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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雍在自己二十八层高楼上的办公室里,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灯火璀璨的建筑群,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据好事者统计,这个城市接近百分之五十的建筑,都是出自顾氏之手。而自己,生为顾氏企业的一员,特别是长孙的身份,从出生时候起,就注定了将来有一天,一定会继承顾家这份最大的权力。

这权力,曾经一度属于他的祖父,属于他的父亲,而现在,正紧紧地握在他的手里。

以后,庞大的顾氏企业就是属于他的王国了。

他是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这一切的。

“顾雍,你找我?”

陈太源出现在门口,敲了敲门。

“是的,进来的时候掩上门。”顾雍离开了窗边,坐到了办公室内的会客区,在沙发上坐下,示意走过来的陈太源也坐下,看着陈太源拘谨的样子,顾雍皱了下眉毛。

对于这位入赘的姑丈,顾雍心里是带点鄙视的,不过是比自己大了两岁,却是自己的姑父,听父亲说,陈太源从年轻时起就不务正业,只想着靠女人的关系获得权力地位。

顾雍看着陈太源,把原本就放在茶几上的一个文件袋推到了陈太源面前。

“这是?”

“半个月前,我们那块地上发现了尸体的事情,你也知道吧?”

因为开发区的土地里发现了白骨,警察方面接到报案后展开调查,随即证实了尸骨是属于无名女性的,年纪大约在十七到二十二岁之间,大概在二十多年前被埋下的,死因不明,身份亦暂时无法查明,于是成为了悬案。

“不是说可以继续施工了吗?”陈太源不明白还有什么问题。

“因为某个缘故,我派人去调查了二十年前的那块地附近的居民的情况,这是结果,你看看。”顾雍下意识地翘起了二郎腿,盯着陈太源的脸,看着他的脸从惊讶变成惊愕,随即是恐惧,连说的话也结巴起来。

“这,这是?”

“你放心,我并没有想过要拿这个做文章。”

原本慌张的陈太源难以置信地看着顾雍,而后很快地反应过来了:“什么文章?“

顾雍冷笑了一声,“你需要把这些资料拿回去好好看仔细吗?”

“无论你想拿这个做什么文章,你都是在污蔑。”

“是吗?那么,不知道对于这些,你又怎么说?”

顾雍把另一个文件袋从茶几下拿了出来,再度递给了陈太源。

陈太源迟疑着,不接。

“姑丈,你最好自己看看,让我这个小辈直接说出事实,你们不觉得丢脸,我也觉得尴尬。”

陈太源慢慢地打开了文件袋,里面的东西也没勇气拿出来,看了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脸色比之前更阴沉。

“我并不是要为难你,你也知道,我刚刚才被爷爷任命为总经理,难得爷爷肯定了我的实力,我需要一段时间适应这个位置,以及,做出业绩,等我站稳脚跟了,才来考虑别的事情,而现在,公司的局势,很不稳定!”顾雍知道自己已经抓到了陈太源的软肋,“我只是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们的百货公司里,有一家分店的经理是叫王勇全的,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没关系,你不认识,去那家分店看看就知道是谁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希望你能想办法让他别在这个时候捅出乱子,特别注意不要让他越过我,去找父亲,或爷爷。”

“你怎么知道他会捅出乱子?”

“因为我见过他,清楚他的想法。”

“什么想法?”

“你不需要剖根问底的,只要盯着他就好了,其他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如果他还是要去见顾董呢?”

“我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阻止他。”顾雍说着,看着桌子上的文件资料。

“明白了。”陈太源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帮你,那你怎么回报我?”

顾雍笑了,“我不再追究你的事,这不算回报吗?”

“不算。”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把我调到总公司,具体职位你看着安排,但级别要在经理以上。”

顾雍敛了笑容,冷冷地看着陈太源:“陈太源,你最好别不识抬举。”

“你这并不叫抬举,你这叫做威胁。”

“如果我拒绝呢?”

“随便你,不过,你说的王勇全,我倒是想去见识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路?以及,他让你那么困扰的原因是什么?”

这一次,轮到顾雍的神情变了,是愤怒,是悔恨,以及,绝望。

陈太源看清了顾雍眼睛里的东西。

顾雍坐在办公椅上,看着落地窗外的众多建筑群的顶层,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当时自己是鬼迷心窍了,竟然答应了陈太源的条件。

本来,就不该向他示弱的,现在可好了。

顾雍的喉咙微微滑动了一下。

必须想个办法,把这件事情平息下来。

“顾经理!”

顾雍转过了椅子,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握住了王勇全的手,笑,“王经理,最近工作忙吧?”

“还就是平时那样,没啥。”王勇全显得有点尴尬。

“来,我们先喝杯茶……”

“不了,顾经理,不用了,”王勇全摇头,“你知道,我是公司的老员工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看来王经理果然是个爽快的人。”顾雍依然笑着,坐回了办公桌后面,用手请往勇全坐下,“我叫你来是想谈谈你之前发现的那个问题的。”

“是吗?”王勇全半信半疑。

“是的,我已经在收集资料调查相关的人员,打算在家族会议上跟顾董事汇报了。”顾雍停顿了一下,“只是,最近顾家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不知道。”

王勇全点头。

顾老爷子唯一的外孙女因为食物中毒死去的是这几天报纸新闻的消息,基本上顾氏企业的员工都知道了。

“我爷爷还有父亲都在处理这件事情,因此,会议延期了,所以我的汇报也只能够暂时耽搁了。”顾雍解释,“我希望王经理给多一点时间给我处理这件事,在我取得进展之前,不要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

