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福兮的嘴直接惊成了一个圆圆的“O”，冷不丁想起刚才在厨房时二哥杨福顺格外激烈的反应，再联想起六姐杨福安跟她说的那些话。

所以，是因为……工作？

唐照云很是困惑：“大妹拿啥了？啥又是不该是她的东西？”她转头向厨房门口的杨建华递眼神，她咋不晓得大妹拿啥东西了呢？

杨建华：“二娃你说。”

“……”

气氛太过紧张，杨福兮转头多看了几眼还在进进出出低调搬包谷、根本没有停下来意思的四哥杨福劳，瞬间好多了！呼吸也通畅了！

夫妻俩不解，杨福顺自己也不解。

他直接坦白：“爸，妈，我是从没听过哪家找关系不是给儿子，而是给女儿安排工作的。”

那天也是碰巧，他半夜起来上茅厕，要经过卧屋，许是想着反正都要知道，两人说话商量事也没刻意避开，于是他就全部听到了。

听到两人商量明天哪个点去县里，又要带哪些东西去，他当时只是有点震惊两人口中说的那些东西，对他们家来说是很贵重珍惜的，只不过那会他并没有想太多，就算第二天看到妈唐照云拿着东西出门也没啥想法，只想着家里还有哪些活要尽快干。

直到没过两天，他听到唐照云说了个“好”消息，大姐杨福孝要去县里上班了，才后知后觉明白，这些天他妈都去干了什么。

那时大姐杨福孝十六岁，他便忍住心里的失落，想着不急，爸妈连给大姐都找关系了，作为他们儿子的他，到时候一定也会想法给他安排的，说不定会比大姐的工作还要好，毕竟他是儿子啊，以后要给他们养老的。

结果就这么，他怀着希望巴巴等到了十六岁，两人却并没有动作。

直到他现在十七了，才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爸妈该是把关系都用在大姐身上了。而他做儿子的，什么都没有，以后一辈子都会在杨家湾种地。

要是都没有还好，偏偏只有大姐能去县里上班……他真的不服！

“女儿总是要嫁到别家去的，只有儿子才能为你们养老！”

“再说了，大姐还不是爸的女儿，以后有个啥情况还不好说呢，凭啥让她白得了这么大个好处？那不是直接便宜了外人吗？”

杨福兮很想跳出来反驳他：哪个说的只有儿子才能养老的！

但看了又看夫妻俩不知道是啥神情的脸色，最后还是乖乖坐好闭紧嘴巴，还是下次再和她这个二哥掰扯吧，现在时机不太好。

夫妻俩有些沉默，他们是真没想到二娃心中竟有这么多的想法。

因为杨福孝能去县里工作，其中不是那么简单的，之所以没多说，是没这个习惯。

在他们心中，儿子女儿都是孩子，是小辈。

长辈做什么事或做出什么决定，哪里容得了小辈随便插手的？

唐照云觉得二娃说话不好听，心思也大了，“哪个是外人？你是说你妈吗？”

她转着脑袋，转了一圈，说道：“这一屋子的人只有我姓唐，你们都姓杨，你们大姐也姓杨，这是改变不了的，只有我是外人，你们是一家人。”

“妈！”杨福顺急了，他哪里是这个意思！

“喊妈也没用。”唐照云今天就是要彻底让他认清自己。

“你说你大姐凭啥？凭你大姐有初中文凭，你有吗？你连小学都没读完就跑回家了，人家火柴厂会要你不？”

“你会干些啥？你就只有一身力气，但有力气的人我们湾里的人也很多啊，人家又凭啥只要你？”

杨福顺：“凭我比他们多个能干的妈？！”

杨福兮等人：……

这咋还开始拍起马屁来了？

唐照云摇头：“那你错了。”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她还是解释了，“你妈我不能干，能干的是你大姐她爸。”让人家火柴厂的干部欠下了个人情，更幸运的是就算人没了，找上门去时，人家也是认的。

杨福顺迟疑了下，才明白唐照云口中说的是那个已经死了的人，而不是他爸杨建华。

妈的意思，大姐能上班走的是她那死去的亲爹的关系，而不是他们给安排的？

神色变化了好几秒，才张了张嘴：“可他是你的……”他看了没表情的亲爸一眼，终是没把那个词儿说出口，跳过接着说：“那他的不就是你的，你的……你又不是只有大姐一个孩子。”

