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陈其中果然跑了。

这天晚上正在睡觉的时候,陈其中突然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滚起来,一边翻滚着,一边向关押室门口的两个战士叫喊着快去找医生看病。两个战士见他这样,没顾得上细想,便将他搀到了警备区的处置室,为了以防万一,这两名战士紧接着就转身走到门外进行了警戒。医生向陈其中了解完病情,正转身去为他取药准备输液的刹那间,陈其中猛然向医生袭击过去,那名医生当即昏倒在地上。就在陈其中最后来到院墙跟前、准备翻墙逃走时,正巧被正在巡逻的一队警卫战士发现,陈其中听到喝声,一个飞身跃上墙头,与此同时,一名战士手里的枪响了,陈其中胳膊中枪,一越从墙上翻了出去。

得到陈其中逃跑的消息后,首长预感到大事不好,带着秦天亮和万名马上赶到了警备区,对郝大河进行了提审。

首长问道:“陈其中在逃跑前,和你说什么了没有?”

郝大河说道:“昨天他说过,只要能出去,就要去青年书店报信。今天晚上洗漱的时候,他还说,过了预定接头时间,不跑就是个死,没想到还真让他跑了。”

首长没再问别的,就让两个战士把郝大河带了出去。

接着,秦天亮向身旁的一个战士看了一眼,问道:“是你发现、追捕的陈其中?”

这名战士答道:“是!”

秦天亮说道:“你确定击中了陈其中?”

“确定,击中了他的胳膊。”

秦天亮点点头,说道:“那好,你下去吧!”

首长思忖片刻,立即说道:“万名,通知重庆市公安系统,排查和监控重庆市所有医院、私人诊所和药店,如果陈其中出现,立即拘捕,如果反抗可以击毙。洪升,你派你的人,快把青年书店附近控制起来,防止陈其中去青年书店接头。”

望着万名和洪升两个走了出去,秦天亮突然转过头来,望着首长说道:“首长,我们能不能在青年书店也搞一次偷梁换柱?”

首长一笑,问道:“你想用我们的人替换青年书店的人?”

秦天亮点点头,说道:“对,这样既能控制陈其中,还能迷惑老A。他们的电台在我们手上,唯一能和基地联系上的东西,他只能通过书店这个联络点。陈其中并不认识书店的人,我们正好趁这个机会,派我们的人进去。”

“好,一箭双雕,天亮你去执行吧!”

秦天亮和万名两个人来到青年书店的门口时,夜已经深了。两个人敲了一会儿门,半晌,才听到屋里有了声音:“谁啊?”

秦天亮说道:“是我,郝大河。”

方品声开了门,忙问道:“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吗?”

秦天亮声音急迫地说道:“十万火急,经理呢?”

方品声看了看外面,说道:“跟我来。”

随后,方品声便带领秦天亮和万名两个人进入了经理室,刘亦臣听到了外边的动静,正披着衣服坐在角落里的一张床上。见秦天亮和万名两个人走进来,刘亦臣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和你们说过,没急事不要轻易到这儿来,到底出什么事了?”

秦天亮忙上前一步,说道:“我们的电台坏了,无法和基地联系,过了联络时间,只好向你求援了。”

刘亦臣不禁思忖道:“我说呢,鹰组长晚上还来电问我们,你们为什么没按预定时间联络,原来是坏了。”

秦天亮紧接着又说道:“这事能不急吗,快,帮忙找个电台,把情报发回去。”

刘亦臣听了,赶忙下床,说道:“跟我走吧!”

几个人便一起来到了书店的库房里。方品声将房门反锁上,又和几个人一起把一堆书搬开来后,挪出了一片地方,方品声这才掀开地板,把一台电台拿了出来。

秦天亮问道:“这里发报安全吗?”

刘亦臣说道:“没问题,这个地方是‘国防部’3年前选的,非常保险。要是有风吹草动就一把火烧掉,这都是书,很容易点燃,大火一着,他们连个证据都没有。”说着,方品声便打开了电台。

秦天亮不由惊叹道:“好设备啊,还是‘国防部’的人有家底。”

刘亦臣说道:“你现在不是也吃‘国防部’这碗饭吗?”

秦天亮忙又点头说道:“对,那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万名这时接过话来,问道:“既然一家人,把你家底都亮出来,咱们也开开眼。”

刘亦臣说道:“什么家底,就这一台。”

一句话说完,秦天亮和万名两个人递了个眼神,同时把枪掏了出来,低声喝道:“你们被捕了!”

方品声见了这阵势,迅速反应过来,正要逃走,秦天亮猛地一下子扑了过去,与他打斗起来。

刘亦臣惊怔在了那里,一边举起双手,一边盘算着,就在万名稍一疏忽的时候,他突然袭过来。万名顺势倒在了地上,举枪瞄向了刘亦臣。刹那间,枪响了,刘亦臣倒了下去。这时间,方品声已被秦天亮控制住了,又被戴上了手铐。见刘亦臣倒在那里,秦天亮忙冲万名喊道:“不能让他死了,快送医院。”

秦天亮处理完事情回到家里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他有些疲惫地打开房门走进屋来,猛然一下子怔住了。他抬头看见李荷伏在桌前睡着了,桌子上还放着饭菜。那一刻,秦天亮不禁有些感动了。

听见动静,李荷睡眼蒙眬地立刻站起身来。一见秦天亮来了,李荷说道:“天亮,我只有个请求,以后你有行动能不能告诉我一声,以免我担惊受怕。”

秦天亮顿了顿,说道:“这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李荷问道:“今天执行的,是那个泰山计划,对吧?”

