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三·世界的假面（三十三）（修）

她其实不明白中也的理由，但是她总是很听中也的话。

她只肯听中也的话。

既然是中也的选择，那我们……一起回去。

电话掉落在染血的地毯上，寂静无声。

有初抱住中原中也，再一次消失。

她不知道中也遇见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又为什么要回去要面对什么。但是……她的神明说要回去，那么她就听话。

反正什么结局都可以，如果是中也的选择。她想，中也的一切人生，或生，或死，她都愿意。

愿意一起。

魏尔伦亲眼看着中原中也被出现的不知名的异能力者带走，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他甚至只来得及看清一道影子，几乎像是错觉或者幻觉了，如果不是中也切切实实消失了的话。

但没多久，或许只有一分钟，他们就又出现了。这一次，魏尔伦看清楚了那个异能力者，一只毫无威胁的纯白的羔羊。

她是多么的柔弱无辜啊，那纤细的四肢，毫无防备又或者说弱小的毫无威胁的姿态。只需要他动动手指，马上就可以让她碎成一块块拼凑不起来的积木碎片。

但这么弱小的羔羊偏偏拥有着世界上最适合暗杀的异能力。只要经过锻炼，她完全可以不惊动任何一个人完成一场悄无声息表演，人们将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一个来去无踪的敌人。

有一点小小的意思。

魏尔伦看见了有初望过来的眼神。

该怎么形容这种眼神呢，啊，好像面前不管是什么都可以一头撞上去，拼尽一切像燃烧着的大火。她把自己点燃了，一种冰凉又滚烫的，什么都可以放弃的神情。

像是暗夜里偏执的小妖怪。

干净又单纯，为了自己的宝物又可以极尽残忍。

那么，这个未知的羔羊与中也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他的弟弟还靠在对方的怀里。

是……该抹除的目标啊。

弱小的羔羊偏了偏头，不知道是无所畏惧还是迟钝天真，她毫不避讳的打量着暗杀王。

她的心里燃烧着一把火，遮天蔽日，又被死死的死死的压在心里，压抑着燃烧着，等着燎原的那一刻。

那是她人生里第一次品尝到怨恨的滋味。

“离开这里。”嘶哑的嗓音微不可闻。

有初眼睫一颤，没有动。

中原中也被有初抱在怀里，又伸出自己的手支撑着有初发抖的身体，他们像是两只互相依偎生存的小兽。

可神明永远是神明，又或者说中原中也永远是中原中也，他站了起来。

来个人，睁开眼看一看。脱去一切外在身份一切皮囊名声，甚至丢掉中原中也这个名字，留其本质，观其本心，去看看这个生命。

有初慌忙要扶他，却被他挥开了手。

中原中也戒备的瞪着不远处的金发男人，声音近乎低吼：“你回家去。”

有初惨白着脸，不应声。

她胸口中磅礴的浪潮一重高过一重。她的神明受伤了，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中原中也将有初藏在身后根本不敢错开眼神。

中原有初，你到底在做什么啊！这里遍地都是杀人犯你到底知不知道！平时不是挺聪明的，一遇到危险就开始硬着脑袋冲的毛病到底从哪里学来的！你给我惜命一点！

魏尔伦在这里，中原中也崩溃的心情达到顶峰，他不敢想象如果有初在自己面前受到伤害那是一件怎样足矣摧毁他的事情，他根本想都不敢去想！

“你会死的。”

身后很轻很轻的声音传来。

中原中也愕然回头，突然被刺痛了。在他看到他捧在手掌心本该天真又烂漫于白日生活的小姑娘露出那种凶狠又冰凉的神色，看到她被鲜血染红了面容衣衫，他被深深的刺伤了。

她是个很爱干净多少有些臭美的小姑娘，她看到动物的血都会觉得不舒服，牛排居然非要吃全熟，甚至在今天之前她连一条鱼都没杀过。这是一个，在阳光下再普通不过的纯白色的孩子。

现在因为他，一腔孤勇要撞到黑暗里去了。

看到她的眼神，中原中也终于知道中原有初想做什么了。

魏尔伦歪了歪头，笑了：“作为兄长应该宽容弟弟的小秘密。”他摊开手，“但是一只白天里的小绵羊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中原中也没有理会他，他只是伸手擦了把有初脸上的血，沉着脸轻声说：“回家去。”

有初没说话。

她想，她可能没有那么听话。

中原中也顿了顿：“那么，你想做什么呢？杀人么？”

有初猛然抬头，眼睛不自知的瞪大。

中原中也问她：“要去么？”

她摇头。

“太便宜了。死亡比生存容易得多，生命是很脆弱很轻易就能被带走的，甚至对于有的人来说死亡与解脱无异。”有初哑着嗓子对中原中也轻声道，“我想让那个人痛苦，想让他后悔，哪怕并非是认为自己错了，因为经受代价偿还而后悔也可以。我想……我想和你一起……”

“初！”那大抵是中原中也这辈子唯一一次用那样严厉的不堪承受的神情看着她，对她说，“不可以。不可以去做自己无比厌恶的事情。为了谁发生了怎样的事情都不可以。谁都会死的，不是多么强大多么小心就可以避免死亡。黑夜在杀戮，白天也面临着各种各样的意外，不是武力强大就可以安全。意外永远有可能骤然降临，但人如果为了一个可能的意外就担惊受怕夜不能寐活不安宁，那跟现在就死去有什么区别。”

“我们当然要珍惜生命。但是初，我做出选择了，这是我准备好要走的路，我和你不一样。你不能因为我到这里来，你就应该在阳光下面做任何你想做的想去追逐的。没有人应该为另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人生，我和你的梦想从来就不是矛盾的冲突的。你分明喜欢光明那就不要到黑暗里来，我不能接受你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这种事，明白么。”

他放缓了言语：“别害怕。我保证我会回家，很快。乖乖上学乖乖吃饭，在家等我就可以。”

有初抿紧了嘴唇，终于开口：“很快是多快？”

“事情解决。不会很久，比如，好吧……你的漫画出版前我一定回来，然后把所有事情告诉你。”中原中也承诺着，“这一次听我的，可以么？”

心头的愤恨与怒火在一声声安抚里缓缓平息，随之涌上的是无限的茫然。

她的脑子像是年久失修锈迹斑斑的齿轮，迟钝的点了下脑袋：“可是……我想靠近你。”

中原中也没有犹豫将她抱进怀里，柔软而温热。他嗅到了有初身上被血腥掩盖的茉莉花香。

“从来都是。你知道我是否存在的，是不是。”

疑问的话语，确实安抚的肯定的语气。

我猜，我们的命运早已牵连在一起。

这样就好了，这才是真正的因牵挂而牵连，与我们身处白天还是黑夜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初，要一直一直站在光里，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大人。这样的事情，如果能做到，那才真的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喜欢这种孤注一掷的疯味儿【躺平】给她一把刀一个机会她能在黑暗里成就最锋利的刃，但是那样的话她就做不了最喜欢的自己了。中也一jio把她踹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