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火种
朱德同志1922年在上海找到陈独秀想入党,被陈独秀婉拒,陈独秀把朱德归为军阀。朱德后来参加了八一南昌起义,但他在南昌起义中的地位并不重要。
在这个中国革命最关键的时刻,八一南昌起义的火种,28 000多人的八一南昌起义队伍最后上井冈山的只剩800余人。
这800余人能不能保留下来?
对丧魂落魄者来说这800余人是残兵败将。
对胸怀大志者来说这800余人是一堆可以燎原的火种。
人数都放在这儿了,作为领导、革命者,你怎么认识这个队伍?
很多人动摇了,很多人撤走了,很多人转移了,很多人放弃了。在最关键时刻站出来的是朱德,在天心圩的军人大会上,朱德首先站出来稳住了这支队伍。
23.南昌起义背后的偶然与必然
蒋介石教会了共产党人对枪杆子的认识,共产党人运用枪杆子、认识枪杆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八一南昌起义,它打响了武装反抗国民党的第一枪。
但是从当时来看,八一南昌起义具有极大的偶然性,这种偶然性就是共产党人已经认识到了国民党枪杆子的厉害,蒋介石枪杆子的厉害,而自己也必须拿起枪杆子来,但是怎么拿?
当时一个枪杆子都没有,怎么办?
大革命失败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蒋介石在上海背叛了革命,“七一五反革命政变”汪精卫在武汉分共。原来的所谓国民党左派汪精卫也与共产党人完全翻脸了,在武汉的中央和所有的革命力量只有从武汉沿江而下被迫转移到上海,南昌起义就是中央各种力量从武汉转移到上海过程中的一个产物。
当时临时中央的主要工作是,部署党组织转入地下和中央机关经九江撤退到上海。为此,李立三和中央秘书长邓中夏被先期派去九江,部署中央撤退的同时,考察利用张发奎的“回粤运动”,打回广东以图再举的可能性。
李立三到九江后,三下两下把筹划撤退的任务变成了组织武装起义。
7月20日,他与谭平山、邓中夏等在九江举行会议,认为依靠张发奎的“回粤运动”成功的可能性很小。即使回粤成功,也由于我党开始实行土地革命的总方针,同张发奎的破裂同样不可避免。因此应该搞一个自己的独立的军事行动,“在军事上赶快集中南昌,运动二十军与我们一致,实行在南昌暴动,解决三、六、九军在南昌之武装。在政治上反对武汉、南京两政府,建立新的政府来号召”。
这是举行南昌起义的最早建议。
第一次九江会议举行前,中央已经确定了武装反抗国民党的总方针。但如何武装反抗,在何时、何地举行何种起义,没有进一步的计划。李立三在这次会议上果断提出南昌暴动,是一个不可抹杀的重大历史功绩。
会议一结束,李立三、邓中夏立即上庐山,向刚刚到达的鲍罗廷、瞿秋白、张太雷汇报。
鲍罗廷沉默不表态。
瞿秋白、张太雷则完全赞成。
此时共产国际新任代表罗米那兹到汉口,汉口传来要召开紧急会议的消息。李立三立即请准备去汉口开会的瞿秋白将此意见面告中央,请中央速作决定。
中央指示未到,李立三照样行动。他7月24日下山后立即搞了第二次九江会议,决定叶、贺部队于28日以前集中南昌,28日晚举行暴动。然后再次电请中央从速指示,大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势。
周恩来在武汉首先得到李立三报告。中共中央两次召开会议讨论南昌起义问题,最后同意举行暴动,并派周恩来立即自汉口赴九江。
周恩来7月25日来到九江,召集第三次九江会议,在会上传达:中央常委和国际代表同意在南浔一带发动暴动,然后由江西东部进入广东会合东江农军。
李立三坚决主张把暴动区域选在南昌——九江地区军阀部队聚集,于我不利;同时叶、贺部队已经陆续开往南昌,南昌起义势在必行。
周恩来同意李立三在南昌举行暴动的意见。
至此,南昌起义被最后确定下来。周恩来、李立三等从九江出发奔赴南昌成立前敌委员会。前敌委员会决定7月30日晚上举行暴动。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排在第一号的中央常委张国焘于7月27日晨到达九江,带来中央最新意见,要起义推迟。30日晨,前敌委员会在南昌一所女子职业学校举行紧急会议,由张国焘传达中央精神,要求对起义重新讨论。
张国焘话音未落,李立三蓦地第一个站起来,兴奋地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哈哈!为什么我们还要重新讨论?”