秦天亮吃了一惊,说道:“你怎么知道?”

“王专员告诉我的,说你在执行特殊任务,叫泰山计划。”李荷说道,“王专员嘱咐我多分担你的工作。”

秦天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话。

李荷想了想,又说道:“我知道,秘密任务,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多问。”说着,她望了一眼窗外,见窗外已经渐渐有了亮色了,忙又说道:“这天都亮了,我给你做饭去吧!”

秦天亮赶忙制止道:“别忙活了,我不饿。”

“那就吃点水果,败败火。”说完,从一旁拿出一袋水果,打开了,却看到一串香蕉已经变黑了,不禁摇了摇头,自语道:“白天这香蕉还好好的呢,怎么一夜就变成了这样了?”

秦天亮见了,随口问道:“这是你买的?”

李荷说道:“欧权给的,让苗师傅送给我,我本来想还给他的。”说着拿起香蕉闻了闻,觉得有一股怪味儿,问道:“这香蕉会不会有毒?”

秦天亮想了一下,又问道:“真是欧权给你的?”

李荷点点头,说道:“苗师傅说的,放在传达室,让他转交给我。”

秦天亮望着那串香蕉,再没说什么。

这天上午,洪升带着几名战士在严天途的住处整理遗物,看到一套《毛泽东选集》,顺手拿起来翻了翻,见那扉页上写着:“与天途同志共勉,杨天雄。”

书里边已经被严天途圈圈点点地画了许多,洪升禁不住百感交集,再看过去,严天途的书桌上还铺着纸张,那纸上这样写道:

证明材料

马友谊同志,1931年经我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作为自1929年到1937年马友谊同志的直接领导,现书面证明其1936年于长沙被捕前后的情况……

洪升意识到了它们的重要性,想了想,便把这套《毛泽东选集》和那份证明材料整理好,接着向一旁的几个战士说道:“你们将严首长的遗物整理好,送到警备区,我先走了。”

这两样东西被洪升送到了军管会王专员那里,王专员看了,不由得又感叹了一回,就让人把马友谊叫来了。

当马友谊从王专员的手里接过那份材料时,他的双手竟然止不住颤抖起来,这让他突然间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一幕往事。

那天,在长沙的一所监狱里,到了犯人们放风的时间,男监女监的门被打开,马友谊和夫人从各自的监号里走了出来。这时,马友谊夫人悄悄溜到马友谊这边,背对着他坐了下来,一边佯装着晒太阳,一边悄声说着话儿。

夫人突然说道:“监狱里有我们的人,他让我告诉你,我们是被叛徒出卖的。叛徒提供了我们7个人的代号,却并没有掌握我们的真实身份,他们不能和我们被捕的8个人一一对上号,所以有一个人是有机会出去的。”

马友谊心里头怦然响跳了一下,紧接着便破釜沉舟般地说道:“就算8个人都出不去,也要争取在审讯中找出破绽,把叛徒的身份确定,再想办法传递给组织。”

顿了顿,夫人又说道:“我们7个人商量了,我们都招了,换你出去。”

马友谊不觉一怔,拒绝道:“这不可能,我是你们领导,怎么能在关键时刻贪生怕死。”

“正因为你是领导,你才需要出去,重新组织地下工作者,把损失减少到最小。”

“不行。”马友谊说道,“他们抓的是我,这个方法不行,他们不会信的。”

夫人便说道:“我顶替你的代号,让剩下的6个同志指认我。”

马友谊严肃地低声说道:“你知道这后果吗?”

夫人淡淡一笑,说道:“牺牲。不过别忘了我是你的爱人,你的下级。”

“那也不能让你们7个人替我一个人牺牲,这太不值了。”

“你冷静点,如果你不出去,长沙地下组织就全瘫痪了,建立地下组织有多难,你还不知道吗?”

他能感觉得到,夫人的内心万分焦急,她一直不停地耐心地劝说他:“只有你出去,才有可能查出那个叛徒是谁,因为我们7个人,谁都没掌握地下党员名单,你可以通过排查找到叛徒,你不是为自己活命才出去的,是为了更多人有希望地活下去。”

马友谊听了,一时间沉默下来。那一刻,他切身感受到了自己内心在痛苦挣扎。

夫人接着说道:“你出去了,还有营救我们的希望。我们任何一个人出去,只能救活一条地下交通线,可你出去了就能救活7条地下交通线,我已经和其他被捕同志说了,他们都一致同意。”

“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

马友谊一边这样问着,眼睛已经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组织原则你忘了?”夫人说道,“少数服从多数,你不同意也没用。”

正说到这里,只听见国民党的一个看守在院子里吹响了哨子,大声喊道:“放风时间到了。都回去!”

马友谊和夫人各自走到监号前,回身凝望着。看上去,夫人一脸的坚定和果决,而此时,马友谊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就在这时,首长和万名一起走进了王专员的办公室。

待说明了情况之后,首长不觉叹了口气,望着马友谊说道:“马友谊同志,这些情况,你怎么不早说?”

