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8月,雾都重庆波谲云诡。

这天早晨,潜伏于国民党重庆保密站任职情报科长的秦天亮,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作为中共地下党的一员,从加入组织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经想好了,为了整个民族的利益,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信仰,他愿意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现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到来了。

离开家门时,秦天亮仍没忘记在门口的整衣镜前整理一番自己的着装。他很注重自己的仪表,不肯忽略掉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这已经成为他多年以来的一种习惯。

这一切完成之后,秦天亮把一顶军帽端端正正地戴在了头上。之后,他拉开抽屉,将一把手枪揣在了腰里。

妻子梁晴站在他的身后,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此时此刻,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笼罩着她。这让她不免有些担心,暗暗地为他捏了一把汗。

梁晴走了过来,小心地问道:“天亮,这次行动,你都想好了吗?”

秦天亮转过身来,深情地望着梁晴片刻,说道:“顾站长让我和执行队的人去‘国防部’取一份密件,这个计划叫‘天下一号’,关乎整个重庆的生死安危。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得手后必须马上把情报传递出去。”

梁晴不觉抽了一口冷气,望着秦天亮的眼睛忧虑地说道:“你一个人怎么能完成这个任务?太危险了。”

秦天亮淡定地一笑,安慰道:“8月4日长沙的程潜起义了,17日解放了福州,兰州、广州也是指日可待。‘国防部’也明白重庆守不住,现在他们谁还有心思替他们真卖命,都各自打算自己的后路了。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我得手后立即出城,只要出城,川东游击队就会接应我的。”

梁晴听了,不禁面露喜色,却又无不担心地叮嘱道:“天亮,千万不能大意,现在可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日子。”

秦天亮郑重地说道:“这也许是蜂王和鸽子黎明前的最后一次行动了。”

梁晴认真地点了一下头,一字一句地说道:“蜂王同志,鸽子会和你一同战斗的!”

梁晴的一句话把秦天亮感动了,双眼不觉潮湿起来,一双手扶住梁晴的肩头说道:“蜂王要是断了翅膀,鸽子要用最快速度飞走!”

梁晴不舍地望着秦天亮,眼里已经布满了泪水。

离开家门后,秦天亮径直来到保密站。

为了确保密件万无一失,保密站站长顾显章特意委派了执行队队长朱铁跟随秦天亮,一同前往“国防部”执行任务。同时,又派遣了执行队一辆挎斗摩托车和两名士兵紧随其后进行护佑。

一路上,朱铁一边开着车,一边有一句无一句地和坐在副驾座位上的秦天亮说着话。车很快在“国防部”楼前停了下来。秦天亮扭头看了一眼朱铁,试探着问道:“朱队长,你是跟我进去,还是在这里等我?”

朱铁接口说道:“秦科长,临来之前顾站长已经吩咐了,这份密件交到顾站长手里之前,咱们俩要形影不离。”

秦天亮听了,笑了笑,走下车来,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向大楼走去。

向大楼门口站岗的士兵出示了证件之后,两个人走进了大楼,按照顾站长的事先安排,找到了“国防部”保密室主任白礼堂,几个人这才一起向地下室走去。狭长幽暗的地下室里充斥着一种神秘气氛。

及至走进地下室的保密室,白礼堂“啪”的一声打开了电源开关,刹那间,偌大的保密室灯光齐明,犹如白昼一般。望着四周布满的卷柜和保密柜,秦天亮的眉毛不觉抖动了一下。

在一具保险柜旁,白礼堂终于立住了脚,回身笑道:“按规矩,请二位回避一下。”

两个人听了,立时转过身去。片刻,白礼堂按动了密码锁,从保险柜里取出一只密码箱,紧接着,把柜门锁上,返身冲秦天亮和朱铁交代道:“二位,这就是要交给你们的东西——‘天下一号’,重中之重。”

秦天亮回身接过密码箱,看到箱子上已经贴了封条,还有“国防部”的红印,抬头问道:“白主任,这密码?”

白礼堂一笑:“密码我会亲自告诉你们顾站长,就不有劳二位了。”秦天亮点点头,说道:“那好,白主任,我们告辞了。”

白礼堂将两人送到保密室门口,一边望着那只密码箱,一边又叮嘱道:“出了这个门,‘天下一号’的安全可是你们保密局的责任了。”

朱铁笑了笑,握着白礼堂的手,说道:“放心吧,白主任,‘天下一号’的安全我向顾站长打了保票的,用我的人头保证这份机密的安全。”

在白礼堂的目送下,秦天亮和朱铁两个人向地下室门口走去。

返回保密站的路上,秦天亮怀里抱着密码箱,目光一直盯着车窗外,心里却在不住地盘算着:20分钟车程就可以驶到城外,只要出了城,就能联系到川东游击队,到了那里就到家了;鸽子只要按计划行事,她也会安全撤离的……

