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951年,玉珍操纵了姬氏会最后一个大战略。在很多方面,这个事件是她一生之中最经典的成就。这盘棋经过精心布局,并以极大的勇气付诸了实施。玉珍已经一百零四岁了,她坐在努乌阿努大街尽头那座难看的房子里,听着孙子哈维给她念报纸,这时,她用颤颤巍巍的苍老的声音插嘴说:“刚才那条再念一遍?”哈维看的是英语报纸,念出来的是客家话,因此他也没法确定自己看懂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故事,所以他就一个词一个词地重复着:“在今天的美国商界,一个欠债的公司有可能比几年前有利润的公司还要值钱。”

年迈的女教主急不可耐地让孙子把这个奇怪的消息念了三遍,她终于弄明白之后,便用风箱似的声音说:“这恰恰是聪明的豪类们为自己想出来的鬼把戏,咱们这些糊涂的华人从来弄不明白,等明白过来的时候就太晚了。”于是她叫来曾孙艾迪,也就是香港的儿子,她曾把这个男孩送到哈佛念法学院,她对曾孙说:“我想要一份完整的报告,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讲清楚。”

那个时候,在夏威夷,人们对于有钱人和亏本的公司之间有什么关系还不甚了解,但艾迪・姬千方百计从美国大陆的税法法庭搜集各方面的消息。他在两个月之内就成了这一领域的专家。接下来,各种各样的税收报告从纽约邮寄到他手里,艾迪向曾祖母进行汇报,地点就在她的小房子里。当他遇到曾祖母的时候,她正在从一条披肩上往下摘线头,艾迪心想:“她的年纪这么大了,怎么对这事还这么投入?”

“你现在能讲讲了吗?”祖母的声调又高又哑。

“说到底,”艾迪摆出最职业的架势,“这是一条古老的定律,而且也是一条好的定律。”

“我不管这是好法坏法,”玉珍插嘴说,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我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比如说詹德思酿酒厂吧,好多年以来一直在亏钱。现在假设明年开始赚钱了。他就用不着交任何税,因为这么多年的损失可以用来抵消下一年的利润。”

“有道理。”玉珍点点头。

“看看我们还能做什么。”艾迪自信地讲解起来,好像面前是一帮法律系学生,“如果姬氏会买下酿酒厂,我们就可以把它的资产加到我们手里原有的凤梨种植园上。如果土地从酿酒厂手里卖出去,利润就会被酿酒厂过去的亏损抵消掉。您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吗,五洲姨娘?”

个子矮小的玉珍没有搭腔。她坐在午后的阳光里,仿佛一位绣在绸布上的迷人的老奶奶。她脸上露出微笑,如果一个外人看见她那张福相的堆满皱纹的脸,他也许会想:“她准是惦记老情人了。”但是那人一定猜错了。她心里惦记的是詹德思酿酒厂,她说:“妙极了!咱们可以用詹德思家族的亏损来平衡姬氏产业的利润!”

“五洲姨娘!”艾迪喊道,“你一下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但是,恐怕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玉珍说。

“您是什么意思?”艾迪问道。

“假使我们买下来詹德思酿酒厂,把咱们的凤梨种植园的利润藏起来……”她开口说。

“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艾迪轻声说。那一天五洲姨娘不如往常那么敏锐,此时此刻才刚刚显现出来。

“但我要说的是,”玉珍坚决地说,“使出这个高招之后,就得在家族里安排一个成员去照管酿酒厂,这个人会好好经营,然后把亏损的变成赚钱的。”

现在轮到艾迪的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了,他说:“要是您能安排好这件事,五洲姨娘,咱们就发大财了。”

“我心里想的就是这件事,”老奶奶答道,“这条法律好像就是为了姬氏会而制定的。咱们的责任就是聪明地利用它。”

她叫来香港,几个人讨论了这条法律之后,玉珍突然对香港说:“把火奴鲁鲁亏钱亏得厉害的所有公司列出来。每家公司名字旁边标上一个咱们姬氏会里能将它扭亏为盈的人。”

“咱们哪儿有钱买下这些快倒闭的公司呢?”香港没有正面回答。

“我们不需要用现金,”玉珍答道,“咱们需要钱付头期款。所以先得卖掉手头的一些产业,用赚到的钱来付税金,如果这个计划行得通,咱们最后挣到的钱,可不止那些税金。”

“您已经决定要实施这个疯狂的计划了?”香港问道,“把赚钱的买卖出手,孤注一掷?”

玉珍想了一下,然后问艾迪:“火奴鲁鲁还有其他人明白这条法律是怎么回事吗?”

