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昏暗的卧室, 江茗雪猝不及防被腾空抱过去,就像邢开宇之前形容的一样,容承洲抱她跟拎一个小鸡仔一样轻松, 她毫无招架之力就落在了他怀里。
身后是男人坚实的胸膛, 即便隔着两层厚重的布料, 依然能感受到被炙热的气息笼罩。
他、他、他……
江茗雪在黑暗中睁大双眼, 舌头差点打结。
好在反应快, 平复了两次呼吸就缓了过来。
“我睡觉不乱动, 掉不下来。”她尽量语气平稳说,“而且,地上有地毯, 掉下来也不会有事……”
即便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 容承洲也能想象出她此刻故作镇定的神情。
原本打算挪开的手忽然不想离开, 就那样不轻不重地搭在她腰间:“睡吧。”
江茗雪:“……”
这让她怎么睡啊?
她张了张唇, 想让容承洲把手挪开, 她不往床边上睡了。
但是话到嘴边, 又怕说出口会伤人。
索性放弃, 等他睡着, 她再悄无声息推开吧。
腰间被他覆盖的区域温度越来越高,江茗雪无法忽视这只手的存在。
两人就这样侧躺着, 保持着环抱式,只是一个轻易入眠, 另一个目不交睫。
江茗雪自己玩了一把木头人,直到发顶传来男人平稳清浅的呼吸声,她才动了动腰,试着翻身挣开,却发现——
翻不动。
她忘了容承洲那只手是举40kg哑铃用的, 力量悬殊之大无法估量。她又不敢动静闹太大,根本没办法抬开他的手。
最终认命地躺回去。
算了。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就这样相拥而眠一整晚。
翌日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
浴室里依稀传来一阵水声,江茗雪眨了眨眼,清醒了些,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六点半。
她一般六点四十起床,还有十分钟。
关掉手机,倒头继续睡。
十分钟后,江茗雪准时起床洗漱换衣服。
从卧室出来时,连姨已经做好早餐,容承洲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上的军事新闻。
见她出来,起身,拉开一侧的椅子。
等她坐下,自己坐在她对面。
江茗雪拿叉子扎起一小块玉米,注意到他半干的头发,疑惑问:“你放假也要早起训练吗?”
容承洲略点头:“嗯。”
部队平时有早训,他一般每天五点起床晨跑半小时。如果没有早训,就晨跑一小时,这是他的个人习惯。
江茗雪了然点头:“你真自律。”
容承洲垂眸切三明治,没说话。
他从前的确自律。
但昨晚没睡好,今日是他入伍十三年以来,第一次打破生物钟,比平时晚起了半小时。
吃过早饭,容承洲开车送江茗雪到医馆。
婚房离医馆近,中间路段堵车少,开车十分钟就到了,到医馆时才七点二十。
病人都还没到,她先是接水煮了一壶茶,然后在空旷的后院里做了套八段锦,才开始到诊室接待病人。
接手元和医馆以来,她很少有时间做八段锦锻炼,以至于昨日连容承洲的一只胳膊都抬不动。她深刻意识到身体素质的重要性,下定决心以后要和容承洲一样自律。
另一边,容承洲送完江茗雪,直接驱车到军区大院,拐进最里面的一栋小型别墅。
军区大院的房子一般都是居民楼或四合院式,只有极少数军衔很高的军人之家才能分到别墅户型。容家两将军一上校,自然享获如此殊遇。
今日周末,容老将军和容氏夫妇都在家,等容承洲回来团聚。
自他前天下午从部队回来,基本上就没着过家,不是特意洗完澡去接媳妇就是和媳妇一起去见老丈人,容老将军到现在还没来得及见他一面。
容承洲进门换鞋,就听到容老将军问:“茗雪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她今天有病人。”
“哦,那等她有空再聚一次。”容老将军年近九十,依然精神矍铄。
容承洲嗯了声,跟容老将军简单聊了聊这一年的任务,顺便替他的老战友带话,随后就到二楼找容夫人了。
他此次回来除了休假,最重要的任务是安排婚礼事宜。
虽然江茗雪只需要一纸结婚证,但他作为男方,该有的流程都不能少。
容夫人此刻正在二楼的客厅选婚礼场地和婚纱,见容承洲过来给他看了眼。
容承洲翻了翻平板上的预览图:“您选的这几个都还可以。”
容夫人早就料到他提不出来什么建议,嫌弃地把平板拿回来:“婚礼最重要的是新娘子,你的意见没有用,等茗雪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我跟她好好讨论讨论。”
容承洲对亲妈的嫌弃习以为常,淡然收回视线。
容夫人向来对他的婚事比他自己上心,他相信她能替他们安排妥帖。
“对了,那房子茗雪还满意吗?”
容承洲蹙眉,他没问:“应该满意。”
“那就行。”容夫人放心了,叹气道,“茗雪嫁到我们家是要吃苦头的,我也没什么其他能送她的,这房子只能算我们家亏欠她的一点补偿。”
容承洲点头:“我常年不在家,的确对她亏欠良多。”
容夫人抬头瞄了一眼他的表情,一猜就知道他俩不在同一频道。
算了,儿媳妇都没说什么,她就不揭穿了。
说起来,她这木讷的儿子能和茗雪搭上线,还有她这个当妈的一份功劳。
……
一年前,容夫人到中医院找大夫开了个方子,让容承洲回来的时候顺路去拿药,说是给她调理身体用的。
容承洲没有起疑,依言照做。
但实际上,这袋子药本身就是专门给他开的。她一直犯愁容承洲的婚姻大事,三十岁还没有碰过女人的,她还是第一回见。
不交女朋友就算了,连她安排的相亲都推了,甚至为了不回家相亲,还要跟上级申请取消休假。
她的姐妹们说可能有什么隐疾,便替她出主意,找医生开了张中医药方,骗他是养生的,反正就算没病,喝点中药也没什么坏处。
却没想到药拿来了,还领了张结婚证回来。
她不可思议问:“是哪家的姑娘啊,怎么也不带回家见见就领证了,也太没礼数了。”
容承洲大步流星上楼:“城北江家。”
“啊?!那不是我今天让你去拿药的地方吗,难不成是江医生?你们之前认识吗?”