朱铁手把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望着前面的道路。尽管这样,秦天亮还是察觉到了他一丝紧张的神情。通过后视镜,秦天亮清楚地看到,那辆护佑的摩托车仍然紧紧地跟着。

再不行动一切都晚了。秦天亮决定即刻实施自己的计划。事不宜迟,秦天亮突然大喊一声:“停车!”朱铁猝不及防,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后面跟着的摩托车也相继停了下来。

“怎么了?”朱铁有些紧张地问道。

秦天亮镇定地说道:“什么声音?车好像有点不对劲。”

朱铁有些疑惑地看了秦天亮一眼,走下车来,车前车后地认真查看着。就在这时,秦天亮迅速坐到驾驶位置上,飞速向前驶去。

朱铁突然感到大事不好,立时手足无措地大叫起来:“秦天亮,你要干什么?停车,停车!”

见身边的两个士兵一时愣在了那里,朱铁一步跳进摩托车斗里,气急败坏地冲两个士兵喊道:“快追!这小子要跑……”

秦天亮加足油门,很快便驶离了城区,飞驰在郊区的路上。他能够猜测得到,当朱铁反应过来之后,很快就会向他追过来。而当他从后视镜里发现那辆摩托车影子的时候,就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集中全部精力,一门心思地向前驶去。他要甩掉他。这个包袱甩不掉,将会给他带来很多难以预想的麻烦。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又暗暗加大了油门。可是,正当他眼看着就要将那辆摩托车远远地抛在身后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辆无牌轿车从道路的一侧斜刺里杀了出来,猛然间横在了秦天亮的车前。秦天亮不觉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的一刹那,看到了对面车里的那个人影。那人影此刻一袭黑衣,且又蒙了面部,只露着两只眼睛。秦天亮一个激灵,快速反应过来,急打一把方向盘,刹住了车,与此同时,冲撞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上。

那辆摩托车随后赶到了现场。望着仓皇逃离的那辆无牌轿车,朱铁迅速拔出枪来,连连射击着,可是,那辆轿车眼瞅着就逃得没影了。

朱铁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一把将秦天亮从车里拉下来,大声质问道:“秦天亮,你要干什么?”

秦天亮冷眼望着朱铁,毫不示弱地反问道:“朱队长,你就是这么保护绝密文件的?”

朱铁一个愣怔,心里立时便充满了怀疑,目光冷冷地望着秦天亮问道:“秦天亮,你这是要带着文件出城,说,你是不是蜂王?”说这话时,朱铁已经举枪对准了秦天亮。

秦天亮面对着枪口冷笑了一声,镇定地回道:“朱队长,一路有人跟踪你没发现?要不是我夺车逃命,恐怕现在绝密文件早就落到别人手里了。”说到这里,秦天亮转身从车里取出密码箱。看到密码箱,朱铁总算放下心来,于是便迟迟疑疑地收了枪,说道:“秦科长,你是咋发现的?我还以为你带着文件要跑呢!”

秦天亮笑了笑,口气缓和下来,说道:“你呀,还执行队长呢,不说了,咱们赶快回去复命吧,再不回去,满城都得戒严了!”

两个人终于回到了保密站。见过了站长顾显章,秦天亮把那只密码箱轻轻地放在了办公桌上,接着把来来去去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顾显章看了一眼密码箱,又看了一眼秦天亮和朱铁,似乎自言自语道:“什么?半路受到了跟踪?”

朱铁上前一步解释道:“站长,这次要不是秦科长反应快,兴许就真的出事了。”

顾显章把一只手放到密码箱上,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封条,抬头望着秦天亮和朱铁,严肃地说道:“这件事你们两个知道就行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秦天亮和朱铁两个人听了,不觉对视了一眼,齐声回答道:“明白。”顾显章放心地点了点头,两个人便转身去了。

秦天亮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梁晴一直在焦急地等着他。打开房门时,秦天亮一眼看到,梁晴怀里正抱着3岁的儿子小天。此时,小天已经睡着了。

梁晴望着秦天亮,急促地问道:“天亮,怎样?”

秦天亮把上衣撑在衣架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便有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半晌,深有遗憾地摇头说道:“今天是最好的机会,我都快把朱铁甩开了,谁承想,半路上却杀出一个人。”

“天亮,会是什么人?”梁晴有些担忧地望着秦天亮,问道,“是‘国防部’的,还是你们保密局的?”