“他们一定知道,”哈佛毕业生答道,“但他们什么也没做。”

玉珍下了决心。她两掌一拍,发出清脆的声音,说:“就这么定了。六个月之后,大家都会知道咱们在干什么,但到了那个时候,也剩不下什么可买的产业了。”香港和儿子走出房间的时候,玉珍盯着艾迪的背影,心里想道:“这小子在哈佛念书花了我们多少钱?真是抵得上金山银山哪。”

第二天,香港回到努乌阿努大街尽头那间历经风雨的老屋,手里拿着精心准备的材料。他一张一张地翻着那些玉珍看不明白的文件,把所有背着巨额亏损的公司一一指出来:一家酿酒厂,一家计程车公司,一间烘焙连锁店,几座破旧的商业大楼,还有几间铺子。现在,玉珍身上那种永恒的欲望又势不可当地冒了出来,香港每指出一项,她便简单地说:“这家公司有多少土地是可供继承者随意处置的产业?”如果香港说这家公司自己没有土地,她便嗤之以鼻地哼一声说:“去掉这个。有土地比能抵消亏损更好。”到了最后,姬家准备购买的公司名单只包括亏损数额巨大、同时又拥有大量土地的几家。

当玉珍听到香港的第二份名单的时候——就是那些预备盘出去,好购置新产业的公司清单——她不悦地发现,自己将失去最大的几家公司,她盘算着其中的原因。玉珍用刺耳的声音怫然说道:“这份名单不错,香港。”

香港笑了笑,快人快语地说:“这样的话,我认为最好卖掉旧产业。”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玉珍轻声慢语地说了下去,“里面没提到咱们现在待着的这块地方也要卖掉。”

香港有些尴尬地看着儿子艾迪,两人都没有开口,于是玉珍接着说:“当然了,如果我们需要钱去进行新的投资,那么就应该首先卖掉这块芋头地,包括上面的一切产业。你们没有想到吗?”

香港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勇气,说:“我们当然想过,五洲姨娘。但我们觉得这块土地对您来说太珍贵了。我们在您有生之年不能卖掉它。”

“谢谢你们,香港。”老奶奶答道,点着干枯灰白的脑袋,“但在我看来,这个卖掉旧产业的主意有一个引人入胜之处就在于:我们不仅能挣钱,还能够打进不少新的行业。我们得大干一场,绝不能容忍懒惰,不许养膘。”她把双手叠起来,朝着两个聪明的男人笑了笑,接着说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香港,每一个固守祖宗产业不放的华人家庭,到了最后什么都没剩下?”

“但你总是教育我们:‘别把土地卖掉!’”香港争辩。

“啊,没错!”玉珍赞同,“但不要死抱着同一块地不放。”然后她又说,“旧的土地和旧的观念必须不断地被取代。”

一个新的思想被注入了这间房间,这是一种变革的、锐意进取的观念。有好一会儿,香港父子俩都思考着老奶奶为这个庞大家族制订的规划,他们的家族总是频繁地改变,并竭力从中获利。沉默被玉珍打破了,她说:“所以咱们必须卖掉这块珍贵的土地,香港,在沽出清单上,把它列在头一项。”

“我们会卖掉这块地,”香港静静地说,“但咱们把老房子多保留一段时间。我没法想象您住在其他地方。”

“谢谢你,我忠实的孙子,”玉珍答道,说完,她轻快地补充了一句,“所以,我们必须从今天开始教比尔如何经营酿酒厂。山姆必须学习如何从烘焙业赚钱,我还想让汤姆开始学习如何给老房子进行一番改造。”她提出一些建议,他们将要买下的每一份产业都将被改造成赚钱的行业,她警告他们说,“香港,你必须想仔细了,以确保咱们只买进最上等的土地。艾迪,你得编排出最好的商业程序把一切行动组织起来。我指望你们俩看着每一步棋。”这场会议接近尾声时,年迈的女教主说,“看着一个家族大胆地向着新的产业进军,这是多么激动人心啊。你们会为这一天自豪的。但是记住,香港,你买进的时候一定要十分机密,一下子全给买下来。买进时记住,总要比那些卖主希望的价格高上那么一点点。当大家全都明白你的用意的时候,也不会有人觉得他受了骗。”她顿了顿,又说,“别高出太多。”

三个星期过去了,在堡垒集团的一次会议上,爱虚张声势的休利特・詹德思笑着说:“要不是听从古老的传教士禁酒规定,我就派人去找地方买酒来喝啦。”

“有好消息?”约翰・惠普尔・霍克斯沃斯问道。

“最棒的消息。终于想到办法来摆脱那个酿酒厂了。这简直是一块里程碑。我那圣母般的祖母有一次曾经对我说——其实她已经告诉我一百次了——‘黑尔家涉足酿酒业一定不会有好结果。’她说得对极了。”

“卖了个好价钱?”霍克斯沃斯・黑尔问道。

“比我预期的还要高出三万五千块,”詹德思答道,“自从姬香港买下格里高利公司租约那一次之后,我就一直想找机会给他找个麻烦。”

“你说香港?”