周恩来接着说:“国际代表和中央给我的任务是叫我来主持这个运动,你的这种意思与中央派我来的意思不符。不准起义,我辞职不干了!”周恩来事后对别人说,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拍桌子。
张国焘看出李立三是门大炮,扳倒他就好说服别人,会后便立即与他个别谈话。说来说去李立三就是一句:“一切都准备好了,时间上已来不及作任何改变!”
无奈的张国焘最后只得服从多数。
起义时间定在8月1日凌晨举行。
八一南昌起义是中国革命处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中国共产党人不能不毅然拿起武器,反抗国民党血腥屠杀政策的武装暴动。它是中国共产党独立领导武装斗争的开始。
李立三在此时刻,决然提出并果断坚持南昌暴动,率先实践用武装的革命反对武装的反革命,对中国革命贡献巨大。
由此,我们今天再回过头来看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的八一南昌起义,它并不是顺理成章的,不是中央决定在这儿暴动就在这儿暴动,在那儿暴动就在那儿暴动。它既有极大的偶然性,更有我们这一批革命领导人革命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以及充分地认识到枪杆子对中国共产党的重大意义。从李立三果断坚持南昌暴动开始,周恩来、贺龙、叶挺、朱德、刘伯承等同志,他们在大革命遭到失败之后,怀着满腔热血,依靠强大的革命信念、精神和行动能力,坚持把革命的火种继续点燃下去,并驱使这种偶然变成了必然。
24.南昌起义中朱德发挥了怎样的作用(上)
朱德同志在整个革命队伍中,你说他的路程很顺吗?
实际上他并不是很顺利。
朱德同志1922年在上海找到陈独秀想入党,陈独秀当时婉拒,婉拒还是很客气的说法,事实上是把他推到门外去了。
陈独秀送走了朱德,跟身边的同志讲:“我们党绝对不能让军阀参加。”
陈独秀把朱德归为军阀这一类。朱德同志当年当过滇军的旅长,属于高级军官了,所以被陈独秀归入军阀这一类。
但是朱德同志想参加革命的这种热情是相当顽强的,上海没有入党,后来到法国,到德国,追旅欧支部。当时周恩来是中共旅欧支部的负责人,朱德同志一直追到德国,由周恩来同志和当时一名叫张申府的党员,两个人共同介绍朱德参加了中国共产党。
朱德后来参加了八一南昌起义,但他在南昌起义中的地位并不重要。
当时南昌起义的总指挥前委书记是周恩来同志,前委委员里面有张国焘,有李立三,有叶挺,有刘伯承,有聂荣臻,甚至郭沫若都是前委委员,而朱德却不是前委委员,因为朱德兵力少,担负的任务也简单。
周恩来同志作为南昌起义的总指挥前委书记,他讲过这么一句话,他说朱德同志是一个很好的参谋和向导。我们从周恩来这句话里也能知道朱德当时的地位和作用。
很好的参谋和向导。
南昌起义之后,部队南下,朱老总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担负的任务就是在前面开路。因为前面阻挡南昌起义部队的基本上都是滇军,就是云南的部队,朱老总当过滇军的旅长,所以让朱老总走在最前面开路,让挡道的滇军把路让开,这就是朱老总南昌起义之后在这段时期所担负的任务。
一个军队在开进的时候怎么可能让你的主要领导人走在最前面开路呢?