马友谊说道:“当时做地下工作,有些情况还很复杂,那时,能证明我的人都生活在敌后,他们证明我,对他们的工作不利,况且,我自己无法证明自己。”

首长点点头,说道:“现在看来,同志们为了掩护你牺牲是值得的。”

马友谊的眼圈儿红了,接着便又说道:“首长,这7位同志的烈士身份还没有人证明,现在既然有了天途同志的证明材料,我也算一个证明人。14年了,我的心里时时刻刻都在为烈士的身份不能证明而感到耻辱和煎熬。”

首长拍拍马友谊的肩膀,说道:“马友谊同志,14年过去了,你在心灵上受到的折磨,我能体会到,现在我们胜利了,那7位同志在天之灵也会安心的,你也该放下包袱了。”

马友谊立刻说道:“首长,我被隔离审查期间,耽误太多工作了,快给我任务吧。”

首长点了点头,说道:“现在我们眼前有3项工作,一是和泰山计划有关,这个工作秦天亮同志已经在逐步开展了,情况也比较复杂,我看,就还让秦天亮同志继续做下去。”

马友谊接着问道:“首长,泰山计划到底是什么任务?昨晚你说跑了一个关键人物,又是怎么回事?”

首长看了看王专员,又对马友谊说道:“这个计划,原则上是对军管会保密的,但你们两个可以参与进来,现在首要任务是抓到这个逃跑的人。”

首长沉思起来,片刻,将陈其中的照片递给了马友谊,说道:“就是这个人。”紧接着,又问道:“李荷这个人可靠吗?”

马友谊点点头,说道:“我出狱后,奉天途同志指示,到苏北工作,那时她就是我的助手,一手培养出来的,可靠。”

“那好,我看,可以让李荷同志也锻炼一下。”首长说道。

马友谊和王专员两个人都点了点头。

首长又对马友谊说道:“第二个,是严天途同志被害的案子,看似简单,背后指使者有可能就是潜伏在我们身边的头号敌人老A,看来,这将是个持久战。另外一项就是和‘天下一号’有关,我准备把这项迫在眉睫的任务交给你。”

“首长,你指示吧!”

“这是严天途同志在苏联学习期间,从一个德国人手里弄来的原‘国防部’办公楼的图纸。”说着,首长将大楼设计草图拿了出来,一边展开一边说道,“重点部分是地下保密室的设计,你要利用这张图纸,找到大楼地下室暗藏的机关,从前几次特务活动迹象来看,这地下室一定大有文章。”

马友谊听了,立时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严天途被害的事情,很快就报到了顾显章那里。

“严天途?”顾显章从郑桐的手里接过电报,看了看,下意识地说道,“这个严天途,是共产党的军工专家啊!委员长都说他可以顶共产党一个师,我没记错的话,1931年的时候我们就和他打过交道吧!”

郑桐介绍道:“资料室里有他的资料,他就是共产党红军时期官田兵工厂的技术指导,1938年八路军总部成立军事工业科的时候,他又是总部修械所的技术专家,后来修械所改成八路军总部军工部黄崖洞兵工厂,他也是骨干,共产党的五五式步枪、新七九步枪,他都参与研制过。”

顾显章一身轻松地笑了笑,说道:“老A指挥的这个行动,干得漂亮啊!我可算扬眉吐气了一回。郑桐,拟电报,把杀掉共产党军工专家严天途、破坏共产党新式武器研究的战报,详细报告给‘国防部’。”

郑桐答道:“明白,司令。”

为了消除秦天亮的误会,这天正午,首长又一次把秦天亮叫到了自己的住处。待说明情况后,秦天亮的眼圈也不由潮湿了,感叹道:“14年了,真是不容易啊!”

“那以后,希望你们今后团结协作,早日抓到老A。”首长这样说着,接着又补充道,“再说说严天途的情况吧。”

秦天亮便说道:“我上午约江水舟见面了,他说对杀害严天途同志的案子不知情。”

“哦?难道不是老A干的?”

“首长,江水舟的话不一定可信,他不可能把什么事都告诉我,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双面人,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成他们的人。”

“他们对你怀疑也是常情,但他们又想利用你的身份,毕竟梁晴同志还在他们手上。”

秦天亮说道:“那个都富春很少见我,有事都让江水舟来干。”

“看来,我们得把都富春的底先摸透了,他们是老A的手和脚。”

“我估计,都富春也不一定对老A有多少了解。对老A来说,他在暗处,这些特务在明处。老A为了安全,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和他们搅在一起。”

“你分析得对,现在老A和‘天下一号’对我们来说都还是谜,也许攻破一个,那一个自然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

秦天亮思忖道:“‘天下一号’是‘国防部’和保密局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是顾显章和老鹰之间争夺指挥权的焦点,我们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

首长点头说道:“好,天亮,你分析得有道理,我们就要利用敌人的弱点为己所用。”

“老A和都富春都是顾显章的人,老鹰是孤立的,必要的时候,老鹰肯定会争取都富春或者老A成为他的帮手,我们现在控制住了五人行动小组,只要利用好这5个人,让老鹰就范,不愁老A不露头。”

首长听了,又无不担心地问道:“天亮,你要做最坏的设想,万一老鹰识破了怎么办?”

秦天亮说道:“请我们内线的同志帮忙,给老A假指示,让老A和五人小组见面。”

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对母后来说,她的任务很艰巨啊!”

