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阮熹微慢慢回过味来,陆叙的话就像一连串小气泡,慢慢渗进了她的心里,破裂后释放出安抚人心的意味,她的身体滋生出很奇妙的情绪。
原来解题的方法不止一种。
哥哥说的,也未尝不可。
她是一个极力避免冲突的人,陆叙摆在她眼前的解决方案,似乎是代价最小的一个——
她不用费劲口舌地跟家长解释,到底是什么回事;不用面对他们震惊的目光和质问。婚姻的秘密,仅存于他们兄妹三人之间。
只是哥哥,一个人抗下了一切。
子言和她的不成熟,导致了陆叙要为他们收场。
阮熹微最终开口,她说:“好。”
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一个字在陆叙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波涛。
阮熹微又紧张地问:“今晚就要开始吗?你要睡这边吗?”
她突然流露出的不谙世事的天真,让陆叙游走在理智与疯狂的边缘。
此刻终究是理智战胜了,他安抚阮熹微,“放松。”
他现在心情松快,就像一个猎人,看着猎物已经掉进他精心布置的陷阱里了,便可以缓缓踱步,悠悠观望,并不急着享用。
陆叙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里都含着笑,“谢谢微微。私底下我们就跟以前一样,我是哥哥,你是妹妹。”
“也是一年时间吗?”
“嗯。”
两人又聊了一些长辈的反应,陆叙的言语中多有安慰。阮熹微绷了一天的弦终于卸下,困倦袭来,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换了衣服再睡。”陆叙叮嘱道,走出她的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阮熹微睡了很沉的一觉,醒来时身体的乏倦没有完全消除。
窗帘自动打开,只剩下一层薄纱。
她洗漱完,选了件白色疏网编织的毛衣,松松套在T恤外。坐在梳妆台前,随手将乌黑的头发编成麻花,发尾缠绕一根小鸟印花的缎带丝巾,从后脑绕过来,垂在胸前。
懒得化妆,便浅浅描两笔眉,涂一点口红,便下楼去。
陆嘉树和许云起得早,已经在吃早饭。阮熹微打招呼:“陆阿姨,许阿姨。”
“该改口了。”陆嘉树拉着阮熹微坐下,给她夹出一片面包放在餐盘上。
阮熹微还没适应新称呼,陆叙刚好下来,坐在她身边,“妈,姑姑。”
阮熹微便跟着他小声喊了。
“哎!”许云的脸上带了笑,陆嘉树也是一片温柔的样子,“真好。微微终于成了我们陆家的媳妇儿,要是以后陆叙敢欺负你,姑姑给你撑腰。”
陆嘉树与昨晚的疾言厉色判若两人,丝毫不提婚礼的荒诞。
阮熹微温软地笑,“谢谢姑姑。”
许云又给阮熹微倒了杯豆浆,林姨端来几碟刚蒸出锅的早餐,水晶包,豉香排骨,鲜虾烧麦。陆嘉树盛赞林姨的手艺,与早茶店的水平不相上下。
她是个老饕,爱好美食。自己大快朵颐的同时,也不忘给阮熹微夹。
许云说待会儿她回学校一趟,学生年后陆续返校,下午开组会。
新学期开始后要带着学生去出差,言语中提及现在的学生真是让人操心,当导师比当妈还累,方方面面都得照顾到。
陆嘉树说她就是爱操心的命,学生都是二十几岁的人了,该放手让他们自己去做。
“有时候太放心吧,又会给你制造出大惊喜。”许云意有所指,看了儿子一眼。
许云一想起昨晚的情景,就觉得血压要高。好端端的婚礼,新郎换了人,看到台上的微微表情都变了,知道她也是被蒙在鼓里。后来看到请柬,才知道这小子早有图谋。
围着餐桌的几个人心思各异,却默契得不说出口。
木已成舟,许云轻轻叹了口气,只自我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阮熹微看着自己面前小碗里堆叠如山的早点,面露难色。她起来时饥肠辘辘,吃了面包片,又吃完鲜虾烧麦,再喝豆浆时,已有饱腹感。
她转头看陆叙一眼,陆叙了然,换过她的碗,将里面的食物三两口解决。
“走吧,顺道送你。”陆嘉树起身,挽住许云。
许云瞥她一眼,“这就开工了,陆总?”
“一摊子破事。”陆嘉树道,“让你儿子赶紧回公司帮我。”她转头又交代陆叙,开年应酬多,代姑姑跑几个。
陆叙应下。
两人走后,别墅里恢复安静。林姨出来收拾桌子时,阮熹微问:“子言吃过了吗?”
