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夕，苏家里红绸挂满了整个宅院，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就是不知这些喜悦有几分是真意。

苏芷靠在小塌上翻阅着一份名单，这些名单都是效忠她的人。

从宫里到宫外，她已经提前布好局，只等剧情推动。

她向来不信所谓亲情亦或友情之类带来的联盟，唯有利益相交，掌控对方弱点，才是永远的盟友。她自信自己能够永远占据上风，这不是自负，而是用事实来说话。

“有劳王先生。”

王五看向嘴里说着有劳，面上却是理所当然的苏芷，心境已不如从前。

如果说一开始，他和苏芷的关系只是因为身份被威胁，那么再后来的日子里，苏芷的老辣手腕已经让他刮目相看，比程文渊还要更甚一筹。

她神机妙算，心细如发，仅凭几张纸就将朝中的大臣牢牢绑在她的船上，甚至连程文渊的心腹也被她反策。

她是人性的罪恶一面，掌控着欲/望和罪恶，无限放大人性的丑陋。

苏芷将名单点燃，火舌贪婪地吞噬纸张，泛起袅袅烟气，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她那张艳丽的面容愈发姝色。

“王先生如此助我，不知想要什么？”

是人都有弱点，可这王五却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仅凭身份要挟，这点对于王五来说还远不足够。

王五的眼睫微垂，似在思索苏芷的话。

说实话，他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背弃苏父。效忠苏父是因为他享受装成普通人玩弄人心的快//感，编造出一段救命之恩的话本，想看看人性到底能有多恶劣，而程文渊又不如苏父那般好糊弄，所以他选择了苏父。

为什么会倒戈于苏芷呢？

王五眸光流连在苏芷那副鬼魅如山鬼的艳丽面容，那张带着嘲弄的神情，突然就有种想要看看这人是否能够永远占据上风。

棋子变成博弈之人，从高位坠入深渊，会不会出现懊恼，不得不向他服软？

孤傲的根骨沾染上脆弱，如同一只猛兽不慎踏入陷阱摔得遍体鳞伤，看她羞愤至极却又不得不隐忍无助求饶，覆盖上鲜艳夺目的赤色，想必定是别有一番滋味。

才这么想着，一股火热便自心中涌动，呼吸情不自禁急促了一瞬，又不得不强压下心底的快意。

他敛住眸中情绪，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要权势。”

苏芷侧眸看向他，语调微微上扬，“哦？”

倏地一脚将人踹倒单膝跪地，用鞋尖踩到他下意识撑扶在地的手，毫不掩饰自身的顽劣性子。

“我怎么觉得王先生，是想妄图噬主呢？”

刚才王五一瞬间的杀意，她已经捕捉到。

王五呼吸急骤了一瞬，耳根染上胭脂色泽，却被苏芷强硬用手将下颌抬起。

带着病态疯狂的面容，彻底暴露在眼前之下，无所遁形。

苏芷微微错愕了一下，啧了一声，兴意阑珊地将人放开，下一瞬却被对方按在小塌上，半靠半倚。

那人捧着她的脚裸如获珍宝般放在手中细细摩挲，艳丽的面容彻底被染上绯色。

从轻柔的抚弄到越来越用力的把玩，脚裸的痛意让苏芷微微皱了下眉头。

下一刻，颈间传来一丝冰冷之意。

那是一把精致的匕首，红色宝石在烛光下闪烁着炫目的光芒。

似乎这人很是喜欢红色的配饰，从发簪到各色首饰，乃至匕首，无一不是红色宝石。

“我倒不知王先生居然有这种癖//好。”

王五遗憾地将人松开，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声音略微低沉，“是人总有些不为人知的喜好。”

“亦如大小姐喜好权势。”

他的目光在精致洁白的手腕上流连，才褪去的绯色又一寸寸染红了面容。

苏芷：“……”

“再敢露出这种眼神，你这双招子也不用要了。”

她非常肯定王五并非对她有何旖旎之意，这人只是将她当成心仪的物品对待，就像一个稚童看到自己所喜欢的物品一般。

谁会对一件物品产生性//欲呢？

若不是她手上有匕首，恐怕她身上的零件就要分家了。

原以为他只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却没想到居然是个麻烦。

她最讨厌麻烦了。

感受到杀意，他轻笑了下。

“大小姐不必这么忌惮，我可以帮你坐上皇位，不是吗？”

从同意替婚开始，到后来的布局，她所图谋的用意显而易见。

“帮我坐上皇位，再将我取而代之？”

“王先生，我看起来像是程文渊那个蠢货吗？”

王五啊了一声，觉得有些可惜，“大小姐倒不必如此自跌身份。”

“论心计，论计谋，谁能比得上大小姐？还是说大小姐担心我这把刀会反噬？”

苏芷兴致缺缺地将匕首丢开，懒懒地顺势靠在椅背上。

“激将法？”

“王先生不但武艺高深，就连心智也是无人能敌啊。”

她话锋一转，“可是王先生，我这个人最讨厌麻烦了，不知王先生能否如同上回一般打动我？”

论性情不定，苏芷远比他更疯魔。

这种感觉，让他更加兴奋了。

“大小姐的身份不宜暴露，而你需要一位权臣在朝中替你出面。”

“这个人得是大小姐能够重用，信任，还需要能够彻底掌控之人，而我刚好符合大小姐的要求。大小姐觉得如何？”

苏芷眸光微转，“可是话又说回来了。”

“王先生觉得你能够被我信任？”

苏芷似笑非笑地抬起脚裸，话中含义不言而喻。

王五喉咙微动，想起了方才的手感，又忍不住有些心浮气躁，碍于苏芷的威胁还是强行压下。

“大小姐今日招我前来，不正是为解此事吗？”

