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临时接待的两名病人是因为吃了长有寄生虫的生腌海鲜中毒的, 好在就医及时,毒物还未吸收,催吐后针灸辅以用药即可。
两人情况相同, 江茗雪连着给两个人扎针, 有些分身乏术。
好在言泽每次都走得晚, 能帮她煎药, 照看病人。
忙完已经七点多了, 这两名病人暂且在诊室观察, 江茗雪从诊室出来,到休息室换衣服。
容承洲已经在休息室等了她半小时,见她进来, 缓缓起身:“忙完了吗?”
江茗雪点点头, 将诊疗服脱下, 挂在衣柜里:“暂时忙完了。”
患者的情况暂时稳定, 只是不知道后半夜会不会继续呕吐。
关上柜门转身时, 脚步忽然虚浮晃了晃。
容承洲眼疾手快扶住她:“还好吗?”
江茗雪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一整天连轴转, 脑袋有点发晕。
顺势靠在他身上, 疲惫地声音不自觉软了几分:“不太好。”
容承洲眉头轻蹙,揽着她的肩膀坐在椅子上。
站在她身后, 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开她的手,一下下在她太阳穴上按着:“我帮你。”
江茗雪顺从地放下手, 两个人之间隔着及腰的椅背,她的头微微后仰,靠在他身上,轻阖着眼眸。
容承洲一垂眸就能看见她秀丽的面容。
指尖不由滞了一瞬。
手指不轻不重地揉着,看着她疲惫的脸, 缓声道:“把所有事揽到自己身上,会过得很累。”
江茗雪缓缓睁开眼,仰头看他,眉眼带笑:“容上校,这竟然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
容承洲唇线拉直:“能学点好的吗。”
江茗雪笑意更深,唇边的梨涡隐约浮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们俩就别互嘲了。”
男人眉头松动,渐渐抚平:“的确。”
他按得力度刚好,江茗雪倦懒地靠着他,不知不觉睡着了。
容承洲没有喊她,身体稳稳托着她,给她当靠背。
怕吵醒她,手上的力度变得轻柔。
大约过了半小时,江茗雪就自己醒过来了。
睡得太沉,三十分钟像是只过了几秒,如果不是墙上的表走了半圈,她还以为自己只是稍微眯了一下。
动了动脑袋,一抬眼对上容承洲清晰的下颌线。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醒了?”
江茗雪睡眼惺忪地点头,坐直身子,转头发现容承洲还站在她身后,依然保持着她睡前的姿势:
“你这样站了半个小时吗?”
容承洲缓缓收回手,淡声:“嗯。”
江茗雪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不喊醒我,一直站着多累啊。”
容承洲神色浅淡:“还好,军姿站习惯了。”
江茗雪忍不住笑起来:“有个军人老公真幸福。”
容承洲也跟着她笑了下,很轻很浅。
走到桌子前,把保温盒打开:“吃点东西吧。”
江茗雪点头,睡了一会儿休息得差不多了,正要过去,忽然想起还在诊室看顾病人的言泽:
“阿泽也没吃呢。”
容承洲略一颔首,重新合上保温盖。
拎着两份饭出去,敲了敲诊室的门:“言医生,要一起吃饭吗。”
言泽坐在蓝色病床旁,一眼看见他手上的两个饭盒。
冷眼转过头,漠然拒绝:“谢谢,不用了。”
容承洲遂回到休息室,把饭盒放桌上,声音沉稳:“他说不饿。”
江茗雪信以为真:“好吧。那我们先吃吧,等会阿泽饿了再给他买。”
容承洲:“嗯。”
吃过饭后,江茗雪穿上诊疗服,到诊室检查病人的情况。
一个已经好转很多,另一个体质较弱的还处于昏迷状态,要等药效上来才能缓过来。
江茗雪给两个人各自把了脉,又给体质弱的病人扎了几针,转头对言泽说:“阿泽,你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我来看着就好。”
言泽摇头:“没事,我不饿。”
“好吧。”江茗雪不再劝,让言泽陪她一起在旁边守着。
自己低头给容承洲发了条消息:
【我暂时走不了,不然你先回去吧。】
容承洲很快回她:
【C.Z】:没事,我在这儿陪你。
江茗雪有些惊奇地看着手机消息,怎么谁都劝不走。
她继续打字:【那你无聊的话可以看我桌子上的书。】
【C.Z】:好。
容承洲坐在江茗雪的休息室里,从她桌子上拿了本文学小说。
一枚枫叶书签夹在中间某一页,金黄色流苏挂在书脊上,她还没看完。
容承洲翻着她那本书,看了几页。
是一个探险家的故事,剧情跌宕起伏,还有些灵异元素。
没想到她会喜欢这种题材。
容承洲平时不爱看闲书,但这本莫名看进去了。
翻到后面几页时,书的一个配角名字被圈起来画上箭头,旁边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这个人一定是反派!】
还画了一个戴眼镜的侦探表情简笔画。
容承洲不禁提了提唇。
继续往后看。
到揭秘的剧情,江茗雪的批注是一个惊讶的表情符号:
【竟然不是!】
每一个重要剧情节点,都有类似的批注,他会不自觉在这些标记上多停留片刻,逐字逐句看她的字画。
绘声绘色,像是她在旁边陪他一起看。
不知不觉看到江茗雪插书签的那页,后面没她的批注了。
他合上书,重新放回原处。
起身接了杯温水,给江茗雪送过去:“怎么样了?”
