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八月二十这日,黄氏把准备好的嫁妆单子拿出来,让沈远毅看哪里需要添减。

嫁妆准备得很齐全,大到箱橱家具,小到针头线脑,铺的盖的用的穿的,林林总总罗列了近十页。

沈远毅翻了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成,就按这个办!你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等忙完这阵子,我请个长假,咱们去北郊泡温泉,就咱俩。”

黄氏刚微微松口气,听到最后,脸皮不由泛红了,“我极愿意去的,可婆母还在家,哪有儿媳妇跑出去游玩的道理。”

沈远毅摩挲她的手,慢慢往她衣袖里伸,“给她老人家生孙子,她有啥不乐意的?肯定说:多玩几天,不着急回来。”

黄氏轻轻推他一把,却顺势倒在他怀里,娇嗔道:“都望四十的人了,说话还没个正经。”

“你不就是喜欢我不正经的样儿?”沈远毅嬉皮笑脸地说。

这点毫不夸张,别看黄氏相貌不十分出众,但在床事上与他特别融洽,无论他想尝试什么花样,总会主动配合他,每次都让他尽兴尽欢。

不像霍氏,她的模样的确馋人,可总嫌他粗鲁蛮力,还没怎么着呢就喊疼,他无从下手,只得草草了事。

话说回来,霍氏那一身雪也似的皮肤,稍微用力就是一道紫印子。也怨不得一碰人家,她就眼泪汪汪的,把他愧疚得像个干坏事的混蛋。

蓦的,霍氏的脸出现在眼前,怯雨羞云,似嗔似喜。

沈远毅忽地站起身,浑身紧绷。

“怎么了?”黄氏纳闷地看着他。

沈远毅心脏砰砰乱跳,慌乱得厉害。他使劲晃晃脑袋,试图把霍氏的影子从脑海里驱除出去。

多少年没想起过霍氏,今儿突然冒出来,肯定是最近让她那一匣子信笺闹的。

如是想着,好歹平静下来,但此时他一点儿的兴致都没了。

随口扯了个谎,“刚想起来,衙门里还有事没处理完,不用给我留门,今晚或许不回来了。”

黄氏怔怔望着丈夫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口发酸,几乎坠下泪来。

自打来了京城,她总是想哭,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真是越发想念兖州的日子了。

翌日清晨,沈容过来给她请安,拿出两个荷包说:“石青色的给您,里面是一千两银票,您先拿着用,不够了我那里还有。大红的给莺时,是一个羊脂玉双凤佩璧,您添进她的嫁妆里,别说是我给的。”

黄氏吓了一跳,“哪儿来的银子,兖州的帐你动手脚了?”

沈容笑道:“瞧您说的,这些都是您儿子辛辛苦苦挣的。父亲的铺子每年都有分红,我在兖州也没花钱的地方,攒了些钱投到下南洋的船队,狠赚了一大笔。”

黄氏吁出口气,随即喜得眉开眼笑,“家底儿全给了五姑娘,都快揭不开锅了,我正愁呢,可巧你就解了我的难题。这钱算娘问你借的,以后还你。”

“您还跟我客气!”沈容笑着摇摇头,又听母亲说,“这佩璧不少钱了吧,你直接给她不更好?也得让她承你的情。”

那她就不会要了。

沈容暗暗叹息一声,只说:“没有父亲,咱们母子早死了,何来今日的锦衣玉食?如今人家亲闺女成亲,咱们尽一点绵薄之力是理所应当的。”

黄氏心虚,讪讪着不说话。

沈容说:“嫁妆单子在哪里,我给写上。”

黄氏赶紧找出来,头一次想尽快打发儿子走人。

结果沈容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他皱着眉头道:“谁写的单子,欺负母亲不识字糊弄了事,简直该罚。”

黄氏一惊,“没问题啊,你父亲都看过了。”

“父亲心思耿直,哪懂其中的弯弯绕。”沈容一样一样指着单子说,“家具不写材质,松木、柳木、花梨木,价格天差地别,太容易做手脚了。茶具花瓶只写样式,官窑民窑都没注明。”

沈容干脆叫人开库房:“我要一一确认才能放心。”

黄氏急得直冒汗,慌里慌张拦他:“她有公中和老太太给的五千两压箱银子,足够体面!你眼瞅着十八了,马上就要娶亲,我不能白着儿媳妇,我也得替你妹妹着想。咱们三房不能因为她,就不过日子了!”

沈容像被雷劈了似的僵立在地,已是全然明白了。

“她?”沈容慢慢转过身,紧紧盯着母亲的眼睛,“她是谁?娘,她是原配嫡女,三房所有的东西本该是她一人的!这个家,我才是外人,我才是享受着不该属于我的一切,不能因为我改姓了沈,就抢走她的东西!”