“他吃过了,早早出了门,说要赶飞机。”
陆子言辗转反侧了一夜,他心里不好受,尤其是面对阮熹微时,愧疚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刚好项目制片人通知要开进度通报会,各部门都得派人参加。陆子言赶早班机飞去了北京。很多大公司的影视项目统筹在北京,到了拍摄才会到榕市。
进入这个行业,奔波是常态。
陆叙又问阮熹微有什么安排,这倒是真问住了她。
阮熹微将垂在胸前的丝带拉到手中,修长的手指绞动着,她咬了下唇,难堪地想,没什么安排。她现在是待业人员,每天盼着邮箱能有回复,或者微信跳出消息,告诉她有试镜的机会。
但是希望一次次落空。
当群演的兼职倒是每天都有,初八之后影视城也会迎来一片返工潮,各大群头都在提前招人。
只是阮熹微也不愿再去做这种没什么意义的事。当背景板,一次两次觉得新鲜,多了便是消耗。
阮熹微不愿意对陆叙说这些,她觉得哥哥可能会瞧不起自己,抑或是坐实了他的偏见:微微就是娇气的小姑娘,出去养不活自己。
她是在陆嘉树和许云的熏陶下长大的,嘉树阿姨和许阿姨虽然气质不同,前者强势精明,后者优雅知性,但都是数一数二的女强人。
母亲曹燕青在世时,工作也非常努力。如果没记错,母亲离世的那一年,刚好还完了家里的债务。
陆嘉树常调侃她仨是春雨大街“三朵金花”。
不想这些了。阮熹微及时制止住自己不断向着过往延伸的思绪,她怕再想下去,又要难过。
阮熹微说:“才刚过完年呢,不着急。”
“是。”陆叙对她说,“工作慢慢找,找到你喜欢的职业,我都支持你。”
陆叙的话让阮熹微心里漫过一股暖流,她隐隐觉得哥哥有些变化。好像更民主、更愿意尊重她的意见了?反正不拿她当小孩子看,就让阮熹微感到高兴。
“不过,别忘了一周得多回家几天。”陆叙说,“不然妈妈会说你,微微怎么结婚了还不着家啊?”
阮熹微心道,许阿姨才不会这么说,她自己就是个工作狂。但是之前答应了哥哥要一起演戏,阮熹微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她说:“好。”
唐安安过完年回来,又丰润了一圈。她烫了头发,栗色的短卷发,衬得圆脸非常可爱。她信誓旦旦地要减肥,微信上的豪言壮语放出之后不到半天,因为阮熹微的回归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她恨恨地嚼着一块板栗烧鸡,“微微啊,为什么你过完年一点儿都不胖,有什么秘诀吗?”
阮熹微静静地放下筷子,“因为我吃得少。”
唐安安问,最近有新的试镜吗?
阮熹微摇了摇头。
唐安安思索了一下,当场决定,“微微,我觉得我们不能被动地等机会,必须主动出击。”
阮熹微正要问怎么办,她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她连朋友都不多,更何况跟陌生人交流。但众所周知,在这个圈子里,会搞关系、会social是很重要的能力。
唐安安打了个电话给李志伟,“志伟哥,新年好呀,开始忙了吗?”
“忙,我啥时候闲过。”李志伟朗声答,他那边的声音很吵,“听说你去萤星传媒高就了?到时候手里漏点资源下来接济哥。”
“不敢不敢。”唐安安忙不迭地说,“我这一路都是靠哥提携,才有活儿干。哥你还记得熹微吗?”
“你朋友,会跳舞的那个,是吧?”
“对。”唐安安说,“她特别感谢你上次给的机会,能上徐导的戏,大电影大制作,这得是多少人抢破头争不到的啊!你这两天有空的话,我和熹微请你吃个饭。”
李志伟略一思索,便知道小姑娘想在自己这里找找门路。他对两个姑娘的印象都不错,尤其看好阮熹微的发展,万一以后人家真红了,也会感激自己在她没出名时候的帮助。
他爽快地答应:“没问题,一块儿吃个饭,我请。”
如此,小饭局便敲定了。
唐安安交代:“熹微,明天下午等我下班,咱俩一块儿过去。”
“要提前订餐厅吗?”阮熹微问。
“你准备去哪家店?”