被猜中想法，苏芷也没有半分羞愧的意思。

她确实是为此事而来，即便没有刚才的变故，她也会借用其他借口发难，只是没想到这个人是个疯批罢了。

苏芷丢给他一枚褐色药丸，“这是毒药，至于是什么名字我还没有想好，姑且就叫它名为毒药吧，总之一个月没有解药就会七窍流血毒发身亡。”

王五：“……”

王五也被苏芷这个取名废的操作给骚到了，嘴角有些微微抽搐，“大小姐可真是实诚。”

他轻嗅了一下药丸，不用吃都能感觉到上面散发的苦味，眉头微挑，“大小姐似乎很笃定我会吃下？”

“我当然有那个自信。”

“王先生大概还不知道吧？有没有人告诉你，你产生兴致的时候呼吸会比平时快几瞬？”

“那日我在湖边只不过是稍加试探，王先生便自己迫不及待送上门。想必我的身体非常符合王先生的喜好吧？还是说王先生会自请退离？”

王五微微错愕了一下，失笑出声：“大小姐真是敏锐过人。”

他的目光在苏芷脚裸，手腕，手指，锁骨，颈间，耳边，红唇上一一流连。

不得不说苏芷的身体部位确实是他见过的最完美，也是最符合他心意的人。

若是能够永远封存起来观赏，那真的是人生美事。

王五毫不犹豫将药丸吞下，被那浓浓的苦涩之味给惊到了，一向伪装完好的假面都忍不住有些破碎。

“虽然我这个人有些讨厌，但也不用加那么多黄莲吧？”

苏芷呲笑一声，“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好了，我也乏了，跪安吧小五子。”

王五：“……”

用人的时候王先生，不用人的时候小五子。

狗还是你狗。

“都说侯爷才是过河拆桥最快的那一个，大小姐不愧是侯爷后人。”

苏芷闭上双眼，“再废话我真就过河拆桥了。”

王五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苏芷颈侧微微露出的精致锁骨，喉咙滚动了一瞬，目光微暗，而后往脸上敷了一层薄膜，将姝色的面容掩盖。

待王五走后，一旁充当隐形人的铃兰有些瑟瑟发抖。

“怎么，怕了？”苏芷闭眸问道。

铃兰缩了缩脖子，“没想到王先生如此的……”

她顿了顿，似乎想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微微皱了皱眉头。

“如此的表里不一，人不可貌相，衣冠禽兽？”

铃兰闻言有些不解，“大小姐既然明知此人不可信，为何还要重用此人？”

“一把刀，我只管它好不好用，能不能用，能不能掌控，至于刀身为何而铸，这就不在我所思考范围。”

“没有任何人能够跳出我的计划之外，至死都不能。”

王五离开院中后，拐角看到一处身影跟在身后，轻笑了一声，倒也没有多做其他动作。

果然是非常顽劣的人，愈发符合他的喜好了。

——

天子大婚，排场极大，从纳采下聘至定下婚期之时，红绸绫缎挂满了整个京城，各地州府省城与之相庆。

在内务府总管大臣及命妇，乃至护军率领下，一顶被众人簇拥之下的八抬彩轿从苏家大门奉迎到宫门。

百官陈列，册立礼，祭天地，拜太庙，流程繁琐重之又重，头上的首饰更是压得苏芷脖子酸痛。

好不容易等礼节结束后，苏芷在铃兰和宫人的带领下，来到属于皇后的坤宁宫中。

饶是铃兰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到这个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胆怯，毕竟古代封建君/主皇权制度还是深入人心。

她让属于她们的宫人在门外望风，声音有些发颤，“皇后娘娘，可需用些点心？”

从清晨到现在，此时已经入夜，为了繁琐的礼节，苏芷只在早上吃了一些干的食物，到现在别说她了，就连身边的陪嫁丫鬟也是饿得心发慌，但是自家的主子都未曾食用，更别说她们了。

苏芷将盖头掀开，取了些点心食用。

按礼制，苏芷这番动作并不妥当，但是自替婚开始，她早已经将自己人穿插到了宫里宫外。

毫不意外，被派来当探子的宫人，都是自己人，给被派来的人传送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现世所说的双面间谍，谍中谍。

筵宴礼上，天子正位而坐，底下朝臣纷纷喜笑颜开，各自怀揣着小心思，小心翼翼在漩涡中生存扎根。

他们都知道，天子之所以会迎娶一个庶女，是在和程文渊对局。

早年程家利用两家关系拉拢苏家，如今不过是为了防止局面不平衡，加上苏雅在程文渊的心中意义非比寻常，不论是为了平衡局势，还是为了桎梏程文渊，当今圣上都会迎娶苏雅。

“今日乃朕之大喜，程将军可要多饮几杯。”

当今圣上沈懿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程文渊，愈发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程文渊站起身，朝沈懿遥遥一敬，意味深长道：“陛下大婚，末将自然当多饮几杯。”

一杯而尽，醇酒细腻绵长，残留着美酒独有的芳香热辣之意。

抢别人的意中人，对于跟程文渊博弈多年的沈懿，自然是心生松快之意，也仅限于几分。

身为帝王，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情绪或喜好外露，而在这局当中，无疑是程文渊为输方。

沈懿难得开怀，饮的酒便比往日多了些，可也不至于酩酊大醉，只是略带微微醉意。

“回陛下，长乐宫的那位今日头痛，太医说是旧疾发作。”梁文总管公公低头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更。

（ps.天子大婚礼节参考网上么么哒）