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张老伯第一次遇见阿福是在自家的屋檐上。

每年的开春,对神经有点衰弱的张老伯来说,是一年当中最难以成眠的艰难时刻——附近有人家养了猫,总会听得见猫叫,特别要命的是这些猫叫还会吸引其他的野猫、流浪猫在附近聚居,于是到了这个时间段,求偶的鸣声此起彼伏,在夜里闹个没完。

这附近的居民神经都比较大条,或者说,大部分居民因为身处这样的环境久了,习惯了夜半猫叫,因此无论多闹,他们都能习以为常地入睡。

年轻时的张老伯也曾经将就着伴着猫叫入睡,随着年岁渐增,儿子成家后搬走了变成独守空巢的老人,再加上退休,心境有了变化的张老伯脾气变得古怪起来,对夜里的猫叫声就不那么宽容了,每当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就起床冲屋外的猫们大吼,或者干脆拿扫帚直接爬上屋檐去赶那些扰人的猫。

但那些猫似乎是铁了心要跟他作对似的,赶走后没多会儿工夫又聚到了一块,叫得更大声了。

那天夜里,张老伯也是一宿没睡好,到天亮才迷迷糊糊勉强入睡,那时候还听得到猫叫,张老伯张开眼,听清楚叫声是从屋檐上传下来的,火了,搬了梯子,拿了扫帚,蹬蹬蹬爬上屋檐,“你们这些该死的猫……”

当他举起扫帚的时候,留在他家屋檐上的那只猫也支了起来,弓着身子,炸毛地冲他恶狠狠地喵喵叫,眼睛直直地盯着张老伯手里的扫帚,似乎之前已经领教过它的厉害。

张老伯才看到猫的一只前爪渗了血,大概是这只猫被谁或是被同类伤了,因为走不动了,所以才不得不呆在屋檐上的。

看着虎头虎脸的这只受伤的猫,张老伯的扫帚始终没落下去,许久,他才慢慢放下了扫帚,看着那只猫的毛伏帖下去,却依然弓着身子盯着他,丝毫没有放松戒备的样子。

张老伯默默地退了下去。

那只猫依然呆在屋檐上,时不时地舔着自己的伤口,哀号几声,声音传到了屋子里盘腿坐在席上的张老伯耳朵里,张老伯抽动了几下嘴角。

张老伯再次爬上屋檐的时候,那只猫如之前那般,弓起了身子,在张老伯把什么放在它前面的时候,还趔趄地后退了一步。

是一碗牛奶,还有一碗小鱼干。

是张老伯出门买菜的时候,顺便买回来的。

张老伯瞅了猫一眼,下了竹梯。

留在屋檐上的猫仰着头叫了一声,然后犹豫着走到了那些食物旁边,用爪子探了一下,打翻了牛奶,碗翻滚着从屋檐上掉到了地上,啪的一声碎了,吓得它叫着后退了一步,过了一会儿,看没什么危险,低头舔了一下那些泼洒的牛奶,似乎觉得味道不错,于是探头去吃那碗鱼干,吃得干干净净后,把身子蜷缩成一团,舔干净了爪子,在太阳底下眯起了眼睛。

梯子那头探出了张老伯的一张老脸。

猫马上张开了眼睛,看是张老伯,身子没动,一双眼睛却戒备着,看着张老伯伸出的手抓住了空的碗,缩了回去,而后消失不见了,猫才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猫似乎是睡够了,张开眼睛,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喵地叫了一声。

张老伯又抓着两个碗上来了。

这一次,猫呆在原地没动,看着张老伯把东西放在自己旁边,依然是等张老伯下去了,它才低头放心地享用那些食物。

这天夜里,张老伯听着满耳朵的猫叫,仔细辨认着哪个叫声是属于屋檐上的那只猫的,第一次觉得那些猫叫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第二天张老伯爬上屋檐的时候,发现那只猫还在,看他探出头去,那只猫甚至还冲他叫了一声,似乎是在打招呼似的。

张老伯下了楼梯,拿着食物再上了楼梯,放下食物后没有立即离开,那猫似乎也没在意,当猫低头去吃东西的时候,张老伯伸手去抚摸它的头,它没有躲避,只是停止了进食,似乎是很享受般地闭上了眼睛。

不久,张老伯把猫抱在了怀里,下了楼梯,进了屋子,拿出绷带跟药水,给猫处理了那只受伤的前爪。

那个时候,张老伯从猫项圈的坠子里,知道了猫的名字。

“阿福,你叫阿福吗?”