秦天亮接着说道:“但这个计划有个前提,就是陈其中,我担心他跑到外省,或者在黑市上弄到电台,这样他就可以和老鹰联系了。”

首长说道:“洪团长已经安排人了,他跑出重庆的可能性不大,另外,我已经安排王专员了,让李荷同志参与抓捕陈其中的行动。”

秦天亮听了,不觉皱了一下眉头,担心地说道:“首长,这不行啊!泰山计划是秘密任务,五人小组的事情要是走漏出去……”

首长笑了笑,说道:“不要担心,我这么做,一是分担你肩上的担子;第二,也想通过这个办法清查一下军管会内部,尤其是你的侦察科,要想抓老A,首先要保证侦察科的人员个个过硬。”

秦天亮抬起头来,望着首长问道:“首长,你这是怀疑李荷?”

首长认真地说道:“说不上怀疑,但必要的考察还是要做的。”

一切按计划进行。

这天黄昏时分,李荷带着两个警察从一家旅馆里走了出来。也恰恰就在这个时候,陈其中从旅馆对面的人群里,猛然间看见了李荷和两名警察,于是马上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时没有发现陈其中的行踪,李荷冲两个警察交代道:“现在快到吃饭时间了,咱们分头到小饭馆里看一看,也许会有收获。”

一个警察说道:“那咱们分头行动,争取多摸排几家饭馆。”

李荷点点头说道:“好,我顺着这条街向西,你们向东,有情况随时联系。”说着,几个人便分成两组走去了。

事情竟然就来得那样巧,正当陈其中在附近的一家饭馆里狼吞虎咽的时候,那两名警察走了进来,四周环顾了一番之后,两个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陈其中垂在身体一侧的那条受伤的胳膊上。陈其中意识到有人看他,惊了一下,赶忙把碗里的饭吃净了,大声喊道:“老板,结账!”

一个跑堂的听到喊声,向陈其中这边跑了过来。陈其中把手伸进怀里,做出掏钱的样子,突然便掏出枪来,转身冲着已经走到身后的一个警察就是一枪,那名警察毫无防备,受伤倒在了地上。一饭馆的人立时就乱了,陈其中趁机在惊慌失措的人群里逃走了。另一个警察见人已跑了,随身追了出去。

街道上有很多行人,警察几次举枪瞄向了陈其中,但都因路人的躲闪而无法射击。陈其中最终奔到了一条胡同里,回头看见紧追而来的警察,于是迅速地躲到暗处,连连举枪射击着,见那名警察一一躲过了飞来的子弹,他急中生智,飞身越过一堵矮墙逃走了。

这时间,李荷匆匆提枪跑了过来,见人已逃走,忙对那名警察说道:“你回所里报告,这一带要加强警力搜捕,我回去汇报……”

这天从军管会下班时,李荷和秦天亮并排往大门外走去。

李荷边走边问道:“科长,这个特务到底是谁呀?”

秦天亮搪塞道:“基地派过来的,用的是假身份。”

两人说着走到门口,苗万春热情地迎上来,笑嘻嘻地问道:“两位下班了?”

秦天亮只是点了点头,说道:“走了,再见啊,苗师傅。”

李荷还在被刚才的问题困扰着,便又追问道:“抓捕他是不是和泰山计划有关?”

秦天亮头也不回地说道:“这个任务是王专员派给你的,他不说你最好也别问。”

李荷一下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忙又问道:“天亮,你怎么了?”

“没什么。”秦天亮这样说着,独自向前走去。

这天的晚饭,郑桐是和汪兰一起吃的。

两人说着说着,竟不自觉地又说到了那个叫严天途的人。

郑桐说道:“听说顾司令安排了14年前的一个潜伏人员,暗杀了共产党的军工专家严天途。”

汪兰听了,怔了一下,问道:“潜伏了14年?我们没和这样的人联络过呀!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七号电台联系的那个人?”

郑桐接着说道:“可能吧,七号电台一直是顾司令自己掌握,来往电报从不存档,这事都不是咱们操心的。”

汪兰听了禁不住思考起来。

第二天上午,汪兰刚走进“天下一号”电报组,便看到黄宁云正举着一架照相机对着“天下一号”子版拍照。汪兰心里不觉响跳了一下,接着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那张展开在桌子上的图纸,佯装不解地问道:“这什么图纸啊?”

黄宁云笑了笑,说道:“我也不知道,鹰长官指示让我拍一下照,还说了,炸药一响,黄金万两。”

黄宁云的话让汪兰立时就明白了,面前的这张图,就是“天下一号”子版的爆炸点图纸。看来,老鹰真要有行动了。她知道,这张图纸如果不能及时截获,一旦让它传递到了重庆,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汪兰转身走了出去,径直来到了顾显章的办公室。

汪兰望着顾显章说道:“司令,看来他们要对‘天下一号’下手了。”

顾显章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们要对‘天下一号’下手?可母版还没找到啊!”

汪兰笑了笑,说道:“鹰长官一定急于立功,他想拿子版去试,只要他弄出动静,‘国防部’的人就会把功劳记到他头上。咱们的努力都给他做嫁衣了。”

顾显章听了,立时气愤起来,说道:“这个姓鹰的,他贪心不说,太想出风头了。没有母版,整个‘天下一号’就会失控,所有的努力只能换回几个响动。他这么做真是太无耻了!我要向‘国防部’汇报,他这是在毁掉‘天下一号’计划,另外,也要告诉重庆一号,阻止他们的行动,不能让他胡来。”

汪兰想了想,说道:“司令,他们的情况咱们不了解,就算重庆的同仁们知道了,也阻止不了啊!”