朱德后来回忆说:“我从南昌出发,就走在前头,做政治工作,宣传工作,寻找粮食……和我在一起的有彭湃、恽代英、郭沫若,我们只带了两连人,有一些学生,一路宣传一路走,又是政治队,又是先遣支队,又是粮秣队。”
到了三河坝分兵,主力南下作战,朱老总又成殿后了,最麻烦的任务和最不出彩的任务都由朱老总担负。可是,就是通过这一个角色,朱老总通过殿后,为南昌起义这些部队留下了至关重要的火种。
25.南昌起义中朱德发挥了怎样的作用(下)
1927年9月,南昌起义部队在三河坝兵分两路。
在三河坝,部队留下二十五师,主力由周恩来、叶挺、贺龙、刘伯承等同志率领南下,直奔潮汕,夺取海陆丰这一带,争取获得一个港口接受可能来自共产国际或者苏联的军火援助。
朱德率领部分兵力留守三河坝,阻击国民党抄袭起义军的后路,阻击几天之后,可以南下和主力会合。
就这是著名的“三河坝分兵”。
朱德率领的这“部分兵力”,是第十一军二十五师和第九军教育团,共计4000余人。经过三天三夜的阻击,部队伤亡很大,撤出三河坝时仅剩2000多人。
朱老总完成了三河坝的阻击任务,准备南下与主力会合。
这时候,南下一些失散的官兵跑回来告诉朱老总,主力南下作战失败,只有1200余人进入海陆丰地区,领导人分散突围。
这是非常严重的消息,周恩来同志、聂荣臻同志去了香港,叶挺同志去了南洋,贺龙同志去了湖南,刘伯承同志去了上海。当时从南部跑回来的一些官兵讲:“主力都散了,我们不是主力还在这干什么?我们也散伙算了。”
部队面临一触即散的架势。当时如果没有朱老总,这支队伍很可能就溃散了。
在关键时刻,首先站出来的是朱德。
朱德说队伍不能散,主力打散了,但我们不能散,我们还有人,还有枪,有人、有枪就有办法。
后来很多当时留在三河坝的同志回忆,部队勉强听取了朱德的意见,非常勉强。因为部队不是他的,是叶挺的二十五师,朱德只是负责指挥。叶挺主力在南下作战全军覆没,二十五师走投无路,这个老同志说他有办法,大家姑且跟他干干,看他有什么办法。
队伍勉强没有散。
南昌天气非常热,部队虽然摆脱了追敌,但常受地主武装和土匪的袭击,不得不在山谷小道上穿行,在林中宿营。起义队伍穿短衣短裤,跟着朱老总走,一直走到10月底,走到江西安远天心圩,队伍还是短衣短裤,没有备装、没有食品、没有药品、没有弹药、没有给养,越走人心越散,越走队伍越散。
杨至成上将后来回忆说:“每个人都考虑着同样的问题:现在部队失败了,到处都是敌人,我们这一支孤军,一无给养,二无援兵,应当怎样办?该走到哪里去?”
各级干部纷纷离队。
一些高级领导干部,有的先辞后别,有的不辞而别。
七十五团团长张启图后来在上海写了一份《关于七十五团在南昌暴动中斗争经过报告》,向中央陈述当时情况:“师长、团长均逃走,各营、连长亦多离开。”
2000多人的三河坝队伍走到最后只剩下800余人。后来中央接到报告,报告中写到南昌起义部队的窘境,师长、团长均逃跑,各营、连长直接离开。师以上军事干部只剩朱德一人,政工干部一个不剩,团级军事干部只剩王尔琢,政工干部只剩陈毅,队伍面临一哄而散之势。
在这个中国革命最关键的时刻,八一南昌起义的火种,28 000多人的八一南昌起义队伍,最后上井冈山的只剩800余人。
这800余人能不能保留下来?
对丧魂落魄者来说这800余人是残兵败将。
对胸怀大志者来说这800余人是一堆可以燎原的火种。
人数都放在这儿了,作为领导、革命者,你怎么认识这个队伍?
很多人动摇了,很多人撤走了,很多人转移了,很多人放弃了。
在最关键时刻站出来的又是朱德,在天心圩的军人大会上,朱德首先站出来稳住了这支队伍。
26.周恩来如何总结南昌起义的经验与教训
南昌起义在军、师两级设立了党代表,团、营、连三级设立政治指导员。这一体制到1927年10月底崩溃,所有师以上党的领导人均已离队,只剩一个团级政治指导员陈毅。
军事干部也是如此。师团级军事干部只剩一个七十四团参谋长王尔琢。
领导干部如此,下面更难控制。
营长、连长们结着伙走,还有的把自己部队拉走,带一个排、一个连公开离队。
剩下来的便要求分散活动。
林彪带着几个黄埔四期毕业的连长找陈毅,现在部队不行了,一碰就垮,与其等部队垮了当俘虏,不如现在穿便衣,到上海另外去搞。
后来人们把这段话作为林彪在关键时刻对革命动摇、想当逃兵的证据,其实言之过重了。在当时那种局面下,地位比林彪高且不打招呼就脱离队伍的人比比皆是。很多走的人都如林彪所想,不是去上海便是去香港“另搞”。若说都对革命前途悲观失望也许太重,起码对这支行将溃散的武装能有多大作为不抱信心。
