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葵花成海,你已不在
七岁
罗希是躺在家后院那个椅子式的秋千上看着天空长大的,她从小身体不好,被家人保护的太好,七岁之前就像只井底之蛙,只有她秋千上的天空,但这并不妨碍她是一个快乐的孩子。
从小她就是妈妈带大的,她们一起住在一个大房子里,有一个保姆,偶尔父亲会回来几次,每周都会有家庭医生帮她做身体检查,大多时间这栋大的空荡的房里只有她们三个人。她还有一个哥哥,从小就被父亲放在国外。
罗希从小就很活泼,不会走路的时候,她就会依依呀呀满地爬;会走路了她就每个房间乱跑;学会说话的时候,会抱着娃娃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在她的世界里,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快乐。
七岁的时候,罗希觉得妈妈不快乐,她希望妈妈跟自己一样快乐,所以她在后院种下了向日葵籽,春天长成了大片的向日葵,朝着阳光展颜欢笑。她指着向日葵对妈妈说:“妈妈,你看向日葵的笑靥多美。”
白天,空荡的别墅里少了一些欢声笑语,因为罗希终于去上小学了。
那是罗希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除了妈妈、保姆、父亲和医生外,还有其他人,那是跟她个头一般大小的其他孩子。
罗希天生活泼开朗,单纯善良,不管在同龄人还是老师眼里都很受欢迎。
小时候后的她留着长长的辫子,散下头发,戴上蝴蝶结的时候,漂亮的像个公主。
每次学校有节目的时候,男生们都抢着要罗希当自己的小女伴;班级要是获得什么荣誉的时候,班主任也喜欢让小罗希代表同学们上台去领奖。
最难人可贵的是罗希从来都不会骄傲,依旧对每个人都很热情,她的世界永远是很美好的样子。
九岁
罗希第一次看地图的时候,什么也看不懂,可是她却莫名其妙地喜欢上那些国家,她在每个想要去的地方画了一朵向日葵,那里有她想要仰望的阳光。
九岁的时候,她的愿望就是一场全世界的旅行,可惜雄心壮志的愿望许下了,还来不及完成就被现实打压了下去。
罗希读三年级的时候成绩开始下滑,数学的应用题像一座高大的山阻碍了她的路。
第一次在试卷上看见鲜红的59分的时候,她难过了一个下午,原本还想教育教育她的班主任看见她抿着的唇委屈兮兮的样子时,脱口而出的教训变成了安慰。
其实老师想要传达的,是希望她不要太难过,以后在学习上多花点心思,多努力。却不想罗希在老师的安慰中,又恢复了之前的好心情,把59分的苦恼完全抛到了脑后,又变成那个每天精力充沛玩闹的罗希。
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到第二次考试,罗希数学卷子上又是鲜红的59分。
连续两次维持这样的成绩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老师却开始苦恼了,想着这样的成绩该怎么像罗希的家人交待,要知道小女孩的背景很大,家长希望她能受到好的教育,这一点从送她来念最好的小学能看出。
罗希长大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最不喜欢的就是面对父亲。
每次他都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对自己,很不讨喜。
罗希对自己父亲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刻,只知道他不是很爱妈妈,因为如果爱妈妈的话不会每个月才回来一两次。期间也有一些传言,说父亲在外面有其他女人。那时候罗希还小,不知道其他女人是什么意思。
那天,她背着书包被司机接回家的时候,就看见父亲的车停在大院里。
脚步不由的放慢了,她有些不情不愿的走进家门口。
客厅里,她看见一个人影坐在那里,没有看地很仔细,就扁扁嘴巴叫了一句:“爸爸,我回来了。
混血少年转过头,英俊温润的脸上勾起一抹笑,他说:“你就是小希?我是教你数学的老师。”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苏邺,只是那一眼,便要了她一生。
十四岁
女孩子在长身体的时候就像一颗萌芽的向日葵,飞快的成长。爱睍莼璩
十四岁的罗希长得比后院任何一朵向日葵都要美。
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的扎在后脑,走路的时候一摇一摆,加上她阳光的笑容,吸引的不仅仅同年级男生的视线,甚至有高年级的师兄给她写爱心满满的情书,情书里经常会提起她的头发,问她为什么不散开?那样一定更美。
罗希才不稀罕,她喜欢马尾,因为苏邺曾说过她扎马尾的模样最好看熨。
是的,苏邺已经做了她四年的家庭老师,但是罗希却从没叫过他苏老师,她总是苏邺苏邺的叫他,即使母亲曾责备过她没大没小。
初二的罗希,数学成绩依旧不好,有时候错的仅仅是很简单的一道题目,总是差那么几分,她就能拿到全年级第一,而不是永远第二的位置。
每当拿着成绩单回家的时候,她都会乖乖地坐在沙发上被父亲训胶。
训完了之后她就会回到书房里等苏邺来跟她补课。
那天苏邺看着她的成绩单,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开始给她补习,一张脸上幽暗深沉,她看不透。
不过她也习惯了,苏邺不说话的时候就是这样,比奥数题还要深奥难懂。
就在她无聊地坐在沙发上数手指的时候,苏邺慢条斯理地将以前的成绩单一张一张摆在桌子上,漂亮的眼睛凝视着她,说:“每次考试都在同一类型的题目上做错,罗希,你告诉我你是真的做不来,还是懒得不想改?”
