惊。但发觉敌军兵力远远少于己方,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谦信坚信:此战上杉军必胜无疑。
“天助我也!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全军出击,一举歼灭武田军团!”
谦信得意的指挥部下摆出车轮阵形,冲向武田军的鹤翼阵内。车轮阵顾名思义,就如同车轮一般层层回转。敌兵陷入此阵,至死也找不到出路,恐怖的车轮会一直回转下去,直至敌军全部歼灭。
武田军视死如归,奋力突围,但双方兵力实在相差太大。车轮很快冲垮了鹤翼阵,大将相继战死,武田部队顿时陷入乱军之中。
“众将听令:目标是武田信玄!其他暂且抛弃不计,取信玄首级者重赏!”谦信高声督励道。
虽然胜利的天平,已明显倾斜于上杉军一方。但谦信明白:必须在武田别动队赶来之前结束战斗,否则非但前功尽弃,己方还会有被敌军讨伐的危险。
信玄之弟武田信繁、大将诸角昌清(虎贞)、军师山本堪助等相继战死,但武田依然健在。
上天只赐给谦信两个小时的时间。
“诸君莫要惊慌,高坂、马场、小山田部队顷刻即将赶来。只要我等再奋力死斗片刻,胜利必将属于我军!” 信玄拼命为残部打气。然而鹤翼阵已被敌军突破,危机迫在眉睫。
两军乱斗在一起,双方都竭尽全力,发挥出各自最大的本领。
关于这场死斗,《甲阳军鉴》中是这样记述的:
“敌我双方共投入兵力约三万七千人左右,战场上一片刀光血海,铠甲、兵器丢弃遍地。双方皆奋力死战,士兵尸体互相簇拥一起,现场惨不忍睹。”
雾晴了,秋高气爽。明朗的阳光,无情地照射在死者的尸体上,战争原本就是残酷的事情。
抱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武田军奋勇杀敌,个个以一当十。然而毕竟寡不敌众,守护在信玄周围的将领相继战死,但纵是这般,勇猛的武田军依然死战不退。
八幡原遍地刀枪狼藉,战马的悲鸣声中夹杂着士兵的哀嚎。鲜血染红了千曲江水,两军将兵打成一片,互相抱在一起同归于尽。
他们生前是死敌,殁后呢?会不会变成彼此最好的朋友呢?
谦信异常焦躁不安,他预感武田别动队距离八幡原越来越近了,伴随上杉军士兵鲜血大量流失的同时,时间也在飞速流逝。但任凭他如何激励督策,纵然信玄本阵已是尸横遍地,直至此刻,却依然没有接到信玄被擒抑或被杀的报告。
趁两军混战之际,丑松已悄悄潜至信玄本营附近。武田军鹤翼阵内十队中已有九队被上杉军突破,山县三郎兵卫、穴山伊豆、典厕信繁等大将皆已战死。只有浅利式部率领的第十队,仍然残留在信玄本阵前苦苦支撑。
接到八幡原决战的报告,善光寺急率麾下五千兵马,飞渡犀川火速前来支援。上杉主力合兵一处后,状况对武田方面愈发不利。
浅利式部派使者向信玄进言道:
“我军面临崩溃,请殿下即刻渡过千曲江,前往海津城内暂避,我等必拼死掩护殿下安全返回。”
“倘若我现在退回海津城内,即将从妻女山赶来的马场、小山田诸君,岂不性命危在旦夕?尔等休得多虑,今日无他,唯有死战一拼而已!”
信玄呵退使者,拒绝了浅利的建议。
丑松跟随浅利式部的使者,一同混入信玄营内。他扮作使者的马夫,竟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恐怖的滋味
据使者所言,信玄是个剃光头的彪形大汉。丑松心下暗暗记住信玄的体貌特征,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本营逼近。
“站住!来者何人?为何做马夫打扮?”
丑松刚摸清信玄本营的确切位置所在,就被侍卫逮了个正着。
侍卫认出丑松是刚才跟随浅利使者同来的马夫,但使者已走,马夫留下似乎其中大有名堂。他正待向前问个仔细,丑松已拔刀出鞘。
侍卫愣住了:此人像是欲来行刺主公的刺客,但从他握刀的姿势来看,对武功似乎一窍不通。
无铭剑出鞘的那一瞬间,但见一条青龙腾空出世,就连身为大内高手的侍卫,也不禁被剑气所逼,打了一个战栗。
“这小子究竟是何人?!”
“保护殿下要紧!”
其他侍卫很快赶到现场,将丑松团团围在中央。
“我叫丑松,一个被你们逼死父母,夺走妻子的普通老百姓!”