1927年10月3日,前敌委员会的流沙会议,是轰轰烈烈的南昌起义的最后一次会议。
会议由周恩来主持。他当时正在发高烧,被人用担架抬到会场。郭沫若回忆说,周恩来“脸色显得碧青。他首先把打了败仗的原因,简单地检讨了一下。第一是我们的战术错误,我们的情报太疏忽,我们太把敌人轻视了;其次是在行军的途中,对于军队的政治工作懈怠了;再次是我们的民众工作犯了极大的错误”。
可以想见,当时周恩来是怎样一种心情。
别人的心情也是一样。周恩来报告后,“叶、贺部队”的叶挺说:“到了今天,只好当流寇,还有什么好说!”党史专家们后来解释,叶的所谓“流寇”,是指打游击。贺龙则表示:“我心不甘,我要干到底。就让我回到湘西,我要卷土重来。”
这样的表态也没有搞完,村外山头上发现敌人尖兵,会议匆匆散了。
分头撤退途中,队伍被敌人冲散。连给周恩来抬担架的队员也在混乱中溜走了,身边只剩下叶挺和聂荣臻。三个人仅叶挺有一支小手枪,连自卫的能力都没有。若不是遇到中共汕头市委书记、周恩来的老朋友杨石魂搭救,三位真是生死难卜。
聂荣臻回忆这段经历时说:“那条船,实在太小,真是一叶扁舟。我们四个人——恩来、叶挺、我和杨石魂,再加上船工,把小船挤得满满的。我们把恩来安排在舱里躺下,舱里再也挤不下第二个人。我们仨人和那位船工只好挤在舱面上。船太小,舱面没多少地方,风浪又大,小船摇晃得厉害,我们站不稳,甚至也坐不稳。我就用绳子把身体拴到桅杆上,以免被晃到海里去。这段行程相当艰难,在茫茫大海中颠簸搏斗了两天一夜,好不容易才到了香港。”
新中国成立后,周恩来在总结南昌起义经验与教训时,讲过几段话,“南昌起义后的主要错误是没有采取就地革命的方针,起义后不该把军队拉走,即使要走,也不应走得太远,但共产国际却指示起义军一定要南下广东,以占领一个出海口,致使起义军长途跋涉南下,终于在优势敌兵的围攻下遭到失败”,“它用国民革命左派政府名义,南下广东,想依赖外援,攻打大城市,而没有直接到农村中去发动和武装农民,实行土地革命,建立农村根据地,这是基本政策的错误”。
这就不仅是当年所说的“战术错误”、“情报疏忽”、“政治工作懈怠”和“民众工作犯了极大的错误”了,而涉及方向和道路的选择问题。
1965年毛泽东会见印度尼西亚共产党主席艾地时,也谈到南昌起义。他对周恩来说,你领导的那个南昌起义,失败以后,部队往海边撤退,想得到苏联的接济,那是“上海”,不是“上山”,那是错了。周恩来马上接过来说,是错了,主席上了井冈山,是正确的。
应该再补充一句:幸亏南昌起义的部分部队也上了井冈山。想得到苏联接济的起义部队主力,在“上海”过程中失败了。但“上山”的那部分力量,则成为了中国工农红军战斗力的核心。
27.朱德同志如何保存革命火种
天心圩军人大会是保留八一南昌起义队伍最关键的一次会议。这次会议实际上相当于把最后走到天心圩的800余名军人,做最后的整编。
在天心圩的军人大会上,朱德首先站出来,他在大会上讲,大革命失败了,我们的起义军也失败了,但我们还是要革命的,同志们要革命的跟我走,不革命的可以回家,不勉强。
朱老总当时专门举了一个例子,他说:我们今天革命就像俄国的1905年一样,俄国人1905年革命失败了,1917年他们就成功了,我们今天就是俄国的1905年,我们也有我们的1917年,现在是我们最关键的时刻。朱老总还讲,中国革命现在失败了,但黑暗是暂时的,我们只要保存实力,革命就有办法。
朱老总的信仰像火焰一样点燃了剩下来的干部、战士的信心,坚定了剩下的干部、战士的信仰。
后来陈毅同志讲,朱老总讲了两条纲领:第一,共产主义必然胜利;第二,革命必须自愿。这两条纲领成为后来革命军队政治工作的基础。这800余人就在朱德激情和信心的鼓舞之下最后稳住了,由丧魂落魄者眼中的残兵败将变成了一堆可以燎原的“火种”。
后来,参加井冈山早期斗争的谭震林同志说了句非常深刻的话。他说留在三河坝的那部分力量假如不能保持下来上了井冈山,而井冈山只有秋收暴动那一点力量很难存在下去,因为秋收暴动的主力是湖南的农军和留洋的学生,战斗力不行,军事素质比较差。谭震林同志没有参加八一南昌起义,他在井冈山秋收起义的队伍里。