罗希眨巴眨巴眼睛,试图掩饰心里的心虚和紧张:“你的意思是说我故意做错了?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白痴,难道故意做错回来让我爸骂我吗?”
“是么?”苏邺说:“那你告诉我这道题到底难在哪里?连全年级排名倒数第一的人都会做,你怎么就在这里丢了分?”
“就、就不会做啊……要什么理由啊……”
“不。”苏邺坚定地摇头,“从你第一次做错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你生性懒散,就连这种小作弊也懒得花心思。小希,你告诉我,你故意做错题目的原因是什么?”
罗希眼看逃不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朝他吼:“要是我不故意做错的话,就没有什么理由让你留下来当老师了!”
“……”苏邺眼睛里明显闪烁出震惊,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歪,不该把一个小女孩往不好的方面去想,他顿了顿,才说:“小希,你要认清一点,不管你是不是故意做错题,我也不可能永远是你的老师。”
“那就不要做老师!”罗希说完后,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也许是没底气,也许是其他原因,她的声音逐渐变小,苏邺却听得一清二楚,她说:“反正我也从来没把你当成过老师。”
苏邺一震,顷刻间心乱如麻,他说:“小希别乱说话,是我容惯你了,我比你大十五岁,你以后都得叫我老师,不许直呼名字。”
却不想罗希倔强的拒绝:“我不!比我大十五岁又怎么样,我喜欢你,我才不要你只是我的老师!”
第二天,苏邺没来。
罗希知道他一定跟父亲说了什么,因为那天晚上她看见苏邺打电/话给父亲,放学回家的时候,一个陌生漂亮的女老师在家里等着她,她说:“小希是吧,从今天开始,由我做你的家庭老师。”
罗希第一次发脾气,她将书包摔在地上就跑了出去,把新来的老师弄得不知所措。
可是她没跑多远,就捂着心口的位置痛得晕了过去。
后来,苏邺还是回来了,罗希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了他。
她拉着他的手,第一次哭得那么伤心,她说:“苏邺你别走,我以后再也不说喜欢你了,再也不故意做错题了,你别走好不好?”
那时候单纯的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留住自己那么喜欢的人,只选择用“做错题”那么笨拙的方式。
就像她单纯的以为种了满院子的向日葵,就能像它们一样望着阳光快乐无虑。
她是葵花,可她的那轮太阳不要她。
十五岁
苏邺三十岁的时候,罗希帮他做了第六个生日蛋糕,以往每一年她都会亲手帮他做生日蛋糕,仿佛他的生日,她过的比他还积极,还开心。
当她提着蛋糕敲开苏邺家的门的时候,一个明媚娇艳的女生开门,朝她微笑:“你一定就是小希吧!快进来,你的苏老师已经在等你啦!”
当苏邺拥着那个漂亮姐姐向她介绍说:“小希,这是我女朋友,也就是你的小师母。”
罗希的快乐摇摇欲坠。
当苏邺去接电/话的时候,罗希拉着漂亮姐姐,塌一张小脸便问:“为什么你会是苏邺的女朋友?”
女生先是一愣,才微笑地解释:“因为每个人到了这样的年龄,都要找女朋友啊,如果没有我,也会有其他女生是他的女友的。”
十五岁的罗希已经成熟到知道什么是要找女朋友的意义了。
那天晚上,苏邺送罗希回家的时候,罗希借口说有东西要送给苏邺,让他在自己的书房里等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直到门口传来声响,苏邺本能的转过身,却看见了今生不能忘记的一幕。
足足有五秒钟,他浑身定格住般不能动,然后,飞快地转身,仓皇狼狈得像是失手杀了人。
“罗希!你这是做什么!快把衣服穿起来!”
她居然没穿衣服,就那样赤/裸地走了进来!
