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元始以手钳制住云霄的下颚,垂眸注视着她。

“二师伯……”

她抱着他的手,仰头望着他,眼尾泛起桃花一般的潮红,无光的眼瞳里映入半虚半无的白影。

截教、通天、妹妹、同门,此刻统统被遗忘。她眼中只有他的影,没有别人。

仅是想到这一点,便让元始感到愉悦。

他毫无遮掩的注视云霄。记起她原本有一双极为灵动的杏眼,形状姣好,湿漉的眼里沁出水光,巴望的看着谁也不忍拒绝。

黄中李乃十大先天灵根之一的灵果,天地间仅有一株。刚化形时元始随老子采药时遇到了被南明离火烧得快死的果树。料想是某只凤祖不懂珍惜东西,吃了果子还烧灵根。

老子言此果的金中火属性跟元始相合,自己炼制九转金丹需要以黄中李的小果为引,故而让元始把黄中李移回昆仑种下。

却是受元始修行时的道气滋养,那黄中李才得以存活生长。

元始对自己的东西看管严,却不重口舌之欲。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果子只供老子炼制九转金丹而已。

后来通天最先收了弟子,几个刚入门的小辈胆大包天,竟趁着元始闭关去偷他的黄中李。他们只知黄中李长于混沌灵气中,却不知元始还设下了禁制。最终当然是人赃并获。

元始不喜通天收徒的随性,惯来对他们严词厉色,截教弟子都是看到元始就跑。几个人里唯有云霄私下里同元始有交集,跟他学了两次炼器。跟脚也看得过眼。

爱之深,责之切。他把她也当成自己的弟子。

故而对其他人元始只是随便重罚了一百灵鞭,而对云霄却是单独把她提出来,训斥她不该自甘堕落,贪图口腹之欲而行盗窃之事。

只是训斥,没有责罚。

元始的偏心一向光明正大。

那时她便是如此望着他,清澈见底的杏眼湿漉漉的,直白地映入他的模样。

“弟子并非贪图口舌之欲。”

她慢吞吞地解释,丝毫不惧怕他的威严。

“只是二师伯闭关太久,弟子见不到您,太过思念。猜到二师伯定在此设了禁制,兴许会为此而出关也说不定。这才跟着来了。果不其然见到了您”

她笑得甜丝丝,还带着一丝被惯坏的得意,但还是乖巧地说,

“师伯罚我吧,弟子确实做错了事,能见到二师伯就满足了。”

那对杏眼明亮,亮晶晶,璀璨若星子。所有的期盼全是因为他。就那么容易满足?

于是因她盗窃而生的一点愤怒全都烟消云散了。

为什么想要黄中李不可,想要见他就可以?元始没有深思。只归于欣慰她对自己的敬重孺慕。

通天收的弟子也不全那么糟糕。好歹是兄弟,他总得给通天两分面子。

于是他不仅没有责罚她,还摘了颗黄中李给了她。只是惯常爱板着脸数落,

“往后想要什么尽可向本座求,若再学那些眼皮子浅的东西偷偷摸摸,本座定不轻饶你。”

她乖乖应声“好”,在他的注视下吃了黄中李,不曾想随即就晕晕乎乎,红了眼眶。

“二师伯,我好热……”

元始讶然。仔细探查方知那黄中李常年受他修炼时的道气温养,性燥无比。

所谓阳化气,阴成形。黄中李乃金中火,阳中阳,入得体内便化为燥气蒸腾。三清吃没事,旁人若服用则会被其所害。需得在服用前得他赐一缕道气,才能缓和金火之性。

然而她已经吃下去,阳火化气,直入神魂,再单纯赐一缕道气也来不及了。

一时疏忽的元始只好将云霄带回玉清殿,以神念入她灵台,疏拢她全身乱窜的金火之息。

那是他们第一次神交。

她难受地直哼哼,小蛇一样在他怀里挣扎,以至于衣衫不整,不断地唤“二师伯”。

玉清的气息于她是甘霖,是救赎。她的苦,只有他能解。

她缠着他,她的神念也缠绕他。像一根纤细灵动的藤。渴望,央求,缠绕。迫切地想要与他融为一体。

他的师侄……

“好热……”

昏暗山洞里,枫红色衣裙衬得云霄的肌肤白的发光,莹润如美玉。

她的神情隐忍,柳眉似蹙非蹙,额上冒出了些薄汗,每一根散乱的青丝都是惹人怜爱的,轻轻搭在脸颊上,坠到纤细的脖颈旁。

“求我,本尊便救你。”

他以最冷漠的声音掩盖最真实的情绪。

那双水润的杏眼望了他片刻,轻轻颤动,如山林中单纯不谙世事的小鹿,便是如今雾蒙蒙的没有神采,也楚楚动人。

仿佛能真的看到他一样。

元始好似漫不经心的,将一缕裹挟玉清道韵神识缓缓注入她的灵台。

一根线吊着,比全线崩断更加难受。

她终于被驯服,泪意点点,带着哭腔,“求你……”