江茗雪刚好把完脉:“应该没事了。”
有个病人刚刚吐了第二次,才缓过来。
她用消毒液洗过手,接过来水杯喝了几口。
忽然想起来,要起身去煎药:“对了,你晚上还没吃药。”
容承洲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回去:“不用管我,你忙完好好休息。”
“好,阿泽也休息一会儿吧。”
言泽正在收拾诊疗室的医疗垃圾:“嗯,好。”
她交代病人有事喊他们,就先回休息室了。
本来打算今晚将就着过,容承洲刚好给她带了换洗的衣物,能简单洗个澡。
她抱着衣服和洗浴用品走到他旁边问:“你要洗澡吗?”
容承洲微微侧眸,目光平幽看她一眼:“现在吗。”
“……”江茗雪尴尬地轻咳一声,“我的意思是,医馆的浴室简陋,你今晚要洗澡的话,可以回家洗。”
“哦。”男人淡淡收回目光,“我来之前洗过了,今晚不洗。”
“好。”
江茗雪没再多问,快步从休息室出去,到浴室洗澡。
言泽收拾好诊疗室的垃圾,关上门,到休息室找江茗雪,却没见到人。
容承洲坐在江茗雪的椅子上,偏头看他:“我太太去洗澡了,你有事和我说也一样。”
言泽声音低冷:“患者的病情,你听不懂。”
容承洲眉梢微扬,不气不恼。
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站定。
言泽也有一米八几,但因为身形消瘦,在容承洲面前像是小孩。
他平声启唇:“医学上的事我的确不懂,但法律上你应该没我清楚。”
言泽抬眼看他:“你想说什么。”
容承洲没回答他,只淡漠道:
“你的事我不会告诉她,但其余的,你也不要肖想。”
他说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他不屑于用不光明的手段逼他离开,但言泽也别妄想破坏他们的婚姻。
医馆灯火通明,只有从隔壁传来的淋浴声。两个人站在休息室内外,中间仿佛隔着一条无形的线,久久对峙,谁也不肯退让。
言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又松开,似乎在压抑某种情绪。
良久,他唇边勾起一抹肆意的笑,与他本身的清冷气质全然不符:
“你的确比我先拥有她,但那又如何呢?”
“你未必有我了解她。”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便率先转身,到另一间诊疗室休息。
容承洲站在原地,瞳孔不由微微骤缩,凝神思考言泽的最后一句话。
比言泽更了解她吗?
他似乎的确没有。
江茗雪在浴室里对外面的剑跋扈张全然不知,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在她的房间里吹好头发才出来。
见容承洲还没离开,问:“你今晚要在哪里休息?”
医馆里有病床,铺上一层一次性的医疗床单,倒是也能将就睡一晚,但肯定会睡得不舒服。
容承洲比刚才脸色沉了几分,问:“你平时在哪里睡?”
江茗雪便带他到自己的小房间。
狭小的诊室布置简单,只有一张不到一米宽的单人床和一套桌椅。
她有些为难地看着他:“这张床应该睡不下我们两个。”
容承洲:“没事。我车里也能休息。”
江茗雪:“那也行。”
容承洲低头脱下她的鞋,让她躺平,盖好被子:“快睡吧,等你睡着我再走。”
江茗雪点头:“嗯。”
容承洲关上灯,坐在她旁边守着。
深夜静谧,江茗雪躺在床上,知道容承洲在旁边,反而睡不着。
借着月光,容承洲看见她还睁着眼:“怎么不睡?”
“刚才睡了一会儿了,还不困。”
他抬手掖好被角,声音放轻:“那你怎么样才能睡着?”
江茗雪也不知道,只是侧过身面向他,凭着感觉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在黑夜中摸索。
看不清面前的场景,手先摸到容承洲的脸,然后向下移。
容承洲任由她摸着没阻止:“想找什么?”
江茗雪没说话,那只手从他的肩膀挪到胸肌,再到他的手臂。
一路坎坷,终于找到了容承洲放在腿上的手,一点点把自己的手指钻进去。
一根、两根……没等到第三根,容承洲就已经反手握住她的。
两个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黑暗中轻轻碰撞,他牢牢扣住她的五指,声音沉沉:
“下次想牵手,可以直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