顾显章踱起了步子,皱着眉头想了片刻,竟然深有内容地笑了一笑。汪兰望着顾显章,心里想着,此时的顾显章一定是在想着如何打好老A这张牌了。

这天上午,在军管会的会议室里,关于原“国防部”大楼的地下部分是否应该破拆的问题,几个人正在激烈地争执着。

马友谊介绍道:“‘国防部’大楼的地下室部分,我都查过了,和图纸上画的不一样。”

“不一样?”首长忙问道,“图纸画得有问题吗?”

马友谊接着说道:“图纸没问题,因为大部分建筑结构都是符合图纸上的设计的,有改动的地方,可能是建筑施工的时候进行了改动,也可能是国民党接管时期进行了改造。我已经把有问题的地方标示出来了,请领导决定是不是对大楼的地下部分进行破拆,这样可以把后期改造中新建的墙拆掉,尽量还原设计图的原貌。”

王专员听了,随即说道:“马友谊同志的意见,我赞成,不恢复图纸设计的话,我们没法做出正确判断。”

王专员话音未落,秦天亮站起来说道:“我不同意,如果我们贸然破拆,万一‘天下一号’的机关就在地下室里,在我们没有拿到母版和子版的情况下,太危险了。”

会议室里的几个人听了,立时恍然大悟。李荷频频点头,说道:“‘天下一号’的装置肯定很复杂,万一碰了哪个开关,爆炸了怎么办?”

几个人一时拿不定主意,目光最终落在了首长的身上。

“秦天亮同志的意见很对,在我们不了解‘天下一号’底细的情况下,贸然施工肯定会有引爆的风险。”首长想了想,继续说道,“我建议让工兵介入,对地下室所有结构和装置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有失。”

马友谊点点头,说道:“那只能向部队的工兵营求援了。”

同是这天上午,为了迎接齐君特派员的到来,在基地的会议室里,也召开了一个小型会议。

顾显章和“国防部”特派员坐在首位,而老鹰却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

看着人已经到齐了,顾显章看了看大家,站起来说道:“今天,‘国防部’特派员齐君长官在临基地,传达上级重要指示,大家欢迎!”

一阵掌声过后,齐君满面笑容地向大家挥了挥手后,让大家坐了下来,接着,从桌面上的文件夹里拿出一份文件,向大家晃了一眼,说道:“现在,齐某奉命宣读对基地顾显章司令长官的嘉奖令。”

“国防部”令

顾显章指挥得当、领导有方,其下属潜伏重庆期间,击毙共军军工核心骨干人物,重创共军军备生产和武器研制计划,打击共军士气,著有功绩,特授顾显章长官二等云麾勋章,其余有功人员,依三军奖励条例,授予甲种一等光华奖章。

宣布完毕,齐君带头鼓起掌来。顾显章面容谦和地一边微笑着,一边向大家颔首致意。

望着顾显章那一副得意的样子,老鹰禁不住妒火上涌,忽地一下站了起来,气愤地嚷道:“你们基地行动,为什么不向我们‘天下一号’小组通气?”

顾显章一个惊怔,接着冷冷看了老鹰一眼,说道:“鹰组长,你们小组的行动,又何时通报过我们?我们在执行潜伏计划,既然鹰组长负责‘天下一号’,那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我击毙共军的军工专家,不可能影响鹰组长的计划吧?”

老鹰听了,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竟然转过身去,拂袖离开了会场。

刚回到办公室,黄宁云就尾随着老鹰走了进来,望着气急败坏的老鹰小心翼翼地问道:“长官,我们以后可怎么办?”

老鹰转动着眼珠子,想了半天,终于说道:“修正咱们的计划。他不让我过好日子,我就要让他也不得安宁。我要见那个姓齐的特派员。”

不一会儿,老鹰果然把“国防部”特派员齐君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老鹰让座之后,又亲自为他沏了一杯茶,说到会议室里的那一幕,不禁大诉其苦,说道:“特派员,顾显章在重庆行动为什么不通知我?我的五人小组已经潜伏在重庆好几天了,就等着在军工厂搞次大爆炸,转移共党视线,然后趁机对整个‘天下一号’展开行动。你说,他这么一搅和,我的行动还怎么进行?顾显章嘴上讲精诚团结,我看他这是成心拆台。”

齐君想了想,问道:“你要在重庆军工厂搞爆炸,顾显章知道吗?”

老鹰说道:“我的行动级别都是高级秘密,怎么可能告诉他?”

齐君笑笑,说道:“就是嘛,他也不知道嘛,怎么说是拆你的台?你和顾司令之间,目标都是为反攻大陆做文章,团结还是要讲的,什么你的我的,咱们都是在为党国干事嘛!”

老鹰看了看齐君,不说话了。

齐君接着说道:“‘国防部’对‘天下一号’行动非常重视的,依据‘国防部’指示,要让‘天下一号’提前炸响。共产党正在对岸紧锣密鼓作攻打台湾的准备,我们要在关键时刻把重庆给端掉了,把他们的夺岛计划打乱。”

老鹰思忖片刻说道:“既然这样,只能让顾显章的人和我合作,他们的人了解重庆,只要他的人肯配合,‘天下一号’万无一失。”

齐君听了,立时兴奋地说道:“我这就向‘国防部’汇报,协调好你们两家的事,让他的人配合你的人行动。”

老鹰笑了笑,说道:“特派员,那就拜托了。”

按照事先的部署,这一天,万名扮成伙计的样子,在青年书店的柜台中一边忙活着,一边不时地向外边观察着。

一个小学生挑好了一本书,来到柜台前,举着那本书说道:“叔叔,我买这本书。”

万名给那个小学生结完账,看着他一边拿着书,一边高高兴兴地走出店门后,便回头又去应酬店里的事情了。

此时,在不远的一个隐蔽处,陈其中正在向这边静静地观察着。当他发现那个走出了青年书店的小学生已经拐进了一条小巷子的时候,快步追了过去。

“叔叔看看,买的什么书?”陈其中看了一眼那个小学生,故意套着近乎,亲切地问道。

小学生把手里的书递给陈其中,陈其中随意翻了两下,就还了回去,问道:“你经常去那家书店买书喽?”