王勇全有点犹豫。

“兹事体大,如果这事被人知道了,我想王经理应该也能理解对公司的冲击有多大吧?”顾雍叹了口气,“我现在负责整个公司的运作,必须为公司着想。当然想尽快查清楚这件事,可是,王经理你也看到了,现在绝对不是什么好时机提这个问题。还有,王经理你也明白,我才刚上任没多久,公司上的很多业务都不熟悉,还有很多工作上的事是需要你们配合的,或许我目前还能力不足,但我希望你能信任我,相信我能处理好这件事情,毕竟,我才是顾氏集团的话事人,我不希望王经理把这件事情汇报给我父亲,或我爷爷,那样会显得我这个总经理办事不力,以及,会让其他员工丧失对我这个新总经理的信心,那样的话……” 顾雍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明白,顾经理,我明白。只是……”王勇全想了想,还是把话吞了下去,“那,等集子小姐的丧事办完了,顾经理你就能处理这件事了?”

“能,当然能。”顾雍点头应允。

安心甜品店这天的顾客特别少,不是生意不好,而是有个人把安心甜品店整个给包了下来,这人就是顾老爷子。

刘安凡与秦爱冉赶到的时候,门口站了两三个看热闹的人,似乎是被赶出店的客人,脸色不满地对着坐在店里的顾老爷子指指点点。

而女店主站在顾老爷子对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至于工作人员,都闲了下来远远地坐开了。

“顾老爷子。”刘安凡走到了店主旁边,看看冷清的店,再注意到顾老爷子桌子上摆放着自家带来的咖啡壶跟咖啡杯,还有点心,“你不是来喝下午茶的吧?”

“下午茶?”顾老爷子看了刘安凡一眼,示意管家拿多了个咖啡杯,给刘安凡也倒了一杯,招手让他坐下,“是啊,我本来是打算喝下午茶的,不过呢,这店里无论是咖啡还是奶茶,西点还是中点,味道都不好,我打算呢,在这附近也开一家甜品店,店面要这比这里大两倍,上下两层楼,用进口的咖啡豆,进口的咖啡机,刘警官,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顾老爷子,我直说吧,就我们警方的调查来看,顾集中毒的事情,除了犯人选择在顾集出现的这个场所,其实整个案件跟这家店或许并没有多大的联系,你老人家何苦为难他们呢?”

听刘安凡这么一说,女店主眼圈一红,眼泪当差点没掉下来。

“再说,虽然你已经不管集团的事情了,但偶尔还会在幕后运筹帷幄,你今天在这的事,要是被人知道了是你是在这故意刁难,对顾氏集团的形象也不好吧?”

“谁说我故意刁难他们了?我明明是来这里喝下午茶的啊,不过他们的东西做得不好,我让他们撤到一边去了,我喝自己的吃自己的不行吗?”顾老爷子瞪起了眼睛,“还有啊,我这是包场啊,包场我是给了钱的啊,订金都放在她柜台上了,不信你去看看,要是不够,我让老梁再补。”

顾老爷子说着,端起咖啡杯美美地喝了一口,“果然,还是正宗的蓝山咖啡好喝,刘警官你赶紧也尝尝,看是不是比这家店的蓝山还喝多了,我这才叫咖啡,她店里的……”顾老爷子摇头,拈了下胡须,“这店里的,就是猫尿,我不来看看还不知道居然还有人喜欢喝。”

刘安凡脸色闪过一丝不悦。

“怎么,刘警官你不喝?不给我顾老家伙面子?”

“喝,喝。”刘安凡勉强喝了一口。

“怎么样?是不是好喝?”

刘安凡点头。

“当然了,我们顾家都喝顶级的蓝山咖啡,就不知道那些小的后辈怎么想的,都喜欢跑这些个来路不明的甜品店里喝什么下品的咖啡,这不,集子不就因为这样,在这家店里喝了什么咖啡,所以出事了。”顾老爷子生气地捶了一下桌子。

“顾老爷子,我们已经在全力调查你外孙女的案子了,也已经发现了一些疑点跟线索,或许到时候,店主,还有这些工作人员都会成为目击证人,提供证词帮助抓住害死你外孙女的凶手,就请你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吧!”

顾老爷子看了一下刘安凡,再看看甜品店里默不作声的店主跟工作人员,叹了一口气:“老梁,我们走。”

等顾老爷子一行人离开了店里,女店主擦了擦眼角,“你帮了大忙了,刘警官,谢谢你。”

刘安凡摇头,看着服务员把一边桌子上拿出来的几杯咖啡端回去,估计是顾老爷子叫了又没喝的。

“这顾老爷子真是的,是从顾雍口里听说了甜品店的事情,所以才来找茬的吧?”秦爱冉道。

刘安凡想了想,转身坐到了2号桌,招手:“阿铃?”

“什么事?”

“给我一份那天顾集叫的食物,还有顾雍的外卖。”

“吃那么多?请我吃吧?”秦爱冉一下坐到了刘安凡对面。

“啊,还有,也来一杯那天李丽祥喝的咖啡。”

三份食物很快端上来了,刘安凡看了看,拿出了两张小票。

顾雍的一份是蓝山咖啡跟一杯红豆双皮奶,顾集的一份是一杯奶茶跟一碟焦糖曲奇,李丽祥的一份是一杯黑咖啡。

刘安凡把那杯黑咖啡拿到了面前,撕开砂糖加了进去,尝尝不够,把第二包也加了进去,搅拌的时候意识到了什么,看看另两份食物,叫来了阿铃:“那天顾集没有要求你们提供额外的服务吗?比如加奶或是加糖什么的?”