秦天亮又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看清,就是看清了也不一定认识。”

“天亮,这次失手并不能证明我们失败。”梁晴听后想了想,安慰道,“以后我们还有机会。”

秦天亮和梁晴这样说着话的时候,在重庆一处单间茶室里,顾显章正与白日里那个黑衣人密谈着。此时,顾显章已经换上了一身便装,坐在了主座位置上。

一番话之后,坐在顾显章对面的黑衣人把一包毒品推到了顾显章面前,面露难色地说道:“站长,现在局势太乱,玩这些的人该走的都走了,以后再找这东西怕是难了。”

顾显章把面前的那个纸包顺手收了起来,望着黑衣人,思忖片刻,说道:“谢谢你这些年鞍前马后地为我跑腿。现在局势很乱,我也该想想你的后路了。”

黑衣人听了这话,立起身来,赴汤蹈火般地说道:“站长,这么多年我虽没个名分,但我的命是站长给的,我愿意为您效劳。”

顾显章起身踱了两步,有些感慨地说道:“到了该给你个身份的时候了,把你这个黑人洗白了。”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问道:“站长,那个蜂王不查了?秦天亮和朱铁,白天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也许他们此时早就跑到城外了。”

顾显章回头望着黑衣人,问道:“你是说这二人中必定有一个人是蜂王?”说完眯上了眼睛,似乎在努力想着什么,半晌,终于说道:“你追查蜂王的任务到现在为止结束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离开大陆前,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看看到底谁是蜂王。”

第二天上午上班后,顾显章把朱铁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此刻,顾显章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就那样坐在宽宽大大的办公桌后面,一眼一眼地审视着朱铁,直把朱铁看得一身的不安,只顾着虚虚地冲着他笑,这才说道:“朱队长,你再把昨天的事复述一遍,要详细。”

朱铁挺直了身子,一边转动着眼珠子努力回想着,一边说道:“站长,昨天我和秦科长离开‘国防部’,我开车,秦天亮就坐在我身边。车开到一半,秦科长说车外有动静不正常,我以为车出了问题,下去查看。秦天亮开车就跑,我坐上卫兵的摩托去追,那辆车不知是怎么出来的,一下子就横在了秦天亮车前,秦天亮的车就翻了,我当时开枪了,可惜还是让那辆车跑了。事情就是这样的。”

顾显章用手敲了敲桌子,问道:“这时秦天亮在哪里?”

朱铁说道:“他车翻了,人卡在车里,人是我拉出来的,我是担心文件,才没敢去追。”

“那么你什么时候看到密码箱的?”

“密码箱一直在秦天亮手里,当时我检查了,封条是完好的。”

顾显章不再说话了,开始在房间里慢慢地踱起步来。好一会儿,顾显章才立住了脚,背对着朱铁问道:“就这些了?”

朱铁说道:“应该就这些了。”

顾显章回转身来,接着问道:“停车那会儿你看到那辆车了吗?”

朱铁拼命摇着头,说道:“没有,秦科长说声音不对,我就下车了,没看到那辆车。”

顾显章听了,重又坐回到办公桌的后面,一颗脑袋低了下来。朱铁见状,忙走上前去,小声说道:“站长,你是不是怀疑秦天亮这小子是蜂王?”

顾显章缓缓抬起头来,眯着眼睛望着朱铁说道:“谁说的?”

朱铁尴尬地一笑:“我猜的!”

这一下,顾显章又有些不耐烦了,他用力地看了一眼朱铁,朝他挥了挥手,说道:“你下去吧!”

顾显章找到秦天亮的时候已经是这天的黄昏了,秦天亮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收拾文件准备下班,顾显章推门走了进来。秦天亮望着面无表情的顾显章,忙起身问道:“站长,你有指示?”

顾显章向他摆了一下手,顾自坐在对面的一张空椅子上,接着,便又开始注视起秦天亮来。思忖片刻,顾显章单刀直入地说道:“那天去取情报,你为什么让朱队长下车?”

秦天亮回想着说道:“我当时听到除了我们的车声外,还有另外一个车在跟踪我们,当时情况紧急,还没和朱队长说清楚,他就下车查看去了。”

顾显章接着又问道:“你为什么把朱队长扔下,自己一人开车跑了?”

秦天亮答道:“当时,朱队长下车,我听见另一辆车声音越来越近,为了保护机密文件,我来不及多想就驾车离去了。”

顾显章步步紧逼:“可你驾车的路线是往城外走,而不是回保密局。”

秦天亮笑了笑:“哦,我当时是为了甩掉那辆车,慌不择路。”

“可朱铁说,他没有看见你们后面有车跟踪,它是在你们车前出现的。”

“我的确没看到车,”秦天亮说道,“我只是听见了车声,而且离我们很近。”

顾显章打量着秦天亮,不觉皱了一下眉头,半晌说道:“整个重庆大街上,碰到个把车也很正常,为什么你觉得这辆车就会对你们构成危险?”

秦天亮不得不又耐心地说道:“站长,是这样的,从‘国防部’出来不久,我就觉得有人跟踪我们,虽然没看见车,但那车声一直伴随我们左右。朱队长下车时,那辆车我感觉已经离我们很近了,所以才有了之后的慌不择路。”

“好一个慌不择路,”顾显章起身说道,“差一点误了我的大事。”

“不,不,站长,”秦天亮也跟着站起身来,望着顾显章说道,“是我做事有误,我失职。”

顾显章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努力平静着自己的情绪,转移了话题,说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明天‘国防部’郑次长和毛局长将亲临我站布置任务,你可要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秦天亮爽快地答应道:“是!”