小学生点了点头。

“那你也认识那家书店的伙计和老板了?”

小学生听了,不禁挠了挠头皮,说道:“以前的面熟,来的这个新叔叔没见过。”

陈其中的心里立时便有了数,说道:“谢谢你,小朋友。”说着,很快就离开了那个地方。

这天,汪兰走进了顾显章的办公室,见汪兰走进来,顾显章递给汪兰一张纸。

汪兰把纸接过来看了一眼,不觉问道:“电报?三A加密?”

顾显章说道:“你把它给马然,她知道发给谁。”

汪兰应了一声,便离开了顾显章的办公室,手里拿着那份电报,又认真地向那串数字看了一眼,便把它记在心里了。

汪兰走进电报组,把纸递给马然说道:“司令让你发报,他说你知道频率。”

马然接过来看了一眼,抬头说道:“组长,这是发往重庆的。三A加密的,得用七号电台。”

汪兰下意识地问道:“是给重庆一号的吧?”

“不是,重庆一号的电报只是双A,也没有固定电台。三A加密的,一共就发过两次。”

“那你快发吧,别误事。”汪兰说道,“我走了。”

紧接着,汪兰又回到了“天下一号”电报组,见无人注意,随手将一组数字写在了一张纸上,最后,又把它收放好了。

说话间到了这天傍晚,汪兰端着一只纸篓往垃圾站这边走过来。见一个士兵正在清理刚从楼里清扫出来的垃圾,汪兰便与他打了个招呼。那士兵见了汪兰,忙起身说道:“汪组长,您怎么亲自来了?”

汪兰笑道:“看你把垃圾清走了,我这儿还有点,也顺手带出来了。”

士兵说道:“汪组长,那放这儿吧!”

“还是我自己来吧,万一有情报泄密了,我可担当不起。”

那士兵便说道:“是鹰长官的情报吧?我看他总是神神秘秘的。我们都让人家赶到这个小岛上来了,这哪还会有什么外人?”

汪兰说道:“要不把你的那些也放这儿吧,我顺手都烧了。”

那士兵听了,竟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正要去上厕所,那就劳烦汪组长了。”

说着,那个士兵就向远处走去了。汪兰见此情景,迅速在倒出的一堆纸垃圾里翻拣起来,最后将一把撕碎的照片找出来,她想把它拼成一张完整的照片,无奈却差了一角。

就在这时,黄宁云从远处向这边快速走过来。汪兰迅速将照片的残片放在口袋里,又把倒出来的那些纸垃圾一股脑儿扔到了火堆里。

黄宁云气呼呼地跑过来,看见汪兰,不禁惊讶地问道:“汪组长,咱们‘天下一号’小组的垃圾呢?”

汪兰望了一眼黄宁云,平静地说道:“怎么了?我都烧了。”

黄宁云一拍大腿,说道:“糟了,鹰长官让我在垃圾里找份东西。鹰长官怕泄密,不放心。”

汪兰故作不解地问道:“既然是鹰长官有用的东西,怎么当垃圾扔了?不过都烧了,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黄宁云又看了一眼汪兰,没再说什么,转过身走了。

为了继续追踪陈其中,这天晚上,李荷又带着几名警察来到了附近的一家旅店里。李荷拿出一张照片,向前台值班的服务员问道:“你们这儿住了这个客人吗?他住在哪个房间?”

服务员说道:“二楼最左头那个房间。”

李荷听了,冲身边的一个警察说道:“快,你带人去查一下。”说着,又冲另外两个警察安排道:“你们俩跟我去外面把守。”

就在李荷走出门的时候,楼上的陈其中听见了外面的响动,悄悄地把房间的灯关上之后,又打开了一面窗子,正看见李荷在楼下一边指挥着两个警察就地隐蔽起来,一边叮嘱道:“记住,要抓活的。”

李荷四处看看,总又有些不放心,便又走进了楼里。此时,陈其中一边隐藏在窗子后面,一边紧张地盘算着。突然,外面楼道里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紧接着,敲门声也响了起来。陈其中三步两步跑到床旁,从枕头下摸出一把枪来,返身又走到窗前,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与此同时,房门被踹开了。李荷打开灯,屋子里空空如也。再看,一扇窗子打开着,窗帘被风吹得抖动起来。李荷一下子便明白了,紧接着便带着几个人跑出了旅店。这时,一个警察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报告道:“特务跳窗子跑了,我去追,没追上,脚崴了一下。”

李荷听了,气得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说道:“看来特务还在这一带活动,你们要对这一带的旅馆、饭店加强搜查。”

一名警察忙又说道:“李荷同志,我马上去向所长汇报,加强警力,绝不会让他跑掉。”

李荷想了想,说道:“走,咱们再去搜一搜。”