阿铃摇头。

“你想到什么了吗?”秦爱冉拿起了那碗红豆双皮奶,问。

自从拜访顾雍后,他们开始考虑凶手是否也把顾雍当成了目标,亦或是,凶手与顾家结下仇恨,专门针对顾家的人?

这个假设如果成立,那么有这个杀人动机的嫌疑人就多去了。

“我觉得,我们一开始的调查方向就是错误的。”刘安凡道,“别管这个店里的工作人员了,先把调查重点放在顾雍与李丽祥身上。”

顾雍,是顾老爷子的第一个长孙,顾雍的父亲顾礼杰是顾老爷子的第一个儿子,是顾氏企业的第二代董事,同时兼任顾氏集团的总经理,两个月前,顾礼杰提升了儿子到总经理的位置,以求达到顾氏集团管理阶层年轻化,活力化以及创新化的目的。

顾氏企业原本就是家族企业,因此管理核心并不意外地均为顾家的血脉,据说公司最主要的决策,是由顾姓成员组成的家族委员会成员决定的,目前的委员会成员包括了:顾老爷子顾世良,顾礼杰,顾雍,顾礼芳,顾雅,顾隽跟顾瞿,其中,作为整个集团的权力的真正施行者,顾雍的影响力将越来越大,而地位也将日益重要。

顾雍现年三十七岁,与妻子蔡惠妮有三个孩子,长子顾嘉显,次女顾嘉敏,么子顾嘉学,均就读于华英私立学校,根据在顾雍还是负责顾氏百货时,在他手下工作的职员的提供的消息,两夫妇表面上看起来相处和睦,甚少在公开场合有矛盾或冲突的表现,顾雍亦从来没有什么小道消息或是花边新闻,不知道是因为真的洁身自好,还是因为家族委员会严格约束成员“不许搞不正当关系,不许婚外恋”的家规发挥了作用。

“总之,在我们,就是普通大众的眼里,顾雍一家是父慈子孝,夫唱妇随的楷模家庭。”秦爱冉补充说,“至于顾雍与顾家其他成员的关系,因为顾老爷子立下的传统是长子掌权的,因此顾雍的晋升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据说今年执行这条规则的时候,委员会里有两个人提出了抗议。”

“哪两个人?”

“顾礼芳与顾雅。在顾雍没有出任集团总经理之前,她们就分别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质疑长子掌权制,认为当下的社会运用这条规则过于墨守成规,要求委员会改革制度,让能者上位。”秦爱冉说完,补充,“至于说在生意上的敌人,顾氏集团在我市最近半个世纪以来一直是一家独大的企业,近二十年来虽然也有其他新兴企业不断涌现,但论综合实力,没有一家能与顾氏企业抗衡,因此说到顾雍商业上的竞争敌手是没有的。”

“顾礼芳与跟顾雅吗?”刘安凡若有所思,“关于李丽祥呢?有没有查到李丽祥与顾雍本人的联系?”

“李丽祥是顾氏企业的一员没错,但她的工作与顾雍完全没有交集,两人的工作场所也在两个不同的地方,李丽祥自称除了知道顾雍是顾家的长孙,顾氏集团的总经理,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都跟顾雍没有私交,她所在的酒店职员,还有她丈夫周阿吉也证实了这一点。”

“顾家的人出现在吉祥宠物店的时候,李丽祥也没跟顾雍对过话吗?”

“关于这一点,听说顾集出事那一天,是因为妻子没空,顾雍才带儿子顾嘉学去接回宠物狗的,那是顾雍第一次去吉祥宠物店。”秦爱冉道,“我们找蔡惠妮证实了这一点。”

刘安凡唔了一声,显然是很意外。

“为什么要关注顾雍与李丽祥有没有联系?”秦爱冉问。“你确定犯人是冲着顾家的人来的?”

“这是,我们取证时,李丽祥前后两次提供的口供。”刘安凡把资料放到了她面前,指了指其中的一个地方,“还记得我在安心甜品店喝咖啡时的情形吗?”

秦爱冉刚要摇头,马上反应过来了,“原来是这样。”

“对,服务员说当时撤走李丽祥的咖啡时,回收了两包砂糖,这说明李丽祥喝那杯黑咖啡的时候并没有放糖,顾集喜欢甜食,她喝奶茶的时候已经放了两包砂糖,李丽祥说,顾集在放了两包砂糖后,拿了她的一包砂糖放进去,就是说,李丽祥的那杯咖啡配了三包砂糖,但据我所知,安心甜品店里,无论是咖啡还是奶茶,每一杯饮品都只配备两包砂糖,所以,李丽祥的第三包砂糖是怎么来的?”

“或许是后厨配糖的人弄错了?或者,是李丽祥要多了一包砂糖?”