说话的工夫就到了这天上午,“国防部”次长郑介民在保密局长的陪同下亲监保密局重庆站,宣布了“天下一号”的正式执行命令,这是国民党撤离重庆前上百份计划中绝密等级最高的一份命令。

这道命令宣布完的第二天,“国防部”便委派了12名爆破专家来到了保密站。

跟随前来的“国防部”保密室主任白礼堂走进顾显章的办公室,郑重其事地交代道:“老顾,这12个爆破精英可是咱们国军的宝贝,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过自己的杰作,人我就交给你们保密局了,未来整个计划的实施可都靠你们了。”

顾显章耸了耸肩膀,冷冷一笑,说道:“你们‘国防部’可真大度,什么棘手事都和自己没关系。”

白礼堂接道:“顾站长,咱们都是一家人,同为党国效忠,何出此言呢?”

顾显章听了,讥讽道:“是啊,一家人,你们‘国防部’在战场上多打几个胜仗,我们保密局可就轻松多喽!”

白礼堂知道顾显章窝了一肚子火,便觉得有些难堪,忙解释道:“显章兄,你我都是听差的,因为你们保密站工作特殊,我们撤了,你们还要在这里坚持。这张最后的王牌,不由你们来打,谁来打呢?”

顾显章鼻子里哼了一声,回道:“你们撤了,一了百了了,可我们不仅要和共产党打交道,还要和自己留下的炸弹相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粉身碎骨了!”

在“天下一号”计划实施之前,为了引起足够重视,顾显章把保密站的几个分头领导都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天下一号’计划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这是‘国防部’的命令,是委员长亲自签署的。”顾显章说道。

都富春忍不住抬头问道:“站长,这其中的机关秘密我们不知道,我们只是执行者,这万一要是出现个差错,谁来负这个责任?”

顾显章点点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天下一号’计划的内容我略知一二。我不能跟诸位透露具体细节,但我可以告诉诸位,这个计划要是泄露出去,不但共产党会拿它大做文章,就连党国内部都会地震,老百姓要是知道了更不得了,要是捅到国际上,设计者和执行者就是战犯。”

这时,办公室主任江水舟看了一眼顾显章,满不在乎地插话问道:“什么计划,这么严重?不就是来了几个爆破专家吗?”

顾显章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严肃地说道:“算了,重庆站内部,只有我和都副站长对‘天下一号’的内容略知一二,你们还是少打听吧,等执行起来,配合就是了。”

都富春的心里一直还在想着那个蜂王,实在放心不下,便又接着问道:“站长,共产党无孔不入,这次行动可是大事,从南京到重庆,我们吃了蜂王无数次亏,蜂王不现形,我们干什么都不踏实。”

顾显章叹息一声,说道:“是啊,这就是我最担心的。我宣布——”

话音未落,几个人一起表情肃穆地站起身来。

顾显章紧接着任命道:“都副站长为‘天下一号’行动的副指挥,江主任、秦科长,你们不但要配合都副站长,还要通过‘天下一号’行动把隐藏在我们内部的蜂王揪出来,为我们以后的任务扫清绊脚石。”

“情报方面还是以秦科长为主。不要乱猜,”顾显章威严地扫视着众人,接着补充道,“毛局长特意交代,这次‘天下一号’行动,要化整为零,我们的人各负其责,就是蜂王掌握了其中一部分计划也没有用,这是德国专家发明的宝塔式爆破方案,塔中有楼,楼中有塔,九九八十一环,环环相扣,整体方案只有‘国防部’和毛局长掌握,蜂王若是就在我们中间,知道些皮毛,他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都富春不自觉地叹息了一声,说道:“看来‘国防部’这些孙子,这是在给自己铺后路呢,把我们也绑上了。”

顾显章实在不想再纠缠这些事情,便站起身来说道:“都副站长和‘国防部’的恩怨,咱先不说了,让我们的人监督爆破专家马上实施‘天下一号’行动。”

都富春立即站起身来,答道:“是,我这就带人去执行!”

走出顾显章的办公室,都富春很快便安排了江水舟、秦天亮和朱铁带领几组人和爆破专家们一起去自来水厂、电厂、军工厂等几个重要场所实施布埋引线的任务。

秦天亮离开埋线现场时,天已经黑下来了。回家途中,路过一家杂货店,秦天亮见四下无人,便走了进去。杂货店老板老郭见秦天亮走进来,忙四下瞅瞅,招呼道:“长官,您要买什么?”

秦天亮递过钱,使个眼色,说道:“来半斤红糖。”

老郭一边应着,一边回过身去,一会儿工夫,就把半斤包好的红糖交到秦天亮的手上了,又暗暗地递过一个眼色,说道:“这是你要的糖,这是找回的零钱,长官,您收好了。”

秦天亮接过红糖,说道:“多谢!”然后转身便走出门去。

走到自家门前时,秦天亮没想到会迎头遇到江水舟。此刻,江水舟把军装搭在肩膀上,正一摇三晃地走过来。

秦天亮立时招呼道:“江主任,这又是去哪儿喝了?”

