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秦老爹微微一怔,一下就看穿了宁锦欣的小心思,呵呵笑道:“小丫头是找到福地了?可这山药老夫只是自用,这些也就够了。你要是寻着多的话,就拿到镇上的药铺去卖,只是去一趟镇上驶牛车就要两个时辰,镇上又要收路钱才能进,要是量不多还是不要去了。”
“这样啊……”宁锦欣皱起了眉头。
秦老爹说道:“你若是寻到些山珍还是值得跑上一趟的,村头宋猎户家每月都会到镇上卖些毛皮,要是想去的话可以提前跟他说一声,买个位置。”
怕宁锦欣年纪小不能理解,秦老爹还特意解释了一番。
大概就是像大河村这样的村落,因为离镇上远,村里有牛的人家也就两户,所以很难做买卖。比如说在河里钓到了大鱼,想要卖给镇上富贵人家,但这两个时辰的颠簸,大鱼去到也都奄奄一息了,卖不出好价钱来。加上进一趟镇里还有卫兵收取路钱,五文十文不等,这一来一回的,货带得少就亏了,但货带的多也不一定全卖得去。
见宁锦欣愁得脸都要皱成包子,秦老爹便安慰道:“这山药是个好东西,镇上认识的人不少,不仅药铺收,酒楼也收,你若然是寻到多的话,还是值得走上一趟。”
宁锦欣应了一声,道了谢,目送秦老爹离开。
……
待宁四郎回来,兄妹二人就商量了一番。
镇上是要去一趟的,林子里头那一大片的蔓藤,山药肯定不少,只是去镇上一趟不容易,为了省下路钱,还是一次过把山药全挖出来的好。
“咱们现在就去。”宁四郎撸起袖子,斗志高昂。可他这两年没吃过一顿饱饭,身子瘦弱得很,替秦老爹送山药走了半个时辰的路,回来脸色都有些白了,即使说着这样的话,也显得有气无力来着。
宁锦欣看了看他皮包骨一样的胳膊,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最后抬头望向屋里躺着的二姐,微微一叹:“这钱不能自家赚了,我们等下去找二婶儿买些粮食,顺便商量一下让二婶儿跟我们一起去,卖了的钱两份分。”
“为何?我们多走几趟,也是能挖完的。”宁四郎不太乐意。
宁锦欣细细说道:“二姐是不能指望的了,就靠着我们两个能搬多少?二婶儿不认识山药,可村里这么多人,不代表别人不认识,且林子的路又不是自家的,消息传开了我们也抢不过别人。”
从村尾出去就那么一条路,想要瞒着人并不可能,密林里的资源不是私有的,你能走的路别人也能走,东西也向来都是谁手快归谁。宁四郎去抢挖过野菜,自然知晓这规矩,纠结了许久,也点头同意了。
想法敲定,兄妹二人便到许二婶家里去,刚好这时候许二婶做好了一大桌的饭菜,见他们来了立刻热情地招呼,还把热乎乎的巴掌大的杂菜饼给了他们分食。
宁锦欣边吃边向许二婶打听镇上粮食的价格。
许二婶摆着碗筷,知道他们想要买粮,便说道:“你要到镇上的粮行买米还不如在村里买,反正村里人多了的粮食也是卖到粮行去的。新的糙米粮行来收也要二十文一斗,还是买些麦子和陈米吧,二婶儿按粮行收的价格给你。”
陈米和麦子都是十文一斗,宁锦欣咬了咬牙,要了一斗陈米一斗麦子,二十文就没有了。
许二婶装了米递给宁四郎,还送了几个地瓜:“把地瓜放进去一起煮粥,省米还能填肚子。”
宁四郎感激得很,想起刚才妹妹说要找二婶儿一起赚钱,自己却不同意,顿时羞红了脸。
许二婶不知情,还以为宁四郎病着了,又关心了几句,顿时让宁四郎更愧疚,使劲给妹妹打眼色。宁锦欣本想着再多打听下时下的物价,无奈之下只好暂且撂下,把挖山药到镇上卖的事情先说了出来。
许二婶看着宁锦欣几把树根就卖了三十五文,本就羡慕不已,但她也不至于占一个孩子的便宜,所以也没有打听半句。如今见宁锦欣提出来,还说要跟她一块儿赚钱,顿时心动得很,一连说了几句好孩子。
“你们留在这吃饭吧,这事待会儿我们当家的回来我就跟他说。”许二婶两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神情雀跃。
兄妹二人连忙推辞,都买了粮食了,还在人家家里蹭一顿饭可不好,便推说还要照顾二姐,告辞离开。
一路上两人心情都很好,却又默契的不在路上谈山药的事情,只埋头往家的方向走。
……
宁四郎刚打开家门,便听见了哭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刚才的好心情都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忧心。
这样下去可不行,去挖山药肯定是人多好办事,若是他们出了门,二姐又去寻死可如何是好?