如果说苏邺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女人的裸体,那是假的。
可是眼前的她,才十五岁,这些年,他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从没想过那副娇躯竟然迷人的足以让任何男人抓狂……
然而,也是这样的抓狂让他自我厌恶,他怎么能对自己的学生产生这种无耻的念头?
罗希却走上前,紧紧地抱住他,她可怜兮兮地说:“苏邺,你讨厌我吗?为什么你不敢看我?为什么你宁愿喜欢别人都不喜欢我?我曾经答应过你,再也不跟你说喜欢你,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没有喜欢的人,可是你有了,那个人不是我……怎么可以不是我?难道你不知道我九岁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苏邺闭上眼睛,根本就不敢往下看,他身体因为她细腻的肌肤碰触而紧绷,他眉宇间有痛苦之色,他说:“小希,我们不可能,你要我说多少遍?我是你的老师,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喜欢你的长辈?这是乱伦。”
“不是的,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过老师,我没有喊过你,因为我知道自己喜欢你,我想当你的女人,不是学生。”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那个女人就可以?就因为我们年龄差距大吗?你知道吗?我的身体从遇见你的那时候起,就开始期盼长大,可是无论如何我都长不到与你匹配的年纪,我也不想自己这么小,这是我的错吗?”
“你没错,你唯一的错就是喜欢上我。小希,你还年轻,像早上的太阳那样年轻,我呢?早已经是三十岁的大叔,等你再长大一点就会明白,你喜欢我,是因为你从小缺少父亲的爱,如果我真的跟你在一起,很多年后,你会发现这世界对于你来说有多美好,那时候你会取笑我是一个经历了沧桑只剩下疲惫的糟老头,而你还是朝气蓬勃的样子。”
“不,你是我的太阳,有你,我才不会枯萎才会生活的美好……不要再拿年龄当借口,撇去年龄,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你——”
她的固执让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反驳。
她却不管不顾,一把搂下他的脖子,踮起脚,唇便吻了上去。
彼此的心,都是猛的一颤。
苏邺的伪装在这一个吻中轰然瓦解,是的,他喜欢她,无耻地喜欢着她。
原本以为能藏一辈子的爱,在她无措的吻中显得那样的狼狈不堪。
他反过来吻着她,像是终于获得了至宝,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满身的矛盾充斥他的心间。
直到他想要的不止这一点,甚至更多……
直到他的手抚上了那抹柔
软的浑圆,像触电一般,猛地清醒了过来。
推开迷蒙的罗希,他像偷了东西的贼,仓皇失措地离开。
打开门,却看见站在门外的罗震环。
对于罗希父亲的震怒,苏邺却显得格外的平静:“我也许是一个失职的老师,但我并不觉得在这个过程中有做错什么,唯一的错,大概就是太过于宠她。爱睍莼璩”
苏邺盯着他,接着说:“小希从小就失了父爱,即使你给了她很多物质条件。你从未让她经历过风雨,踩进过污泥里,你永远都是学校捐钱最多的人,保证她在学校的待遇,她学习成绩一下降,你就帮她请家庭老师。”
“但是你知道她的爱好,她的想法吗?她喜欢画画,可是她画的每一张全家福里,只有妈妈、司机、保姆,和我,从来没有父亲。即使家里每天给她做山珍海味,她却只喜欢吃我每天带来的便当,要跟我换。我一个人简单惯了,每次带的便当里只有青菜咸菜,自从她喜欢了之后,我便加了各种肉。我知道她并不是觉得我的饭有多好吃,她吃的只是一种感觉。”
他沉默了一下,继续道:“有一天她回到家里很失落,我问了很久,才问出原因。她说每年家长会的时候都是妈妈帮她去开,许多同学都问她是不是没有爸爸?从那时候起,我便帮她开家长会,即使被误会是她的爸爸也没关系。小希的数学不好,不管讲多少遍,我都会细心的让她能够理解明白。她晚上睡觉不安稳,我就每晚跟她哼歌,讲故事,直到她睡着了才离开。我承认我为了一个学生做的有些多了,可那是因为我怜惜她,在她想念父亲的时候,她的亲生父亲却在别的女人身边;在她想和其他孩子一样,骑在父亲肩膀上的时候,只有我在她身边。”
罗震环说:“我并没有要求你这么做。熨”
苏邺轻笑,“罗市长,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那样狠心,将妻子跟女儿丢在家里,以为钱就能解决一切,这样的不负责任。看见小希孤独的样子,我做不到。也许小希对我的喜欢只是一种对父亲的爱,但没关系,只要她开心,我无所谓。”
“你无所谓,那她呢?她还这么小,你要别人怎么看她?你要她背负跟老师恋爱的乱伦罪?”