“不对,我问过李丽祥了,她喜欢喝清咖啡,所以不会跟服务员要多一包砂糖的,而服务员也证实了她端咖啡给李丽祥的时候,只有两包砂糖,如果服务员所说属实,那么,那第三包砂糖,很可能来自于顾雍外带的那杯咖啡。”

顾雍把外带的食物拿出来重新打包时,或许遗漏了一包砂糖,那包砂糖便成了李丽祥的第三包砂糖。李丽祥喝咖啡不加糖,与她刚好坐在一起的顾集因为奶茶不够甜,拿了这第三包砂糖,加进了奶茶里,而那包砂糖里是放了蓖麻毒素的,顾集因此丧命。

“我原本怀疑李丽祥并非是下毒的人,而是下毒的对象,或许顾雍在那一天故意落下了那包有毒的砂糖想毒死李丽祥,但既然顾雍没有杀李丽祥的动机,我们反过来设想的话,就变成了,顾雍才是原来的下毒对象。不过是因为那天顾雍重新打包外卖的食物,不慎落下了一包砂糖,结果因缘巧合下毒死了顾集,而顾雍本人因为没有喝下那杯咖啡,所以逃过了一劫。”

如果是这样,那么下毒的人,就是当时给顾雍那两包砂糖的人。

据负责打包的服务员说,砂糖就放在取食区,虽然每杯饮品只配两包砂糖,但并不限制顾客取用砂糖,他们可以叫服务员加糖,或者自己到取食区的砂糖存放处拿多几包砂糖,也就意味着,当时在店里的顾客,也有可能存在早一步到了甜品店,等着顾雍出现的犯人,伺机把有毒的砂糖放进去,让服务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刚好把有毒的砂糖打包给了顾雍,顾雍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砂糖落下了。

“那顾雍他,知道有人想杀害自己吗?”

“估计知道,这也是为什么,他得知自己也跟顾集一样曾经到过安心甜品店所以才有那么奇怪的反应吧?他或许在担心自己也是下毒的对象,却没意识到,他正是下毒的目标。”

“如果真有人想毒杀顾雍的话,哪些人嫌疑最大?”

“针对顾雍新近掌权顾氏集团不久就发生了毒杀事件来看,或许是不满顾雍升任总经理的人干的。”

“你是怀疑,顾礼芳跟顾雅?”

顾雍的视线越过人群,看着站在坟墓前低声啜泣的顾礼芳,心中涌出了一股愧疚。

集子不该死的。

都是他的错。

如果那一天,他没有去那家甜品店就好了,那样,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顾雍感觉到有道恶狠狠的视线盯上了他,这道视线来自于顾礼芳身边。

他冷静地转过头,不去看那道视线的主人。

他知道那道怨恨自己的视线是属于谁的,属于集子的父亲,陈太源。

或许,他以为自己知道集子的死是怎么回事,自己应该向他解释一下吗?

顾雍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儿。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离开坟墓之后,顾雍看着陈太源陪着顾礼芳上了车,临上车前还特意冷冷地回头望了自己一眼。

顾雍只能装作毫不在意。

即便陈太源知道了真相又如何?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陈太源也应该明白这一点才对。

顾雍看着自己的妻子和三个孩子上了车,自己也钻进车里,坐到了司机旁边。

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必须继续下去。

他必须保护自己。

特别是保护他的王国不受破坏。

顾雍让司机把妻子和儿女送回家后,径直驶去了公司。

在他办公室门外,王勇全一直坐在外面,等着他露面,看他赶到,连忙站了起来。

顾雍会意,朝他点点头,把他迎进了办公室里。

王勇全递给了他一份厚厚的资料。

顾雍接了过去,边点头,边翻了两翻:“明天我会正式在会议上提出来的,或许到时候你也必须出席会议,麻烦你明天也到会议室外等候,我会让张秘书安排的。”

“好。”王勇全紧紧地握了握顾雍的手。

门外的张秘书看着王勇全离开,转身进了办公室,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了顾雍:“这是明天的行程表。”

顾雍接了过去,问:“其他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请放心,都安排好了。”看顾雍一脸满意,张秘书提醒,“顾雅小姐跟顾副理一会儿要来跟你面谈,你需要用到的文件跟资料刚才都给你了。”

“辛苦你了,我先熟悉下文件,他们到了以后直接让他们到我的办公室来。”

张秘书离开后,把门关了,随即回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大概在十分钟后,顾雅与顾瞿几乎是同时到达了,张秘书转达了顾雍的意思,把两人带到了顾雍的办公室里。

五分钟左右,顾雅气冲冲地离开后,随即过了大约二十分钟,顾瞿也走了出来,神色凝重,顾雍跟在他身后,目送顾瞿,顾雍问:“帮我泡壶咖啡,一会儿送进办公室来。”

“好的。”

顾雍走回办公室,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吩咐:“一会儿陈副理要来见我。”

“明白。”

在张秘书用研磨机磨咖啡豆的当儿,陈太源上来了,他看着陈太源招呼也没跟他打一声,便直接进了隔壁总经理的办公室。

张秘书将咖啡豆粉拿了出来,将咖啡壶盛好水,把咖啡豆粉放进了中间的容器,盖上了盖子,插上了电源。

水很快开了,气压把水沸腾起来后没过了中间的咖啡豆粉,不大一会儿,一壶现磨现泡的咖啡便好了。

张秘书把咖啡倒进了咖啡壶里,放到托盘上,而后再拿了两个咖啡杯,一并放好,拿到了隔壁办公室。

“顾经理,咖啡来了。”

“快进来。”陈太源应了一声。

推开门,张秘书看到顾雍并翘着二郎腿侧对着落地窗,跟一边站着的陈太源不知道说了什么,陈太源则连连摇头,“不对,不对。”

“顾经理。”张秘书把托盘放到了办公桌上,刚拿起咖啡杯,陈太源便走了过去,“我来好了。张秘书你忙你的去吧!”