宁锦欣将手中的地瓜递给他,说:“我去劝劝二姐,劳烦四哥去做饭了。不要做稀粥,咱们今晚吃饱些,存些力气,不论二婶儿那边怎么答复,我们明天也去挖。”
“好。”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粮食,宁四郎心情又变得好了一点,拿着东西去灶房。
宁锦欣敲门进了屋中,见宁锦华坐在床上埋头痛哭,她快步走过去爬上床上,轻轻拍着宁锦华的后背,说:“二姐,别哭了,这样的男人没了更好,要是真嫁了她,这才是不幸呢。”
宁锦华哭得更厉害了:“你懂什么,咱们一家子的指望就在这桩婚事上了,可傅家却是休了我,我日后没指望了,你们也没了活路。”
女子名声尤为重要,这个宁锦欣能理解,可她不明白,为何他们的活路会跟着桩婚事挂上勾。
她不赞同地说道:“二姐你是指望他考了举人,然后迎娶你,再带着我们家富贵起来?你怎地会有这样匡谬的想法,当初我们家资助他考童生、考秀才,最后还卖屋卖地让他去找学院,可他这些年可曾有过书信回来?况且我听村里的婶婶们说了,他没去考举人,他去县城了,还搭上了县老爷的女儿,他定下这个婚约就是为了骗钱,你指望一个骗子把骗走的钱加倍还你,这可能吗?”
宁锦欣说道这些话,就如同尖刀,一刀一刀刺在宁锦华的心窝里。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没办法啊……”宁锦华哭喊着。
宁锦欣微微一怔,继而一叹。
想来,二姐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爹娘去世后,她一个人要承受的压力太大了,她不得不给自己一个希望。久而久之,这个希望就成为了她人生的支撑,当这个支撑忽然断掉,她整个人也就崩溃了。
要解决这个情况的唯一办法,就是给她一个新的希望。
“二姐,这个给你。”宁锦欣将剩下的十五文钱塞到她手中,“眼下有两个选择:一,到县老爷那告他,只是到县城的路费也不知道多少,县老爷也不是当天就升堂,还得在县城里住,估计也得花些银钱。加上他如今是县老爷未来的女婿,能不能告成也是个问题,到时这事闹大了,二姐你的名声就更不好了。就算他真把你娶过门,闹了这么一场他名声也坏了,日后还能待你好?恐怕磋磨不断,寻着由头就又把你休了,到时就真无退路了。”
宁锦华看着手中的铜币愣神,宁锦欣继续说道:“第二个选择,同意退了这个婚事,能让他写一份不失你名声的解婚书最好,不能也罢,反正这事村里人都知道,日后有人相看,许村长也会帮忙分说,总不会坏到哪儿去。我们家会好起来的,以后家中有钱了,哥哥考取功名,你的夫君说不定还是个大官,到时他见着你还得下跪呢。”
良久,宁锦华都没有答话,宁锦欣以为宁锦华在思考,也没有催,两人就那么安静地待着。
宁锦华全副心思都在手中的铜板上。
为了纳口赋,宁家还借着钱的,她这些日子以来绣的手帕儿换回的钱,还没握紧就得拿去还债,许是太久不知道握着铜板是什么样的感觉,妹妹说的一大串她也没听得多仔细。
许久好回过神,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这钱哪儿来的?”
“赚来的。”宁锦欣答。
这时,宁四郎也煮好饭了,捧着三大碗地瓜饭以及一碗枸杞汤走了进来。
糙米混着地瓜煮,虽然没有盐油,但地瓜的香气足以让宁锦华吞了几次口水。家中粮食不足,为了让弟妹能多吃些,她时常饿得头晕脑花,这两日更是腹中只有米汤稀粥,此时看着眼前的吃食,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突然,他惊动地捉着宁锦欣的手,严肃地说道:“怎么赚的?你们是不是把自己给卖了?”
“二姐你冷静些,这些是五妹从林子里挖到药材,卖给秦老爹得的钱,许家二婶儿也在场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宁四郎笑着说道。
听说许二婶和秦老爹都在,宁锦华这才松了口气。
宁锦欣递给她一碗饭,说:“二姐,快点吃吧,等明日我们挖了山药换了钱,给你买肉包子吃。”
宁锦欣把怎么找到山药,怎么卖钱,怎么跟许二婶商量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当中就只去掉了看见兔子和那黑心猎户的事。
宁锦华捧着地瓜饭,眼泪又流了下来。
“二姐,你怎么又哭了啊。”宁四郎挠了挠后脑勺,实在不知道如何去哄。
宁锦华看着弟弟妹妹投来忧心的目光,擦了眼泪,说:“是姐姐不好,让你们操心了,这些本应是我的责任。”
“怎能说是你的责任呢,我们是一家人,只要二姐你好好的,我们家就能好起来。那样的男人可不值得你哭,就是要流泪,也为值得的人流泪。”宁锦欣抱着宁锦华的腰说道。
先是铜钱,再有粮食,加上没想到,向来只爱看书不爱言语的妹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宁锦华的心思彻底被移开了。她揉着宁锦欣的头说道:“左一句男人右一句男人,你这小丫头哪儿学来的话?”
宁锦欣眨了眨眼睛,瞬间露出了专业哄人的笑容,道:“二姐你睡着的时候婶子们说的,按我说,二姐要嫁就嫁四哥吧,四哥这样的男人好,有吃的会分给我们。”
“傻丫头,我怎能嫁你四哥,他是我亲弟。”宁锦华听着这稚气的话语,不由得被逗笑了,心中暗想日后可不能让妹妹听太多村中妇人说话,那些个妇人说话都没个忌讳的,小孩子听了也跟着胡言乱语。
“二姐,快尝尝吧!”宁锦欣催促道,她也饿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