“啪——”唐照云拍桌子，怒不可遏，“你也还晓得那是我的？那我想给哪个就给哪个，你胆子大，还管在老娘身上来了！”

她手指门外：“你要有本事，就跟杨家湾里那些跑到城里头的年轻小伙一样，去闯一闯，没本事就得乖乖给我缩在地里头种地，别成天想东想西，还把主意打到自家人身上了。”

兄弟姐妹之间可以吵吵闹闹，这是不可避免的。但就是不能使上心计，那才是最伤感情的。

她又看向好长时间没吭声的六妹和幺妹：“下次你再敢在你妹妹们面前胡说八道，那也不要怪你老娘不给你面子了。”

杨福兮也看向闹出今天这一出的帮凶，人家在这会早已经擦干眼泪，仿佛从没挨过揍一般，高高抬起下巴得意地冲二哥杨福顺示意，大致猜测是唐照云是站在她这边的，你被骂了吧。

可惜另一个当事人现下哪里还有心情理会小虾米。

杨福顺的脸色发白，没想到唐照云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结果像她说的那样，他没本事，要靠父母，所以也干涉不了父母的决定。

唐照云：“都闲着没事干是不是？”

“缸里的水挑满了吗？”

“还有你们俩，洗碗洗好了吗？”

杨福兮杨福安齐齐摇头，已经看完热闹，哒哒哒跑回厨房。

于是吵完闹完，该干的活还是要继续干，耽误了一会儿，还得抓紧时间干。

等把孩子们都赶走了，堂屋只剩唐照云和杨建华夫妻俩。

唐照云不觉得自己对杨家有亏心的地方。

大妹去县里上班确实走的是前一个男人的关系，这还是刘家不晓得，晓得了还不得闹翻天了。

说起来还是他们一直占大妹的便宜，一个月三十多块钱，花在她一个人的身上能有多少？最后还不是花到另几个孩子身上去了。

在县里上班是很体面的，唐照云想大妹像她大姨妈一样，以后直接嫁到县里去，找个有工作的对象，到时候工资自然不用再交到娘家了，不能让婆家有意见，就自己好好收着，小俩口过好日子，她也算对得起前头那个男人了。

看着杨建华，唐照云张口想说什么，他就先道：“该是大妹的，就是大妹的，二娃该打还是得打。”

听到这话，唐照云薄薄的嘴唇终于不绷着了，“再过两年就要讨媳妇了，还打什么打？”

杨建华持不同态度：“就算以后他三十四十，五十六十，只有我们做爹妈的还在，都能打。”

等到杨福勤杨福平俩姐妹从大堰塘洗衣服回来，根本察觉不到家里先前还发生了吵架。

杨福勤把背篼一放下，气都没喘匀就道：“五妹，你把衣服晾了哈。”

“哦。”

杨福平同样也在歇气，她背篼里的衣服要少一些，但对她而言，重量也不轻。

已经重新洗完碗的俩小姐妹正在地坝逗小鸭崽子，美名其曰让小鸭崽子们提前熟悉熟悉它们的小主人，别等以后赶出去，跟错人走了。

杨福安可不爽三姐杨福勤了。

她凑到幺妹耳边，悄咪咪地说：“看，她又指使别人干活了！”

这是还在想之前三姐让她洗碗的事，也算间接让她挨了一顿打。

如果她没洗碗，那她就不会在跟幺妹讲二哥的坏话的时候被他听到了，那二哥就不会在她面前讲大姐的坏话，她就不会跟妈告状，妈也不会发脾气打人了。

想到这一长串，她砸吧嘴巴，发现里面好像有啥不对头。

对了，幺妹呢？

她为啥说二哥坏话，不就是因为幺妹先说到大姐吗，那这样想，幺妹该是帮她挨打才对！

“幺妹，我刚挨打你咋不帮我？”她的眼神很哀怨。

“可是妈很凶诶，你不觉得吗？”杨福兮瞪眼，一副被吓到了模样。

杨福安：……当然觉得了！

作为被打的那个，可是真实体会了一把唐照云的凶。

“那、那我挨打前，跑出来的时候，你咋不拉着我？”

杨福兮耸耸肩，很干脆：“可是我不晓得你出来会挨打啊。”

“你还比我大两岁，是姐姐呢，连你自己都不晓得，我又从哪晓得。”

杨福安没话说了，她肯定是比木脑壳的幺妹聪明的。

旧账没翻起来，两人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