这天晚上,汪兰趁着夜色来到了王夫人的住处。怕引起怀疑惹来麻烦,她特意买了几袋奶粉带了过来。

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过后,童嫂开了门,又和梁晴一起把汪兰让进了院子里。汪兰随手把那几袋奶粉递给了梁晴。见梁晴接过奶粉转身进了屋,汪兰忙从口袋里掏出照片残片,对童嫂说道:“这份情报,有关‘天下一号’,快交给组织。”

说着,汪兰又掏出一张叠好的纸片,交到童嫂的手里,匆匆说道:“这是顾显章今天发的电报,内容不知道是什么,但很可能是给老A的,你转交给组织,尽快破译,我也想办法。”

童嫂一一收好了,望着汪兰点了点头。

汪兰便又交代道:“还有一件事,杀害军工专家严天途的凶手,就是老A指使的,另外关于老A还有一个线索,他已在我们组织内部潜伏了14年。”

童嫂握着汪兰的手说道:“我马上把这些情报送出去。”

汪兰想了想,再没有别的需要说明的,看看四周没人,便快步离开了。可是,谁也不曾料想,就在汪兰转身离开之后,顾影出现在了大门口。看到汪兰已经远去的背影,顾影这才把门敲开了。

开门的是童嫂。童嫂抬眼看到顾影,吃了一惊,忙问道:“顾参谋,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顾影含沙射影地说道:“来的不止我一个吧!”

正这样说着,梁晴从房子里走了出来,接口说道:“是啊,刚才汪组长给姑妈送来了几袋奶粉,让老太太补补身子。”

顾影听了,警觉地朝屋里看了看。

童嫂便说道:“顾参谋,要不进来坐会儿?”

顾影向两个人看了一眼,没有回话,转身走开了。

原“国防部”大楼地下室的勘查工作,很快就有了一个结果。据工兵营长汇报的情况,除了在墙体发现了5处金属材料,有两颗施工的铁钉、3条电线,此外再没发现任何疑点。没有问题本身就是一个问题。针对这种情况,军管会立即又在小范围内召开了一次会议。

马友谊介绍完情况,说道:“地下室我是亲自检查的,别说‘天下一号’母版和爆炸装置,就连一个暗室都没发现。”

秦天亮突然说道:“墙体做不了大文章,会不会是在地下?”

首长也在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向一旁的李荷说道:“李荷同志,你去查查,1948年到1949年重庆解放这一期间,‘国防部’大楼有没有动工的记录。”

李荷扭过头去,看了秦天亮一眼,说道:“这问秦科长就知道了啊。要是再挖一个地下室的话,那得多大动静,保密局的人能不知道?”

秦天亮说道:“‘国防部’好多事都是背着保密局做的,有些事真不知道。”

“李荷,你还要去核实一下,在没有核实前,不要贸然行动。”首长看了大家一眼,又说道,“我们对‘天下一号’的暗道机关了解得并不够。”

这边刚刚安排完工作,那边的电台突然有了消息:

定于15日晚8点,与老A在联络站会面,下一步行动待通知。

首长把这封电文从秦天亮的手里接过来,不由得激动地说道:“老A终于出来了,我们的泰山计划就要成功了。”

秦天亮说道:“今天是13号,还有两天。首长,我们得做个安排。”

首长点点头,说道:“说说你的计划。”

秦天亮寻思道:“老A是我们内部的人,他肯定见过万名,万名不能在书店出现了。另外,我们得做好两手准备,万一老A不来,派小特务来怎么办?”

首长思忖了片刻,望着秦天亮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也要做好他能来的准备。他们留一手,我们也要留一手。”

老鹰正在一步一步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发出去的电报此时有了回音:

命令收悉,与老A晤面。

老鹰一边翻看着《毛泽东选集》,一边译完了这份电文,旋即便满意地把笔放下了。恰恰就在这时,汪兰推门走了进来。老鹰听到门响,下意识地把东西收了起来,不高兴地问道:“汪小姐,怎么进来不敲门?”

汪兰反问:“长官,我还是你的部下吧?”

“怎么了?”老鹰说着,拿起一份文件去掩盖书桌上的《毛泽东选集》。

汪兰一眼看见了,诧异地问道:“长官,你对这书感兴趣?”

老鹰有些尴尬地笑一笑,说道:“这叫知己知彼嘛,‘国防部’许多要员都在研究这本书。你说自己的事吧!”

汪兰便受了委屈一样地说道:“我现在可什么事都做不了,电报不让我发,也不让我接收,我就是一个摆设。既然这样,我干脆回基地算了。”

老鹰听了便劝道:“汪组长又耍小孩子脾气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怎么能没汪组长的用武之地呢。”想了想,老鹰突然问道:“汪组长,昨天顾司令那边发报了吗?”

汪兰不解地说道:“天天都发啊!”

“有那个七号频率的吗?”

汪兰假作回想,片刻说道:“有一个,内容不清楚,接收人也不清楚。”

老鹰听了,点点头,满意地笑着说道:“汪兰,我这就交给你一个任务,我拟份电报,你还用基地的七号频率发出去。”

汪兰问道:“咱们的命令下达给基地,人家能听咱们的吗?”

老鹰笑了笑,说道:“他们听不听是他们的事,就算是我替顾长官发的吧!”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把电文拟好了。

汪兰接过那封电文,看到上面写道:

老A务必亲自与之晤面。

但是,紧接着,这封电文就被汪兰交到了顾显章的手里。顾显章看着老鹰的电文轻蔑地笑笑,说道:“他用我们的电台发报,这不等于替我下命令吗?”