江水舟一身酒气地靠了过来,迷蒙着一双眼睛说道:“党通局的老乡聚会,昨天他们干了件大事,上边说了,干完这事马上安排他们去台湾。这是他们在重庆请我喝的最后一次酒。”说到这里,江水舟突然变得神秘起来,小声问道:“秦科长,你知道他们干什么大事了?”这样说着,江水舟做出了一个杀人的动作。

秦天亮心里不觉咯噔了一下,问道:“又秘密处决共产党了?”

“不是共产党,是杨虎城!一家三口,”江水舟继续说道,“还有他的副官、警卫员、秘书。”

秦天亮大吃一惊,问道:“杨虎城?那可是国军二级上将啊!谁这么大胆子处决他啊?”

“除了委员长下令,还能有谁?老弟,不杀不行啊,他身边的人都是共产党了!”

说完这话,他拍了拍秦天亮的肩膀,便一摇三晃地朝自家的房门走去了。望着江水舟,秦天亮一时感到心慌意乱起来。

走进家门时,秦天亮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此时,小天已经睡着了,秦天亮把手里的那个糖包交给梁晴,急促地说道:“快打开看看。”

少顷,梁晴从里面摸出一张纸条来,顺手交给秦天亮。只见纸条上写着这样一行字:

老家急需“天下一号”。

秦天亮看完后点点头,压低了声音,无不忧心地说道:“这个‘天下一号’关乎重庆的安危,是德国专家设计的,有自动爆炸功能,只有得到详细的图纸,才能制止这次爆炸。如果敌人的‘天下一号’计划得逞,重庆将变成一座废城。”

就在这时,两个人突然听到从隔壁江水舟家里传来一阵他和老婆的厮打吵骂声。

秦天亮回头望着梁晴说道:“江水舟现在是条疯狗,巴不得马上立功,好去台湾,他现在眼里看谁都像蜂王。最近别出去,就在家待着。对了,刚才江水舟说,昨天国民党把杨虎城将军暗杀了。”

“杨将军遇害了?”梁晴睁大了眼睛,吃惊地问道,“组织上知道这个消息吗?”

秦天亮摇摇头,坚定地说道:“我会把消息传递出去。这个消息虽然令人悲痛,但我们可以利用它发动群众,团结民主人士和爱国人士,从舆论上给国民党施加压力。”

梁晴点点头,说道:“我去交通站传递这个消息,这时候蜂王比鸽子重要。”秦天亮想了想,接着说道:“现在城里很危险,找机会我就安排你们娘俩出城。”

“这怎么行?”梁晴一听这话,一下子急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要陪在你身边,鸽子的任务就是蜂王的助手。”

“剩下的任务,我一个人能完成,”秦天亮紧紧搂着梁晴的肩膀,说道,“你要服从命令。”

夜深了,可是那些爆破专家们仍在一些重要的建筑物旁——水厂、电厂、兵工厂小心翼翼地掩埋着一个又一个爆破装置。

第二天上午,顾显章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亲手粘贴着一张重庆地区的爆破图。他把最后一张爆破建筑物的图标贴上之后,直起腰来,看到整个重庆市都让画了红圈的地址包围了。

“都副站长,你看到了吗?”顾显章指指面前的那张爆破图,“这就是现在的重庆,布满了几千吨烈性炸药,它就是一个爆破筒,只要一个指示,整个重庆就会全飞上天。”

都富春凑了过来,小心地说道:“这么说,咱们现在也是坐在炸药上面,想起来真是太可怕了。”

顾显章大笑起来,半天才收住笑,说道:“蜂王为了这么大的秘密,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天下一号’的计划搞到手,现在正是引蜂王出洞的大好机会。”

正说着,猛地听到外边有人敲门。都富春急着想把那地图藏起来,可是顾显章却制止了,冲着门外喊道:“进来!”

来人是江水舟。两个人见了,暗暗松了一口气。

江水舟进门报告道:“站长,‘国防部’郑介民次长来电说,他下午要去广州,走前要见你一面,说是有重要事情交代。”

说这话的同时,江水舟看了一眼铺展在办公桌上的“天下一号”地图。

顾显章平静地说道:“知道了。”

报告完情况,江水舟转身走了。都富春无不担心地走过来,看了一眼顾显章,说道:“站长,这地图你不怕被别人看见?”

顾显章一笑,盯着那张地图,有些神秘地说道:“你放心,这只是张爆破草图,爆破点有真有假,鱼龙混杂,别说外人,就连我,只看这张图也搞不清真假。这里的玄妙和机关,都在两份机密文件里,被称为子母版,只有母子相遇,这计划才能实施。”

都富春接口说道:“那这两份机密文件,可千万不能落在蜂王手里。”

顾显章又是一笑,说道:“我手里有一份子版,母版会在爆炸装置安好之后由‘国防部’白主任取走,专人保管。你放心就是了!”

