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动刀
他不由变色,慌忙趟水过去,却见一群野鸭子冷不丁从草甸中飞了出来——原来是它们惊了穆星河。
果不其然,像是知道他会担忧,她解释的声音随后传了过来,“没事,哥哥,这些野鸭子突然钻出来,吓了我一跳。”
他闻言,便停住不动,心到底还是有些放不下,便凝神听了一会儿动静,那边却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他明白过来,耳尖微微发烫,远远地走了开来,胡乱洗净身上的泥沙,又洗净了换下的袍子。
他上了岸,换上那件竹青色的新袍。
过了不一会儿,穆星河便提着袍角,涉着水往这边而来。她身上还是穿着原来的袍子,却已经是洗干净的了。看见在岸边等着她的阿木尔,她开心地告诉他:“草甸子里好多野鸭子窝,里面都是毛茸茸的小鸭子……”
到了岸边,阿木尔伸手将她拉了上来。她身上的单袍湿透了,贴在身上,曲线若隐若现,他不敢直视,目光别向他处。
穆星河上了岸,从包袱里取出那件雪青色的单袍,往一片一人多高的芨芨草而去。
芨芨草丛又深又茂,穆星河一走进去,便被淹没了。她换了衣服出来,头发只拧了个半干,瀑布一般散在背后,发梢还滴着水,挨到衣服上,便湿了一片。
阿木尔觉得今天自己有些奇怪,每次看到穆星河,总有什么能让他的目光像烫着了一样,不敢落下去。
她收拾好东西,上了马,对阿木尔说道:“哥哥,我们慢慢走吧,我的头发要干,还得一会儿。”
两人便骑着马,在茫茫碧野中,缓缓前行,微风轻轻吹起穆星河的发丝,像无数杨柳丝轻轻拂动。
因这路上的耽搁,她们到家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慢慢被灰暗吞没。孟和还在清理羊圈,见阿木尔穿着新袍子,有些惊奇地问道:“怎么舍得这么快就把新袍子穿上了?”
阿木尔没说话,穆星河却接了一嘴:“我让他穿的,衣服做来不就是用来穿的吗?”
孟和笑叹道:“真是一物降一物,你哥哥从小不言不语的,倔得很,有时候倒听你的话……”
穆星河从马背上跳下来,将马绊上,过来帮忙,“我说的有道理,他才听嘛。”
孟和忙摆手道:“先去吃饭吧,天都这么晚了,我这儿马上就好了,用不到你。”
穆星河也不强求,和阿木尔一起进了毡房。
第二天,她们便搬了营盘,五辆勒勒车,驮着全部的家当往夏营盘缓缓而去,夜里在外露营了一晚,翌日午后到达了新的营盘。
新营盘在一个山坳里,距河流不远,漫山遍野都是野芍药、马兰花和山丹花,美得像世外桃源。
夏营盘是公社按羊群的种类和多寡划分的,阿木尔的马群分到的地方,离这儿也不远,只有二三十里的路程,他可以每天都回家了。
他们放牧的时候,会经常路过他们的毡包,同马队的小伙子们便时不时在这里歇歇脚,讨一碗奶茶喝。那日苏看出了他们的心思,跟阿木尔抱怨道:“自从知道她是你妹妹,这群家伙就总在你面前献殷勤,现在倒好,直接跑到你家里去了……”
见他面上纹丝儿未动,他忍不住絮叨道:“你可得看好了你妹子,她虽说心思单纯,没这些心思,但架不住这群家伙一波又一波的撩拨啊……”又叹道,“她是漂亮,但这群人也不能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穆星河却用不着他操心,几次过后,她琢磨出他们的意味,便每天跟着孟和和巴雅尔牧羊去了。她心心念念着考大学,带了书本,羊群吃草的时候,便在山坡上看书。他们扑了几回空,热情逐渐消退,也就不怎么去了。
日子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过去,转眼间,那达慕大会来临。阿木尔在生产队这几年,为了多拿工分,已经很少参加那达慕,但今年,穆星河无论如何都要求他参加。不仅仅是为了她那个一时兴起的念头,要让哥哥在那达慕上大展风采,赢得女孩儿们的倾心,更关键的是,她不希望他为了家里这么辛苦,连草原人一年一度放松的时刻都不能享受。
孟和他们也极力劝说他,他只好答应了下来。就是苦了旭日干,夏草丰美,它吃得膘肥体壮。穆星河为了让它能更灵活矫健一些,连续十多天只让它早晚出去吃一会儿草,其他时候就绊在马桩上,终于把它肚子上的肥肉吊干净了。
那达慕大会要开很久,穆星河几个没有急着去,而是等阿木尔请下假来,一起出发。孟和则留在了家里照看羊群,这些年,她对这些娱乐活动逐渐失去了兴趣。宝音图要陪着她,便也没去。