“……”
“最近B大有几个教授的名额,你好好听我的,一切都不是问题。”罗震环说,“我知道凭你的实力并不屑我的给予,但就像你说的,小希这么小,就算你们现在在一起了,十年后、二十年后,你老了,她却还年轻,你保证她不会后悔吗?你有想过那时候你该用什么面目去对她?”
爱情是世界上最难的一种遇见,遇见了对的人,偏又在错误的时间里。
她是凌晨的日出,他是下午的黄昏,连遥望都做不到,只能徒留遗憾。
十六岁
苏邺31岁的时候,罗希帮他做了第七个蛋糕。
此时的苏邺已经是B大最年轻的新教授,只任职了一个月,就深受学生欢迎。期间也有似真似假的传言,说他是靠关系进去的,但罗希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在她心底,苏邺是有真正实力的。
当她提着蛋糕用钥匙打开苏邺公寓的门时,就看见了床上两个纠缠的身影,蛋糕“嘭”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奶油溅的满地都是,不可收拾。
半个小时后。
苏邺打开公寓的门走了出去。
她并没有离开,小小的身子坐在楼道的角落里,就那样呆呆地抱膝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邺走到她身前,蹲下,一只手犹豫地抚上她的发。
她慢慢地将自己的脸抬起来,她看着他的眼睛,说:“苏邺,我只是喜欢你,又不是什么罪恶的事情,你不要这样伤害我好不好?”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她走进公寓。
那个女人已经走了,他抱着她坐在他们缠绵过的床上,苏邺打水用毛巾帮她把脸上的泪痕擦干,然后将地上的蛋糕捡起来,摆在她面前,用小勺挖了一口就要往嘴里送。
罗希拦住他的手,说:“别吃,脏。”
苏邺却扒开她的手,固执地将蛋糕往嘴里送去。
半晌,他才说:“小希,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即使蛋糕掉在地上,因为是你做的,脏了我也会吃。可是那又怎样?不管我对你多好,我都不可能跟你做我刚才在这张床上做的事情。我从来都不许生日愿望,如果愿望真能实现,我愿意把这三十一年的愿望都垒叠起来变成一个,只希望你能够快快乐乐的,做回从前那个无
忧无虑的罗希。我最喜欢你笑起来眼睛眯起的样子,像向日葵一样。”
“那你呢?”罗希问,“你快乐吗?你一定不快乐对不对?自从我对你说喜欢了之后,你就那么的不快乐。没认识你之前,我快乐,却不知道什么叫做幸福,是你给了我幸福的感觉。可是我幸福了你却不快乐。我不应该这么自私,剥夺了你快乐的权利,所以我要离开了对吗?其实,如果不是我每次都故意做错数学题,你早就离开了对吗?”
罗希的眼泪掉了下来,落进了苏邺的手掌心,他听见她哽咽地说:“幸福是可以储蓄的吗?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六年、我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才七年,七年的幸福够我花一辈子吗?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我可不可以暂时不那么幸福,等到想要幸福的时候再拿出来?”
苏邺送罗希回家的时候,罗希忽然扑向方向盘,开车的苏邺没防备,本能地将她抱在怀里,车子在公路上摩擦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那一刻,他听见她说,“我就是那么自私,看不得你快乐,所以要你一起陪我去死。”
可是她没死成。
在那一场车祸里,她因为苏邺的保护,相安无事;苏邺却进了加护病房。
当医生宣布苏邺可能永远醒不过来时,那个哭得眼睛红肿的女友走过来,想给她一记耳光,却被罗子嘉挡住了,女人瞪着哭红的眼睛说:“罗希,这就是你要的吗?你就是个恶魔,仗着家里有钱有势,连杀人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罗希呆呆的,直到罗子嘉将几乎吓傻了的她抱在怀里,她才崩溃地痛哭,她说:“哥,我只是喜欢他……为什么别人可以喜欢,我的喜欢就那么天理难容了?……”
十七岁
十七岁生日,罗希许了一个生日愿望,只要苏邺醒过来,她就埋葬自己的爱。
然后,苏邺就真的醒了过来,在他三十二岁生日的前一天。
听到消息的时候,她没有去看他。
她在家里帮他做第八个生日蛋糕,这一次,她没有送去,而是自己点上了蜡烛,自己吹灭。没有了她,还有他的女朋友会为他做生日蛋糕的吧?可是会不会有人从九岁开始就期待和他一起变老,希望有一次生日能一过就是十五年?