都富春会意地一笑,原来这是钓出蜂王的诱饵。

下午时分,顾显章按时走进“国防部”郑介民次长的办公室。此时此刻,办公室里已是一片狼藉,到处散乱着一些纸片和文件。

“次长,下午就要走了?”顾显章问道。

郑介民睁开眼睛,懒洋洋地回道:“去广州,这几天广州吃紧。唉,丢了广州,重庆就被三面包围了,它将成为一座孤城。”

顾显章不敢接话,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

郑介民有些阴冷地笑了笑,突然说道:“那些爆破专家可都是知道大秘密的人,今天晚上你把他们最后招待好了。”一句话说完,郑介民做出一个抹脖的动作。

顾显章听后没有说话,突然间眼圈就红了。

秦天亮见证了暗杀现场,就像是刚刚做了一场噩梦一般,秦天亮愣愣地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见秦天亮还愣在那里不走,都富春突然走过来,抓住他的胳膊,笑道:“秦科长,真不该让你这样的人参加,杀人的场面没见过吧?没事,见多了就习惯了!”

江水舟和秦天亮坐在车里同路回家时,天已经很晚了,两个人自从坐进车里的那时起,秦天亮就一直沉默着。

“秦科长,真害怕了?”江水舟瞥了一眼秦天亮,问道。

秦天亮望着车窗外的城市,叹息一声,说道:“江主任,如果那12个爆破专家不杀,后果会怎么样呢?”

江水舟听了,冷冷一笑,说道:“不杀?那就会落到共产党手里,咱们精心设计的‘天下一号’就变成了零号。”

秦天亮半梦半醒般地回道:“这些人都是咱们党国培养的人才,可以把他们送到台湾。”

江水舟漫不经心地说道:“要是在一年前,江南没丢的时候,中校就能去台湾。现在呢?咱们地盘越来越小,有头有脸的都挤在这几个城市里了,就说重庆吧,少将还算个啥?谁都想走,要我看,就算卡到中将以上,都够空军忙活一个月的。”

秦天亮心不在焉地说道:“江主任,别这么说,咱们这些中校,党国也会有安排的。”

“安排?”江水舟又是一声冷笑,“别指望喽!没靠山没背景谁管你?咱们中校能有几个钱?就算你倾家荡产搞到一张机票来,到了台湾吃啥喝啥?”说到这里,江水舟转头问道:“我说大哥,你这些年手里也能有几个吧?”

秦天亮自嘲地一笑,回道:“哪有,老婆孩子的,就那点薪水,过日子呗!”

江水舟点点头,感叹道:“是啊,咱们坐办公室的,和执行队的比不了。”

秦天亮装作不解,问道:“怎么?朱队长他们?”

江水舟哼了一声:“他们在外面敲诈勒索的,手黑着呢!”说着,拍了拍秦天亮的肩膀,提醒道:“有钱也别扔到那帮王八蛋身上,靠不住。再说了,保密局这活儿坑人啊,打胜的时候首功不在咱们,打败的时候咱们得擦屁股。你看着吧,都他娘的退到台湾了,咱们保密局也走不了。”

秦天亮问道:“保密局不走,能干什么?”

江水舟附在秦天亮身边,小声说道:“你没看见顾站长、都副站长两人这几天不停地开小会?他们是在密谋留人呢!”

“你说的是让我们潜伏?”秦天亮认真地看了江水舟一眼。

就在两个人坐在车里往家走时,“国防部”保密室主任白礼堂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了保密站顾显章的办公室。

看到白礼堂来了,顾显章忙从沙发上站起来,从房间的保险柜里取出两个纸筒,接着,又从纸筒里抽出两份“天下一号”的图纸,把其中的一份交给白礼堂,表情肃穆地说道:“郑次长指示,这份母版归你们‘国防部’保存,子版由我们保密站掌握,只有两份文件合在一起才能执行‘天下一号’的任务。”

白礼堂知道不便多言,收好母版,便向顾显章敬礼告辞了。

事不凑巧,也就在秦天亮和江水舟两个人坐车往家走、经过保密站院内时,秦天亮突然看到了顾显章和白礼堂。顾显章一边将白礼堂送到楼外,一边似乎又刻意叮嘱了几句什么。

隔着车窗玻璃,秦天亮远远地望着顾显章和白礼堂,一时间便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返回“国防部”大楼的一路上,白礼堂神情庄重、一言不发。望着窗外的一片灯火,他突然感到一种复杂的滋味正一点一点地漫上来。这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一直陪伴着他走进戒备森严的“国防部”地下室。

整个房间里,除了布满了三排绿色指示灯的操控台,靠近墙角的位置还有一个保险柜。白礼堂走上前去,一点一点小心地拧动着密码锁,随后把“天下一号”母版放了进去。保险柜里有只醒目的红色手柄,白礼堂望着那只手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一下。白礼堂心里清楚,这就是“天下一号”所有的秘密了,这只手柄是启动“天下一号”的钥匙,即便无人执行,一年之后“天下一号”也将自动爆破,整个重庆将不复存在。

白礼堂欣赏般地看了最后一眼保险柜,之后,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夜已深了,梁晴一直在焦急地等着秦天亮回家。直到终于听到了开门声,梁晴一颗心这才踏实下来。

梁晴顺手接过秦天亮脱下来的上衣,就要把它挂在衣架上时,突然便发现了上面的血迹,于是紧张地问道:“天亮,你的衣服上怎么有血?”