汪兰说道:“这个鹰长官真是太阴险了,多亏我向司令汇报了。”

顾显章阴冷地说道:“他千算万算,还是比我们晚了一步。”

汪兰不解道:“司令的意思……”

顾显章说道:“特派员协调了,可执行不执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又能怎样?总不会特派员去大陆,把我们的人法办了吧。”

汪兰望着顾显章问道:“那这电报怎么办?”

顾显章想了想,说道:“让马然发,让那个姓鹰的暂时高兴一会儿。”

汪兰看着电文说道:“司令,那我去安排。”

汪兰在电报组没有找到马然,转身便走进了郑桐的办公室。

汪兰说道:“郑主任,顾司令让我发个报,七号电台的,我还不知道频率,马然今天休班了。”

郑桐深情地看了汪兰一眼,说道:“稍等一下,我给你找找马然的工作记录。”说着,起身打开了身旁的一只保险柜,又从中翻出一本文件夹,顺手递给了汪兰。

汪兰翻了几页,说道:“找到了。七号?以前这个频率我们可很少联系。”

“这是顾司令自己掌握的电台,以前付德芳负责联系,现在交给马然了。”郑桐说道。

汪兰翻着工作记录本,做出一副要检查马然工作的样子,说道:“看来顾司令挺看重马然的,这么重要的工作都交给他了。”

郑桐说道:“你不在,付德芳也不在了,可不就得让他顶上来吗。”

最后,汪兰将文件夹交还给郑桐,笑着说道:“七号电台是1911,我记住了。”说完把手里的那份电文递给郑桐,说道:“这是顾司令让发的电文,顾影已经译好了。你签字吧。”

郑桐签完字,汪兰接过来就要离开,郑桐突然叫道:“汪兰。”

汪兰一下子又立住了脚,慢慢回过头来,看到郑桐已经打开了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红红的山楂果,不禁惊喜地问道:“山楂,哪儿来的?”

郑桐递给汪兰,说道:“台北来个战友,捎来的。”

汪兰笑了笑,便收好了。接着,汪兰回到了老鹰电报组,打开一架电台后,就将一条电文发了出去:

行动照常,不得有误。

这条电文刚刚发出去,黄宁云恰好走了进来,问道:“汪组长,你给哪个频率发的报?”

汪兰听了,一下子不高兴了,生气地说道:“这事我和你说不着,有事的话你去找鹰长官说去吧!”

黄宁云满腹狐疑地看了汪兰一眼,问道:“是鹰长官的电报?”

汪兰没有回答,起身走回到了自己的桌子前。黄宁云一脸怀疑地走出了电报组,随即将这件事情报告给了老鹰。老鹰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说道:“是我让她发的报,用的是基地频率,指示老A与我们的人见面。这你不用怀疑。”

行动就要开始了。这天晚上,在首长的住处,几个人正在计划接下来的事情。

首长说道:“来,咱们把明天的计划安排一下。”

顿了顿,首长看了一眼洪升,继续说道:“你安排两个警备区的人,一个假扮伙计,一个假扮经理。老A一出现,就把他带到书店仓库秘密抓捕。”

接着,首长又把目光落在秦天亮的身上,继续说道:“你来执行第二套方案,如果来人不是老A本人,你就稳住接头的人。”

秦天亮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首长,放心吧,我安排好了。”

“万名,你带人在书店外围,作为接应,应付突发情况。”

一切安排好之后,大家就各自休息去了。

就到了第二天。

尽管抓捕工作安排得十分周密,可是这一天,青年书店里却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它就像平时的每一天一样,没有一点儿迹象。这让秦天亮百思不解,是不是做得有破绽,老A觉察了?

然而这一天,老鹰和顾显章两个人却天翻地覆地吵了起来。事情自然是从他们在重庆方面发来的电报上引起的。当老鹰接到黄宁云送来的情报时,脸色立时变了,说道:“什么,老A没出现?”

黄宁云想了想,说道:“一定是那个顾显章搞的鬼。”

“他耍我们?”老鹰一时火冒三丈,生气地说道,“我去找顾显章理论去!”几乎在同一时间里,顾显章也接到了一份电报,那封电报上写道:

五人小组已落网,基地有鬼,A。

顾显章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开始沉思起来。就在这时,老鹰突然间破门而入,气冲冲地嚷道:“我说顾司令,平时我们怎么斗都行,这次行动事关‘天下一号’,你们怎么这么耍我们?”

顾显章阴冷地看了老鹰一眼,说道:“我耍你们?你们的人都落网了,我怎么配合你的行动,把我的人也搭进去吗?”

“暴露了?”老鹰干笑了一声,问道,“你说我的人落网了,怎么可能?”

顾显章生气地说道:“暴没暴露,你自己查清楚了再说!”

老鹰气急败坏地说道:“他们刚刚发报,说是老A根本没来。”

“你的人落网了,让共产党的人取代了。”顾显章轻蔑地说道,“多亏我取消了和你们的人见面,否则,连我的人都得搭进去。”

老鹰想了想,埋怨道:“我们暴露了,也是你们基地走漏了消息。”

“鹰长官,你别信口雌黄,证据呢?”

老鹰望着顾显章狠狠地说道:“我会拿到证据的,我要亲自去重庆,查个水落石出。”说完,不管不顾地扬长而去了。

顾显章望着老鹰走出门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说道:“接郑桐,通知电报组,把七号电台频率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