阿福喵了一声,算是应了。

“你是离家出走的猫吗?”

看阿福对自己的戒心没有其他野猫那么严重的样子,似乎是,因为被人类养过,所以才轻易地信赖在猫眼里看来善意的陌生人。

阿福跟张老伯呆了几天,伤势好了以后,哧溜一声跳上了屋檐,跑了,似乎是回家去了。

那以后张老伯每天夜里听着猫叫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直到两天后,他听到门口有猫的叫声,推开门一看,地上什么也没有,正失望地打算关上门的时候,门边露出了一只可爱的猫头。

“阿福!”

阿福从门后走到张老伯脚边,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腿。

张老伯忍不住笑出声来,低头把阿福抱了起来。

那以后阿福便成了张老伯家的常客,短则一两天,长则三五天,总是会离开一段时间,然后过段日子又会出现,就仿佛张老伯多了个时常来探望自己的老朋友。

张老伯的脾气似乎变得温和起来,笑容多了,人也开朗了,总是准备好食物等着阿福出现,阿福呆在身边的时候,也会时常抱着它去串门——到养了猫的人家去,他得介绍猫朋友给阿福,让它多认识几个伴,省得晚上遇到猫打群架,阿福一只猫势单力薄,像之前那次吃了亏可不好。

“哎呀呀,什么时候张老伯也养起猫来了?”

“张老伯你家的猫真可爱!”

“哟,叫阿福啊,是在吉祥宠物店买的吧?”

吉祥宠物店?抱着阿福幸福地跟一众猫主子炫耀的张老伯一怔。

“看,是吉祥宠物店的猫项圈啊!那家宠物店卖出的动物都有戴这种项圈,张老伯你还没给阿福换自家的项圈啊?”

别人示意,张老伯才注意到项圈面里确实雕刻着“吉祥宠物店”五个字,一般从宠物店买回来后,宠物人家总会换了,而阿福脖子上却一直戴着宠物店的项圈,是说,阿福是直接从宠物店溜出来的?还是买下阿福的人家忘记换了?

张老伯不清楚,但以后夜里听到猫叫的时候,张老伯只要一想到是阿福同类的叫声,其中也包括了阿福的叫声,就高兴不已,每次总是在猫叫声中甜滋滋的睡过去,或者偶尔阿福乖乖地呆在自己枕头边上的时候,张老伯抚摩着阿福入眠更是睡得踏实。

张老伯甚至特意去了吉祥宠物店,问了饲养猫应该注意的事项,买了猫砂,猫粮,还有逗猫的玩意儿,逗猫棒啦,激光笔啦,看阿福直立起爪子挠永远够不着的逗猫棒,或者追着地上到处闪的激光笔发出的光点,渐渐成了张老伯最大的乐趣。

张老伯甚至特意买了一缸金鱼回来,看阿福在鱼缸边上挥舞着爪子干着急,或者趴在鱼缸边上守一整天,他就笑得乐呵呵的。

两天前,阿福又走了。

张老伯一点儿也不担心,就等着老朋友过几天会从窗户跳进来,或者挠门拜访。所以这天听到猫叫打开门,看到了阿福的张老伯照常打招呼,“阿福你来……”话没说完,张老伯慌张地一下扑出门口抱起了阿福,“阿福,你怎么了?”

虚弱的阿福身子偏向一边地躺在地上,只剩下微弱的气息,连看他一眼的力气也没有了,嘴边还带着白沫。

阿福怎么了?