秦天亮顾自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这才解释道:“没事,不是我的,今天晚上,他们把那几个爆破专家全部灭口了。这血是清理爆破专家遗体时沾上的。”

秦天亮突然想到刚才的一幕,又说道:“‘国防部’保密室的白主任刚从老顾那儿离开,好像带走了什么东西。”

梁晴思忖道:“那边杀人,这边肯定是转移情报。”

梁晴无不担心地说道:“他们要是把这秘密带到台湾去,这将成为永远的秘密了。”

说到这里,秦天亮突然想到了什么,望着梁晴问道:“老家那边有没有什么新指示?”

梁晴急忙说道:“哦,傍晚我去联络站了,老郭说,杨虎城将军遇害的消息,组织上早已经知道了。”

“哦?那应该是另一条战线上的同志传递出去的。怎么,下一步没指示吗?”

“老郭说,这么大的事儿,要慎重对待。另外,他不赞成我们以此发动群众,这样会引起敌人更疯狂的报复,重庆关押的我们的同志太多了,要先想办法营救。”

“是啊,这几天要小心,‘天下一号’落实完了,下一步他们该要彻查蜂王了,他们不会把蜂王带到台湾去的。”秦天亮定定地望着梁晴。

真真是隔墙有耳。这边秦天亮和梁晴在说着话儿,那边的江水舟已经把一只耳朵附在了墙壁上。见江水舟这样,他的老婆小莲忍不住有些轻蔑地骂了一句:“天天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你还是个男人吗?”

江水舟听了,一下子不高兴了:“我这是在工作,知道不?”

“还工作,这些年你抓到谁了?那么辛苦工作到现在才混个中校?听说弄张去台湾的机票都涨到10根金条了,你走不走我不管,怎么也得给我弄张吧!”

江水舟不禁笑了一声,说道:“咱们不用黄金弄机票,等我抓到了蜂王,到时候坐专机走。”

“你做梦,你。”小莲听了,白了他一眼,埋怨道。话音落下,“啪嗒”一声就把灯关了。

次日上午,在站长办公室里,顾显章正和都富春坐在沙发上听广播:

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是9月30日由人民政协第一届全体会议选出的,10月1日下午,全体宣布就职,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正式成立。会议宣布接受“共同纲领”为施政方针,并通知各国政府,只有这个政府才是中国唯一的合法政府……

顾显章刚听到这里,“啪”的一下就将广播关上了,随之叹息了一声,扭头对都富春说道:“你看看,人家那边都弄出开国大典了,我们这边广州眼看就要失守。”

都富春的情绪一下子被顾显章的话影响了,于是满心焦躁地说道:“站长,说句不该说的,重庆先失守的话,您我还有条后路,起码可以转移到广州,实在不行就去香港。要是广州先失守啊,大批要员拥到重庆,咱们这些人想走可就难了。站长,您是少将,‘国防部’还有老关系,早点打算吧!”

顾显章在屋子里开始踱起步子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毛局长说了,蜂王不除,咱们站谁也别想走。”

“蜂王咱们都抓了几年了,几次眼看都到手了,又让他溜了。这个蜂王明明就在咱们身边,可就是抓不到,太狡猾了。”说到这个蜂王,都富春气得牙根痛。

顾显章这边的办公室里,两个人正在咬耳朵。那边江水舟的办公室,江水舟正在和朱铁、刘副队长还有两个保密站的人议论着什么。门被虚掩着,秦天亮拿着一份文件走过来的时候,听到一片热闹的议论声,便在门口下意识地停了下来。江水舟看见了,冲秦天亮招手道:“秦科长,来,来。”

秦天亮进门后,看看几个人,饶有兴趣地问道:“开什么小会呢,这么神秘?”

“你还情报科长呢,这么大的秘密都不知道?”江水舟卖起了关子。

一边的朱铁沉不住气了,说道:“秦科长,不是这个,是蜂王。”

秦天亮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问道:“蜂王?蜂王被抓了?”

江水舟接口说道:“还没抓,据说已经有蛛丝马迹了,正在找最后证据,等证据确凿立马动手。”

“好事呀!”秦天亮高兴地望望几个人,说道,“蜂王这回被揪出来,我们站就立了功,就算不能晋升,也不用人人自危了。好,我这儿还有份材料要去忙,你们聊吧,有好消息告诉我。”说着,快步走了出去。秦天亮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里仍在想着刚才江水舟对他说过的那件事情。这一定是顾显章和都副站长设计的一个圈套。他们不可能放过蜂王。看来,最后的较量开始了。

都富春从顾显章的办公室回来后,很快便把执行队刘副队长叫了过去。“让我出城?”刘副队长不明就里地问道。

都富春点点头,说道:“对,记着,一定要带上你的新婚太太。”“到底是什么任务?”