所以谭震林同志经常讲,八一南昌起义队伍上井冈山之前我们在井冈山都是守势,守住山头就不错了,下山去打这个打不过,打那个也打不过,战斗力非常弱。而八一南昌起义队伍一旦上山,因为带来起义军的队伍,军官大多数是黄埔军校毕业,士兵都是北伐时候铁军的队伍,军事素质好,作战有一套办法,使井冈山战斗力大增。
朱毛会师上井冈山之后,井冈山的队伍战斗力上来了,当大家都万念俱灰的时候,当大家都不信革命能够成功的时候,朱德同志这种信心和信仰,最终发展成为支撑八一南昌起义队伍最关键的力量。
我们可以想象,如果八一南昌起义队伍没有朱老总个人的这种威望,个人的信仰号召,这800余人散掉了,八一南昌起义整个队伍荡然无存,整个成果就没有了,这对中国后来的革命的影响是无法想象的。
所以,《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史》作了这样一个评价。上面写道,八一南昌起义队伍在极端困难情况下,能够保存下来,朱德、陈毅为中国革命事业作出了重大贡献。
我觉得这个评价是恰如其分的。
再看看1955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授衔的时候,当时排列十大元帅之首的朱德,排列十大元帅之三的林彪,排列十大元帅之六的陈毅,排列十大将之首的粟裕,1927年10月都站在天心圩800余人的队伍里面。
我们从这支了不起的队伍里产生了那么多著名的高级将领就知道,天心圩整编的800余人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工农红军到中国人民解放军埋葬蒋家王朝的基本班底之一,从这个意义上看,朱德同志在中国革命中的重大贡献彪炳千秋。
28.对朱德同志的一些认识,包括一些非议
火种保留了下来,再也没有熄灭。
为了反抗国民党的屠杀政策,从1927年4月中旬的海陆丰农民起义开始,中国共产党人先后发动了上百次武装起义。历次起义——包括规模最大、影响最大的南昌起义——都失败了。
但因为保留下来了革命火种,它们又没有失败。
这支部队后来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的重要基础,战斗力的核心。
蒋介石兵败大陆,其军事力量主要被歼于东北战场和华东战场。指挥东野的林彪,指挥华野的陈毅、粟裕,1927年10月皆站在天心圩被朱德稳定下来的800余人的队伍中。
粟裕回忆说,当时队伍到达闽赣边界的石经岭附近隘口,受敌阻击。朱德亲率几个警卫员从长满灌木的悬崖陡壁攀登而上,出其不意地在敌侧后发起进攻。当大家怀着胜利的喜悦,通过由朱德亲自杀开的这条血路时,只见他威武地站在一块断壁上,手里掂着驳壳枪,正指挥后续部队通过隘口。
是朱德而不是别人,为这支失败的队伍杀出了一条血路。对这支队伍的战略战术,朱德也作出了极大贡献。天心圩整顿后,他便开始向部队讲授新战术,讲授正规战如何向游击战发展。
朱德对游击战争的认识和实践都很早。辛亥革命后,率部在川、滇、黔同北洋军阀部队打仗时,他就摸索出了一些游击战法。
1925年7月,他从德国到苏联的东方劳动大学学习。几个月后去莫斯科郊外一个叫莫洛霍夫卡的村庄接受军事训练。受训的有40多名来自法国、德国的中国革命者,主要学习城市巷战、游击战的战术。教官大多是苏联人,也有来自罗马尼亚、奥地利等国的革命者。朱德当队长。教官问他回国后怎样打仗,他回答:“我的战法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必要时拖队伍上山’。”
十六字诀游击战术的核心出现了。
南昌起义部队南下攻打会昌时,朱德奉命指挥第二十军第三师进攻会昌东北高地。他首先命令三师教导团团长侯镜如,挑选几十人组成敢死队,追击正向会昌退却的钱大钧部。他动员大家说:“你们都是不怕死的中华健儿。可是,今天我要求你们一反往常猛打猛冲的常规,只同敌人打心理战。你们要分为数股,分散活动,跟在敌人后面或插到敌人两翼,向敌人打冷枪。要搅得敌人吃不下,睡不着,这就是你们的任务。”
50多年后,侯镜如回忆这一段战斗经历时说“会昌战斗中,朱总指挥我们和钱大钧作战,就采用了游击战法。敌人退,我们跟着进;敌人驻下了,我们就从四面八方打冷枪,扰乱敌人,不让他们休息。这就是‘敌退我追,敌驻我扰’”。
“在这一点上,我起了一点儿带头作用。”朱德后来只说了这么一句。
不说,也是无法否认的历史地位。
没有朱德,南昌起义的最后火种能够保留下来吗?