周阿吉听到了楼下的骚动,他听清楚了小美惊讶而焦急地叫了声“阿福”而后厉声质问:“你把我家阿福怎么了?”

“不,不,是阿福它,它,快帮它看看。”是个陌生的老伯的声音。

周阿吉正要走下楼去,小美抱着阿福,后头跟着个老人就冲了上来。

“阿吉,阿福是怎么回事?你快看它。”

周阿吉来不及说什么,接过了阿福,马上把它放在手术台上,快速地做了检查:阿福已经陷入了昏迷,四肢抽搐,身体低于猫类动物的正常体温,瞳孔有扩大的迹象,嘴巴附近有呕吐以及唾液外流的迹象。

“你给阿福吃了什么?”周阿吉问那个老人。

“没有,我不知道,今天早上,阿福他,他在我家门口,就这样了?”

老人知道阿福的名字,他跟阿福怎么认识的稍后再说,周阿吉很快地从阿福身上抽了一试管血液,在给阿福注射抗毒素的同时吩咐小美:“估计是食物中毒,你准备一下给阿福洗胃。”

小美点头,看老人还呆在一边,不耐烦地冲他吼了一声:“你愣在这干嘛?下去,等我们抢救了阿福过来再说。”

张老伯使劲地点点头,看看一边骚动不已的动物们,怕自己碍事,赶紧下了一楼,握着拳头,听着楼上的动静,一丝一毫都不敢放松。

一个小时后,小美下了楼来,朝他努了努嘴:“我们兽医叫你上去。”

“阿福他?”

“上去你就知道了。”

张老伯担心不已地再度上了楼去,看着留在手术台上的阿福一动不动,眼睛一下模糊了,“阿福。”

张老伯颤抖着手,想去摸阿福,却又害怕发现阿福已经去了这个残酷的事实,手悬在空中,迟迟不敢落下。

“放心,阿福没事。”

洗过手后用抹布擦着手的周阿吉,推了推眼镜,笑了。

“没事?阿福他没事?是真的吗?”

周阿吉点点头。

张老伯一下哭了出来,手落下,轻轻抚摩着睡过去的阿福。

“阿福没事,太好了,阿福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你是,张老伯吧?小美说你是我们店里的客人,你是怎么跟我们家阿福认识的?”周阿吉边给阿福插上静脉输液瓶,边问,“阿福离家出走的时候,你帮过它的忙?”

周阿吉记得,有一次阿福回到家,他检查的时候发现阿福的一只前爪曾经受过伤,有被人治疗过的痕迹,虽然不专业,但却很奏效,估计是救了阿福的什么人做的,看张老伯那么担心阿福的样子,或许就是他了。

张老伯把自己与阿福的相识相处给周阿吉说了一遍,周阿吉宽慰地笑了;“真想不到阿福还有这么一段经历!”

“因为我不知道阿福究竟是被人买走了,还是你家店里的,所以这事一直没跟你们说,真是过意不去。”张老伯愧疚地说,“既然知道阿福还没有主人,你们能把阿福卖给我吗?”

“不,不,像阿福这样的猫,没有谁能把它一直养在笼子里,就算我把它卖给你,过两三天后,它也会离家出走,我估计他在外头喜欢呆的处所,除了你家,或许还有其他地方。”周阿吉看着阿福,摇头,“所以,还是让阿福保持这样的生活方式就好了,你要是愿意,就麻烦你给它安个窝,等阿福去你家的时候,你好好照顾它,我也很感谢。”

“当然,当然。”张老伯点点头,“那阿福它,是怎么了?”

“啊,这个,是因为在外头吃了什么不干净的食物,所以才这样的。幸亏张老伯你发现得及时,阿福它还在中毒的初步阶段,我们才能够抑制毒性的进一步发作。”周阿吉感激地说。

“只要阿福没事就好。”张老伯放下心来,摆手,“那,它很快会好吗?”

“需要一段时间康复。”周阿吉摇头,“这段时间就让阿福在宠物店好好休养,等它完全好了,我会带它登门拜访,或者,阿福它自己也会溜出去见你的。”

“好好。”张老伯频频点头,“那,我能来看它吗?”