张秘书依言离开,关上门。

陈太源随后又呆了十分钟左右,他离开的时候满脸笑容,还朝张秘书扬手告别。

张秘书笑了笑,随即进了办公室,片刻,张秘书便拿着一份文件出来了。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后,张秘书拿了几份文件,又进了顾雍的办公室,这一次,大约五分钟的时间才拿着文件又出来了。

而后,张秘书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要打印一份文件,才发现墨粉没有了,他看了看打印机,无可奈何地拍了拍,然后离开了办公区域,来到了电梯旁,他来到了十六楼的杂务部,进了物品储存室,好一会儿,才找到了备用的墨盒,他拿了墨盒,搭电梯重新回到了二十八楼的自己的位置,拆了打印机,把墨盒替换后,到盥洗间洗干净了手,坐回位置上试了试,发现打印机运作正常,继续埋头工作了一会儿,当时间过了六点零3分的时候,张秘书伸了伸懒腰,而后起身,看看空无一人的办公区,回头,敲了敲总经理室。

“顾经理,我下班了,需要我叫司机先备车吗?”

“顾经理,你还没忙完吗?”

办公室里没有人回应。

“顾经理?”

张秘书推开了门,走进去,一眼看到顾雍不在办公桌后,再望向会客区的时候,吃了一惊。

“顾经理,你没事吧?”

顾雍歪歪地躺在沙发上,张秘书扶起他的时候,才发现他脖子上被领带勒得死死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气息。

接到报案赶来,看着倒在沙发上的顾雍,刘安凡与秦爱冉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果然,顾雍才是目标吗?

前一次是下毒,因为事情出了差错没有得逞,因此犯人选择了直接跑到顾雍的办公室来作案了?

刘安凡走进办公室,感觉到一股凉意迎面袭来,身边的秦爱冉抱着双臂摩挲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刘安凡注意到办公桌面上放着一个托盘,里面放了一个咖啡壶与两个杯子,其中一个杯子里装着半杯咖啡,另一个杯子则空着。

这个办公室很大,大概有八十平方米,其中包括了办公区域以及私人休憩房间。

办公室的门正对着东面的落地窗,大门左边是顾雍的办公区域,包括了反L形的办公桌跟配套的大班椅,另有两张办公椅子,大班椅后面是里利用墙壁改造的文件柜,而墙壁后面是顾雍的私人休憩区,里面配备了一张床跟一些简易的起居用品,据说是供历届总经理休息或者加班时直接过夜用的。大门右边,顾雍的办公区下了三级石阶,是他的会客区,包括了四张真皮沙发,电视,冰箱等会客需用电器。

一切整然不乱,看起来很正常,除了,使用这间办公室的顾雍死了。

顾雍此时就躺在向东的双人沙发上,死因很明白,脖子上的领带表明他是被犯人勒死的,而他死后的神情也符合勒死这一死因所表现出来的症状:脸部紫黑,肌肉肿胀松弛,是缺氧窒息所导致的,眼球亦充血红,至于脖子上的那几道勒痕,加上死者临死前有挣扎的痕迹,就更明显不过了。

调查事发时的目击证人时,刘安凡才发现这天因为顾氏一家都去参加顾集的丧礼,因此28楼层的办公区域的工作人员并没有上班,顾雍唯一的助手,则是命案的第一目击证人以及发现者,张秘书。

根据张秘书的口供,当天顾雍参加完丧礼来到公办室时大约在下午3点30到40的样子,最先与顾氏百货的一家分店的王勇全经理见了面,在王经理走后,张秘书进了办公室汇报总经理行程,随后顾雅与顾瞿一起进了总经理办公室,顾雅先离开,而后是顾瞿,顾雍最后会见的是他的姑父陈太源。

因为办公楼并没有安装闭路电视,无法确认张秘书是否所说属实,但幸亏员工公用电梯是有摄像头的,以及一楼停车场的摄像头拍下的影象,证实了张秘书所说属实,其时间线如下:

王勇全,使用员工2号电梯:到达,3点20分钟;离开,4点06分

顾雅,使用经理专用电梯,内无摄像头,按照一楼停车场拍下的出入时间:到达,4点16分;离开:4点35分;

顾瞿,使用经理专用电梯,内无摄像头,按照一楼停车场拍下的出入时间:4点17分;离开,5点01分;

陈太源,使用员工1号电梯;到达,5点12分;离开,5点33分。

员工2号电梯的闭路电视还拍下了张秘书离开办公室的情形,大约在5点40分钟离开,去了十六楼,而后,在5点56分的时候从十六楼乘坐员工电梯回到了二十八楼。

而在张秘书离开的那段时间,有一个异常情况引起了刘安凡的注意:一个身穿白色清洁工衣服,看着装应该是男人的人,戴着口罩跟帽子,在5点46分左右从十五楼的员工1号电梯进入,在5点47分到达了二十八楼,5点53分的时候,又利用员工1号电梯,直接回到十五楼离开。

张秘书是在六点下班时间过后,才发现顾雍被人勒死的,据他的证词,他在离开办公室前,即5点40分之前,还曾经进去过总经理室,顾雍还安排了他第二天需要紧急处理的事务,换句话说,顾雍被人勒死,是5点40分钟之后发生的。

最大嫌疑的犯人,就是这个穿着清洁工衣服的不明人物。

他是谁?

为什么他要杀顾雍?

