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江茗雪输入密码锁进门换鞋, 看见容承洲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

拎着一个袋子从玄关处出来问:“你今天没出去吗?”

容承洲视线还停留在书的某一行,微微颔首:“嗯。”

江茗雪多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什么书看得这么认真。

江茗雪把手里的打包盒袋子放在茶几上:“对了,我给你带了荔枝冰酿, 在餐厅吃了感觉还不错, 给你打包了一份。”

她是左手拎的, 放在茶几上时, 容承洲略一抬眼, 看见了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

紧绷的下颌线松了两分, 终于抬头:“好,谢谢。”

江茗雪看他情绪淡淡的,没有闲聊的心思。

便说:“不打扰你看书了, 我先去洗澡了。”

说着就转身离开回主卧。

在门关上的同时, 容承洲循着她的方向望了几秒, 才缓缓合上膝盖上的书。

垂眸看了一眼书名, 才看见随手拿的书叫《一秒心动》。

不由蹙了蹙眉, 将书丢回茶几下方。

谁乱买的书。

打开荔枝冰酿尝了一勺, 酸甜适中, 很清爽。

晚上没吃多少主食, 等江茗雪洗澡的过程,不知不觉吃完了。

他将包装盒丢到垃圾桶。

又等了几分钟, 江茗雪洗完澡出来。

先到厨房把容承洲的药煎上。

“需要帮忙吗?”容承洲走到厨房问。

江茗雪从药包里各拿出几片丢进砂锅:“煎药很快,不用帮我, 你去看书吧。”

没等他看清,江茗雪就把盖子盖上了。

容承洲插不进手,只好回去。

喝药时,容承洲问她:“这药的配方是什么?”

江茗雪心里咯噔了一下,停顿了半秒才回答:“鹿茸、人参、枸杞、肉桂。”

最后一味“淫羊藿”被她刻意省去。

容承洲点头。

这几位药材他都看过, 记得疗效,都是补气血的。

“怎么了?”她观察着容承洲的神情,小心翼翼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容承洲端着药碗,淡声:“没什么,只是第一次喝中药,感觉效果不错。”

江茗雪坐在他旁边,惊奇问:“真的吗?你感觉哪里不错?”

痿症按理说是个长期治疗的过程,容承洲这才喝了两个星期,效果有这么好吗?

容承洲缓缓答:“气血和精神都比之前好很多。”

江茗雪看他的眼睛亮亮的,刚洗过澡的皮肤比平时更加滑腻白皙。

不施粉黛的五官温婉动人,他的目光落在女孩淡粉色湿润的唇上,喉结不由轻轻滚动了下。

他克制地收回目光,喝剩下的药。

江茗雪瞬间垮下肩膀。

还没治好,她就知道这个药方不会见效这么快。

但失望的同时又感到有些庆幸。

她有在尽心治,但治不好就不怪她了。

容承洲偏眸瞥了一眼,不知道她的神情为什么看上去有些奇怪。

将最后一口药喝完,抽出纸巾擦掉唇边的药汁。

江茗雪端着药碗去厨房了,容承洲望着她纤瘦的背影许久,直到她消失在隔帘后。

其实他刚刚还有一点没说。

除了气血和精神比之前更好之外,他近日体内总是莫名产生一股旺盛的无名火。

即便什么都没做,只是看她一眼,就有不适宜的邪念从深处冒出,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瞳孔愈加发沉几分,他压回体内那股邪火,起身到浴室洗第二次澡。

江茗雪倒掉药渣,简单收拾了下厨房,然后到书房看书。

从书架上找医书时,目光落在那本厚重的《本草纲目》上。

知道容承洲最近在看这本,每次看完就会放回原处。

这书上有一千多种药材,而且形貌极其相似,容承洲一个外行,应该记不住多少。

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把这本书收起来放到包里,打算明天带到医馆,这周周日有她的班。

早上起得早,白天又连着跳了两次伞,吃饭前还陪着程影逛了会儿街,精力耗费太大,才看了半个多小时医书,眼皮就开始上下打架了,便合上书回卧室休息。

江茗雪身体疲惫地走进卧室,容承洲正坐在卧室的沙发上,用平板看最近的航展视频。

看见她进来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她今晚会这么早上床。

航展视频才看到一半,但还是关掉了软件和屏幕,抬眸问她:“玩累了吗?”