“可以。”

“天天来也可以?”

“天天来也可以。”

周阿吉笑了。

送走了恋恋不舍的张老伯,周阿吉把输完了点滴、却依然还没醒过来的阿福小心地移到单独的猫舍里去,处理手术台,拿起只剩下半试管的猫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慢慢地坐了下来,伸手从一边的杂志架上,拿起了一份报纸,打开,看着上面的头条新闻。

是关于顾家唯一的外孙女原因不明暴毙的报道,死因疑似食物中毒。

周阿吉想起了那两个警察,他们曾经询问过自己妻子,周六下午那天在隔壁安心甜品店喝下午茶的事情。

听祥子说,警察特别详细地要她提供顾集在甜品店喝下午茶时的情况。

警方是在怀疑顾集中毒是因为吃了隔壁的食物吗?

如果是的话,阿福也是在那一天离家出走的。

周阿吉看着睡梦中喵地叫了一声的阿福,心里有点忐忑。

阿福离家出走后,时常会钻到隔壁的安心甜品店去,他也时常收到甜品店店主的投诉,说阿福打碎了她家的碟子,或是弄脏了什么,偷吃了什么。

现在阿福出事了,是离它出走后的第二天,时间很短,会不会是在同一天偷跑进甜品店无意中吃了什么导致中毒的缘故?

他需要把这个情况告诉调查这个案子的警察吗?

周阿吉迟疑了许久,最终决定先打个电话给祥子,看看她怎么说。

“阿福中毒了?”

周阿吉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李丽祥在电话那头听了,惊讶,然后沉默了许久。

“祥子?”

“那就告诉他们吧!”

似乎是深思熟虑后,李丽祥决定支持丈夫的做法,但随后不久她就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这个决定。

刘安凡很快知道了吉祥宠物店的猫中毒事件,他马上让实验室鉴定周阿吉送过来的那支试管里的猫血,与此同时,他展开了对安心甜品店的工作人员的调查,重点要调查清楚那只叫阿福的猫在周六那一天有没有闯进过安心甜品店。

“是那只猫啊!有。”安心甜品店在后厨工作的清洗工,听说了阿福的事后,很快地确认了,周六下午那一天,阿福从吉祥宠物店出走后,在厨房里见到了阿福。

“它啊,就是阿福,要是我们这的窗户没关,总喜欢进来捣乱,我们都向阿吉投诉过很多次了,但阿吉说他也没办法,让我们包涵着点,阿福一闹事,要阿吉知道了,不是赔偿给我们,就送吃的送喝的,我们也没办法,那猫么?是畜生,跟它说人话它听不懂,打它它也不怕。”

“你那天发现阿福的时候,情况是怎么样的?”

“啊,我接了外面收进来的碟子杯子,放在这个水池里,洗干净以后再放到洗碗机里消毒。那天我转身收碟子的时候,发现阿福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了,在水池边站着,舔着一个杯子里剩下的饮料,我马上扑过来把它给赶走了!”

“还记得饮料是什么?”

“咖啡?还是奶茶?记不太清楚了,我一次过收了那么多用过的杯子啊,碟子什么的,哪记得清楚什么杯子里装的是咖啡,什么杯子里装的是奶茶?反正看着像这两样吧!”

这么看来,或许阿福是因为舔食了有毒的奶茶才出事的?

害死顾集的是蓖麻毒素,摄入的剂量大,加上没有及时发现,所以在短时间内发作兼没有及时抢救死亡,而阿福摄入的蓖麻毒素不多,或者不至于致死,因此在过了36个小时后才发作,并因为发现及时而抢救了过来?

具体是否如此,必须要实验室检验了阿福的血后才能确定,但就目前掌握的线索,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

刘安凡重新询问了当时负责收拾2号桌的服务员阿铃。

“顾家小姐喝完下午茶后,一个杯子一个碟子,还有一个托盘,是我收起来的。”

“能说得更具体一点吗?”