容承洲惜字如金:“不认识。”
“人家怎么看上你的呢?”任如霜想不通。
容承洲已经带上了门:“我睡一会儿。”
“还没吃饭呢,怎么就要睡觉了。”
任如霜想起什么,敲着门,“对了,你喝点药再睡吧,这药是养生的,我特意多拿了些,你多少喝点。”
“不用了,我不需要。”
“……别不需要啊,养生的药多吃点没坏处。”
房间内没再传出声音,大约是不想再理会。
门外,任如霜和管家刘姨对视一眼,表情很是复杂:“这……”
容承洲显然不吃这套,这个计策失效。
她在门外长叹了口气,改口问:“我们总得上门提亲,补个聘礼吧。”
门内的容承洲正在换衣服,脱下深蓝色军装。
沉默了两秒,回道:“不用,她人内向,您别去打扰她。”
……
之后整整一年,容承洲有了老婆都没回过家,任如霜更加确信她姐妹的猜测了。
只是不确定茗雪知不知道他儿子的事,她这一年里总觉得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儿媳有所亏欠,偏偏容承洲不让她去打扰,她只能明里暗里做些补偿。
包括时不时找理由探望江老爷子;往空运到海宁的包裹里塞了几万块现金;又把娘家为她准备的嫁妆拿出来,给江茗雪置办了一套八百平的私人房产,里面的装修风格、书房布置都是容承洲的远程安排,她亲自着手操办的。
旁人都以为这是容家礼数周到,诚意十足,为了弥补江茗雪经常需要独守空房的委屈,包括容承洲也这样认为。
但只有容夫人知道,她做的这些,只是为了这个苦命的儿媳能在她家里过得舒心些。
当然,这些事她没跟儿子讲过,大男人要面子,她一个当妈的也不适合干涉这些事。
她早就不奢求抱孙子了,只要他们夫妻二人和睦一点,她就心满意足了。
“对了。”想到这里,任如霜说,“你表姨昨天回国,今天早上让人送了几盒从欧洲带回来的曲奇饼干,等茗雪有空了你去给她送过去,当下午茶吃。”
容承洲颔首:“行。”
话落,拿手机给江茗雪发消息:
【C.Z】:下午有时间吗?
等了几分钟没收到消息,知道她在接诊病人,收起手机。和容夫人又看了看婚礼场地,下午陪容老将军在大院的湖边钓了会鱼。
下午五点,还是没收到消息。
容承洲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他在出任务无法回消息时,江茗雪的心理感受是如何。
容老将军握着鱼竿坐在湖边的凳子上,目不斜视:“不乐意陪我钓鱼就别来了,一下午没钓上几条鱼就算了,还把我的鱼吓跑好几回。”
容承洲正有此意,收起鱼竿:“您慢慢钓,我去送个东西。”
容老将军一愣:“你还真走啊!”
高大的倒影在水中晃了晃,叼着鱼饵的小鱼瞬间被惊跑,一溜烟钻到了湖中央。
容老将军气得直跺脚:“我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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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茗雪今天的工作量有些大。有个医生家里临时有事请假了,手里的病人就分到了其他值班医师手里,但周末值班的本来就不多,江茗雪又是馆长,自然要多分担一些。
从早上开馆后一整天都在诊疗室里泡着,中午只草草吃了几口盒饭,连午休都没得空,更别说看手机了。
幸好昨晚睡得多,早上煮的茶又浓,才能撑到下午。
下午五点半,江茗雪终于忙完手头的活,给一个病人做完正骨,剩下的刚扎完针,学徒还在给他们做艾灸,她得以喘口气。
正要找自己的杯子接水喝,言泽拿着一只盛满水的一次性杯子递给她:“温水,刚接的。”
江茗雪接过道谢,喝了大半杯,缓过来许多。
手里还拿着杯子,问:“今天本来该你休息,怎么还来上班?”
言泽穿着一身白色治疗服,靠在墙边,淡声:“许妍说今天方医生请假了,我猜到你会揽下来。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就过来了。”
江茗雪会心一笑:“幸好有你和阿妍,不然我今天肯定忙不过来了。”
言泽抿唇:“不客气。”
差不多七点,最后一个针灸的病人拔针离开。
江茗雪到休息室换下医疗服,言泽拎着一个打包盒过来,放在桌上:“你中午没怎么吃东西,快吃点饭吧。”
江茗雪晚饭经常在医馆将就是众所周知的事,只要她六点半还没忙完,许妍就会出去给她打饭。
今天许妍忙着备药,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言泽。
言泽帮她打饭不足为奇,奇怪的是他带的饭盒包装袋是“锦阁”的,这让她有些困惑。
江家要搬出江老爷子才能插队的饭店,怎么到了容承洲和言泽手里,就像是街边的小餐馆,随便都能买到。
难道是她这一个月不在北城,锦阁没落了?
江茗雪藏起心里的困惑,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这个点再回婚房吃饭的确有些晚了,而且晚上还有病例要整理。
“谢谢。”
她道了声谢,正要抬手接过言泽手中的饭菜。
休息室敞开的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随后一道熟悉声音不疾不徐响起:
“容太太,今晚回家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