阮熹微想了想,报了几个榕市有名的餐厅,都是之前跟着哥哥或子言去过的。既然要请客吃饭,不能选太差的地方。
唐安安听完,默默停顿了两秒,“我来选地儿吧,好旺来大排档。不用预定,到了直接点菜。”
这家店的风格跟名字一样接地气。
门口放着常见的折叠桌和蓝色方形塑料凳,快到立春了,气温有所回升。大排档的生意之好,便是在略显寒冷的夜晚,外面也坐满了客人。
店里是明厨,站在点菜台前,便可以看到后面的厨房,大厨娴熟有力地颠锅,旺火蹿得半米高,他的神色从容淡定。炒菜炒出了一种运筹帷幄的气势。
点菜台也是榕市常见的,有什么食材,统统摆出来。客人点完了,便直接拿到后厨去炒,前面再补上新的。
榕市靠海,唐安安要了几只梭子蟹和一条大黄鱼,这都是本地人餐桌上的硬菜。
阮熹微提前把账结了,她们跟李志伟约七点,他迟了半小时才赶到。
停好车之后一路小跑过来,依旧穿着件黑色冲锋衣,这是他干活的标配。一坐下就露出一口白牙,他实在是黑,阮熹微在生活中就没有见过比李志伟皮肤更黑的人。
“对不住啊,妹妹们。”李志伟说,“收工晚了,又赶上下班堵车。嗨,不多说,我先自罚一杯。”
李志伟做人真诚又圆滑,在影视城很吃得开,唐安安酒量好,随即跟上,“哥,那哪能,我陪你干一杯。”
两人聊得很开怀,就算阮熹微不怎么说话,也不见冷场。
梭子蟹清蒸,肉质鲜甜,阮熹微便边听边拆蟹吃。
偶尔跟他们碰个杯,浅浅地抿一口,李志伟见她不能喝,也不劝。
唐安安问:“哥你有没有什么门路,让熹微签个公司。或者最近有配角戏吗?给几个机会试试呗。”
李志伟想了想,他正色道:“还真有。”
后天有个宴会,规模很大,是凯世传媒的老板陈清凯组的局。
凯世传媒在榕市的影视公司里,算得上是头一号,陈清凯也是圈子中的领头人。导演、制片人和资方的大佬,都会给林清凯一个面子。
李志伟说:“熹微,那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多认识些人。”
“啊,好。”阮熹微举起手中的啤酒杯,“谢谢志伟哥。”
饭吃到一半,宾主尽欢。唐安安问,庄语的身高真的没过160吗?许尔绒是不是经常片场迟到?……李志伟有很多圈里的八卦,饭桌上拿出几个无足轻重的作谈资,逗逗两个姑娘。
阮熹微接电话,“哥。”
“在哪儿呢?”陆叙听见分外热闹的环境声。
“和朋友吃饭。”
“好,待会儿我去接你。”陆叙说,“奶奶让你回家吃饭,你既然在外面吃上了就算了。晚上回老宅吧,陪奶奶说说话。”
阮熹微应下。
陆叙的车开到大排档门口时,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他觉得这些店卫生状况堪忧,也不知道阮熹微结交了哪些三教九流的朋友。
阮熹微浑然不觉,冲着唐安安和李志伟挥手,“那我走啦。”
车子驶出街口,李志伟看着Porsche的车标,眼神不禁追随。心道奇怪,这也不是没有实力,怎么还要到他这儿来找门路。
回到老宅,只有陆奶奶和陆振庭在家。阮熹微便跟着陆叙喊:“奶奶,爸爸。”称呼一旦改过来之后,出口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难。
陆奶奶一向爱拿着架子,阮熹微陪她说话,句句都得顺着她心思讨好。陆奶奶说到既然结婚了就把心思放家里,生个孩子才是要紧事。
阮熹微求救般地看了陆叙一眼,盈盈的眼波流转,挠得陆叙心头一动。帮阮熹微解了围,哄了老太太几句,让她听会儿戏去睡觉。
陆奶奶说,你们忙了一天,别回去了,也赶紧睡。
两人点头答应。
阮熹微打开房间门,才发现床上的被褥已经被收了起来。一看陆叙的房里,大红的喜被,繁复龙凤呈祥图案,色泽鲜明,光彩夺目。
阮熹微愣在门口,陆叙轻咳一声,道:“微微,别折腾铺床了,我睡沙发。”
作者有话要说:咔咔,其实陆总是腹黑,一步步将微微引诱进来。
这篇主要集中在熹微的成长线上,她前期比较纯真,但凡多混两年社会,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被哥哥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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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佑在咖啡馆见到她时,小小一只,目测身高没过160,看起来确实温软可爱。
赵眠棠问:“听说您工作很忙?”
作为新入职的外科医生,裴佑点了点头。
赵眠棠心里很满意。她双手合十,神色认真地说:“那请您抽出时间,我们结个婚吧。”
裴佑和赵眠棠夫妇接受漫画杂志专访:
您二位能用一种糖形容结婚后的感受吗?
性格慢吞吞的漫画家赵眠棠很快给出答案:“柠檬糖吧,酸酸甜甜。
行事果敢的裴医生思考了五秒后才说:
“跳跳糖,噼里啪啦,惊心动魄。”
赵眠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