“我看到顾家小姐走了,于是走到2号桌,托盘上有一个杯子,一个碟子,我扫了垃圾,把托盘送进了后厨。”阿铃道。

“当时你有注意到她杯子里还剩有奶茶吗?”

“记不清楚了,残渍总归是有一两点的吧!”

“什么时候回收的?”

“顾家小姐喝完下午茶的时间大概在四点左右吧?记不太清楚了,那个时间段2号桌的人就坐了她一个人,祥子姐离开后,我回收了她的咖啡杯跟两包砂糖,之后去了查看其他桌子,2号桌也没叫额外的服务,直到顾家小姐推门出去了,我才又过去2号桌收拾的,具体时间不清楚。”

刘安凡点头。

时间已经过去两天了,全市食物中毒被发现或备案的事件里,没有一例是安心甜品店的顾客,也就是说,除了顾集跟那只叫阿福的猫,没有谁是因为吃过安心甜品店的食物出事的,很明显这人是有着特定的目标蓄意下毒的,至于下毒的人,就是能在顾集的奶茶里动手脚的人。

而具备这种机会的人,就是安心甜品店的人了。

一切可以接触这杯奶茶的人都有这个机会。

在安心甜品店工作的人计有店主,三名服务生,饮品师两名,点心师两名,清洁工一名。

这十人当中,冲泡奶茶的师傅有可能,端送奶茶给顾集的服务生有可能,还有顾集喝下奶茶的时候,坐在附近的客人也有可能。

但经过初步调查后,他们没有发现有任何工作人员曾经跟顾集有冲突纠纷的,至于说到要对顾集的父母实施报复而给顾集下毒的人,在甜品店工作的人几乎跟顾氏企业没有任何交集,似乎亦不可能。

“或者,需要调查一下工作人员的亲属朋友?如果是因为亲人家属跟顾氏企业的人产生过极大的纠纷而怀恨在心呢?”秦爱冉问。

“我们不是还有一个人没有重点调查吗?”刘安凡道。

“对,李丽祥。”

除了顾家的人,可以说,李丽祥是最后跟顾集接触的来自外部的人,不仅如此,她还是在顾集喝下有毒的奶茶的时候,就坐在她对面的人,在确定了顾集的中毒场所是在安心甜品店后,她的嫌疑是最大的,另外再加上,她是跟顾氏企业有联系的人,而且,顾集的父亲陈太源就是她的上司,如果在工作中,她与陈太源有过矛盾而怀恨在心,毒杀了顾集报复陈太源也是有可能的。

在实验室给出了针对阿福的血液的毒理鉴定报告,确定阿福毒发的原因也是蓖麻毒素后,李丽祥成为了头号嫌疑人物。

“可是,如果真是李丽祥下的毒,她为什么要让丈夫把宠物店的猫中毒的线索提供给我们?”

而在传讯李丽祥的时候,李丽祥也如此为自己辩护:“如果是我下的毒,为什么我还要让阿吉把阿福中毒的事告诉你们?”

刘安凡派人调查了李丽祥工作所在酒店的情况,发现陈太源是那家酒店的行政部经理,身为礼宾部职员的李丽祥几乎没有与陈太源接触的机会,更别说生活上与陈太源有交集的时候,再根据酒店其他人员提供的情报,李丽祥在礼宾部的工作表现突出,服从管理,没有与员工产生过大的冲突矛盾,若是有与高层管理级的陈太源工作来往,也不大可能会产生纠纷,更别说酒店工作人员一致否认了这一可能性。

这么看来,李丽祥不存在要报复陈太源的动机。

“把你那天遇见顾集的详细情形再讲述一遍。”