刘安凡与秦爱冉重点调查在十五楼出入的人员,并找来了当天所有CCTV的录象,想找出这个嫌疑人物,或是有目睹过这一嫌疑人物的目击者。

由于嫌疑犯穿的是不瞩目、而且是欺骗性强的清洁工衣物,清洁工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职业,再加上其出现的时间段,恰好是6点左右,正是工作人员快到下班时间,注意力普遍降低,防范意识削弱的时间段,没有员工有留意过类似的嫌疑人物,而其他CCTV录象里,亦没有发现。

“看他个头中等身材,大约1米75左右,我们需要把十五楼里1米75左右的男性员工排查一遍吗?”李其问。

“你确定他是十五楼里的员工?”刘安凡盯着那个嫌疑人,将其进出电梯的情形观察了一遍又一遍。

电梯开了,嫌疑人走了进来,应该是因为知道电梯里安装了摄像头,全程低着头,很快的用戴着手套的两个手指按下了二十八楼的按键后,侧着脸避过了摄像头,一直静静地等电梯停在二十八楼后,很快走了出去。

六分钟过后,电梯门开了,嫌疑人走进来,很快地按下了十五楼,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到达十五楼后,便离开了。

嫌疑人并没有直接到达一楼离开,估计是知道自己的行踪无可避免地被录了下来,如果犯案后直接去到一楼离开,那么一楼进出口的摄像头也会录下自己离开的情形,这样的风险很大,因为即便在一楼某个地方,褪去了伪装,让人无法辨认自己是否是刚才的清洁工,但如果警方调查这个时间段同时离开的人,很快会查到自己身上。

而回到十五楼的话,脱了清洁工制服便可以混入员工当中,再加上当时已经是下班时间,刚好可以顺利地从1号或2号电梯,更保险的做法,是从十五楼楼梯离开——据说十五楼通到十六楼的摄像头故障,已经两天没有运作了,他可以由十五层楼梯上到十六楼,伪装成是十六楼的员工,光明正大的从十六楼搭乘电梯离开,这大大加重了侦察的难度。

这么看来,这人非常了解这座办公大楼的结构与情况,或许这人确实是在这座大楼里工作的一员。

在排查工作进行的当儿,刘安凡与秦爱冉去拜访了顾雍的父亲顾礼杰,还有顾雍的妻子蔡惠妮。

“你们是说,之前那次,也是因为有人想毒死阿雍?”顾礼杰愕然。

“是的,我们怀疑犯人真正的目标是顾雍。”刘安凡点头。

这不过是他们的推测而已,可惜在找顾雍证实之前,被犯人抢先一步,再次下手,才造成如今这个局面,但也正证实了他们的推测没错,顾雍才是犯人想杀的人。

“你是顾雍的父亲,能说说对顾雍持有敌意的人吗?”

“不可能,阿雍是个正派的人,做人做事光明磊落,怎么会得罪人呢?他也没有做什么坏事以至于会让人想杀了他的,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顾礼杰不信。

“但你儿子的尸体此刻就在我们公安局的解剖室,至于在总经理办公室发生了什么事,估计你也听闻了?”刘安凡问,“事实就在眼前,你还敢担保你儿子没有仇人吗?”

比起顾礼杰,蔡惠妮显得更为惶恐,她看了一眼秦爱冉,再看了看顾礼杰,欲言又止,刘安凡看了一眼秦爱冉,秦爱冉会意,站起身:“顾太太,能带我上个洗手间吗?”

“梅妈——”顾礼杰刚叫了一声,蔡惠妮便已经站了起来,“好的,我带你去。”

看着蔡惠妮带着秦爱冉离开,刘安凡开门见山;“你们顾氏集团,一直是长子继承主权的吧?顾雍升任总经理没多久就出事,你觉得会不会与长子继承权有关?”

“你是怀疑,是不满阿雍做主事人,我们顾姓人自己干的?荒谬。”顾礼杰冷哼,连连摇头,“不可能。”

“顾集被误杀的事情已然发生了,顾雍被谋杀已经过了两天,顾老先生是不是应该把一些过于固执的观念,转变立场重新审视一下呢?”刘安凡毫不客气地问。

顾礼杰无语,许久,才道:“长子继承权是我父亲定下来的规矩,顾家传到我手里,也没有人反对过,至于传给阿雍的时候……”

“有人反对,是吧?”

“半年前,考虑把阿雍提升到总经理位置的时候,芳芳,就是我妹妹,说顾雍的能力不足以担任如此重任,为顾氏集团未来的发展着想,不应该这么快任命阿雍为总经理,而阿雅,就是我女儿,她也反对,认为长子继承权已经不合时宜了,应该在家族中挑选实力最强的人来担任这个职位。不过家族会议上,多数服从少数,还是任命了阿雍出任总经理。”

“反对的只有顾礼芳跟顾雅?”

“对,是4比2的表决。”

“那她们之后表现如何?”

顾礼杰没有吭声。

“有在公开场合表现不满吗?”刘安凡看顾礼杰一脸为难,“就是有了!”

“可是,不至于杀人,不至于。”顾礼杰不信,缓缓摇头,“阿雍可是她的侄子,阿雍是阿雅的哥哥,她们怎么可能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并没有说一定是她们干的,我们查案需要考虑多个可能性,也必须排除每一个嫌疑人,顾老先生不必多虑,一切等我们把事实调查清楚再说。”

“调查清楚?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你们查清楚是谁毒死了集子了吗?先是集子,再是阿雍,你们确定了,杀人的人,真的只是想杀阿雍吗?万一,他的目标,是针对我们顾家所有的人呢?那恐怕……,或许,下一个目标可能是我呢?”