“是的,他这一次可是失手了。没有人能从那家酿酒厂赚钱。”

“那就怪了。我刚把老布罗姆利大楼卖给他们。那地方已经亏损好多年了。”

这时,休利特家族也带着好消息来了,他们刚刚摆脱出租汽车公司。

“卖给了姬香港?”大家全都在问。

“是的,还卖了个好价钱。”年轻的休利特答道。

董事会议室成员顿时陷入不祥的沉默,黑尔看着詹德思家族,詹德思家族则朝休利特家族干瞪眼。

“我们是不是被耍了?”霍克斯沃斯慢慢地说。

最后,约翰・惠普尔・霍克斯沃斯沉着脸说:“我猜,轮到我来说句实话了。我刚把那家战前开的烘焙连锁店卖给姬香港了。那家店亏了不少钱。”

“他要干什么?”休利特・詹德思喊道,“那伙满肚子鬼主意的华人到底要干什么?”

“肯定是为了不动产。他们买进这些产业,为的是土地。”

“不是,”休利特家族一位年轻人插嘴说,“他刚刚卖掉姬家那块最早的芋头地,卖了一百零五万。”

“我的天啊!”詹德思噎住了,“他一边买进一边卖出。那个狡猾的浑蛋要干什么?”大家面面相觑,瞠目结舌。他们并不是生香港的气,而是怀疑香港的葫芦里又卖上了什么聪明药,这个得靠他们自己琢磨出来。

这笔买卖的确合算,但只有第一部分如此。任何人如果有艾迪・姬这样殚精竭虑的律师的协助,都能买下亏损的公司,卖出正在赚钱的公司,并且从交易中赚到一大笔钱。这一步的确高明。然而真正的关键任务是比尔・姬,他有父亲香港和聪明的哥哥艾迪做后盾,正在学习如何酿造更好的啤酒。

这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最初几批啤酒推出时,做了一番花里胡哨、吵吵闹闹的广告,写着醒目的标语——姬氏啤酒,快乐基石——这些啤酒味道可憎,被当地人称为“中国煤油”。但很快,姬氏会从圣路易斯请来一位瑞士籍德国人。在他的帮助下,啤酒渐渐开始有些可口了,而且由于其售价比其他啤酒低一角钱,所以渐渐在劳工阶层中流行起来。就这样,就算不考虑过去詹德思酿酒公司所在的地皮所值的一百八十万美元,姬氏会从这桩为了逃税而进行的交易之中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

最大的赚钱机器是烘焙坊,这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姬氏会买进的每一家面包房都附加了货真价实的地皮,这本身便极为划算,但是六十四岁的萨姆・姬身上有一种特别适合卖蛋糕的真正的天分,他为连锁店经营的铺子都带来了可观的利润。

并不是所有的项目都如此顺利。例如,尽管煞费了一番苦心,但计程车公司死活也赚不到钱,姬香港只得对祖母说:“这买卖没法做了。”

“那就脱手吧。”玉珍答道。

“我真不愿意就这么投降,”香港争辩道,“肯定有什么法子从出租车身上赚钱。”

“也许其他人可以,”玉珍同意道,“但是姬家人不行。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不喜欢计程车这玩意儿。我一出门就觉得它们都要往我身上撞。对了,我看见汤姆是怎么处理旧布罗姆利大楼的了,他把它弄成了一座相当体面的大楼。如果我们当时没有添钱,而是用那块芋头地直接换布罗姆利大楼,那么我们现在还有赚头。我喜欢看着姬家人干活。”她说。

那一年年底,玉珍一百零四岁。一天半夜,玉珍坐在自己的小屋里,点着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她一件件脱下衣服,直至完全赤裸。她已经是一位弱不禁风的老太太了,浑身上下只剩一把枯骨,她万分小心地挪动油灯,把它凑到身体近旁,检查身上有没有麻风病的迹象。手上没有斑点,身体上也没有,腿上也没有。于是她坐下来,依次检查一双粗大的天足。脚指头上没有斑点,脚跟上也没有,脚腕上也没有。又是一个可以安心的夜晚,她套上一件法兰绒睡衣,吹灭了灯,沉沉睡去。

玉珍策划的这次商业行动有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堡垒集团终于找到一个机会仔细研究姬香港通过他那翻云覆雨的操纵所取得的一切,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用霍克斯沃斯・黑尔的话来说就是:“我们在自己的某些委员会里用得上这样一个人。”大家都同意,这个人的确很有头脑。

在一次惠普尔油品进口公司的会议结束后,霍克斯沃斯半开玩笑地问手下的董事会成员:“香港,现在格里高利的买卖完蛋了,而且大家的损失都不太大,你是不是很高兴自己终于打入了夏威夷内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香港问。

“这个嘛,”霍克斯沃斯温和地解释,他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头脑聪明的华人,对方的商业判断屡次赢得了实践的检验,“格里高利公司在这里待了五年。他们从这里拿走了数额巨大的金钱,但它们又为夏威夷做过什么呢?”