丑松一边大喊,一边持剑冲向侍卫诸人。
被信玄选在身边的侍卫们,都是一骑当千的武林高手。但与丑松交手没几个回合,一个个就都枪折刀断,身首异处了。
丑松手持无铭宝剑如入无人之地,杀得信玄本营血肉横飞。
“匹夫休得无礼,信玄在此!”
信玄披甲挺刀冲出帐内,但他并没有从背后对丑松直接下手。
倘若武田信玄这般名将对一个匹夫百姓实施偷袭,传出去还有何脸面再见世人?其实信玄此刻考虑的不光是这点,被丑松剑气震慑,他突然发觉自己已无法挥动手中的大刀。
“武田信玄,拿命来!”
丑松大叫一声,挥舞无铭宝剑朝信玄前胸斩来。
此刻信玄身披的亮银铠,乃是家族世代相传,刀枪不入的宝甲。但纵是如此,丑松一刀下来,他似乎也感觉魂魄飞到了九霄云外。第二击无论如何是避不过了,想到此,信玄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丑松拔刀出鞘的那一瞬间,谦信也看到一条青龙腾空出世。好奇心驱使下,他急驱爱马“飞燕”赶至信玄本营,正巧碰上了刚才那一幕。
《甲阳军鉴》中对这个场面做了如下的记述:
“武者头戴白头巾,身披萌黄甲,跨月毛马,手持三尺大刀径直冲入帐内。信玄公从床机一跃而起,正欲取宝刀一文字应战时,来者已一连攻出三刀。待信玄公披挂完毕冲出帐外后,床机已被斩成八截。”
但据《北越军记》中引用天海僧正的话语来看,事实似乎又有些出入:
“是夜听到喧哗声,我急忙飞赴帅帐,信玄此时已负伤。此前从未有过两军大将交战时,在敌军营内单打独斗的先例。我好奇地询问信玄谦信武艺如何?但他突然脸色一变,然后没好气的告诉我:刚才前来偷袭之人不是上杉谦信。”
又据《上杉家御年谱》载:偷袭信玄的不是谦信,而是上杉家名将伊豆守备荒川长实。
在这些史书中,我们找不到丑松的名字。
永禄四年,第四次川中岛合战之后,上杉、织田两败俱伤。三年后的永禄七年,虽然两军又在川中岛举行了第五次合战,但那只不过是前哨部队的小规模交火而已,两军都极力回避与对方再次发生总力对决的大战。
十月一日,谦信放弃川中岛四郡,撤兵返回越后。至此,信州全境完全归属于信玄的统治之下了。
正当两军在川中岛陷入泥沼般对战之时,织田信长与德川家康已开始逐步实现自己统一天下的计划了。
丑松第二刀正要朝信玄斩下,忽然一员大将冲入帐内。来将跨悍马、头裹白纱,丑松本能意识到:来者正是上杉谦信。想到此,丑松转身舞刀,直扑谦信而来。
“信玄匹夫,谦信在此!”
谦信大叫一声,催“飞燕”宝马,舞爱刀“小豆长光”直取信玄首级。此刻的信玄已毫无战意,他双目紧闭,只求速死。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马夫打扮的汉子硬生生接了谦信的小豆长光一刀。
谦信的爱刀被瞬间击飞了,手腕好似折断般火辣辣的痛,后背顿时冒出一丝丝冷汗。素有豪胆不羁之称的谦信,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恐怖的滋味。
谦信顾不得信玄,急忙飞奔帐外逃命去了。他并不顾忌蜂拥而至的信玄侍卫,但马夫打扮的汉子手中的那把刀所发出的剑气,却令他万分恐怖。谦信一路催马狂奔行出老远,仍感觉背后冷汗丝丝直冒。
此时武田军别动队已赶至八幡原战场。战事一举逆转,先前一直处于绝对优势的上杉军团,顷刻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局面中。
怀着满腔复仇的怒火,信玄本部会同别动队前后夹击,将上杉军杀得大败。谦信见势不妙,急率部队渡过犀川,仓皇向北方逃去。
上杉军此战前被武田本部牵制,后被武田别动队夹击,真可谓伤亡惨重,损失巨大。
信玄没有令部队渡河追击。如果上杉军团会同善光寺残部联合反击,武田军必将陷入背水一战的危险局面。此战前半部虽然打的辛苦,但一胜遮百憾,武田军毕竟胜利了。
至此第四次川中岛合战终于落下了帷幕。两军事后皆宣称自己为胜者,但从此都极力避免同对方发生大规模的正面冲突。
谦信、信玄两雄虽然都具备天下霸主的器量与实力,但川中岛一战,双方两败俱伤,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没有力量同信长、秀吉、家康等战国名将一同参与逐鹿中原的游戏了。
只是历史终于隐去了川中岛之战的事实真相,世人不曾知道:谦信、信玄两位名将,竟然差点同时丧命于一个普通农民的手中。
他的名字叫做丑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