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府史
不到半个时辰,陆羡就来到了太守府门前。
她看着大门两边的侍卫,陷入了沉思。她去世的父亲陆由虽然也属于陆氏一脉,却确实陆家旁支。
而她作为父亲的女儿,在陆氏一族中的地位更是无关紧要。
更糟糕的是,经过一路长途奔波,父亲给她的认亲信物早已丢失,就算见到了陆康,她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可谓是一场死局。
正当陆羡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看到门边张贴的一张启示,上面写着:招聘少府史,落款似乎是太守府的某位官员。
按理说汉朝官员选举采用的是征辟制和察举制,所选举的人都需要因为名气或者才华才能得到在任官员或者皇帝的注意,进而得到选举和任用。
但少府史这个官职则较为特殊,只因它是郡里设立的专门管理财政的职位。
要知道,虽然算数这一门学科早在春秋战国便已经纳入国家教育,成为学生必学科目之一。
但是自从西汉以来,朝野上下更为关注的则是关于儒家典籍的教学,并没有给予算数没有太大的关注。
世家与百姓泾渭分明,别说寻常百姓,连寒门都很少能够入朝为官。
虽然造纸术已经发明,但其制作工艺繁琐,格外珍贵,更加重了世家大族对于教育的垄断,普通读书人要想得到一本《九章算术》简直比登天还难。
能学的不愿学,想学的不能学,种种因素导致算数人才格外短缺,再加上少府史不如其他职位可以尸位素餐,这是做实事的岗位,因此招聘格外困难。
“我没有身份凭证,贸然认亲仿佛是来招摇撞骗蹭吃蹭喝。但如果我拥有一技之长,先成为对陆康有用的手下,再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盘托出,即使陆康心存怀疑,或许也会出于爱才之心而把我留下。”
暗自下了决定之后,陆羡走上前去,伸手揭下那张告示,走向了门口的侍卫。
“两位大人,我想应聘府衙的少府史,可否请哪位大人帮忙通报一声?”
这两个侍卫其实从刚才就在观察陆羡了,一开始是出于好奇,这么一个黄口小儿,呆在门口不远处沉思,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等看到他伸手揭下了那张贴了许久的告示,不由得一愣,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孩竟由如此胆量。出于好心,其中一个侍卫说道。
“小儿,我看你年龄尚小,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学了几天算术,便来应聘。你可想好了,这少府史可不是这么好玩的,还是早点回家吧。”
“多谢大人,我既然摘了告示,便有信心前来应聘。”
这两个侍卫见陆羡颇有信心的样子,也不再劝阻,其中一人进门通报。
过了一会,有一个精瘦却双目透着狡黠的白发老人走了过来。
“就是你这个小儿想要应聘少府史?”语气中透着几分轻蔑。
“你可得想好了,少府史可不是简单的职位,你若是想好要玩家家酒,便回去找你母亲,不要来官府逗乐。”
“这位大人,我虽年少,但从小精通算数,尤其擅长心算,还请大人能够给我个机会。”
“哼,随我进来。”
老人转身甩袖离开,陆羡急忙快步跟上。
走至府内,穿过几处回廊,来到一间房间,只见屋内密密麻麻的堆满了简牍。
刚看到这么些简牍,陆羡不禁头皮发麻,但她很快平静下来,猜到这一场景肯定是这个老头给自己的下马威,于是马上表现得古井无波,面色沉静的等着老头发言。
那老头看到陆羡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内心对这个年轻人有了几分赞许,心想“此人面对堆成山的案牍也不惊慌,可见是个沉稳的性格,或许也有几分才能。”于是开口说到
“少府史一职自马大旭喝酒去世之后,便一直空缺,账目越积越多。这样,作为考核,你先本月度的账目核对完毕,如果完成的迅速且正确,本府便录用你如何?”老人指向了角落里的一堆案牍。
“是,大人。”
陆羡向老人行礼之后便走向了那些汉简,时间就是金钱,她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老人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开,准备过段时间再来验收成果。
陆羡独自一人呆在屋内,她没想到这老头直接开始入职测试,想必是这少府史实在是太过难招。不过这也正和她意。
陆羡拿起了一份汉简,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也头大了起来。
汉代的税收管实在不能说是一份简单的工作,不仅要管土地赋税,官员俸禄,甚至还要管商业税和高利贷。
好在陆羡在前世就是一名财务会计,对于数字较为敏感,运算的精确度与速度到底也是要比东汉人好上不少。
从晌午算到近乎日落,陆羡终于将角落中的账目都算完了,她站起身来,按了按自己酸疼的腰。
她走出房门,拜托了一位侍卫帮自己将老人唤来。
不多时,老人匆匆赶了过来,表情甚是惊讶,似乎完全没有料到陆羡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算完这么多的账目。
他一边让几个手下一起去检查陆羡算的账目,一边对陆羡说道。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算完这些账目,真是前途不可限量也。”
陆羡谦虚的回答后,两人便找了两把椅子坐下,等待着老人手下的检查。
“属下们检查了其中一些账目,核对完毕,并未出错。”
“哦?当真?”老人问道。
“确实如此,属下核对了三遍。”
“哈哈哈”老人看向陆羡,“不错不错,你竟有如此才华,不知郎君来自何处呀?”老人做出一副关心的姿态。
“回大人,某来自荆州,家父是荆州陆由。”见自己大概率将被录用,陆羡便也不再隐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历。
“哦?陆?不知郎君与太守大人可有联系?”老人听说陆羡的姓氏,便马上摆出一副关爱后辈的姿态,神情也变得亲切起来。
“某与陆太守为同族。家父前些日子不幸去世,临终嘱托某前来投奔叔父。”
“原来是陆公子,怪不得陆公子有如此大才,真乃龙驹凤雏也!可惜太守今日不在府衙内,不若我先安排陆公子在衙内住下,明天为陆公子安排与太守相见?”
老人听闻陆羡来自江东陆家,与太守为宗族,便马上一改之前轻蔑的态度,变得谄媚起来。
“那某就多谢大人了。”陆羡俯身行礼。
“陆公子不必这么客气,”老人连忙将陆羡扶起,“老夫姓庞名明,是本郡郡丞,今后你我便是同僚了。”
“是,庞大人。”
派人将陆羡安顿好后,庞明便离开了。陆羡对于庞明前后的变脸才艺不由得觉得好笑,内心也对与汉代家族的力量有了新的认识。
纵观魏晋南北朝,风云变幻朝代更迭,唯一不变的就是伫立在乱世中的世家,例如清河崔氏,无论皇帝是何姓,都有族人能够在朝堂上担任要职。
陆羡深知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比起一介孤女,陆氏旁支的身份显然能够令她更好的在乱世生存。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友友们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