因为那么爱他,连青春都变得那么廉价。
那天,她抱着蛋糕在房间里痛哭,然后晕了过去。
她心脏不好,她一直都知道。
只是前几天才从医生那里不小心听见,她活不过十八岁。
也许老天早就看到了她的结局,所以才那么极力地阻止她跟苏邺在一起。
幸好是这样。
她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她怎么舍得让苏邺孤零零的一个人呢?
第一次庆幸他没有接受自己。
真的很庆幸。
二十一岁
罗希的葬礼上。
罗希的母亲因为悲伤过度差点昏厥,是苏邺把她扶进休息室的。
罗母看着眼前的人良久,才说:“苏邺,你来了。小希一定很高兴,她等了你那么久。”
疲惫中的罗母并不知道之前苏邺已经跟罗希见过面了,只知道在罗希十七岁的时候,两人再也没有联系。她握住苏邺的手,对着灵堂上罗希的黑白照片,慈祥地微笑:“小希,你看,你的苏邺来了,你最喜欢的苏邺,喜欢到连妈妈都被比了下去。没关系,只要你开心,妈妈一点都不吃醋。”
苏邺看着眼前两鬓发白的罗母,顷刻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罗母却顾自对他说:“苏邺,你看,小希的照片好看吗?那是她自己挑的,她说你最喜欢看她扎着马尾,笑的阳光的样子。原来她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命不长久,所以一直保存着这张照片,她还那么小,就帮自己挑好了遗照。”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喜欢你,在这段感情里,我是唯一一个没反对的。她是我的女儿,从小就有心脏病,活不过十八岁。”
罗母的声音很平静,“作为一个母亲,我只希望她能够开心,即使喜欢了比自己
大十五岁的男人,那又怎样?只要她在仅有的岁月里开心幸福就好。可是你一直不接受她,她的难过、她的无助,我都看在眼底。作为一个母亲是有私心的,希望你能够让她快乐,可这样对你不公平,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痛苦下去……”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后来,你在那场车祸里差点丧命,她跟老天谈条件,只要你能醒过来,就放弃自己的爱。然后你醒了,她真的做到了。每次当她心痛难当的时候,她都忍着不去见你,她总是问我,妈,是不是我们的命都是一样的,只能远远看着自己爱的人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一声不吭?我不能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在感情上,我是个失败的女人。”
“小希曾说过她是葵花,你是他的那轮太阳。十七岁的她,失去了你的照耀,却依然倔强的生长……她真的是留着跟你在一起的记忆,逼着自己活下去的。有一天,她跑到我身边对我说,她遇见了一个跟她一样深爱着一个男生的女孩子,她说在她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她说,她们的遭遇那么的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她深爱的男生也深爱着她。她对我说,女孩一定能幸福下去的,她多想看她穿婚纱的样子,延续她没得到的幸福。”
“可惜她没有看到,就已经离开了。”罗母说,“我以前时常害怕失去她,总是梦见她躺在冰凉的棺材里,她对我说,妈妈,我孤独,我好冷……然后,真的,她就躺在那里了……苏邺,小希会冷你知道吗?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你曾经温暖过她……她真的很怕冷……为什么你不能接受她?为什么要在乎那些世俗的眼光?……你知道吗?她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不怕死。”
罗母一直都不会忘记罗希临终前跟她说过的那段话,她说:“妈,其实我这样离开也没有不好,苏邺一直介意我们的年龄,不相信我会一直那么喜欢他。我第一次庆幸自己的一辈子这么短,可以让我告诉他,我真的喜欢了他一辈子。”
然后她的声音逐渐变小,很失落地说,“为什么他不相信我,哪怕是我没有病,哪怕是他先死了,只要我还活着,就会一直那么喜欢他,直到我死。”
苏邺想说,他不是不相信她,是不想耽误她。
可当他听说了她的病之后,找到她,她那么排斥他的样子,他一眼就看出她是装出来的,但因为爱她,宠她,所以任由着她。
犹记得最后一天在医院,他帮她扎完马尾之后,她一脸认真地问他:“苏邺,我后来一直对你那么凶你会不会怪我啊?”
“不会。”他失笑,从来都不曾舍得,何会怪罪?
“真的啊?”
“嗯。”
她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也不想的,但是如果我不凶巴巴地对你,我怕我又会忍不住对你说喜欢,把你吓跑的。”
总记得有那么一个人,永远开心快乐的样子,什么都是透明的,连喜欢一个人都喜欢的那么透明。
罗希,接下来的日子,让我好好爱你。
许多年后,B大的学生群里一直流传着那个教授的故事,他们说,那个B大最受欢迎最英俊的教授,一直到老都没有结婚,身边也没有任何女人黏腻的身影,陪伴他的只有后院那一片如海的向日葵和花海中的一块墓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