穆星河给阿木尔报了跑马射箭和马上拾哈达。她仔细分析过,单纯的射箭,观赏性不足,而阿木尔也不是很擅长搏克,并非他技巧不及人,而是蒙古摔跤对体重和力量的要求更高,单靠技巧,很难走到最后,所以相应的,马上的技巧比赛就成了最适合他的运动。
巴雅尔跟往年一样参加了搏克比赛,他的目标是能戴上“将嘎”,这是必须在五百人以上的比赛中拿到冠军才可以,就是阿尔斯楞到现在都没有得手。搏克手要一个个淘汰对手,才能一步步升级,所以穆星河也不着急去看他的比赛。在和塔娜汇合后,她们先跟着阿木尔去了跑马射箭的场地。
骑手们是挨个儿上场的,穆星河和塔娜一直认真数着前面选手的靶数,记下了他们的排名,等到了阿木尔出场,两个人屏气凝神,手握着手,看他发挥。
大半个月不是白吊的,旭日干明显灵活稳定了许多,阿木尔连发数箭,除了有一靶未中靶心外,其他都正中靶心,暂时位列第一,但一直到最后,都没有人超过他。围观的人群欢声雷动,穆星河旁边的年轻姑娘们都激动地吹起了口哨,她兴高采烈地跟她们介绍:“这是我哥哥……”
她还没说完,身体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挤向前去,塔娜个子小,差点就扑倒在地上,穆星河忙一把将她拉住,就听见后面传来姑娘们的怒骂声:“不要脸的东西,想占我们便宜……”
接着是一阵男人的哄笑声,穆星河拉着塔娜站定,回头看去时,眉毛瞬时拧在了一起。她见着了一个熟人,去年的时候,他就带着一群无赖跟在女孩们的身后尾随调笑,后来围住了她和塔娜不让走,让赶来的巴雅尔揍了一顿。他也是跟哥哥相亲的其其格姐姐口中的心上人,方才又是他们一群混混,故意往姑娘们身上挤,才让她俩差点被挤倒。
蒙古族的姑娘们就没有几个柔弱忍气的,当即就和他们闹将了起来,但她们哪想到这群无赖是这样厚脸皮,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兴奋了,什么脏耳朵的都说了出来。
穆星河看出他们的意图,便伸手拉住打头理论着的姑娘,说道:“姐姐,别理会他们,他们就想看我们恼怒。”
那姑娘嘴唇翕动了几下,还是抿住了嘴,对其他姑娘说道,“我们走。”顺便也拉上了穆星河和塔娜,谁知这群人却不依不饶,狗皮膏药一样跟了上来。
阿木尔比完赛,看见这边动静,把旭日干的缰绳随手往一个过路人的手中一放,便赶过了来,挡到了穆星河身后,将她和那群无赖隔了开来。
无赖们却不乐意了,他们追逐着姑娘取乐,最恨同性来充英雄,更何况他们早就看见,他护住的那个姑娘是最漂亮的。赛木盖还记得她,去年的时候虽然被她哥哥揍了一顿,但他却更念念不忘了。巴雅尔是搏克手,身强体壮,但阿木尔他可不怕,他虽然个子不矮,身材却没他壮实。
他冷笑道:“哪来的没长毛的崽子,想当护花使者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那个本事吗?”
阿木尔扫了他一眼,径自拉着穆星河和塔娜离开。
几个人立马舍了其他女孩,将目标对准了他们,围了上来,赛木盖一马当先,抱着手臂拦在他们面前,冷哼道:“我本来还没想做什么,你们这么不识趣,我反倒不想放过你们了!”
阿木尔胸口起伏不定,目光冰冷,穆星河上前一步叱道:“他是我哥哥!”
“哥哥?”赛木盖嗤笑一声,“你有几个好哥哥?去年的哥哥可不是这个,既然谁都可以当你哥哥,怎么不让我来当?我这个哥哥可有他们都没有的好处。”他放肆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了几扫。
“混账!”穆星河从未被人如此侮辱,不由怒火攻心。
赛木盖却更加肆无忌惮,“你试一试,我保证让你欲罢不能……”话音未落,便被阿木尔一个勾脚,绊倒在地。
他大怒,骂咧咧地爬了起来:“这草原上就没有我驯服不了的母马,我今天还非把这个小母马骑了不可……”说着,挽起袖子就要动手,孰料,阿木尔突然抽了腰间的匕首出来,对准了他。
他吃了一惊,却料定他不敢真的动手,冷笑道:“你倒真扎我一下试试……啊……”
伴随着一声“哥哥”的惊叫,刀停在了他的胸口前,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抓住了匕刃,阻止了它的前行,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刃淌了下来,落在黄色的沙土地上,周围骤起一片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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