秦爱冉洗着手,蔡惠妮忐忑不安地站在一边。

“秦警官,犯人,真的只是冲阿雍去的吗?”

“我们调查过了,这种可能性最大。”

“是吗?”蔡惠妮松了口气,又不放心地追问,“那,他们,会不会不放过我的儿子跟女儿?”

“他们?”秦爱冉惊讶地转过身,看着蔡惠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蔡惠妮欲言又止。

“你想要保证你儿女的安全是吧?一天不抓到凶手,就一天不知道凶手到底是想干什么,如果你为你儿女考虑,你了解到什么可能对我们破案有帮助的线索,最好提供给我们,请知无不言。”

“其实……,你能,别把阿雍的这些事,就是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你能别说出去吗?”

“我们不是什么八卦新闻报纸的记者,收集到的信息只是用来破案而已,不作他用。”

“阿雍他,曾经,不久前,欠了别人很大一笔钱。”

“欠钱?这会对他造成困扰吗?他是顾氏集团的总经理,应该有足够的财力能还债吧?”秦爱冉奇怪。

“不,你不知道,即便是总经理,平时的话,他也不过是按月领工资而已,而且,这是半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阿雍还不过是管理百货公司的经理,薪酬比现在更少。”

“他的薪酬还少啊?”秦爱冉想起自己的薪水,笑了笑,看蔡惠妮面有难色,意识到了什么,“他欠的,是很大一笔债吗?靠顾氏集团一个经理的经济能力都还不上的那种巨额数目?”

蔡惠妮点头。

“怎么会欠债呢?是做生意亏本了吗?”

“不,他喜欢,赌。” 蔡惠妮艰难地说出了口。

“赌博?”

“对,阿雍什么缺点都没有,但就是喜欢赌钱,也,算不上是烂赌,不过是每个月过海一次,到澳门的赌场玩一天两天而已。”蔡惠妮为丈夫辩护,“他跟我说有输有赢,而且从来没发生过还不上钱的时候,三个月前那一次,他一次输了两千万,一家财务公司借了两千万给他,但他最后都没赢回来……”

“那么,他一共欠财务公司多少钱?”

“八千万。”

秦爱冉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没还上?”

“一开始没有,那些财务公司还派打手过来威胁阿雍,说要还不上就绑架嘉敏,或是嘉学,反正我们儿女中的谁都是,还威胁要杀了他。”

“你见过他们?”

蔡惠妮点头,后怕,“是一次他跟我一起去接嘉敏嘉学回家的时候遇见的,那些迭码仔凶神恶煞的,把嘉敏嘉学都吓怕了。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欠了那些财务公司那么大一笔钱。”

“你怀疑是他们干的?”

“可是,阿雍跟我说,他已经还上了。”

“怎么还?”

“因为不能跟大老爷说,也不能跟老爷说,这种事情被他们知道了,阿雍就完了,所以,一开始是我变卖了自己的首饰珠宝,还有其他值钱的收藏文物,一点点还了利息,直到阿雍当上了总经理不久,有一天他回来跟我说,已经还清了,以后会补偿卖出去的那些东西给我。” 蔡惠妮几乎要哭了出来,“我以为雨过天晴什么事情都没了,可现在阿雍却真地被人杀了,你们还说什么,阿雍一直就是目标,那是不是,他说那八千万都还上了是假的?他不过是想让我放心所以对我说谎了?所以,是那些财务公司的打手,一直在追杀他吗?”

“他们杀了他,事情就完了吧?他们不会找上我,或者是我的小敏小学了吧?”

刘安凡得知秦爱冉掌握的这条线索的时候,嘴巴张得大大的。

“你说,会不会真的是那些放高利贷的迭码仔干的?”

“不太像,放高利贷的人求财不害命,顾雍是他们的财源,杀了顾雍,找谁要那八千万去?”刘安凡喝了一口茶,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录影带——都是顾氏集团那幢大厦不同电梯,不同出入口等全部CCTV录下的影像,是他要求顾氏集团大厦的保安处将其全部送过来的。

“而且,现在那边的财务公司可没有那么愚蠢,借钱之前不估量借钱人的资产,身家,要不是他们看准了顾雍是顾氏集团的继承人,有能力还钱,他们怎么可能白送八千万筹码给他赌?再说蔡惠妮不是说丈夫已经把钱还上了吗?”

“他是怎么还上的?做了顾氏集团的总经理马上就有那么多钱了吗?哎哟,有钱人的世界我们真想象不到,我啊,估计一辈子也挣不了八千万。”秦爱冉拍了一下刘安凡的肩膀,“听说顾雍也是华英出来的哟,那才叫精英教育出来的精英,多有手腕,学学人家?”

“他不是被人杀了吗?有什么好学的。人死了以后就是空壳一具,没资格谈什么精英不精英的。”刘安凡眼睛一直注视在屏幕上,没多看秦爱冉一眼,“不过,你还是得去澳门一趟,找这家财务公司确定一下顾雍的这八千万是不是真的还上了。”

“我回来了。”李其大汗淋漓地回来了,卷起袖子用手扇着,“妈的,这天气真热。”

“你去外头晒太阳了?”

“哪来的那个闲功夫啊,我听我们刘警官的命令,去查甜品店的人去了。” 李其白了秦爱冉一眼。

“谁?”