“做过什么?比如?”香港问道。

“比如博物馆、学校、图书馆和医疗设施什么的。”

香港想了一会儿,然后带着明显的严肃语气说:“格里高利公司的经理每年都会给社区开出一张三百美元的支票,然后就能让自己的照片出现在报纸上。”黑尔惊奇地看着面前的新朋友,发现香港笑了起来,“它们的确没为夏威夷做过多少事情。”华人承认。

“时间一年年过去,香港,你会看到它们做得会越来越少。你们姬家在夏威夷人丁兴旺,香港。你们家族现在有多少人?”

“我们统计过,老奶奶的曾孙子辈有两百多人,但他们并不是全住在夏威夷。”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新建的博物馆或者歌剧院,那么这些孩子就都会受到一点启蒙?换句话说,你家里每一个在这里长大的成员到美国大陆去念大学的时候,都多一点点优势,全因为我们这些古老的家族为群岛所做的事情,难道不是这样吗?”

“你说得没错!”姬香港急促地说,“没人指望格里高利公司模仿你们的做法。但在我看来,霍克斯沃斯,我觉得咱们正在进入一个新时代,再也不用从上面领救济了。我们付出可观的工资。我们缴税。我们市的经济发展速度相当之快。每个人都过上了富裕的生活。就连你也一样。”

“你有没有听说过用税收资助的艺术博物馆?那些聪明、年轻的日侨爬得倒是挺快,可他们会不会为了一所好大学或者一家歌剧院捐出一个子儿来?一打格里高利公司能不能造就文雅的社会?”

“霍克斯沃斯,你可能会感到惊奇,”香港安慰他,“只要我们在这里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民主制度,我们的孩子就会投票修建博物馆、大学和诊所。他们会从自己的同胞手里狠狠地抽税来养活那些机构。夏威夷将会是人们过去挂在嘴边的那种天堂般的地方。”

“我没法相信,”霍克斯沃斯反驳道,“良性社会反应的思想往往只属于少数勇于把正确的思想付诸实践的人们,而不是投票的结果。如果把夏威夷交给格里高利那样的公司,那么好的社会就永远不会出现。”然而他们离开的时候,霍克斯沃斯却说了一句话,换做两年前,他绝不会说出口,“顺便说一下,香港,如果你发现哪个年轻的日本人跟你一样有头脑,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你有何打算?”香港问道。

“你在我们的董事会里干得太好了,我们觉得最好……”

“那样的确最好,”香港马上说,“如果你们起用年轻的酒川茂雄,你们就找到人才了。”

“他不是在竞选议员吗,代表民主党?”

“没错。”

“怎么能让那样的人进入我们的董事会呢?”霍克斯沃斯问道。

“你们找不出一个出色的日本年轻人代表共和党参选的。”香港面无表情地说。

“你属于哪个党,香港?”黑尔问道。

“我没钱的时候是民主党。现在我身上既然已经开始承担责任,我就成了共和党。但我只为茂雄这样的聪明小伙子捐出我的竞选捐款,而他们似乎全都是民主党。”

“选举结束后,咱们再聊聊这个。”霍克斯沃斯说,他第一次开始仔细听酒川茂雄的竞选演讲。随着选举一天比一天白热化,有天晚上,霍克斯沃斯听到茂雄说:“世界各国都曾为土地改革进行战斗。在英国,他们通过投票的方式完成了土地制度改革,一切都很顺利。在法国他们不得不进行流血革命,结果一塌糊涂。我等在日本为麦克阿瑟将军工作,将大片土地和不动产分给农民,我在那里工作的时候,一直告诫自己:‘我应该回到夏威夷的家乡去,去做同样的事情。’因为你们心里所想的一切,都跟我的想法一样。夏威夷落后了好几个时代。我们的土地都掌握在几大家族手中,他们只把其中少得可怜的土地租给我们,才放心……”

“这个乳臭未干的蠢货是个共党分子。”黑尔嗤之以鼻,伸手关掉了收音机,于是再也没有人提起要把酒川茂雄吸收进堡垒集团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