简单的两个字,如同撕开了混沌的斧,释放出天地清浊。

他无声喟叹,圣人磅礴无边的神念从一线刹那成洪流,汇入她的灵台华府,触及神魂。

甘霖骤降,又携风雷之势席卷。

云霄难耐此等强势,惊呼一声,浑身瘫软地依偎着他。

神念相缠,元始轻扶她,触摸到她的腰肢细得不盈一握,两只腰窝凹陷,背脊曲线玲珑,纤细而韧性,傍着青山绿水的行云。

他温柔了下来,为她驱逐沸入神魂的阳火。她的苦只有他能解,她为他所掌控。

然而便是这温柔下来的瞬间,元始发现了不对劲——

神魂之内,主管五感,曾经窥见大道受损,被他故意遗留之处竟复原了,不再存有缺陷。

玉清圣人的脸色霎时冷下来,这场筹谋而得的神交戛然而止。

阳火再度蔓上,云霄意识朦胧地央求他,“别停……”

天尊猝然推开了她,眼中阴沉,深不见底,好像对她没有半分怜惜。冷冷质问,

“云霄,可还记得本尊告诫过你,永远不要对本尊撒谎?”

这冰冷的声音惊醒了她。云霄克制住对玉清的渴望,低声答,

“……记得。”

“你能看到,是不是?”

她默了默,不敢抬头。

“……是。”

“通天在紫霄宫为你治好的?”

圣人何等精明,她只能老实回答,

“是。”

“他还告诉你什么?”

云霄仰起头,颤声回答,“师尊说,让我看清楚,想明白。”

看清楚,想明白……她跟着通天蒙骗他。

圣人的语声冰冷至极,“哦?那你看清楚了吗?”

云霄看他。

天尊半张脸垂在阴影里,眼眸诡谲如深沉莫测的拂晓,薄唇绷紧成一条直线。

再找不到那种要把她吞噬的欲色,她只感到无边的恐惧和压迫,从肌肤的每一寸渗透而入,甚至盖过了黄中李带来的温热,寒到骨子里,深入骨髓,让她情不自禁的发颤。

他的手指划过她的眼,缓慢的,并不算轻柔。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睫毛一根根被他的指腹压过,眼角被粗暴的擦过,又兼具了行云流水的优雅。

好像打击碎了眼睛里一层什么东西,那重雾蒙蒙的阻隔消失了,杏眼漾着滟滟的秋水,清润,更加明亮清晰了。

天尊冷笑,“看清楚了吗?”

她对上他的眼。那对狭长的凤目里有沸腾的怒意,藏在冰冷外壳之下。

为何如此愤怒?

眼前的白衣圣尊突然不成人形。一如灵视中所见,祂好像是混沌,太阳、雷电、火焰、冰霜、飓风、奔腾的江河……种种一切不可描述、不可思议的恐怖的集合。

时间停滞了,植物快速的枯死,九色鹿还有其他生灵吓得屎尿齐流。

元,本也,原也,端也,至大也,至始也。

祂展示最本源的恐怖之相给她看。

云霄瑟缩,感到发自内心的,对世界最原始、最本源的恐惧。

祂掐住她的脸,迫她注视祂。

又一次问,“云霄,你看清楚了吗?”

那声音好似雷霆飓风的咆哮。

云霄惊惧着,再度被迫对上祂的眼。

如同两只漆黑无底的漩涡,祂眼里除了愤怒似乎还夹杂着另一种情绪。

云霄看到一线银白光熹从漆黑的拂晓中升起,如月华的琉璃净光,清贵流辉,无比耀眼,宛如世间唯一的光,美不胜收,让人挪不开眼。

光辉所照之处,九色鹿抬起头,停滞的时间开始流动,一朵新叶绽放枝头,柔风飞舞,万物焕发了生机。

他展示人所认知的至美至圣之貌给她看。

让她感到胸口处难言的悸动。好像那朵重新焕发青春活力的花蕾在她心里绽放。

这无端的悸动比恐怖本身更让云霄感到恐惧。

她头疼欲裂,泪水模糊了双眼。

“我看不清……”

看不清,也不敢看。

掐着她脸颊的手松开了。

云霄瘫软下去,捂住眼睛,试图用手盖住他逼人的光辉,紧闭双眼,充满抗拒。

下一刻,她感觉到他的手放在她的发顶,凉意湛湛,抚弄温柔,随之传来的却是一声冰冷的叹息。

那声叹息无比轻盈,无比洪亮,无比沉重,年轻而又苍老,超越了声音的界定,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犹如月光与夜幕星辰低语,诉说万年孤寂的空惘,一丝丝萦绕填充她的心脏。

他为何而叹?

世间有什么事值得圣人叹息?

像是怕她有时间深思这声叹息的含义。

刹那间,神识重新席卷而来,如飓风,如爆发的洪流,把她冲刷得神散迷乱,登临高高的风口浪尖,欲生欲死。

光影昏昏沉沉,雪松香浮浮荡荡。

她听到他唤,“云霄——”

那声音低沉远扬,让她的躯体,神魂也随着他的声音一起四散飘渺。

“你看不清。”

“你若看清了,就不会惧我……”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我昨晚睡过去了,现在才更新。之前说15章开车我高估自己了,17章肯定可以到文案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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