“在CCTV里的那个嫌疑人不是1米75左右的男人吗?我们刘警官怀疑这人或许跟第一次下毒不成功的犯人是同一个人,所以让我去查甜品店里1米75左右的男性工作人员。”

“有发现吗?”

“没有,1米75左右的男性在安心甜品店只有两名,一位奶茶师傅,一位烘焙师傅,但在顾雍被害那天都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

“哦,你呢,有发现吗?”秦爱冉撞了撞刘安凡。

刘安凡看着屏幕上挤在电梯里的员工,摇头:“目前没有。”

顾雍的尸检报告出来了。

死亡时间确系五点30到六点30左右。

死者项部肌肉受损,且有骨折;

死者项部发现三道勒沟,一道较深,呈水平环绕,一道稍浅,呈倾斜环状延伸到两耳后消失,另一道呈水平环绕,与第一道有重叠,疑为死者被勒时有过激烈的挣扎,导致凶犯在克服死者抵抗时变化姿势产生移位;

死者头部余留擦伤,肢体与肩胛部位有表皮脱落以及皮下出血现象,为抵御性伤痕,

死者内部器脏缺氧征象明显,确定为被勒窒息致死。

刘安凡回到了案发现场,看着勘验组在现场留下的标记,一一查看着,到最后,站在落地窗边上,看着窗外的建筑群,目光落到了办公桌上摆放着的那张相片上,是顾雍一家的全家福,他妻子和儿女相拥在一起,眉目详和。

刘安凡不由得想起了他与秦爱冉到顾家确定他是否到过安心甜品店时,顾雍所表现出来的不安,还有恐慌。

从那个时候起,顾雍就已经意识到犯人是冲自己去的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顾雍什么防范措施都没有做?

没有主动提供信息告诉警方,也没有留意自己身边的可疑人物,为什么?

他知道这个犯人是谁吗?

这个犯人看起来非常了解顾雍的行踪。

上一次的毒杀事件中,顾雍明明是第一次,因为偶然才去的安心甜品店,犯人却提前知悉了,在甜品店守株待兔。

这一次,犯人知道顾雍13号那一天要参加顾集的丧礼,直属于总经理室的工作人员都放假了,二十八层楼的办公区除了张秘书和顾雍外空无一人,他又在十五楼里守株待兔,等张秘书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快速乘电梯去了总经理室,用领带勒死顾雍后又迅速离开。

刚好在张秘书回来之前完成的。

时间掐算得刚刚好。

犯人不仅了解顾雍的行踪,一定还接触得到员工电梯的CCTV,这样他才能避过张秘书,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偷偷潜入又悄悄离开。

这是个非常熟悉这幢大楼的人。

无论是亲手杀人,还是雇凶杀人,这人都应该是顾雍身边的人。

或许是顾礼芳,或许是顾雅,或许是,知道了顾雍当上总经理后,怎么运用权力获得八千万去交还赌债的人?

刘安凡听到了外面传来些微的声响,他走了出去,看到是张秘书正在收拾文档。

“是刘警官。”

“你在干什么?”

“顾总死了,顾董回来暂时兼任总经理的位置,我就又成为了顾董的秘书了,顾董让我把一些紧急处理的文件拿下去,我们在下一层楼办公。”张秘书有点紧张,手放开了放在桌子上的文件资料:“是不是这些都得留在原位,碰不得?”

“这是什么资料?”刘安凡翻了翻,发现是些职员履历表。

“这些啊,是顾总生前,专门针对公司百货代理店提出的运营方案,本来,要是他还活着,是由他来执行的,现在,他死了,就由顾董接手了。”张秘书叹了口气。

“张秘书你在顾氏工作很多年了?”

“很多年了,我在这里差不多干了一辈子了,做了顾董的秘书三十多年,刚做了顾总的秘书两个月,不到吧?还以为能再干十年的。”

“现在不行了吗?”

“当然不行了,顾董回来接替总经理的工作不过是暂时的,迟早,要再选一个总经理出来,新的总经理要是不喜欢我这个老秘书,撤我是迟早的事情。”

“以张秘书你看,这个新总经理会是谁?”

“我可不知道,不过,以我对顾董的了解,以及顾老爷子的脾性,大概,会是顾瞿吧?”

“顾瞿?”

“对。现在顾家适合这个位置的男性,就只有他了。”

“不会是顾礼芳或是顾雅?”

张秘书笑了一声,没说什么,摇摇头。

“那,刘警官要没什么事,那这些资料我得拿走了,楼下顾董等着呢!”

“行,你先忙。”

张秘书进了电梯,按下了电梯,去了27楼,径直走进了顾礼杰临时办公的房间。

“顾董。”

张秘书把手里的那摞资料放到了顾礼杰办公桌面,“这些,就是代理店那余下的五十多名员工的资料。”

顾礼杰拿起来,随手翻了翻,问:“总共多少名?”

“职工名单在最后附上了,总共五十八名。”

“都辞退?”

“都辞退。”

“这是,阿雍的意思?”

“是的。”

“这些职工,不会闹事吗?”

“代理店的生意一直没有起色,这十年来都是亏损状态,他们应该早有心理准备的,只要我们出了足够的赔偿金,估计他们闹不起来。”张秘书道,“而且,顾总经理之前承诺他们,以后顾氏集团有什么职位,优先考虑录用他们。”

“既然阿雍已经有了妥善的对策,我们就照他的意思执行吧,毕竟,算是他生前最后的决策。”

“明白了,我马上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