“这个你不用打听,到了城外会有人对你交代的。”显然,都富春已经有点儿不耐烦了,“记住,你这次行动不要告诉任何人,带上你的太太偷偷地走就是了。”

“都副站长,那执行完任务,我……”

都富春笑了笑:“放心,你的出路,站长会考虑的,只要你这次任务完成得干净利索。”

刘副队长立时便有了精神,“啪”地一个立正,说道:“都副站长你放心,我一定完成好这次任务。”说完转身离开。

都富春一直平静地看着刘副队长转过身出去并从门口消失,这才无比阴冷地笑了一声,顺手拈起茶几上放在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啪”的一声安在了一角。

天近傍晚,快要下班的时候,江水舟敲门走进了秦天亮的办公室。

江水舟开口邀请道:“今晚我过生日,秦科长要是赏脸,出去喝杯酒怎么样?”

秦天亮一笑:“好啊,生日得庆贺,都有谁呀?”

江水舟说道:“叫上执行队的朱队长,平时就咱仨关系最密切,别人我就不想叫了。”

“行,等我把这份文件送给都副站长,咱们就可以走了。”说着,秦天亮把一份文件装在了文件袋里。

江水舟顺口说道:“我也正要去都副站长那里一趟,你就别跑了,我给你带过去。”

秦天亮点头说道:“行,那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跟梁晴说一声,就别让她等我吃饭了。”

“那你顺便叫嫂子跟小莲说一声,就说我过生日,吃完饭再回去。”江水舟一边说着,一边从秦天亮手里接过文件袋。

不一会儿,江水舟便来到了都副站长的办公室,压低声音说道:“副站长,依你的吩咐,秦天亮和朱铁我都约了。”

都富春点了一下头。

江水舟把从秦天亮那里拿来的文件袋放到都富春面前,顺口说道:“哦,这是秦天亮给你的。”

都富春意味深长地又看了江水舟一眼,叮嘱道:“你们吃好喝好,没事就多聊一会儿。”

江水舟突然想起什么,忙又说道:“副站长,有个事差点忘了,执行队的刘副队长要让办公室派个车,他说晚上要去办点私事。”

“你答应了?”都富春急忙问道。

“还没有,我想这非常时期要出城,我得向您请示。”

“他要出城?没说去办什么事?”

“没有,我估计一定是他要带着老婆去看他岳父岳母,前几天他就让我派车回去过。”

都富春装作不明就里,说道:“那就让他出去吧,不过,这事不要张扬,这时候出城毕竟敏感,被‘国防部’的人看到了麻烦。”

“好,我这人你知道,没什么优点,就是嘴严。”

“就你?你还嘴严?”都富春笑了起来。

江水舟嘿嘿两声,便赔笑道:“这次一定严,一定严。”

说话间,江水舟已经带着秦天亮和朱铁两个人来到了酒馆的一间雅间。酒菜上齐了,朱铁端起酒杯,先自说道:“祝江主任生日快乐!”

说着,3个人干起了酒杯。放下杯子,秦天亮突然冲二人看了又看,有些醉意地问道:“二位,你们看,我像不像蜂王?”

两个人立时一怔,一齐把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秦天亮十分自然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实在不行,你们就把我供出去,说我是蜂王,牺牲我一个,能保全大家,也算我秦天亮为大家做了一回贡献。”

江水舟愣了一下,片刻说道:“秦科长,说啥呢?不说这些闹心话了,来,来,喝酒。”

三人又喝了一会酒,聊了一会儿天,就各自散去了。

到了第二天上午,秦天亮一上班,就看见江水舟一头闯进了办公室,大呼小叫地说道:“秦科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蜂王被抓到了。”

秦天亮忙问道:“谁?”

江水舟喘了口气,接着说道:“执行队的刘副队长。昨天下班前他找我派车,我还以为他带着老婆去看他岳父岳母,没想到他是要逃跑,半路上被宪兵队给抓了个正着。”

刘副队长被关进审讯室,才意识到自己无缘无故地成了他人邀功升职的替罪羊。刘副队长的新婚妻子小美,是被两个荷枪实弹的看守带进看押室的。看到畏畏缩缩的小美,刘副队长眼里立即泛满了泪花,喃喃说道:“小美,记住,我刘长河曾经给你当过一个月的丈夫。”话音落下,猛的朝不远处的墙上撞了过去,一时间头破血流,瘫在了墙脚边。

小美见状,不禁大叫一声奔了过去,一边呼喊着他的名字,一边紧紧地把他抱在了怀里。她知道,她新婚仅仅一个月的丈夫已经死了,再也不会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