“我在甜品店叫了一杯咖啡,还没喝之前,小美进来告诉我,酒店有电话打到宠物店找我,是急事,于是我回到了宠物店,接了电话,是酒店大堂经理,蔡经理打给我的,说是临时确定了周一有位重要的客人要下榻住店,要我在周一早点回店里提前安排迎接事宜,说完电话,我回到了咖啡店,刚喝咖啡的时候,顾集坐到我的位置对面,而我怕怠慢了顾集,没喝完咖啡就离开了,那之后我一直呆在宠物店里。”李丽祥肯定,“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找酒店的人,还有甜品店、宠物店的人确认我有没有说谎。”

“那,说说顾集当时的表现。”

“很正常,我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李丽祥回想着,道,“她点了一杯奶茶,一碟曲奇,阿铃,就是服务员端上来后,她把她的砂糖都放进了奶茶里,尝了大概觉得不够甜,于是拿了我的一包砂糖加下去。”

刘安凡翻着前后两次李丽祥做的口供,“在你去甜品店之前,或是重新回到甜品店之后,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李丽祥刚要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刘安凡。

“你想到了什么?” 刘安凡问。

“在我接完电话回去之后,注意到桌子上有水渍。”

“什么水渍?”

“或许是奶茶或者是咖啡的残渍,因为我用纸巾擦拭后,白色的纸巾变成了棕色。”

“是在顾集之前,有人用过那张桌子吗?”

“我不清楚,你们不是应该去问甜品店的人吗?”

在得知这一点后,那段时间服务2号桌的阿铃表示没有印象有谁还曾经坐过那张桌子,而店主被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

“并没有人坐过那张桌子,是顾先生用过,啊,也不算是用过,他那天来我们店里也买了甜品,是外带的,可能没打包好,所以他把外带的食物放到桌子上,自己重新打包后再带走的,那些水渍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弄上的。”

“顾先生?”刘安凡与秦爱冉一下愣了,回过神来后才问:“哪个顾先生?”

“顾家的长孙,最近经常上报纸那个。”

是顾雍。

刘安凡与秦爱冉交换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眼色。

“那天顾雍跟顾集都来过甜品店?”

“对。”

“他也经常来你们店里吗?”

“不经常,一般是他妻子带他儿子过来,给他儿子买的,那天他一个人进来的,集子点餐的时候我问了她,她说顾雍可能是去宠物店领回住院的小狗。”

“他也是去隔壁宠物店的?”

“应该吧,我人在店里,他出去后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你可以问问隔壁的宠物店看看。”

“他进来的时间能更具体一点吗?”

“是祥子离开之后就进来的,下了单拿到甜品后就离开了。”

“中途还在2号桌停留了一下?”

“哦,对,他的纸袋湿了,于是他把纸袋的东西拿出来整理好后马上离开了。”

“前后多少分钟?”

“很快,大概一分钟不到。”

顾雍在2号桌停留的事实,与顾集的死有关吗?

顾雍与表妹先后都在安心甜品店出现过?是不是有点凑巧?

“你们还保留着顾雍的那张小票吗?”

“我找找,因为你们上次来找了我们要小票,所以最近的小票都没敢扔,怕你们又来要。”店主很快把顾雍的那张单据找了出来,给了刘安凡。

当再次转到隔壁宠物店确认这一事实的时候,小美跟周阿吉都肯定那一天,顾雍是带着儿子来领病好的杜宾犬的。

“是顾雍选的这一天来接宠物犬回去的吗?”

“不,是我们宠物店提前了两天通知他来领的。”周阿吉把关于杜宾犬布克的治疗资料拿出来给刘安凡做参考资料。

“你们能描述一遍当时的情形吗?”

“小学,就是顾雍的儿子,下车后先进了我们店里,阿吉领着他上了二楼去接布克,而我看到顾先生进了隔壁甜品店,没多久顾先生就拿着外卖的袋子进了我们店里,接了小学跟布克就马上离开了。”

“对,小学跟我说,爸爸给他去买红豆双皮奶了。”

秦爱冉撞了撞刘安凡的胳膊,“你怎么看?”