江茗雪打了个哈欠,困倦地说:“嗯,有点。”

容承洲走过去关上灯,替她捏好被子:“那早点睡吧。”

江茗雪闭着眼迷糊地说:“好,晚安。”

容承洲:“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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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容承洲送完江茗雪,到军区大院陪老人,顺带跟进婚礼的事宜。

很多琐碎的事江茗雪没时间处理,就需要他和容夫人来安排。

临近换季,周日的病人不少,江茗雪和几名轮值医生的工作量很大,便提前半小时开诊。

正低头帮病人把脉时,耳边响起一道久违的清冷声音:“江医生。”

江茗雪顿了半秒,诧异抬头。

消失了一周的言泽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肩骨在薄薄的衣衫下支着,脖颈上的青筋隐隐凸起,即便穿着宽大的白色诊疗服,依然能看出布料下消瘦的身形。

他有意将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连胡茬都看不见。

但江茗雪还是一眼看出,他面上的憔悴。

她没多问,只弯唇一笑:“回来了。”

言泽点头:“嗯,回来帮你。”

江茗雪唇边的弧度清浅:“正好今天忙不过来,你帮我给三床的病人做下艾灸吧。”

言泽低声应,空洞的眼底闪着稀碎的光:“好。”

多了言泽的帮助,江茗雪肩上的任务轻了许多。

但今天多了一名特殊的病人。

当一袭红裙的宁嘉灵出现在古朴低调的元和医馆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这位女士,请问您要找哪位医生?有预约记录吗?”接待病人的学徒小梁上前问。

宁嘉灵就是路过,哪里有预约记录。

从香奈儿包包里掏出一张黑卡:“这些够插队吗?”

小梁眼睛一亮,忍住接的冲动:“……抱歉,我们这里不允许插队。”

宁嘉灵不气反笑,笑容明媚肆意:“可以,不愧是小江江的医馆。”

“我来找你们江医生的。”见小梁欲言又止,她补充说,“放心,我排队。”

小梁只好给她挂了个临时号,等到临近中午才排上。

宁嘉灵没有不耐烦,踩着高跟鞋大摇大摆跟着学徒走进江茗雪的诊室。

江茗雪刚才看系统挂号记录的时候就看见了她的名字,对于她的出现没有意外。

让她坐在诊桌对面,问:“宁小姐想看什么病?”

宁嘉灵把胳膊伸出来:“心病。”

江茗雪看她一眼:“具体是什么症状?心悸、燥郁,还是胸闷?”

“都不是。”宁嘉灵眨着小鹿眼看着她,“要是我说,我就是路过想进来跟你聊聊天,你会把我赶出去吗?”

“……”江茗雪被她噎了一下。

还是第一次见到排一上午队,就为了挂号和医生聊天的。

看了眼后面的挂号记录,宁嘉灵是上午的最后一位了,不会影响其他病人看诊。

便道:“不会,你既然挂了号,就是我的病人。你想聊什么?”

宁嘉灵喜笑颜开:“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最近不太开心,想找人聊天解解闷,不然我感觉再憋下去就要抑郁了。”

江茗雪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感受了片刻,收回手:“气血通畅,脉象平稳,暂时不会抑郁。”

宁嘉灵怎么看都不是会让自己受憋屈的性格。

宁嘉灵哎呀一声:“你怎么跟你老公一样古板!”

江茗雪轻笑,关掉电脑,摘下口罩:“好了,现在可以聊了。”

是以朋友的身份,不是以医患的身份。

宁嘉灵眼捷弯弯:“这才对嘛。”

“江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知道一直对你很好的爸爸,实际上在外面有一个养了二十几年的私生子,而且他要把私生子带回来认祖归宗,你会怎么做?”

“你愿意原谅你爸爸,和私生子共同生活吗?”

“当然不愿意。”

“那你有能力阻止他吗?”

宁嘉灵垮着脸:“当然没有。”

江茗雪几乎没有犹豫:“那就利用现有资源,尽快逃离这个家。”

宁嘉灵瞬间倒下。

她当然也想过,但她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娇生惯养了这么多年,离开了宁家她又能去哪呢。

她趴在桌子上,愤懑地抱怨:“都怪那个私生子,如果不是他,我们家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江茗雪正色说:“大人犯的错误,不要怪在孩子身上,或许他这些年,比你过得还要苦。”

宁嘉灵叹了口气:“我就是知道他过得比我苦,才没处撒气的,我已经跟我爸爸冷战好多天了。”

江茗雪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拗不过大人,就自己变成大人。”

宁嘉灵喃喃重复这句话,恍然顿悟,直起身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倾身抱着她:“谢谢你江江!”