没有三河坝分兵,朱德也跟着南下潮汕,又会是什么结局?
历史中确实有很多东西难以预测。
南昌起义诸领导者1927年10月底纷纷分散撤退的时候,很难有人想到留在三河坝的朱德,与毛泽东一道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主要创建者和领导人。起义部队的主力都在潮汕溃散了,更难设想留在三河坝殿后的“部分兵力”,最后会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的中流砥柱。
历史又正因为不可预测,所以才充满机会。面对不可预测的历史,能够凭借的,只有自身的素质与信念,领导者的素质与信念,最终汇聚成历史的自觉。
历史是一条奔腾不息的长河,给予个人的机会极其有限。朱德从南昌起义队伍领导层的边缘走到了“朱、毛红军”的核心,最后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没有义无反顾投身革命、舍生忘死追求真理的精神世界,无法获得这样深刻和敏锐的历史自觉。
有一句名言说,人的一生虽然漫长,但关键时刻只有几步。个人如此,集团、国家同样如此。能够在关键时刻支持领导者作出关键判断、采取关键行动的那种发自内心召唤的历史自觉,不但是伟人之所以成为伟人的必备条件,更为见风使舵者、见利忘义者、投机取巧者所永远无法获得。
“文化大革命”时期,造反派给朱德同志扣的帽子是“大党阀”、“大军阀”、“黑司令”。朱德同志上天安门进到休息室,休息室内的军队高级将领,各大军区的领导纷纷起立,因为军队同志形成了这样一个习惯,总司令来了全部站起来,是对总司令的崇敬。
当时,朱德同志上天安门,北京一位著名的造反派端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说:“朱德算什么总司令,你们给他站起来?”我觉得那个造反派在当年造反的时候,以为真理尽在他手,以为可以呼风唤雨,以为世界都是他的了。经过历史的淘汰,经过历史的筛选,在“文化大革命”初期,你那造反算什么?与朱德的地位比较起来,你算什么?历史承认朱德同志是一座巍峨的泰山,你只不过是山脚下一抔黄土而已。什么叫历史?这就是历史。什么叫历史检验?这就是历史检验。
还是“文化大革命”期间,有很多造反派提出要改掉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节,说不是八一南昌起义建军,是秋收起义建军,是三湾改编建军,所以要求把八一南昌起义的八一建军节定为九三〇建军节,就是9月30日,三湾改编那天。
最后还是毛泽东同志一锤定音。毛泽东说建军节依然是八一,八一南昌起义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节这一点不能改。毛泽东同志通过肯定八一南昌起义,对朱德同志、周恩来同志在这其中起到的作用进行了绝对的肯定。
当年的造反派,现在也白发苍苍了。那个见总司令不起立的人,白发苍苍了也许还不知道,1928年4月,朱、毛井冈山会师时,心情兴奋的毛泽东特地换下穿惯的长布衫,找人连夜赶做灰布军装,只为能够穿戴得整整齐齐,会见大名鼎鼎的朱德。
萧克上将回忆井冈山斗争时说,朱德在部队中有很高的威信,部队对朱德带点神秘式的信仰。这种“很高的威信”和“带点神秘式的信仰”,印证着总司令的地位。它不仅来源于中央军委一纸简单的任命,也不仅来源于红军将士在军纪约束下的服从。
共产党人在最为困难的时刻,在被追杀、被通缉、被“围剿”环境中锻造出来的坚定性,是那些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人能吃多少碗干饭的人永远感悟不出来的。
西方的领导科学认为领导力的形成依赖三大要素。一曰恐惧。什么叫恐惧?你不好好干我撤了你,这是恐惧。二曰利益。利益就是你好好干我提拔你,这就是利益。三曰信仰。恐惧迫使人们服从,利益引导人们服从,信仰的产生是发自内心的。
朱老总在八一南昌起义后形成了领导的核心,树立了领导的权威。他就是通过自己坚定的信仰驱散了人们内心的失望和恐惧,从而成为这个队伍当之无愧的领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