黄氏失声叫道:“容儿,你在胡说什么?你爹看你比亲儿子都亲,你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

“人要有自知之明。”沈容强忍着怒气道,“就算你瞒过了父亲,能瞒过老太太和大太太?就算你糊弄过去,莺时知道了会如何想?”

“可这些也不少了。”黄氏擦着眼泪说,“花了一千两呢,普通人家一辈子也挣不来,两成的家财给她了还不满足?若她还记挂三房,就不该把咱的家底儿全掏了。”

沈容的声音是说不出的失望,“我都听说了,是父亲花光了先太太的嫁妆……算了,您别管这事,我来办。”

他向外走了两步,又回身问:“您一向对父亲言听计从,即便不愿意,也没有心计手段偷奸耍滑,到底谁给您出的主意?”

黄氏扭捏着不说话。

沈容大概已经猜着是谁了,冷哼一声,心里有了主意。

等嫁妆单子到沈莺时手里的时候,其中价值已远超五千两,近小一万了。

老太太十分意外,“还以为黄氏会捣鬼,我都准备好抓她个错,结果这人还挺实在的,我竟误会她了。”

刘妈妈凑趣道:“我去库房查验了,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没有一样是凑数的,三太太这回是真的用心。”

沈莺时提笔划掉好几样贵重的物件,降到两千两左右,老太太觉得太少,但孙女儿执意如此,也只得作罢。

倒是把沈远毅愧疚得不得了,私下非要给闺女塞银子。

沈莺时仍是不要,对父亲盈盈下拜,“女儿不求别的,到了我娘忌日,您别忘了给她上柱香。”

一句话,听得沈远毅五味杂陈,久久没言语。

沈家紧张地备嫁,徐家也没闲着,把世子的院子里里外外重新粉刷一遍,量尺寸做家具,添置各样喜庆物件,制定喜宴菜式等等,忙得不可开交。

满府的热闹中,只有徐文志冷着脸。

有校场的前车之鉴,他几乎可以想象,去沈家亲迎时会被如何的折辱。再一想沈五那副丑样子,他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

越想越郁闷,他悄悄出了府,一个人溜到河边小酒肆喝闷酒。

酒过三巡,望着烟水空濛的河边悲从中来,醺醺然正欲作诗一首抒发一下悲愤不甘的情感,忽听有人唤他:“表哥?”

他醉眼迷离打量一眼,面前这个挽着随云髻,绣花水红长褙子,月白百褶裙,眉黛春山,眼波流眄的美人,不是姚玉芳又是谁?

沈家不许姑爷纳妾,沈五必定忌妒心极强,容不下人,此后余生,他难道只能与那个丑妇过了么?

原先还觉得姚玉芳门第太低,不配世子夫人的位置,现在却是连妾都不能够了。

“一个人和闷酒多没意思,妹妹陪你喝。”姚玉芳端起他的酒杯,一饮而尽,紧接着又满上,“这一杯,妹妹祝你和沈姑娘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两杯酒下肚,红晕飞上脸颊,衬得她如美玉生晕,愈发娇艳动人。尤其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含着泪,欲语还休,万般情丝都在里面了。

徐文志盯着她,一时竟失了神,迷迷糊糊又被灌下不少酒。

后来他们登上了船,来到一处偏僻的客栈,姚玉芳扶着东倒西歪的徐文志进了房间。

徐文志七分醉意,尚有三分的清明在,猜到了她要干的事,但当那个软玉温香的身子靠过来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昏天暗地之后,徐文志在女人的哭声中醒来。

自然,是一副不可置信,天崩地裂的表情。

“表哥,是我不好。”不等他出声,姚玉芳哽咽着说,“我继母把我许给一个富商做续弦……那人年纪比我爹都大,他们哪是嫁女儿,分明是卖女儿!我实在、实在不想嫁。”

徐文志犹豫了下,还是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你别哭,我也有错。唉,后日我就要成亲,如果沈家知道,只怕我要被打死了。”

他不说如何打算,擎等着看姚玉芳怎么做。

姚玉芳凄惨一笑,“表哥,我喜欢你,我想把女人最珍贵的东西给你。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人了,即便死,也是你的鬼。”

“嗯。”徐文志低低应了一声。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姚玉芳赤足下地,推开窗子,望着远处的河流发呆,“我早想好了,一女不更二夫,我宁愿投河自尽,也不伺候别的男人。”

徐文志暗暗吃惊,重新打量姚玉芳两眼,猛一拳打在床铺上,“我徐某敢做就敢当,明天子时三刻,我在南城码头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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