“不可能是顾雍下的毒吧?”刘安凡摇头。

顾集应该是在顾雍离开之后才出现在甜品店的,而且那天顾集之所以出现在那里,也只是碰巧发现宠物的浴沙要换,却用完了,所以才临时起意到宠物店的,顾雍不可能预料到表妹会在那一天出现在甜品店。

再说,顾雍不可能知道顾集要喝的是什么饮品,在饮品做好到顾集喝下这段时间,顾雍也不在店里了,他怎么可能下毒呢?

“不过,表兄妹先后出现在案发现场这一点确实有点奇怪,有走访顾雍一遍的必要。”

顾雍在家接待刘安凡与秦爱冉时,还不明所以,直到两人说明来意,显得非常震惊。

“你们的意思是说,集子中毒,是因为喝了安心甜品店的奶茶的缘故?”

“正在调查当中,还无法确定。”

顾雍的手抖了一下,脸色一下铁青下来,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顾雍的表情,刘安凡都看在了眼里,他按下不提,问:“我们知道案发那一天,顾集到达甜品店之前,你也曾经去过甜品店,对吗?”

“没错,我带小学去接回布克,小学喜欢那家甜品店的红豆双皮奶,吵着要吃,我看着小学进了宠物店就到隔壁买了双皮奶还有咖啡,打包带回了家里。”

“你喝了那杯咖啡吗?”

顾雍摇头,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一下站了起来,“那家甜品店的食物是不是有问题?梅妈,小学在哪里?快点把小学带出来,我们要马上带他上医院。”

“没这个必要,犯人应该是冲着顾集一个目标去的,我们调查过了,在安心甜品店吃过东西的人,没有出现另外的中毒事件。”刘安凡阻止了爱子心切的顾雍。

顾雍半信半疑地坐下了,挥退了匆忙跑过来的梅妈。

“你说,你没喝那杯咖啡?”

“对。”

“还在吗?”

“梅妈。”顾雍又把梅妈叫了过来,“两天前我带回来的那杯咖啡在哪里?”

“那杯咖啡,先生你不是说不喝了吗?我把它扔了。”

“为什么不喝呢?”

“外面的咖啡始终没家里的好喝,回到家后就不想喝了。”

“那一开始干脆不买不好吗?”

“我给儿子买甜品的时候是有想喝的兴致的,所以就叫了一杯,这很奇怪吗?”

“不奇怪。”刘安凡点头,“当你拿着外卖袋子离开的时候,咖啡太热了吗?”

“喔,是的,而且打包的服务员没装好,咖啡溢了出来,烫手,我不得不把东西拿出来重新装过后才走的。”

“那你知道你当时放东西的桌子,就是后来顾集坐下来喝下午茶的位置吗?”

“不,我,根本不知道那天集子也会去那家甜品店。”

顾雍停顿了一下,在媒体新闻里一向以冷静理智著称的新任当家,似乎在听说顾集是在安心甜品店食物中毒后,脸色便隐隐带着不安。

“刘安凡警官。”

顾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由管家陪着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集子的案子,你们调查到什么地步了?”

“目前已经确知导致集子死亡的原因,其他一切细节,均还在调查当中。”

“那你们上我们顾家找我孙子是干嘛来的?”

“是,因为那天集子小姐与顾雍先生都去过同一家甜品店。”

“什么意思?哪家甜品店?你是在说,集子是因为那家甜品店的食物……”

“还无法肯定,犯人是有目标地针对性投毒,是否与甜品店的食物有关,还需要进一步查明。”

“明白了,你们一定给我好好干,把害死集子的凶手给我找出来,干好了,我们顾家不会亏待你们的。”

“明白。”刘安凡点头。

走出顾家大门的时候,秦爱冉回头看了一眼,“顾集与顾雍在同一天出现在安心甜品店,是凑巧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

“你注意到顾雍的神色了吗?顾雍那么害怕,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你觉得会是什么隐情?”

“或许……”

或许顾雍也是目标,不过是因为他没有喝那杯咖啡,他才逃过了一难?

刘安凡看了秦爱冉的神色,明白了她眼里的怀疑。

“有可能。”

同时对顾雍又对顾集有杀人动机的人,那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