江茗雪欣慰笑笑:“不客气,要留下吃饭吗。”

宁嘉灵已经起身,斗志昂扬:“不了,我要回去学雅思,出国读书了!”

“好,那我就不留你了。”

宁嘉灵道过别,正要起身从诊室出来。

走到门口却迎面和给江茗雪打饭回来的言泽撞上。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你……”

江茗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问:“怎么了?你们俩认识吗?”

言泽:“不认识,只是差点撞到这位病人。”

漆黑的瞳孔死死盯着她,带着冷厉的威胁。

宁嘉灵已经反应过来,故意冷哼一声:“饭差点撒我身上!”

江茗雪轻笑:“阿泽,快给宁小姐道歉。”

言泽神色放松下来,低冽的声音带着几分庄重:“对不起。”

宁嘉灵听得出来,这声“对不起”里带着别样的意味。

只轻声道:“我在门口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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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泽给江茗雪送完饭,就找借口出去了。

宁嘉灵已经在门口的屋檐下等他。

这还是他们兄妹二人第一次正面交锋。

“谢谢。”言泽率先开口。

宁嘉灵没应,骄傲地扬着下巴:“我只是懒得拆穿你。”

言泽没吭声,脸色在日光的照耀下有些苍白,直截了当说:

“我不想要家产,也不稀罕回宁家。”

宁嘉灵当然知道他也是被迫的,一眼看穿:“你想要江江?”

这么怕她知道,意图简直昭然若揭。

言泽神色冷淡:“与你无关。”

宁嘉灵忽然笑了:“啧,我现在相信咱俩是亲生的了。”

“一个喜欢人家老婆,一个喜欢过人家老公。”

“宁国辉基因真牛逼。”

言泽毫无波动听着,对她喜欢过容承洲的事毫无兴趣:

“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你放弃吧,容承洲的墙角可是很难撬的。”宁嘉灵好心相劝。

言泽没搭理她,已经转身。

宁嘉灵忽然想到什么,拉住他:“诶,你怎么跑出来的?”

她听管家说宁国辉把私生子里外五层锁关起来了。

言泽偏头,神色淡漠:“不过是用他最需要的东西威胁他。”

宁嘉灵反应了一下,一垂眸就看见他藏在长袖下手腕上的白色绷带边缘。

不由倒抽一口气:“你、你……你疯了吧!”

他居然为了见江茗雪割腕自残!!

年轻男人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阴鹜的笑,抬脚向医馆走去:

“这条命,我早就想还给他了。”

男人瘦削的身影隐匿在医馆中。

他的生命本该终止于两年前的一次跳伞。

那一日的天空很蓝,他从崖顶自由坠落,故意不拉开降落伞的锁环。

却意外被江茗雪救下。

此后,他隐去父姓,以对学医感兴趣为由,在医馆度过了最自在的两年。

他这样的人本该没什么资格去爱别人,却还是忍不住贪恋她的温暖,哪怕她只是把她当成弟弟。

但她却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宁嘉灵在原地呆愣了许久。

第一次发觉自己当初对容承洲那点喜欢有多浅显,不过是表白被拒在房间里大哭一场,第二天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别人身上。

但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真的在拿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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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茗雪忙到下午五点半,正打算给容承洲发消息,让他来接她。

医馆却临时接了两名食物中毒的病人。

医馆平时晚上不接急诊,但这两名病人家里离急诊医院太远,只能就近来元和医馆治疗。

其他医师都下班了,她当然不能把这两名病人推出去。

便删掉消息重新发:【临时接了两名急诊病人,我今晚就不回去了,你吃饭不用等我。】

食物中毒需要持续观察,不一定几点结束。

容承洲已经在来的路上,趁着红灯时间回她:

【C.Z】:晚上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知道病人品行,容易有危险。

【江茗雪】:不是,还有言泽。

容承洲敛眸,神色微沉。

【C.Z】:等会我去找你。

回完消息,反手打方向盘,回到松云庭,打了两份饭,带上江茗雪的换洗衣物开车到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